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道明一切,采食了「天王大補丹」後,枯槁的身內果然受盡滋潤。
如久旱逢甘霖,大地回春,綿綿血氣似春潮澆淋他一身,由內而外,濕得無比徹底,同時亦被潤養得無以復加。
奇論的是,他小心汲取,就怕將妻子采補過頭,然而與他嵌入彼此血肉、連成一氣的女體卻似取之不竭、用之不盡……
這樣不對。如何推敲都不對。
凜然峰上唯一一座的洞窟溫泉池,秋篤靜果身浸在小池內,將身子與發絲都仔細沐洗了一番,然後眼角余光時不時瞄向盤坐在洞外大石上的丈夫。
他們避進樹心內十余日,當他元神沉在深處自行修補時,她大半時候則都陷入莫名深眠的狀態,不需飲水,不進五谷雜糧,但精氣神卻都飽美安健,甚至更形沛然是直到丈夫真清醒了,她「壓」著他雙修,都數不清翻騰過幾輪的身子感到黏膩不適,所以才出了樹心,來到這處秘境溫泉池。
也是因白凜稍見恢復,才能帶她挪移至此。
但他真的唔很為她古怪、不合常理的狀況憂心。坐在大石上沉思,好看的眉峰都皺起,尚未養好的削瘦面龐罩上輕郁,讓她也很憂郁啊。
可她當真好好的,半點也不逞強,卻是怎麼說,他都不信似。
另一方,白凜實是思過又思,每個環節推敲再推敲,橫在眼前的疑惑若與妻子無關,他大概也就雲淡風輕不求甚解,但牽扯上妻子,就不行。
意念驅動,血氣形成一個大圓氣場,妻子跨坐在他腰上。
他清楚知道自己嵌進她體內,在血香與氣騰的地方停留他被深深挽留在那個蜜處,那幼女敕的肌壁顫抖不已,令他緊緊抵貼的前端亦隨之顫栗,然後就是強大而溫暖的力量一波波灌進,在他血中奔騰,往他虛空的內在涌入……
他坐起,將跨坐的她牢牢抱住,唇渴求般攫奪她的唇舌。
兩具汗濕火熱的果軀形成一個圓、一個繭,他們是雙生的蛹,即便化作蝶也僅生半翼,不能相合成一個,便無法隨風飛起。
她體內必然有他的力量護持,她再強、再補,也不可能如此異常。
然,千年內丹已釋出,她月復中還能有什麼?
如此強悍的氣,究竟從何而來?
從何而來在她月復中……咦?她的月復中?
骯中?!
如平地一聲巨雷,比反動的地氣更強三分,猛然炸開!
白凜瞬間被炸得分不出東南西北。
他僵在大石上許久、許久……
「白凜……白凜?」秋篤靜見他側顏入定般石化,實是擔心了,喚了幾回,等不到他應聲,她遂抓著濕發欲爬出小池。
豈知,天狐大人被雷打中一般,他驀地回頭,短短距離竟也使上虛空挪移,「撲通」大響,一移移到她面前,與她一塊兒泡在溫泉池里。
他握住她雙肩,狐狸美目瞠得既圓又大,精光亂閃。
「靜兒!」
「是——」她驚著,僵住不敢動,眸子也瞪得大大的。
「靜兒——」
「是……」到底怎麼了?別嚇她呀!
白凜深深地呼吸吐納,一次又一次,薄唇掀動無聲,像很用力才擠出話——
「你體內已無內丹,經過這麼多日,半點異狀也無,不……不是沒有異狀,你現下這模樣就是異狀。不可能毫無影響,內丹隨你多年,與你血肉交融,突如其來剝離,定然會引起不適,但你沒有,你好好的。」
「我是……是好好的啊。」她吶聲道,心被他攪得怦怦亂跳。
「除非我一直埋在你體內,不然不可能。」一手模向她的手脈,探了探,後又探進泉水,覆在她臍下。
秋篤靜臉蛋一下子紅透。「我們怎麼可能一直一直連著?內丹能助你復原,比留在我月復中有用多了,既然你我都無事,你想不出因由,那就別想,順其自然總比折騰自己好,你別一直——」
「你月復里有娃兒了。」
一直未朝這方面去想,搞得自個兒百思不得其解,當真去探,妻子脈像果然不同,他探掌往她臍下再試,她月復中尚未成形的血肉已給回應。
「靜兒,你懷了我的骨肉。我的,是我的,我跟你的孩兒,孩子在你月復中宮囊生根,所以才令你的氣血跟著沛然茁壯。」
砰!
轟隆隆——轟隆隆——
盡避丈夫的語調刻意低柔,且還算輕和地截斷她的話,秋篤靜仍被這股無法預期的強震撲得七葷八素,分不清南北東西。
白凜趕緊將她抱出溫泉小池,抓來衣物裹上,摟著她坐在池畔。
「傻瓜,要喘氣啊!」他神情緊張地輕拍她脹紅的雙頰。
秋篤靜驀地倒吸一口氣,小嘴張得開開,像魚兒討食似,雙手反握丈夫臂膀,握得好緊,急遽起伏的心緒表露無疑。
「白凜!」
「我在。」大掌揉著她微顫的肩頭。
「白凜——」瞠圓的眸子忽而滲出淚,瞳心湛湛,淚順勻頰滑下。
「我在這兒……」他嘆氣,傾去吻掉那些粉淚。
秋篤靜突然間哭得不能自已,淚很多很多,止都難止,但仍然望著他。
「可能真的……真的是娃兒沒錯,天啊!你說的對,是娃兒啊!我以為不會有的。都這麼多年過去,我們這樣要好,孩子沒來,我、我也不多想的,就覺可能……可能凡人與天狐畢竟難留血脈。」
「別哭……」白凜灑下無數啄吻,心里絞疼。
「我這是歡喜的眼淚呢。」想安他的心似,她露齒一笑,頰面仍濕漉漉。「我早該感應到的,卻實在太遲鈍,還得你推敲再推敲,好糟糕。」
「不糟。」白凜擁她入懷,他挺開心溫泉氤氳的熱氣模糊他眼中的濕潤,他沒哭,當然沒哭,堂堂九尾雪天狐頂天立地,豈能兩下輕易地掉淚給誰看?!
