風琤 第二章

落魄江湖載酒行,

楚腰縴細掌中輕;

十年一覺揚州夢,

贏得青樓薄幸名。

長安,自古以來即為重要的都城,尤其在隋、唐兩朝盛世中,更是繁榮一時、貴為帝王所居,在江南尚未完全開發以前,它一直是全國重要的政治中心,東西文化交流的大都市。

但自唐末後,經過戰亂、隨著全國經濟重心的轉移,長安的重要性漸漸被取代,地位也不如以往,但即便如此,它依舊是全國重要的都城之一。

景物依舊,人事已非。

世間沒有永恆不變的事物,也沒有永恆不變的人心,是誰說過世上唯一不會變的就是「變」。

嘖,真是至理名言。

即使才一年沒回到這里,對他來說,長安已經又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就算這個地方是他的家鄉也一樣。

一般人回到家鄉後第一件事,一定就是和妻子團圓,沒妻子的,至少也會回家拜見父母,而他,妻子沒有、母親亡歿,父親倒是還健在,據他側面得到的消息,他父親可健康得很。

有多健康?

以往年的經驗來看,健康到可以一見到他兒子就陪兒子練拳,順便對兒子在外頭所謂的「荒唐行徑」進行年度總清算,大吼大叫的活絡全身氣血運行。

想到這里,他這個長年離家的不孝子,似乎還有那麼一點可取之處,至少,他的父親不會因為安逸而惡勞,因為听說太欠缺勞動的人通常容易生病。

一進入長安城,秋寒星就覺得這里連空氣都與別的地方不同,在江湖上聞名的灑月兌個性忽然間再也無法灑月兌起來;可是今非昔比,踏上此地,舊時的回憶已經無法再困住他了。

唉,還是找個自己熟悉又適合的地方待,這樣不僅住的習慣,還可以過的愉快。至于家門,為了避免又是一場年度父子大戰,還是甭回去了吧。

主意一定,秋寒星步向街尾最熱鬧的地方。

比起那個仕途失意,潦倒于江湖後贏得青樓薄幸名的詩人杜牧,他秋寒星在長安的花名也不遜色吧?!

鮮艷的牌樓外,賓客來來去去,還沒到門口,就听見里頭傳出滿是笑意的招呼聲。

似乎不管什麼時候來,這里的生意都是一樣的好。噙著一抹笑意,秋寒星踏進了「醉花樓」的大門。

「您……」醉花樓的嬤嬤一看見他,先是愣了下,接著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後,她臉上堆滿大大的笑容迎了上來,「秋公子,您終于又回來了,您走後,都不知道孫嬤嬤我多惦記著您呀。」

秋寒星瀟灑的大笑︰「孫嬤嬤,我也很想念你呀。」讓醉花樓的嬤嬤摟著進門……

「秋公子,您都不知道,少了您,我這醉花樓變得有多麼冷清。」

「是嗎?」秋寒星目光掃過滿樓的賓客,「我看……你這醉花樓沒有我,生意反而更好了。」

「唉,這您就有所不知了。」想起這一年來的事,孫嬤嬤就忍不住哽咽,「自從您不要我那個女兒——芙蓉之後,她傷透了心,在您走後不久,就讓一個有錢人家給贖了身,當人家的妾室從良去了。」

「哦,這樣也挺好的。」倚樓賣笑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有個人願意為芙蓉贖身娶她進門,這種結果是再好不過了。

「好?唉!」孫嬤嬤一臉淒苦樣,「秋公子,芙蓉可是我這里最紅的姑娘,她走了,連帶的我這間醉花樓也差點兒經營不下去。要是這里經營不下去,您可知道我這個沒人要、沒人理的嬤嬤就得淪落到街上行乞去了,嗚嗚……」說著說著,孫嬤嬤還真的當場哭出來。

秋寒星差點笑出來。

雖然孫嬤嬤的確是一個人經營這家醉花樓,但是,年輕時候也是長安一枝花的孫嬤嬤又豈會笨到沒替自己留後路?雖然芙蓉被贖走,但那筆贖身費鐵定也是一筆天價,再加上前前後後別人為她攢下的錢……如果孫嬤嬤是個乞丐,一定也是最富有的乞丐。

