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魔為偶(下) 第19章(1)

沿著蜿蜒的山道往下方走,約莫走上一個時辰,每半個月一回的山村集市就辦在那處谷村的小場壩上。

男子罩著深色兜帽,落在胸前的散發顏色偏淡,修長精瘦的身形乍然一見,會覺得身板似單薄了些,卻是有幾把力氣的。

就見他總用一張竹編背椅背著自家小娘子上山下山的,而上山「回巢」的路上還得拎著、扛著不少食材,說明這位外地來的、模樣太俊俏的年輕漢子還是挺中用,不是僅那張臉生得好看。

至于年輕漢子家的小娘子……欸,還真沒見過笑起來那麼甜-說起話來那麼逗趣豪爽的姑娘,可惜身子骨弱了些,听說遠從東海過來,特意來西澤大地尋藥治病的,也听說藥已尋獲,該治的都治得差不多了啊……

「是啊,是治得挺好的,就是還得再調養調養。」絲雪霖呵呵笑道。「再養些日子,大娘肯定認不出我,我就是個容易發福的,以前胖到我家師……男人都抱不動我,都是我抱他呢。」

「哎呀瞧你說的,你抱他……他那麼高個兒橫窩在你臂彎里,能夠嗎?」米團子大娘邊哈哈大笑邊捏著小米團子,將團子丟進低溫大油鍋里慢慢炸。

米團子大娘也是苗人,但不是巫苗。西澤大地光是苗人便分得出九族十一鄉,而這山村集市里來來往往的人除苗人外,其他部族的人可也不少。

絲雪霖喜歡大娘的炸小米團子,是小時候記憶中的味道,那時爹娘尚在,她也曾跟著阿爹、阿娘趕集去,就喜歡吃這種集市上常見的小食。

三個月前,她頭一次被師父背來趕集。

師父見她眼楮賊溜溜,鼻子嗅個沒停,遂買了串炸小米團子喂她,那時可吃得她兩眼汪汪,淚水又流個不停。

之後每半個月一次的集市,他都背她過來了。

由于她實在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尤其拿來對付長輩們,簡直無往不利啊,這不才交談過一回,米團子大娘就將她惦記上了,每回她被師父背到小場壩上,大娘總早早在身旁幫她留了位子,能讓她多曬曬陽光,還能吃上剛起鍋、炸得外酥內女敕的小米團子。

也因此,她不僅跟米團子大娘熟識了,連前後左右幾個攤子的大爹大叔、婆婆大嬸什麼的,也全都混熟。

大伙兒跟她挺有話聊,因為她天生很能聊,且又出身西澤大地,能聊的事便多了去,而令絲雪霖驚訝的是,她沒想到師父在這偏僻山村里,竟也適應得挺好。

師父能用最劃算的價格買到最上等的雞鴨魚肉,時不時還能得到好幾把免費送上的新鮮蔬菜,連果物都能挑到最好的,且還不花銀錢。

「阿霖啊,是說你家男人也真了得,咱那日讓他整了兩手,痛到不行的肩胛骨可都松緩開了,他那手醫術不開張整個醫館什麼的也實在可惜啊,你說是不?」大娘撈起炸好的小米團子,給了她一小盤。

