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起,小泉千秋不再踏進森山家,每天的早晨會報,改由接替她的富美參加,她只隨旁協叻指導。森山和正幾度想與她談話,改變她的王意,但是小泉千秋都拒絕了。對她來說,已經沒什麼好談的了。很快又到周末,小泉千秋交代富美預先排好森山議員下周的行程後,便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千秋。」東條堅特地在門口等她。
「東條先生還有事嗎?」她背上包包,將椅子推進桌子下,才拾起頭。
「我听議員說,妳要離職了?」
「是。」她點頭。
「為什麼?」他急切地問。
「我有我的原因,但不方便告訴你。東條先生,如果沒有其它事,我要下班了。」對待任何人,她都一樣冷淡,除了──那個她趕不跑的人。
想到緒之,她神色忽而一柔,沒再看他就往外走。
緒之來電一向很準時,如果她下班卻還待在辦公室,他知道了肯定又要念上半天。
「千秋,妳等等。」東條堅追上來,拉住她的手臂。「我希望妳留下來。」
「東條先生,請你放手。」她低頭瞪著,他只好放開手。
「千秋,妳再考慮考慮,給我一次機會好嗎?」顯然他很急,而且急的語無倫次,因為他說的話,千秋完全听不懂。
「你在說什麼?」
「從四年前我到議員身邊工作開始,我就喜歡妳,一直到現在,從來沒有變過。」他鼓起勇氣道。
他說什麼?!小泉千秋怔住。
怎麼,她最近犯桃花嗎?不會吧……
「很可惜,千秋不會喜歡妳的。」千秋還沒回答,從她身後傳出一道清亮的回答,簡潔有力。
扁听聲音,千秋已經猜到來人是誰了。
「東條先生,你還是繼續打拚工作去吧,別打千秋的主意,她已經名花有主了。」帥氣地勾住千秋的手臂,來人朝東條堅作勢一踢。「如果你敢打壞主意找千秋的麻煩,小心我踢的你滿地找牙!」一副保護者的模樣,撂完狠話,再親昵地摟著千秋,走人也。
東條堅錯愕地怔在當場。
不會吧……那個女人……跟千秋……兩個女人……不會吧?!
等她們已經走遠了,東條堅還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
來到櫻花庭,川崎蕭已經先坐在她們的老位置上等著,看見她們來,她臉上的無聊一掃而空。
「亞織,妳去好久!」川崎蕭板起臉抱怨。「我好餓……」要知道,準媽媽是最不耐餓的。
「沒辦法,」中山亞織聳聳肩。「我們小泉小姐的行情看漲,我去的時候剛好替她解決一只蒼蠅。」
「真的?!」蕭眼楮一亮。千秋身邊有蒼蠅,那代表她有機會可以敲人一頓竹杠、或是整人了耶!
「妳沒機會了。」中山亞織很清楚她那種表情代表什麼意思。「那只蒼蠅已經被我一掌打死。」嘿嘿!
「可惜。」蕭嘟起嘴,難得她終于找到娛樂了說。
千秋很美,古典的面容細致婉約,雖然她只是個小小的助理,但是跟著主人經常往來那些高級宴會,也有不少富家公子對她展開追求,要不是千秋一律冷冰冰的拒絕人家,搞不好早就嫁入豪門了呢!
「可惜?」千秋優雅地入座。「我記得妳現在是『非常時期』,應該有人會把妳看得緊緊的才是。為了避免那個人公私兩忙、提早被妳嚇出白頭發,妳還是安分點兒好。」
「說的好!」亞織大笑。
從知道蕭懷孕、把她接回家之後,龍澤星這個在商場上鐵面無情的男人就變身為老母雞,再加上龍澤星那個從小把蕭疼惜人心坎里的龍澤爸爸,兩個人輪流替換,把蕭看得緊緊的,讓她再沒有偷溜的機會,弄得好動的蕭無比哀怨。
可是,既然牢頭是龍澤星,那麼她這個唯一的牢犯,也就乖乖地听話了。沒辦法,他是她的克星兼愛人、以及唯一的老公嘛!