他撫著她的濕發,微地一振,將水氣振去,清清喉嚨道——
「孩子剛落宮囊生了根,就曉得護守娘親,那是再好不過,好得不能再好,哪里糟糕?」略頓。「你與我的骨血絕非庸碌之輩。」
那語氣、那話里透出的氣勢,明擺著又在睥睨眾生。
還未正式當上爹,連娃兒都可以拿出來耍驕傲呢……秋篤靜好氣又好笑,胸臆間滿滿柔情與蜜意。
靜靜感受月復中血肉帶來的暖意,她語氣若嘆——
「要回去跟竹姨和姨爹說這個消息,還有湘兒她很喜歡孩子的,卻拖得這麼遲才成親,我都年過四十了,仍懷得上娃兒,湘兒才三十出頭,肯定成的。」
「那可難說。」輕哼。「這得瞧男的堪不堪用?能不能用?李修容年歲都這麼大,八成要力不從心,唉,我湘兒妹子怕要受委屈。」
簡直啼笑皆非。
「你還好意思說人家年歲大。」秋篤靜紅著臉,槌了丈夫兩下。
白凜抓住她的手,送到唇邊親了親,神情再認真不過。
「靜兒,咱們如今能開花結果,那是因我把全身精華都給了你,千年的精華都灌注在你身上啊。」
轟!
秋篤靜覺得整個人快燃起,每顆膚孔都騰煙了。
她埋進他懷里笑,笑到還得靠丈夫幫她拍背順氣。
爾後,笑音未杳,丈夫撫著她後腦勺,她听到他輕悠從容問——
「待見了親人,小聚過後,你隨我走,可好?」
她抬起頭,眸光與他相凝。
他語調盡避平靜,眉眼神色是縱容亦是希冀,寵她,想由著她,卻也盼她從此相隨。
還有何放不下?這世間。
她牽掛的人兒皆有所歸,還求什麼?
他一直縱著她,任她闖蕩,自己則靜靜守候,他說,他要的是無數個十年。
而她早已不能無他。
「好。白凜……好。」她眼里又泛潮,鼻音略濃,沖著他笑。「我們是一塊兒的,你走哪兒,我都跟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既嫁天狐大人,當然跟著他的九根狐狸尾巴走。
她看到丈夫俊美面龐漾出極美的一抹笑,那笑顏,敢與天地爭光。
秋篤靜自連人帶馬摔進巨大裂縫,到她重返峰下城,前後已過半個月。
既決定隨白凜走,她這次回峰下城並未現身,而是藉由白凜的幻身、透過幻身的雙眼去看。
城內是有一些屋宇遭毀,大戶人家的亭台樓閣建得越高的,毀損狀況越嚴重,至于東南西北四向大街,青石板道裂縫不少,兩排店家倒沒多大損失。
城南碼頭區算是最嚴重的,幾條棧道基座不是盡毀就是半毀,搖搖欲墜根本不行用,可能得花上好些時日修繕。
慶幸的是,百姓傷亡人數並不多。
而年輕縣太爺頗教她刮目相看,平日里沒瞧出他的好處,這回地牛翻身,他倒果決地處理所有事,替無家可歸的幾戶災民設暫時安身之所,領著城里富戶開設粥棚,召募人手搶修碼頭區和城牆等等
至于鐵捕團眾人,大伙兒自當听上頭調度,只是她這個教頭大人失蹤不見,讓巡捕房整個氣勢低迷——
「地突然裂那麼大的縫,咱是眼睜睜瞅著教頭她摔下去啊!」
「我也瞧見了,可事後去找,只找到那匹摔斷頸子的馬,還有教頭的淬霜劍,那條地縫雖大雖深,咱們來來回回尋過不知幾回,就是不見她。」
「那把淬霜劍與教頭形影不離的,劍在人在,如今劍離了她手,恐怕」
「呸呸呸!你個喪門星!說什麼鬼話?!」
「咱也希望我說錯啊!但事實擺在眼前,那條地縫還有一處凹洞,凹洞底下通哪兒都不知道,咱們幾個大男人身形魁梧掉不下去,教頭她、她那麼瘦,且還是摔下去的,一頭往那凹洞栽也不是不可能」
此話一出,眾人皆默了。
想想,真也只有這個可能,要不,不會尋不到人。
秋篤靜看著,心里自是悵惘,但見眾人很快將心思放回差務上,幾個她這些年帶出的老手、好手,如吳豐、馬六、李進等人,她雖不在,這些人也都能及時補上她的位置,當根頂梁柱見到這些,悵惘之情漸淡,取而代之的是欣慰。
會沒事的。她知道手下這些鐵捕們,個個都是好漢。
保重。眾位。
眸光一旋,伴她走闖的淬霜劍被鐵捕們拾回,就橫置在兵器架的最上層。
她靜望片刻,想想,就擱下吧。擱在巡捕房的兵器架上,那也挺好,她將去之處,應是用不上它了。
就靜靜待之,且待有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