這些話秋寒星當然只是在心里想想。見到一個風韻猶存的婦人在自己面前「梨花帶淚」的哭訴她的可憐,就算不同情她,也絕對不可以當場笑出來。這是基本的禮貌,秋寒星謹記在心。

「孫嬤嬤,不會的。」秋寒星扮足君子,溫文爾雅的安慰道,「放眼全長安城,有誰不知道孫嬤嬤的?醉花樓是長安城第一大青樓,有你在這兒坐鎮,勝過幾十個芙蓉,就算少了一個花魁芙蓉,沖著‘孫嬤嬤’這三個字,每天一樣會有大批客人上門的。」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孫嬤嬤已經听的眉開眼笑了。

「真的嗎?秋公子,您可不要哄我這個老嬤嬤呀。」

「在您面前耍弄口才?不、不,我可不敢在關公面前耍大刀,我說的全都是實話。」秋寒星講話像發誓。

簡單的一句奉承,立刻又讓孫嬤嬤樂上半天。

「唉唉,您可不要只是隨口說說!哄我這老嬤嬤開心哪。」孫嬤嬤給他準備了一間上好的廂房,「您就是這麼會說話又體貼人,難怪芙蓉那丫頭對您死心塌地。要不是上回您真真正正傷了她的心,她也不會那麼快答應讓人幫她贖身。說不定,這會兒她還留在這兒等您。」

秋寒星但笑不語。

女人的青春就只幾年,再美麗的花一旦開了總有謝的時候,他何必多惹一朵痴情花?

情呀愛的,從來不是世間的永恆物。

盡避秋寒星一年才回長安城一次,但他一回來可都會在醉花樓里住上好些天。最重要的是,他打賞向來不吝嗇,出手闊綽的不得了,光這一點,就夠孫嬤嬤對他念念不忘了。

交代了別人去招呼那些花樓里的客人,孫嬤嬤親自陪著他喝酒吃飯,這就足以證明她多喜歡這個小伙子了。

「孫嬤嬤,人說花無百日紅,不過我想你這醉花樓要改寫這句話了。」看著外頭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的客人,秋寒星笑著道。

「哪里。」孫嬤嬤听的呵呵笑,再為他斟上一杯酒,「只有您是回來看我這個老媽子的,外頭那些人,要不是因為後院還有個吸引他們的人,他們哪會不辭辛苦的跑到這兒來排隊受罪?」

「哦?」他挑了挑眉。

孫嬤嬤接著道︰「自從芙蓉離開這里以後,醉花樓的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真的沉寂了好一段時間,直到前些日子……」

才講到這里,後院突然又是一陣混亂的吵雜聲,孫嬤嬤直覺皺起了眉。

「秋公子,您先坐會兒,我去看看。」說了聲抱歉,孫嬤嬤腳步很快的往後頭的庭院走去。

秋寒星悠哉的又啜了口酒,後院的吵雜聲不減反增,讓秋寒星不禁也好奇起來;是什麼事能夠吸引這麼多人?嗯,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去看看熱鬧。

主意一定,秋寒星起身,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

吵吵嚷嚷,一群男客推擠著往前頭涌去;只見後院中的亭子四周都被一層簾幕遮住,根本看不見里頭的人究竟是誰。

「張大爺,您可不能壞了我醉花樓的規矩呀!」孫嬤嬤領著眾小婢們努力阻止這群色欲薰心的男人們。

「誰說不行?」張大爺粗魯又毫不客氣地道,「在這里,花的起錢就是老大,我來這里是享受,可不是來看人臉色的!」

孫嬤嬤扮著笑臉應對︰「張大爺,您當然是我們這兒的大爺呀,可是小琤姑娘可是我們醉花樓里的第一名花,在她還沒有允許前,誰都不能強硬見她的。要不這兒那麼多官大人權貴之後,他們若是都拿權勢來壓人,那我這醉花樓就不用做生意了。張大爺,您消消氣,別再為難我了呀。」