「喂,妳們兩個今天是特地約我出來笑我的嗎?」蕭努努嘴,非常努力地表達不滿,可惜眼角的笑意破壞了她的表情。
「當然不是。」千秋安撫地笑道,「難得亞織休假來東京找我們,我們當然要先好好享受一頓晚餐,然後再來份晚茶;不吃到撐,絕不回家。」
「那還等什麼?」翻開Menu,蕭開始點菜。
亞織和千秋也點了一些,不一會兒,滿滿的飯菜被她們一掃而空。當飯後咖啡送來時,三個人不約而同深吸口氣。
「這是我的。」中山亞織搶過第一杯咖啡,然後拿了一壺水果茶給蕭。蕭一臉哀怨。「妳是準媽媽,為了肚子里的小寶貝,妳就忍耐點兒;等生出小孩了,想喝咖啡,我和千秋再陪妳喝個痛快。」
「好吧。」想到自己的特殊狀況、老公擔心的臉,蕭乖乖地喝茶。「千秋,妳說有事情要告訴我們,現在可以說了嗎?」
「好,我……」才開口,千秋的手機就響了。她連忙給了兩個好朋友一抹歉然的眼神,然後在鈴聲響完第三聲前接起電話。「我是千秋。」
「?,剛吃飽……不,不在家,在外面……對,是和她們在一起……哦,我現在才要說……好、好、好。」電話那端不知道說什麼,就听千秋答了三聲好,然後臉頰可疑地微紅。「不跟你說了,好,再見。」
「『好』什麼?」亞織和蕭異口同聲。
「他說︰代他向妳們問好、叫我要吃飽、早點回家,然後,他晚點再打電話給我。」所以她總共回答了四個「好」字。
「他?!」亞織和蕭更加訝異,對看一眼,再一同看向千秋。
是「他」,她們兩個沒有听錯?一向遠離男色的千秋,有個「他」?!不會吧,才二十幾天沒見,就可以改變千秋從不近男色的事實?
「對。」千秋忍住笑,覺得兩個好友呆呆的表情很好笑。「而且,他知道妳們。」
「妳告訴他的?」蕭不意外。
千秋一直是孤單一個人,她們兩個就是她最信任、也最要好的朋友;她和亞織也同樣這麼看待千秋。所以千秋會把她們兩個人的事告訴他──那個可能擄獲千秋芳心的男人,也不奇怪。
「不,是他自己知道的。」千秋更正。
「他怎麼會知道我們?」凡事謹慎的亞織收起玩笑的表情,認真地問。
「因為,他和龍澤星是好朋友,是龍澤星告訴他的。」千秋回答。
「阿星?」蕭滿臉疑惑。
能被阿星視為好朋友、無所不談的男人不多,只有──
「源緒之和高橋隆之助,哪一個?」蕭立刻問。
「源緒之。」千秋一回答,蕭和亞織再度目瞪口呆。
「那個……源氏財團……源氏的家族長……源緒之?」亞織虛弱地問。
「是。」千秋點點頭。
「不會吧!」亞織按住額頭申吟。
「千秋……」蕭想昏倒。
源緒之耶,源氏和森山家的婚事全日本沒有人不知道,他即將迎娶森山愛,千秋怎麼會──
「我們下星期三結婚。」千秋再丟出另一個炸彈,亞織和蕭再度被轟的目瞪口呆。
今天晚上,她們是特地來接受震撼教育的嗎?
亞織拍拍額頭,想辦法讓自己清醒一點,接著在椅子上坐正,一臉嚴肅又擔心地望著小泉千秋;蕭也是。
「為什麼是他?」蕭問。
「因為我愛他。」千秋坦誠。在緒之面前,她好象還沒說過這句話,不過,他也沒有好好地表示過──關于這點,他們以後再好好討論。
「妳明知道他和森山愛有婚約,還答應跟他結婚?!」亞織一手支著額角,覺得自己隨時可能爆發偏頭痛。
「听說愛神邱比特是個瞎子,所以愛情通常是盲目的。」千秋居然還笑得出來,而且還有心情調侃自己。
亞織現在很確定──她頭在痛了!