絲雪霖用細長竹簽子叉著吃,小米團子熱燙燙又軟乎乎,吃得她眉飛色舞,邊听著長輩們夸贊她家師父——

「是啊是啊,俺這兩只膝蓋以為要廢了,也多虧你家男人出手整了整,之後又開了藥單子。咱按那藥單子煎藥服用,才十多天,走山路都覺松快許多。」

「我這手腕也是他給治的,還教我自個兒按壓穴位呢。」

「要給他診金,他也不收,你家男人真是個寡言能干的,阿霖攤上這麼好的漢子,可真教人羨慕啊。」

「要不是看在阿霖的分兒上,老身早對那俊俏後生出手了,那是手到擒來啊,且看看他能不能逃出老身的五指山?」

絲雪霖禁不住炳哈大笑,笑得當真沒心沒肺。

「婆婆若然出手,阿霖沒您那股剽悍勁兒,只能甘拜下風了,您可要好好對待我家師……男人,萬不能讓他受委屈啊。」

「呵呵呵,不委屈不委屈,你家男人歸我,我好好疼他,咱家那個才滿十六歲的壯小子歸你,他會好好疼你的,你說這樣好不好?」

絲雪霖再次笑到流淚。

十六歲的壯小子是婆婆的孫子,生得確實高大壯碩,常幫婆婆挑著琳瑯滿目的雜貨擔子過來趕集,等集市結束,還會來接婆婆回去。

她跟那壯小子說過幾回話,其實都是她在那兒插科打諢想法子逗對方,壯小子一見她就臉紅,啥話都蹦不出。

「好啊,婆婆家的壯小子肯歸我管的話,我一準管得他服服貼……」話音未竟,她驀地感受到兩道凌厲「殺氣」,撇頭去看,跟那雙漂亮鳳目撞個正著。

鳳目的主人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頭上仍罩兜帽,帽檐壓得低低的,那雙劍眉亦壓得低低的,使得目光沉沉,威壓甚盛。

「喲,你男人過來接你啦。」、「來來來,這幾把葉菜和蘿卜全帶回去吃。」、「還有這袋子山薯餅,全拎走全拎走,咱家里多的是呢。」

好像只有她清楚感受到男人的心緒變化嗎?怎麼婆婆大娘和大爹大叔們仍沖著他樂呵呵笑,半點不受影響似?

如今養了三個月,她能自個兒小小活動了。

見男人背起那張竹藤背椅,轉身背對她,她咕噥了聲,乖乖爬上去坐好,還自己拉來帶子系妥,以防半途打瞌睡滑下來。

回程走在山道上,男人身上的負擔除她之外,更有一堆新鮮食材和烤餅、炸肉餅之類的熟食,她還覷見他腰間系著兩大片魚干,像個真正在當地過活的漢子。

她從未見過這般模樣的師父——像個平民百姓的師父。

與她一塊兒僻居于此,很像……單單純純僅是她的男人,不是什麼天南王朝的烈親王,沒有皇上的耳目需要留意,也不管什麼海防或抗敵。

思緒是一點一滴慢慢厘清出來的,記憶亦是。都是醒來之後,收拾起每塊碎片再慢慢拼湊完成。

她記起師父的遠行、記起自己獨自回到東海、記起胸央被倭刀貫穿、記起動彈不得的她隨著小翼翻落海底、記起閉眸之前看到的那頭巨鯨……她想起許多事,也隱約記得自己一直待在那處小河灣畔,直到師父來了……

師父說她「睡」了兩個多月,而她之所以能醒,是借助陸劍鳴的師父他山道人設陣施法,才能引她回家。

……回家嗎?

