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雷 第三章

凌曦呆住。

「你就代表龍幫?」

「同樣的話,你要听幾次才能確定?」雷沒興趣當鸚鵡。

「你到底是誰?」

雷低首,「龍幫玄龍堂堂主,雷。」

玄龍堂,龍幫四堂之一,主掌幫規刑責與暗殺任務,堂主同時也是幫主不在時的最高指揮者。

「你……」凌曦混亂地看著他。

他是玄龍堂主,那個傳說中殺人不眨眼、最冷酷無情的男人……真的是他!?那麼,她父親的死……真的不是龍幫所為!?

可是……為什麼那兩人卻以龍幫的名義出來行事?連那個接頭的走私者都相信了。

「任何人都可以打著龍幫的名義招搖撞騙,只要他有本事躲過我的追蹤、有本事不被龍幫的人找到。」雷嗤笑一聲,「只可惜,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人可以在冒用龍幫的名義後,平平安安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他冷漠的表情,對別人的生死絲毫無動于衷,凌曦忽然意識到──現在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是多麼的冷酷。

「你要怎麼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他真的是玄龍堂主?如果她父親不是死于龍幫之手,那麼,殺她父親的人又是誰?

「我的話,從來不需要任何證明,你信不信,都無所謂。」這男人,狂傲地不屑多說什麼來證明自己。

奇怪地,凌曦卻相信他的話。

「不是你殺我的父親?」她再問,語氣沒有那麼尖銳了。

「就憑FBI的那些本事,想混進龍幫,還是再回去練十年吧!」說這種話簡直是狂妄的讓人很想扁他。

凌曦忽然聯想到──

「那麼,你會出現在哈德遜河,是為了要逮住那些冒名的人?」

雷瞥視了她一眼,終于給了她一句類似稱贊的話︰「你還不算太笨。」

凌曦沒好氣地回他白眼,繼續問道︰「那麼,你知道那些人是誰?」

「知道又如何?」

「告訴我。」凌曦眼露恨意。

她一定要為父親報仇。

「知道了,你有本事去殺他嗎?」雷嗤笑一聲。「別忘了你是人家的手下敗將,還輕易被人丟下河。」

她這條命,跟撿回來的沒兩樣,最好自己保重點兒吧!

「那是因為他們人多,我來不及──」

「不論人多人少,事實證明,你失敗了。」他冷淡地打斷她的話。

不論為了什麼理由,既然是殺人,那麼就只有成功和失敗兩種結果,沒有任何理由,沒有任何公平可言。

凌曦倔強地道︰「如果是你面對那麼多人,就能贏嗎?」

「能不能贏不重要,但我想殺的人,從來沒有人活的成。」還是那種令人想海K他一頓的狂妄。

凌曦迅速出拳,卻被他輕易擋下。

「想試我的身手之前,需不需要先把你身上的被單拉好?」他懶洋洋地提醒道,深沉的眼掃過她全身。

凌曦聞言立刻低下頭,這才發現,經過剛剛的一陣亂打、哭泣,她身上的被單早就滑落腰際,露出不著寸縷的上半身,她低呼一聲,收回手火速拉回被單。

就算……他早就把她看光光了,但她可沒有在男人面前的習慣。

「你瘦歸瘦,身材還算有料。」他的口氣听起來像是不太滿意。

「我……我有沒有料,跟你無關!」凌曦發誓,只要有機會,她非常可能一不小心就把這男人給殺了。

因為他的話真的會氣死人!

「既然看的人是我,我當然有權利選擇讓自己看了不厭惡的身體。」

凌曦頓時氣紅了臉。

「你你你、你在胡說什麼!」

雷握住她的下巴,抬起,審視著她的臉。

「你在看什麼?」她的手忙著拉住被單,決定再也不要讓他吃到免費的冰淇淋,這麼一來,也使她沒空撥開他的手,只好用問的。

雷輕笑一聲。

「想不到,我帶回來的,是個漂亮的女人。」

沒有想到他會稱贊她的容貌,凌曦一時怔住。

「就是脾氣差了點。」他嘖嘖搖頭地放開她。

「我的脾氣怎麼樣,不關你的事。」他那是什麼表情,不滿意?

