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魔為偶(上) 第8章(1)

當晚用完晚膳,南明烈進書房處理幾封今日送至的書信,她也跟著鑽進書房,在臨窗下的羅漢榻上擺起棋局,表面上是頗具風雅地研究棋藝,實則是想跟心愛的師父膩在一起。

白日師父忙碌,常不在帥府,近來陸營、水軍和馬隊皆要進行精兵制,讓部分兵力回歸民用,外頭的事情總忙不完似,而由她組起的翼隊每日皆要下水訓練,她亦是成天往外跑,真能纏著師父也只有晚膳之後的這一段時候。

她擺弄棋子,腦中自然而然浮現今日與老人家三盤對弈中,她輸掉的其中一盤,東拼西湊的,有些無心插柳柳成蔭地重現了整盤棋。

這一盤的結局她不僅未贏,還輸得小慘。

她知道此時捏在指間的這一顆黑棋是個轉折點,下在原來的地方會輸,卻不知應落子在哪里才會贏。

「這里。」一根指節分明、修長優雅的指突然點在棋盤上某處。

絲雪霖登時回過神。

她抓著棋子糾結到忘我,連師父來到她身旁觀棋,她都沒察覺。

「嗯。」她應了聲,將黑子落在那根長指所點的地方。

一放下棋她才仔細去看,結果越看越著迷。

這一顆落子非比尋常,一直被壓著打的局勢大有豁然開朗之象。

乍見下像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狠招,然而卻打亂對方穩扎穩打的布局,為自己開出一條大活路。

「師父你是神!」她仰臉燦笑,眸底寫滿崇拜。

男人清俊面龐維持著一貫的淡定,然眼角眉梢倒較尋常時候飛揚,是微乎其微的變化,要很仔細去看才分辨得出。

師父心里其實很得意洋洋吧,然後還得努力端著,欸,這從容定靜的神態,她八成學上一百年也學不來。

等等!她今晚是來膩著師父的,師父都靠得這麼近了,大好機會怎可錯失?

「可是這里……唔,我看得不是很明白。」她往棋盤角落一指。

「哪里?」南明烈不疑有他,傾身去看,臉于是降下,離她更近。

「就這里啊!」她湊去親他嘴角,在他轉正瞪她時,不退反進,藕臂圈攬他的頸,軟唇不斷啄吻他的嘴唇、頰面和俊顎。

南明烈順勢倒在羅漢榻上,姑娘家行徑張狂,無法無天,捧著他的臉持續親吻。

女兒家的身香絲絲縷縷滲進鼻中與唇內,令他氣息亦按捺不下,意念一動。

他遂扣住她的腰身欲將她推離。

絲雪霖不樂意了,傷心嚷著——

「師父那天親了我之後就沒再親了,現在還不肯讓我親,為什麼?」

「你先起來唔唔……」遭奇襲了。

按她原先想法,她是要使一記迅雷不及掩耳的大絕招,強行霸佔之後呢,再徐緩溫柔地慢慢纏到師父棄械投降,任她為所欲為為止。

豈料闖是闖進去,還沒來得及施展開來,她就被咬了。

南明烈絕非故意咬她,而是他正說著話,兩排牙開開合合的實屬正常,她毫無預警地把自個兒送進,他牙關一落,自然是重重咬了她一記。

哀呼了聲,她疼得眼淚自動飆出,咬得都見血了。

南明烈口中亦嘗到血味,連忙扶她坐起,移來燭火照明她可憐兮兮的臉。

「讓本王看看。」他臉色微沉。

「嗚嗚……」她張口。

他輕扣她下巴,掏出巾子擦掉舌尖上的血,見血仍緩緩滲出,便下榻去取收在櫃上的一瓶藥粉,抓著她上藥。

藥粉有些清苦,應是可服用的金創藥粉,血一下子便止,絲雪霖按著師父的命令繼續含著一小坨藥粉,還說直到藥粉化開才可啟唇,她只好拿著麗眸瞟啊瞟的,很哀怨似。

「難道還是本王的錯?」南明烈亦眯起鳳目,燭光下,如玉面龐流赭未退。

「唔唔唔……」她不能張口,只好哼個幾聲聊表不滿。

他哪里看不穿她,即使被他命令不準說話,也還在月復誹他。

她那雙眼楮原本生得就夠招人,此時含嗔帶怨,流轉間眸波瀲灩,力道更足,竟看得他氣血又掀,心不由得一軟。

他傾靠過去,單手掌著她的臉,拇指抵在她顎下,開始「欺凌」她的嘴。

說是「欺凌」半點也不為過。

絲雪霖先是怔住,跟著是既驚又喜,想回應男人的索吻才發現下巴和臉頰被制住,顎骨動都不能動,根本「英雄無用武之地」啊!

稍覺慰藉的是師父的冷香氣味和濕暖觸感。

她閉上眼,感覺到他的輕吮,溫柔的,一遍又一遍的,她的唇瓣微微發麻,雖沒有深入地相濡以沬,唇腔之內依然被師父的氣味佔滿,與藥粉的清苦和淡淡血味混在一起,竟令她神魂顫栗不已,心音亂鼓。

直到唇上纏綿的力道退去,抵在她潔顎下方的拇指改而輕揉她的唇,她才喘出口氣,幽幽掀睫。

男人離自己好近,面上淡定不變,神情從容依舊,要說有些什麼,也僅是唇瓣變得明顯紅潤,唇上泛開薄扁……

絲雪霖更加幽怨了,敢情會臉紅心跳的只有她嗎?