「既然這樣,我和阿星都支持妳。」蕭突然出聲。
「蕭,別搗亂。」亞織警告。千秋的情況很復雜,森山愛是她的異母妹妹,而源緒之……「千秋,源緒之知情所有的情形嗎?」
「知道。」事實上,他是在知道所有情形的情況下,追求她的。
「你們上床了?」亞織突兀地問,蕭一口茶差點噴出來。
「沒有!」千秋低叫著回答。
千秋外表精明干練,但骨子里卻對情事保守得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母親的事,所以千秋堅決不在婚前與人發生親密關系。
雖然了解,但是听到回答,亞織還是松了口氣,也很驚訝。
「你們要結婚了,而他居然沒有先把妳拐上床?!」這種口氣听起來像是全天下的情人,在進行結婚這個補票的手續前,都已經先上過車了。
「亞織,妳滿腦子不正經。」蕭笑她。
「我問的是正常的問題。」亞織一臉正經地看著蕭。「妳要知道,根據源緒之的名聲,他可不什麼柳下惠,而是一個風流貴公子……呃,對不起。」最後一句是對千秋說的。
「沒關系,那不是秘密。」千秋反而一臉坦然。
「妳不擔心他……」亞織懷疑地問,但顧慮到千秋,她沒把話說的太明。
「不擔心。」千秋搖搖頭,神情篤定。
「為什麼?你們有過協議?」亞織不明白地問。
「不,我沒有問過他這方面的事,但是他也沒有隱瞞,更不會辯解。」緒之太驕傲,不會解釋任何事。「我願意相信他,對于那些傳聞,我不想多問,也不想知道。」不管他以前是什麼樣子,她只要現在的他和以後的他。
「嚴重!」亞織看起來想昏倒。
「好棒耶!」蕭拍拍手。「千秋,很高興妳也墜入愛河,這下我有伴了,我是龍澤太太,千秋很快就要變成源太太了耶!」
「是,我還知道妳很快就會變成龍澤媽媽。」亞織沒好氣地道。「蕭,妳可不可以認真一點,現在討論的是千秋的終身大事耶。」
「哪有討論,這件事已經決定了呀。」蕭眨眨眼。「千秋要結婚了,邀請我們兩個去觀禮,我們當然要去。」
「萬一源緒之欺負千秋呢?」
「他不敢。」蕭快樂地應。「千秋有我們兩個保護,如果源緒之敢對不起千秋,妳一定會去揍他一頓,而我會叫阿星給他好看。」
亞織瞇眼瞪著蕭好一會兒後,突然大笑。
「妳……妳該不會是建議我……在婚禮之前……和妳一起去威脅源緒之吧?」
一邊笑一邊說話,亞織差點岔了氣。
「對。」蕭繼續快樂地點點頭。「千秋太驕傲,絕對不會主動去要求源緒之什麼,但是我們可以去要他作一些保證,例如︰要他把所有財產過戶給千秋,因為沒有錢的男人就搞不出花樣;或者,我們可以要他當眾跪下發誓一輩子愛千秋,絕對不可以背叛千秋,要一輩子照顧她等等……」嘿嘿,真是太好玩了!
蕭說的一臉興奮,她終于找到一個娛樂打發無聊了!
「如果他不肯,我們就打昏他,或者直接帶千秋走人,讓他找不到千秋。」亞織的腦袋顯然比較暴力,千秋在一旁听得啼笑皆非。
「千秋,妳比較喜歡哪一種?」兩雙眼楮突然期待地轉向她,她們說了很多方武,讓她選一種。
「我可不可以都不選?」她微笑地撐著下頷,直直望著她們。
扁看她這種表情,她們就知道沒得玩了。好吧,拉回正題。
「千秋,妳真的考慮清楚,要嫁給那家伙?」亞織認真地問。
「嗯。」
「婚禮會盛大舉行嗎?」蕭接著問。
怎麼說源緒之都在社會上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他的婚事當然不同一般。
「應該不會,暫時只有我們幾個人知道。」千秋搖頭。
「為什麼?」
「因為,他還有一個別人為他訂下的婚約要解除。」千秋望著亞織。「我知道妳擔心我,不過我信任他。」
「妳現在跟他結婚,別人會怎麼說妳想過嗎?」亞織當然樂見好友得到歸宿,但現實的事也不能不想。
「想過。」千秋的神情沉靜下來。「但我愛他,這是我必須冒的險。」搶妹妹的未婚夫。
「妳真的不在意名聲?」亞織不是反對,也不是阻止,只是希望千秋仔細考慮清楚。
千秋微微一笑,了解亞織的心意。
「記得蕭上次問我們,我們十四歲的時候,一起發過的誓嗎?」
「記得。」亞織回答,然後三人同聲說出來──
「自己的男人,自己追。」
「所以,」千秋堅定地看著她們。「我不要放棄我愛的男人,就算明天以後所有的人都會反對、都會罵我,我也不要現在就放棄。」這是她對愛情的堅持。
「不是所有人,至少我和蕭就不會。」亞織糾正,和蕭握起手,再握住千秋的。「如果有人敢罵妳,他得先過我這關。」
「還有我。」蕭指了指肚子。「等他出生,就多一個他保護妳。」
千秋愛上一個男人,不管那個男人是什麼樣的人,她們都會贊成並且表示支持,只要那是千秋想要的幸福。
接到源老夫人的電話急召,源慎一帶著妻子茗雙由歐洲趕回來。
源老夫人一看到茗雙就沉了表情。
「我有話要跟你說,叫她退下。」源老夫人沉聲道。
一年前,慎一為了這個女人拋下社長之位、將源氏家族交給緒之──都是這個女人害得慎一不得不離開源氏家族!