「嘖。」懶得回話,他把書拿回來看。

凌曦咬了咬唇,考慮了一會兒,空出一雙手來,搖搖他的膝蓋。

「喂。」

他不理。

「雷!」她又喊了一次,搖得更用力。

雷勉強抬起眼。

「你到底有多厲害?」

「不論厲害與否,我都能在一分鐘之內擺平你。」

「自大。」凌曦壓根兒不信,再度出手。

雖然空出一只手來拉被單,但這次她有準備,雙腿迅速站起,並且朝他踢去。

雷一躍而起,避開她腿鋒的同時欺近她身,只以一只手便輕易制住她,並且兩個旋身便讓她趴在床上。

凌曦氣息微喘,回頭看著他。

「放開我。」

「不急。」他好整以暇地坐在床畔,沒制著她,卻扯住被單。

這是個非常明顯的警告。

如果她不想又暴露出她美麗的身體,最好乖乖趴在床上別亂動。

形勢比人強,凌曦只能放棄起身的意圖。

「不公平。」

「哦?」

「我沒穿衣服。」

「所以你有偷襲的機會。」

「我只有一只手能用。」凌曦再辯。

「我也只用一只手就制伏你,你並不吃虧。」

凌曦被堵的啞口無言,卻不得不承認,他的身法、武術和移動速度,都遠遠超過她,根本不是她能比的。

她苦練半年的武術,在他面前,就像一個三歲小孩在挑戰大人,只有被耍的份,完全沒有勝算。

「教我。」她低低吐出兩個字。

「嗯?」

「教我──能夠讓我報仇的方法。」

這次連回答都沒有,直接哼了一聲,起身走開去。

凌曦從床上爬起來,走到他身後。

「拜托,雷,教我。」她低聲下氣。「只要讓我能夠報仇,要我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

「什麼代價都可以?」他不以為然。「我要的代價,沒有人付的起。而你,又有什麼可以支付?」

「我。」她站到他面前,昂起臉,神情傲然,毫不退怯。「我自己。」

雷低眼,望著她,道︰「要女人,紐約多的是,而我要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你又有什麼特別?」

若不是為了替爸爸報仇,她絕不會把自己當成交易的條件,而他竟然……凌曦這輩子沒有受過這麼大的侮辱,她咬緊下唇,不再求他地轉身走開。

就算要穿著濕衣服走出去,她都不要再跟這個男人同在一個屋檐下半分鐘!

「你報仇的決心,就只有這麼一點點?」他嗤笑的語氣,讓她頓住腳步。

「你想怎麼樣?」

「連這點侮辱都受不住,讓我非常懷疑,你真的有骨氣嗎?」

凌曦氣憤地走回到他面前。

「你可以輕視我的能力,但你不可以看輕我的人格!我是要報仇,但我沒有必要站在這里被你侮辱!」凌曦生來倨傲,剛剛的低聲下氣,已經是她這輩子僅有的一次求人,她絕對不會再求一次!

「所以說,你不適合殺人。」雷看著她,語調過分平靜。

「適不適合,不關你的事!」旋身走向浴室,開始想辦法把衣服弄干一點。

「憑你現在的本事,再想報仇,就是提早送自己上天堂,跟你親愛的父親來個相見歡。而憑你現在的心態,你根本沒有能力殺人。」

不是每個人都會殺人,那種血腥的行為,如果不是必要、如果不是做好完全的心理準備,任何一個正常的人,都會在下手前猶豫。

而這一秒鐘的猶豫,就足夠讓她送掉自己的命。

「那是我的事。」

「要玩命隨你。」他不再多說,轉身坐回原位繼續看書。

凌曦在浴室忙了半天,結果悲慘的發現,她的衣服濕也就算了,還髒的不得了。

想到要把飄著河臭味的衣服穿在身上,凌曦就覺得一陣不舒服。可是她寧願回家再清洗個徹底,也不要待在這里繼續看那男人的臉色!

三分鐘後,凌曦已經穿回原來的衣服,走出浴室,來到他面前。

「欠你的救命之恩,你可以隨時找我要,我不會有第二句話。」說完,她轉身走向門口,卻發現怎麼都打不開門。

可惡,連門都要跟她作對!這棟公寓,簡直是跟她八字不合!

「雷,打開這扇門。」知道這扇門一定有特殊的開關方式,她回頭不甘不願地說道。

「想要離開,就得靠自己的力量,不要妄想別人會幫你。」雷冷淡地道,姿態悠閑地翻閱了一頁書。

凌曦大步走過來,一把搶走他的書。

「開門。」她命令。

雷緩緩抬起頭,然後她只看見他抬手的動作,接著就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雷慢條斯理地拿回自己的書。

「不要嘗試命令你命令不了的人,否則你是自找苦吃。」求人,不如求己。

「你對我做了什麼?」為什麼她動不了?