「哼,不過是名賣笑女,架子居然端的比天還高?!」張大爺不甘的直望向那個簾幕,恨恨的還是見不到人。

「唉喲,張大爺,小琤是我寶貝嬌弱的小女兒,她本來就膽子小不堪驚嚇,所以我才要好好的保護她呀;各位大爺一定也不想嚇到小琤吧?」孫嬤嬤安撫道,「再說,小琤的才華你們也見過的,她一撫琴,哎呀,那樂音美妙的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是嗎?」

好說歹說,那個看起來最惡霸、最凶悍的張大爺終于又坐了下來,其他人也紛紛落坐。

「孫嬤嬤,我們也來好幾天了,每一次來,都給了你不少好處,可你一直不讓我們見小琤姑娘,這太說不過去了吧。」

張大爺高聲一呼,身後其他一樣為小琤而來的賓客們更群起呼應。站在人群最後面的秋寒星是看熱鬧看到實在好想笑。

這些人肯定是喝了不少酒,借酒鬧事,真虧孫嬤嬤罩得住,遇上這麼一群不太理智的人還能面不改色,真是好本事。

不過,看來這個「小琤」姑娘的鎮定功夫肯定也很好,不過一簾相隔,她對外面的大吵大鬧居然完全無動于衷,難道她真的相信就憑孫嬤嬤一個人,可以擋住這些想借酒裝瘋的男人們?

想歸想,秋寒星還是很善盡他「看」熱鬧的本分,始終就是站在最後面。離「地雷區」遠遠的,一點「湊」熱鬧的興趣都沒有。

「什麼規矩?」可憐的桌子被張大爺的蠻力一拍立刻裂成兩半,「規矩是有錢的大爺們訂的,孫嬤嬤,你立刻叫小琤姑娘出來陪我們,否則別怪我們一個不小心就把這醉花樓給拆了。」

「這……這……」孫嬤嬤急慌慌的看了簾子一眼,「各位大爺有話好說,可千萬別沖動,我,我……」她再度看向簾子,但簾子後隱約可見的綠色身影仍是一動也不動。

「哼,我自己來。」張大爺一把推開擋路的孫嬤嬤,大步走向亭子,意圖將簾子給拆下。

突然,琴音再度響起。

一連串柔和美妙、教人不忍錯過的樂音流竄過每個人的心,讓所有人心中的暴戾之氣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呆呆的站在原地聆听著那宛如天籟的琴音。

秋寒星也愣住了。

走遍大江南北,樂藝高超的人他見過不知凡幾,被公認為絕俗的琴音他也听過。但他從來不知道,天底下居然還有這種幾乎可以攝人心魂的樂音存在。

哀琴之人……究竟是誰?

就在眾人仍陶醉于琴音所勾勒出的非凡之境時,撫琴的人已經停下撥弄,在下一陣喧嘩還沒開始前,抱起琴起身離開了庭院。

秋寒星深思的望著那抹始終藏在簾後,此刻又迅速消失的縴細身影,心中對「她」起了興趣。

不過,他可不會自找麻煩的和這堆人正面爭奪,那太費事也太麻煩了,望著庭院中回了神又開始爭吵不休的人們,他的唇邊不禁泛起笑意。

能把這堆長安城里有錢有權或有勢的男人們胃口吊的半天高,讓一堆人為她而爭吵不休,也真夠本事了,最妙的是,到後來她居然拍拍走人,瀟灑恣意的讓秋寒星不得不佩服。

忽然,他也想見見這位「小琤姑娘」了。自古以來,能才貌兼俱的佳人並不多,而這個擁有絕俗琴藝的神秘女子,是不是也有著令人驚艷的容姿?

秋寒星笑了。他得好好想一想,該怎麼樣做才是最不費事、又能順利見到她的最好方法?