听見祖母的命令,慎一握緊茗雙的手。
「女乃女乃,茗雙是我的妻子,只要有我、就會有她。」
「她不配。」源老夫人一臉苛刻。
「女乃女乃,如果妳沒有其它的事,我和茗雙先告退了。」不能反駁老人家的話,但慎一也不願任自己的妻子受委屈。
「坐下!」源老夫人沉聲一喝。「難道你忘了你的家族責-一」
「現在的家族長是緒之。」慎一溫和地打斷。「祖母如果有事,應該找他商量。慎一已經退出源氏家族,不適合再過問家族中事。」
「就算你不再是源氏的家族長,但難道你連緒之的婚禮都不打算來參加?」
「緒之的婚禮?」慎一蹙眉。他沒有接到緒之的通知呀。
「緒之未來的妻子,是森山議員的獨生女。」源老夫人將森山愛的照片放在桌上。「你去通知緒之,再過十五天,準備當新郎。」
源慎一恍然大悟。
「緒之不會同意的。」他太了解他的堂弟了,緒之表面上看來奸商量,但實際上最不可能接受利益婚姻的,就是他。
「他必須同意。」源老夫人強硬地道,「他既然是現任的家族長,就該清楚自己所背負的責任,如果他膽敢使源氏家族蒙羞,那麼他也休想再管理源氏財團,就連家族長之位也一並撤除,由你回來繼續擔任。」
「女乃女乃,是我把社長之位傳給緒之,就沒有再回去的道理;而妳既然要替緒之選妻子,就不該瞞著緒之。」源慎一暗嘆口氣,祖母強硬的個性怎麼不會隨著年紀增加而變得圓融一些呢?
「他告訴你的?」源老夫人臉色更難看。
「沒有,他什麼都沒有說,但妳不會以為緒之不說,我就不知道日本發生什麼事了吧?」祖母實在太小看日本媒體炒作新聞的能力了。
「哦──」源老夫人神色閃過滿意。「看來你還是很注意家族的動態,嗯,很好。」
「是親人,我總會關心,但不會再回來。」源慎一表明態度。「女乃女乃,如果妳真的珍惜緒之這個孫子,就別逼他做他不願意做的事。」
「我替他挑選一個家世清白的媳婦,錯了嗎?」源老夫人眼神一沉,瞥了茗雙一眼。「我絕不再讓一些身家不清白的女子進源家當媳婦。」
「家世清白,不代表就是好。」源慎一悄悄摟了妻子,以示安慰,但眼神仍不卑不亢地面對長輩。「女乃女乃,緒之已經是大人了,他應該有權利可以決定自己的事。」
「想自己作決定,除非我死。」源老夫人決絕地道,「休想我會眼睜睜看著你的事再重演一遍!」
「女乃女乃……」源慎一不知道該說什麼。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惹她生氣;但若
為了孝順、為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血統之見,就要他放棄此生唯一深愛的茗雙,他實在做不到。
「這場婚禮,由你主持。你也順便轉告緒之,要他十五天後,準時出現在婚禮上;否則,休怪我以家規處置。」
「我明白了。」不再多說,源慎一點點頭,挽著妻子離開源氏祖宅。
「慎一,你打算怎麼辦?」茗雙擔憂地問。反正源老夫人不接受她已經不是新聞,她並不在意;現在麻煩的是,緒之該怎麼辦?
緒之雖然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但卻也從來沒有人能勉強他做事。
「先到大阪找他,也許,緒之已經有主意了。」早在一年前,當他將源氏的一切轉交給緒之的時候,就已經預料會有今天的事發生。「如果,我必須再回去管理源氏財團,妳會陪我嗎?」
「當然會啊,你休想趕走我。」茗雙摟緊他的手臂。
「我才舍不得。」奸不容易再度擁她人懷,成了夫妻,源慎一絕對不想再有分離。
低頭吻了下她額頭,兩人並肩散步到車站,準備搭電車到大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