雷抬眼,對她緩緩一笑。

「東方的武術之一──點穴。」

凌曦呆了呆。

點穴?而這男人……居然在笑她!?

可惡!

凌曦作夢都沒想過自己會有任人擺布的一天,偏偏在雷面前,她的確是只有听他話的份,想起來就令她忍不住生氣。

他救了她的命,她很感激,雖然他狂妄的態度很欠扁,她可以勉強忍耐。但是,他點了她的穴,嫌棄她身上的味道太髒,就趁她動彈不得的時候又剝光她的衣服,當她的面丟進垃圾筒,然後將她抱著放到浴室,解開她的穴道帶上門──

「洗干淨。」這三個字是命令。

凌曦再度有種很想掐死他的沖動,可是……好吧,先洗澡再說,因為她也受不了那種河水的味道。

一個小時後,她從頭到腳都洗干淨了,卻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她根本沒有替換的衣服。

忍住叫那個男人幫忙的沖動,她用浴巾牢牢包住自己,才打開浴室走出來。

「過來。」他坐在床沿,示意她過去。

「做什麼?」她不情願地走過去。

「放開浴巾,躺下。」完全沒有半點旖旎的口吻,卻講這種很曖昧的話,凌曦瞪著他。

「不要。」

雷抬起眼,微勾唇角淡淡問道︰「你是要自己躺下,還是要我再點你的穴?」

這個可惡的男人,居然威脅她!?

凌曦閉上眼,深吸口氣,忍住想臭罵他的沖動,她放開浴巾,背對著他躺下。

雷微微皺眉。「轉過來,仰躺。」她是故意的嗎?

「你又沒說。」終于氣到他了,凌曦心里稍微高興一點點。

雷掏出藥膏,毫不避諱地在她身上的傷處揉撫。

他的手心溫溫熱熱的,被他揉散的藥膏散發出一種清新的香味,聞起來讓人精神很放松,而經過他揉敷的舉動,藥效輕易滲進她皮膚,讓那股溫熱的感覺更加明顯,疼痛的瘀腫與筋脈酸痛的癥狀,也變得緩和。

他似乎非常清楚她的身體哪里有疼痛,連沒有瘀青的地方他也搽上藥膏。他擦過藥的地方都變得很舒服、很放松,剛洗過澡加上他的按摩,讓她完全褪下防備地昏昏欲睡……

反正這男人也不知道看過她的身體多少遍、模過多少遍,卻一點也沒有意亂情迷的跡象,她也不必這個時候來擔心自己的貞操。

可是,覺得不必擔心的時候,往往是最應該擔心的時候!

搽完藥膏,望著她不再蒼白、微微透出瑰紅的白皙面頰,他低頭輕觸了下,凌曦才警覺地睜開眼,他已經攫取住她唇瓣。

凌曦一驚,才想出手攻擊他,他卻已經退開。

「你做什麼!?」她直接以手背就想抹去唇上的感覺。

他卻捉住她的手,然後把脈,左手把完換右手。

凌曦怒眉瞪向他,他卻是拉過她的手,將放在身後的衣服交到她手上,然後轉身走開。

凌曦呆在當場。

「如果你不想穿衣服,可以繼續發呆沒關系。」

熟悉的嘲弄口吻讓凌曦立刻回神,忍不住又惡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很快穿上衣服。

「你干嘛吻我?」穿好衣服,總算比較有安全感了,她立刻炮轟他。

「我高興。」

「你高興?這就是你的答案!?」

「對。」他坐回沙發,看他的書,不忘再加一句︰「床頭櫃子上有一包藥,先吃下去。」

「不吃!」她簡直被他氣死了。

雷抬眼,以著過分平靜的口吻問道︰「你希望我親自喂你嗎?」

凌曦望著他,心底立刻有一種不安的預感,直覺告訴她,當這男人愈平靜的時候,就是她愈該小心的時候,除非她能勝過他,否則最好不要輕捻虎須。

她相信,這世上沒有他不敢做的事。

凌曦從他的目光里轉開,打開那包藥,和著白開水吞下。

「廚房里有食物,如果你餓了,自己動手。」看著她吃完藥,雷放下書,朝門口走去。

「你要去哪里?」

雷沒有回答,打開門就走出去;凌曦只能干瞪著那扇門。

這男人不僅狂妄,更是一點禮貌也沒有,對女人隨便出手、更隨便親吻,簡直跟野蠻人沒兩樣!