不理會還陷在水深火熱中的孫嬤嬤,秋寒星轉身走回自己的廂房,繼續用膳之余,又想到剛才的情況,他忍不住又笑了。

☆☆☆☆☆☆

入了夜的醉花樓,熱鬧程度絕對不亞于白天;只不過,白天里的吵雜是為了一個小琤,而入夜的喧嘩則是眾姑娘們的天下。

白天好不容易安撫完所有客人的孫嬤嬤,這會兒總算將所有的客人都交給手下的姑娘們去服侍,她終于松了口氣,疲累的跟秋寒星打完招呼後,便決定去歇息,秋寒星正中下懷的送走孫嬤嬤。

夜深後,他單獨前往醉花樓里最僻靜的庭院,還沒正式進入,便望見一抹綠色身影立在荷池畔,遺世獨立的仿佛天地僅見。

她默默的望向夜空,神情若有所思……

來到醉花樓已經超過十天,從和孫嬤嬤談好條件,待在這兒賣藝開始,「小琤」的名號就吸引了無數的客人上門,大把大把的金銀進賬當然讓孫嬤嬤樂的眉開眼笑,進而對她這棵搖錢樹寶貝不已。孫嬤嬤當然也想過勸她見客,好好賺上一筆,可惜都被她回絕了。

如果不是為了等人,她怎麼也不會上這種地方,更別說每天彈琴給那些不見得懂得樂藝的男人們听。可是,要不著痕跡的接近「他」,這是一個最安全又最不必想理由的方法。

只可惜,她等的人始終沒出現。東方大哥說過,他喜好待在青樓,向來不留宿客棧,所以她才到這里來,但如果他一直沒出現,也許她該考慮換個地方等。

從秋寒星站的地方看過去,只堪堪能望見她的側影,白天那隱約的一幕,他已經知道她擁有極好的身段,而此刻,他幾乎可以確定,她絕對會是個令人無法忽視的美麗女子。

就在他移動著想接近她時,她雙肩忽然震動了一下,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她忽然回轉過身。

老天!

在月光的照拂下,她絕美的容貌此刻毫無遮掩的顯露出來,秋寒星被這一幕震撼住了。

眸似流水、發似流泉、淡掃娥眉、膚若凝脂……

她似乎也嚇到了,張大了盈若秋水的瞳眸看著他。

「你……你是誰?」

連聲音都像琴音一樣好听哪。

此刻秋寒星倒回過神了。既然被發覺,他也索性站出來,走到她面前。

「嚇到你了嗎?」

她謹慎的看著他,眼神雖然帶著防備,卻沒有孫嬤嬤所說那種膽子小、不堪驚嚇的小女子該有的反應。

「公子……該知道這里不是客人該來的地方。」風琤雖然鎮定,但突然見到一個陌生的男子,她心頭還是有些異樣的驚慌。

「那又如何?」他挑著眉反問。

「如果知道,就不該擅闖。」風琤輕聲道。望著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她悄悄退了一步。

「但若不到這里,又怎麼見得到你︰‘小琤姑娘’。」他踏向前一步,不讓她如願的拉開兩人的距離,臉上的笑容帶著一絲戲謔。

「公子請回。」她禮貌的請他離開。

「如果我不呢?」

她看著他,語調不疾不緩︰「這座院落雖然偏僻,但若真有什麼動靜,外面的人還是可以听見,公子應該不會希望我大喊救命吧?」

他一怔,想象她可能有的驚慌失措、大吼大叫,忍不住笑,出來。

不,驚慌失措還有可能,但大吼大叫,他想象不出來。

「我倒真想看看你大喊救命的模樣。」

「你……」她才想說什麼,他又將話接了下去。

「再說,如果你真的大喊,一旦引來更多人,只怕你不見‘客’的慣例便要因此打破了。」

見他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她微微蹙起眉。

「公子這是欺我一名弱女子,無法反抗你無禮的舉動嗎?」即便有些慍怒,她的語調仍舊平緩。

他看來該是磊落之人……還是她錯看他了?

他輕笑著,「我想只要見了你,沒有人會想欺負你的。」他放軟了語氣,也像在安撫她蹙眉含怒的神情。「我並無惡意,姑娘可以放心。」

「既無惡意,便不該深夜來訪。」

「如果依白天那種情況來拜訪,我想就算等上個把月還是見不到你!而有耐性一向不是我的優點;想見你,又不想吃閉門羹,我只好想些特別的方法了。」他說的好像自己也很無奈。

有哪個正常的人會在作了賊之後,還很高興自己作了賊的?是正常人都會找借口、扮可憐替自己的罪行開月兌;她眼前這個人就是。

「既然知道小琤不見客,公子便不該強求,夜已深,請回吧。」綠色身影一轉便回房去。

「如果我不走呢?」他玩味著她的反應,很想看看失去平靜的她,美麗的容顏會不會綻出另一種光彩。

徑自轉身就離開,在這種周圍沒有其他人的情況下,難道她一點都不擔心他干脆來個霸王硬上弓?