從來,只要有師父在的地方,對她而言就是家,如今的她仍這麼想著,卻是變得膽小了。

記起種種,自然也記起跟師父之間的沖突。

她不敢去問。

因為很怕那些令她難受到快要死掉的話,會再一次從師父口中吐出。

師父眼下跟她在一塊兒,許是因這條命曾被她玩完,他待她到底是存著情義,即便想對她眼不見為淨,也不會見死不救。

他拿自己救她、滋養她,她知道他很能忍,藏得很深,每每想將事情挑明,想問他究竟怎麼想,話到嘴邊,鼓勇的心立時怯了。

她這完全是過一天、是一天的心態,能跟師父這麼走下去,什麼都好……哪天師父把她留下,她肯定還是會很難過,但會有很多回憶足可品味。

回程的步伐變快,男人突然以離火靈氣施展輕身功夫,原需一個多時辰的上坡路程不出一刻鐘便到了。

回到深谷老泉的洞窟中,絲雪霖被「卸貨」下來,直接「丟」到厚毯上。

說「丟」或者過了些,但跟以往仔細安置的方式實在差太多,他抱她過去擱著便沒再理會,徑自去處理拎回來的其他物貨。

絲雪霖知道他似乎很不高興,努力想著為什麼,但腦子轉了會兒便覺累極,便放棄思考,抱著枕子軟軟倒下,像一下子已睡沉。

等她被擺弄到不得不掀睫,神識召回,她才覺身上略沉,男人不知何時去而復返,抽掉她懷里的抱枕,松卸她的衣帶和褲帶。

正值西澤大地的盛夏時分,蟬鳴陣陣,深谷之內和風清徐。

她上衣被扯開,里褲被月兌去,清風一拂不覺涼,因男人伏在她身上點火。

「師父……」她的氣息瞬間熱燙。

其實她也沒有太驚訝,畢竟這三個月來,他時不時就湊上來跟她好在一塊兒,只是他心緒明明不佳,為什麼……

她細細哀叫了聲,因他揉著她的腿心便一舉挺進,入得甚深。

她沒有不要,她清楚自己本性其實也挺肉欲的,尤其對上她家師父,那是恨不得親近再親近,如此這般親密的事,師父願意一而再、再而三對她做出,她喜歡到不行,不可能不要。

但他的鳳瞳在冒火,直勾勾鎖住她。

她張口欲問,聲音全都破碎了,腿心被搗出一片濕熱濘膩,高熱暈眩間听到他低嗄質問,語氣甚狠——

「你想將本王讓給誰?嗯?還想把誰管得服服貼貼?說啊!」

她突然明白過來,師父氣的是哪檔子事。

她跟婆婆那是開玩笑的話,彼此都知道,他卻當真了嗎?

也許並非當真,而是听著不舒服,他曾有過那些不好的事,「將他讓給誰」這樣的話听進耳里,像似他僅是個玩意兒,可以隨意轉讓。

她想解釋,可他不給她機會。

狂風暴雨掃過一陣,她只能迷迷糊糊地搖頭,輕泣胡喃。

她又「被迫」采食他,金紅火流形成一個大繭將他們倆裹在其中,他的唇壓在她耳畔,吐出的氣息比火還燙——

「那些人,本王弄死他們比踩死一只螞蟻還簡單,你想將我讓出,拿我跟誰交換,確定不後悔?」

意思是,他要不痛快,輕易能拿那一整個山村集市的山民們出氣,人命在他眼里已算不上個東西,她敢跟他賭嗎?

自他歷劫歸來,與其說性情大變,還不如說本性中陰狠與張狂的部分整個顯露。尋常時候還能裝裝斯文樣兒,稍一觸到他的逆麟,暴虐姿態立現。

身子猶在與他交歡的余韻里,一听他威脅人的話,她心頭酸軟,怒氣亦生,在他強悍的禁錮下費力扭動。

「你……你……」她推打。「我記起了……翼隊的大伙兒、黛月和緋音,還、還有老匠人師傅們和……和漁夫大叔們……你連他們也要弄死……」用力再推,氣到臉蛋紅透,不住喘氣。「還有黑子,你還要獵殺它,我全都想起了……」

南明烈揚起薄唇,偏邪氣的俊龐稍稍一抬,仿佛欣賞著她不自量力的掙扎。

「記起了,那很好啊。本王就是想把他們全殺了,想得心都發癢,你要令我不痛快,我就動你身邊所有的人,一個都逃不掉。」

別人打他主意,她沒心沒肺笑得暢懷,即便是玩笑話他都听不得。

他不想讓誰踫他,在他眼中,唯有她是干淨的,她莫非不懂?

絲雪霖真覺這具身軀著實太弱,體力完全不行,對著他沒幾下推打,氣力幾乎耗盡,只能伏在毯子上喘氣,微張小口的模樣跟離了水的魚兒似,有夠狼狽。

「你、你走開……」她反手給了他一記,無奈拳頭太軟,被他輕易抓住。

「要本王走去哪里?」他將她的長發一圈圈卷在掌間,令她無法隨意轉頭。

「滾蛋!你……可惡……可惡……」

這丫頭只要發脾氣與他對杠,就絕口不喊他「師父」。

雖養她教她,她未曾正式拜他為師,「師父」二字從她口中吐出,就是一種親昵的稱謂,她不肯喊,讓他火氣更盛。

「本王若走,倒楣的是整個山村村民,你要賭嗎?」

……她不敢。

如今的師父喜怒無常,對她尤其如此,他可以待她很好很好,照顧她、滋養她,甚至像個下人那樣服侍她,但他也是有大脾氣的,她若賭,一定輸,因為光是「竟敢跟他賭」這件事,就足夠讓他火大,結果必慘不忍睹。

她氣到掉淚,抿唇不說話。

倔強的小嘴遭襲擊,齒關守不住,口中盡是他清冽的氣息,讓她身子發軟。

他扣住她的手,壓著她的臀,從背後進到她體內。

「師父……師父……」終究還是可憐兮兮喊出了,在他身下化成一團軟泥。

她服軟般不住吟哦,南明烈心也跟著軟了,情與欲交織,火能再次奔流。

他包裹她,也被她所包裹。

他一遍遍滋養她的血氣,她則一次次絞緊他的命脈,深入到彼此血肉,究竟誰采食誰,像也說不清、辨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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