凌曦舉起手背再度想抹去唇上的感覺,卻在踫上唇的那一刻停住。

他干嘛突然吻她?

苞他的舉止相比,他的吻顯得非常君子,一點也不過分,只是在覆住了她的唇後就放開,沒有深吻,也沒有趁機侵犯她。

凌曦低頭看看自己。

他整天整夜面對著不著寸縷的她,卻半點動情現象都沒有,她該認為他是性無能,還是贊美他算是個君子?

還是……她的身材真的那麼差,一點也引不起他的興趣!?

龍幫紐約總部──

「雷,逮到你想逮的人了嗎?」鮮少踏進龍幫的幫主「龍」,居然突然出現在總部,實在叫人感動的不知道該不該趕緊去門口放鞭炮?

「如果你指的是以龍幫為名做走私生意的人,沒有。」雷直接回答。

龍笑了。

「我不相信有你逮不到的人──除非,你另有要事。」

「你會來,不就表示你已經知道前天晚上的事,何必再多問一次?」雷淡淡回道。

龍再度笑了,把帶來的藥包和外用的藥罐交給他。

「這是瑛琪要我交給你的,還要我轉告你,你欠她一次。」瑛琪堂妹不想再來忍受雷的冷臉,所以干脆要他轉達。

「另外,她還和我打賭一萬美金,賭我問不出你救的那個女人的身分,還有救她的目的。」

「我沒有必要滿足她的好奇心。」

「但是,你可以告訴我,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你決定救人,而且放過你原來的獵物吧?」

「不算放過他,只不過先給他一點教訓,把真正行刑的日期延後而已。」雷不可能放過他想懲治的人。

想到昨天紐約各大報刊登的頭條新聞──哈德遜河上游艇莫名遭雷擊,引起火燒,警方在河上發現幾名黑人尸體……

不必多看,龍也猜得到,這道雷擊絕對不是偶然,而是雷引發的。

「知道主謀是誰嗎?」

「一個新成立,或者該說是成立許久,但最近一年才開始浮上台面的幫派。」雷回道。

龍一臉深思。

猛幫?一個有听說過,很不出名、實際事跡不多的幫派,成員隱密、行動隱密。只不過,它的行為模式類似龍幫,不難猜測,頂著龍幫名義行事之余,或許更想取而代之,成為美東黑幫之首。

龍其實不太擔心自家幫派的存亡,他相信雷會搞定一切。他現在比較好奇的是瑛琪口中的漂亮女人──

「那麼,那個你救了的女人……」

「她是華裔FBI探員──凌宗正的女兒。」

雷只這麼說,記憶力絕佳的龍,立刻想起半年前從FBI檔案里得來的消息──

凌曦,今年二十歲,父女感情極佳,在得知父親死訊時,立意為父報仇,苦練武術,不分日夜。

龍幫擁有最好的情報搜集網,不論是那種別人多不想被發現的事,他們都會知道,這當然包括了任何號稱防火牆嚴密的國家單位。

「你救她,是為了讓她有能力報仇。」龍了解地說道。

「或許。」

「或許?」龍瞪大眼,夸張地搖著頭︰「我不相信,一向堅定不移、總是確定自己在做什麼的雷,會說出這種不確定的話。」

這是十二年來,他第一次听見雷用這兩個字。

不會才一個身負父仇的女孩,就讓雷暈頭轉向了吧?

雷淡淡瞥他一眼。

「我已經替你贏了一萬美金,你該去領賞了。」

就算是最好、最信任、能夠讓雷為他付出生命也在所不借的朋友,當雷不想說某件事時,他依然不會說。

所以龍常說︰「雷的腦袋是‘鋼筋包成的腦袋’,打不破也刺不穿,而且固執己見,完全懶得變通。」

「好吧,我明白了。」龍走向門口,伸手握住門把的時候,忍不住多說了一句話︰「雷,她不是該屬于黑道的人。黑道的恩怨,往往會波及到身旁的人,你要考慮清楚。」

雷默不回聲,龍旋身離開。

這個世界從來不完美,屬于黑道的,更是永遠無法見光的黑夜。而曦,卻是清晨里那一道最純然、最動人的白光。

不是該屬于黑道的人嗎?

雷緩緩勾起一抹深沉的笑。

他卻想知道,究竟是她那道清晨的白光,會光明的讓他不得不退出黑暗;還是他的黑暗,會吞噬她這道微弱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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