「師父不是說很喜歡很喜歡我嗎?那、那為什麼不喜歡再親近一些?」藥粉化開,她嘴里澀澀的,心里也澀澀的。

南明烈聞言,劍眉飛挑,實不知他都如此做了,怎麼這丫頭竟還誤解他不喜歡與她親近再親近。

是他表示得還不夠清楚明白嗎?

她悶聲嘀咕︰「師父壓住人家的顎骨,不讓阿霖回吻,這是只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只有師父能親人,不準人家親你,這樣很不對,而且你……你都不臉紅。師父,阿霖沒辦法讓你臉紅嗎?」

他豈是不臉紅?!

這丫頭哪里知道他為了抑住亂竄的氣血費了多大氣力?!

他驟然出手,將她拖進懷中,摟得非常緊密。

絲雪霖先是楞住,她心跳促急,同時亦感受到師父胸膛的震動,隔著血肉,兩顆心相互撞擊。

原來光這樣相貼相依,她就能讓師父動情動念。

而他一直、一直很認真克制著,還得提防她的突襲。

她沒再跟他強,軟軟喚了聲,身子也跟著放軟,螓首軟軟偎在他肩窩,有點求饒認錯的氣味兒。

「師父……師父……」她用可憐到快哭的語調喚道。

南明烈心軟了,撤下攻勢,額頭抵著她的腦袋瓜調息,努力召回那個一向從容內斂的自己。

直到穩下過快的心律,再次掌握內息,他才又湊近往她女敕紅耳里噴息——

「你說,要是本王也允‘百姓’點燈,任由‘百姓’胡來亂鬧,那本王的洞房花燭夜定然在大婚之前早早被鬧沒了,你這個‘百姓’屆時拿什麼賠給本王?」

她被他的溫息拂得又是一陣亂顫,連心都顫抖抖。

抱住他一條臂膀,她亂七八糟便嚷——

「賠什麼賠啊?要錢沒有,要人一個,你盡管拿去好了!」師父往她耳里吹息,她身子隨即軟了半邊。

然後她听到男人微沉的笑音,逸出他的唇,亦從他胸中震蕩出來。

她傻傻跟著笑,一手虛握成拳輕槌他的肩頭和胸膛,很想跟他說,她其實不在乎兩人的洞房花燭夜提早發生,反正她就這德行,沒臉沒皮的,能得到他就好,但她真要這麼說,腦袋瓜肯定又得挨上幾記拍打或爆栗。

師父是珍惜她的。

她明白他的用心了呀,所以也要學會寶愛自己。

沒再亂鬧,就偎著他靜靜品味這一刻。

南明烈像也察覺到她的心思流轉,擁抱的臂力松放下來,僅輕輕環住她。

「師父,我今日也是乖的,老人家尋我對弈,我沒有擺臉色,也……也努力贏了一局,沒太丟師父的臉。」

她小小邀功。

「嗯。」他模模她的後腦勺,五指緩緩梳過她的發絲。

她喜歡被師父模頭,有種言語無法描述的柔情在彼此之間溢涌。她鼻子悄悄蹭著他、悄悄笑著,又道——

「我三局里險勝他一局,他好像挺吃驚的,其實輸的那兩局我之後想了想,全敗在‘猶豫’二字,若按本心去走,不考慮那麼多,保不準我三局全能拿下。」

發絲又被微微扯緊,她順勢抬起臉蛋,迎上他的目光。

男人鳳目神俊,星輝閃動,像在對她說——

你從本王習藝,對頭再強,待你真正開竅了,要連勝三場又有何難?

她家的親王師父從不會長他人志氣,來滅她的威風啊!

唔,那她現下懂得「本心」二字,算開竅了嗎?

她開心笑出,笑得眼楮彎成兩道小橋,頰面紅撲撲。

「師父,我還贏到彩金,很不錯的彩金呢,明明輸兩局僅贏一局,老人家卻把一塊大大的田黃玉佩硬塞給我,我沒想拿的,但他丟下之後調頭就走……」略頓了頓,再開口,嗓聲抑郁了些——

「我之後才知,他午後便已啟程返回京畿,本來是想把玉佩退還的,一去到他暫時賃下的宅子卻撲了個空,沒堵到人。」

她掏出一塊有半個掌心大的玉佩,南明烈接過來端詳了會兒,道,「這是京畿顧家的傳家玉,共有三塊,是傳給嫡長子孫的。」

玉佩本質確是上上等,入手便覺溫潤柔膩,且雕琢得極為精細,各種吉祥花草紋路東彎西拐,巧妙呈現出一個「顧」字,他曾見識過她爹親手中的那一塊,雖不是同塊玉佩,但都出自同一位玉匠師傅之手。

基于禮儀,他又算「地頭蛇」,昨日盛國公便來向他辭行,本以為事情告一段落,沒想老人家還使這麼一手。

他淡淡道︰「持這塊顧氏傳家玉,不論是京畿或地方,但凡是顧家的產業,你都能任意進出並借調人手和錢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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