她停下回房的腳步。「你不像是會胡纏女人的人。」

「小心你看錯人。」他好心好意的提醒。就算他以前不會胡纏,但現在為了她,他不介意打破一次慣例。

「是嗎?」她輕應一聲,再度舉步往房門走去。

秋寒星掠身至她面前,擋住了她的路。

「今夜月色這麼美,陪我——賞月吧。」他長臂一攬,在她還沒反應過來前就摟她一同躍上屋頂。

她低呼了聲,還來不及退後人便已上了屋頂,坐在他身旁。

「你?!」不曾與人這麼接近,她急忙要拉開兩人的距離,卻差點兒跌了下去。

「小心。」他將她整個摟進臂彎里。「這里可不是平地,小心跌下去。」

這句提醒讓她上了掙扎的動作。

「跌……跌下去也與你無關,放開我!」紅潮悄悄爬上她女敕呼呼的雙頰。

「那可不行。」他低頭看著她的臉,表情正經地道︰「第一,是我將你帶上來的,自然也該平安的帶你下去,這是道義問題;第二,要是你跌傷了,我會心疼,這是個人原則。」

「你——」她說不出話了。

「噓。」他呼出的氣息幾乎吹上了她的臉。「這麼好的月色,你別辜負了,不然就可惜了這麼美的夜。」

「男女授受不親,你不該——」

「放開你的結果,是你很可能跌下去,在這種關乎你安危的時候,禮教就擺一邊去吧。」他振振有辭地打斷她。

「你這是強辭奪理。」她盡可能的端正語氣。「你……公子,請放了小琤,我……我不習慣待在這麼高的地方。」她找了個借口。

他長臂環過她雙肩,手掌的溫熱透過一層外衣傳達到她身上,讓她覺得十分不自在。

「有我在,你不必擔心會跌下去,別往下看,你就不會怕了。」他哄著她,但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她才不怕高,她怕的是……兩人的太過接近。

「你快放我下去。」她不安的說著。

她不是真的掙月兌不開,更不是無法自己跳下屋頂,只是此刻的她是青樓的弱女子,不能有任何強硬的舉動,否則豈容人如此無禮……

察覺到她微微的反抗,他將她摟的更緊,問起了不相干的問題。

「你的名字,真的叫‘小琤’嗎?」

她別開臉,不想回答,算是沉默的抗議。

「不想回答?那我們就坐在這兒一整晚,你覺得如何?」

「你威脅我?!」她轉回臉,卻正好對上他投射而來的熾熱眼光,她一時氣弱的垂下眼。

「你要這麼想也行。」他忽然笑咧了嘴,「我只是想更了解你,而且不想如其他人一樣被你拒絕。」

想不到,今夜會見到一個美麗到惹動他心的女子,他豈有放過之理?

而她只能瞪著他,什麼都不能做。

「告訴我你的名字。」無視于她嗔怒的臉,他低柔地道。

她賭氣的閉嘴不答,他卻一點也不惱怒,反而大聲的笑了出來。

「看來,你是願意陪我賞一整晚的月了。」他悠哉的再度望向明月,原本沒抱著她的手臂也伸出去將她抱著了。

他就這麼大剌剌的將她整個納入懷里,很親密的以臉摩跑著她柔細的發絲;盯著那雙前後環住自己的長臂,她愕然又瞪著他。

「你做什麼?!」她真的慌了。

這男人……

「抱著你呀。」他的態度像是他們已熟稔了幾百年,「夜風太涼,你肯陪我賞月,我當然不能讓你受寒了。這麼抱著你,我們兩個人貼在一起,有我的體溫,你就不會因為賞月而著涼了。」

她足足呆了好一會兒,才終于低叫出來。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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