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俊娘子 第6章(1)

原本站穩穩,雙臂很有氣勢地抱在胸前,豈知某人硬要蹭過來,這蹭啊蹭的,他既冷又酷的站姿還能保持嗎?

她不能這樣,這樣太犯規,他還不想給她好臉色看。

她想獨力面對穆氏族中長輩們的質問和責斥,盡管內心深處明白她的做法,亦明白穆十一失蹤的消息令她心急如焚,但她硬聲硬氣沖口而出的那一句「不需要你!」當下真真教他火冒三千丈!

玉冠圈圍的青絲全掃在他胸前,軟到不行,有她獨具的清馨。

游石珍被挲得心癢癢,不禁恨聲問︰「穆大少,有你這麼流氓的嗎?」

「嗯……」那顆腦袋瓜繼續抵在他胸前。

他突然往後退一步。

眼前之人頓失重心,亦沒有想站穩的意願,整個人很干脆地往前栽。

她栽進男人及時探出的臂彎里。

被吃得死死,游石珍又火大了,一手扳高她的臉蛋。「你到底……」話陡地噎在喉頭,他瞪著她被淚水濡濕的眸子,那濕潤的繡頰像凝露的花。

在外行事,完全就是一副舉重若輕、風雅俊逸的模樣,心性堅忍明慧到令人發指,現下來到他面前,說,想他了,還掉金豆子給他看,她這樣……真的太流氓!他恨到不行般地親她、吻她,鐵臂束緊她腰身高舉,令她足不沾地。

她用力圈抱他的頸項,糾纏他的唇舌,那較他還要急切的回應讓他火氣大消,卻助燃了體內另一股熱火。

穆容華根本不覺自己已被帶往柳林深處,眸中僅有這個男人,再無其他。她躁進的十指弄壞他的易容,剝落他顴骨與下顎的填物,露出真正的臉膚。

衣褲松散。

這樣想他,太想他,尤其兩人又在那般不愉快的情勢下分離,覺得總是欺負他、待他不好,但她就是不要他去喜愛別家姑娘,絕對絕對不可以。

被褪掉綢褲的玉腿環住他的勁腰。

她哀鳴、輕泣,不曉得為何會哭,哭得好生淒慘,濕露露的臉埋在他脈動劇烈的頸窩,弄濕了他。

嗄叫低吼,他力道剛猛,終于推她沖過峰頂。

他摟著她軟倒的身子坐下,素衫滑落,她窩在他盤坐的大腿上輕顫喘息。

兩人好半晌皆無語,但心音彼此沖擊,那勁力如此清晰。

穆容華悄悄將手纏上他的腰,指尖揪著他的衣,未覺這舉動有多女兒家家。

「對不起……」

到底欠他一個道歉,雖然晚了好幾日,還是得說。

「我不該說那樣的話,我只是……不想你跟回穆氏族中,因我受委屈……」

她低聲又道了句對不起,長發忽被輕扯,她順從那力道揚起臉。

對上這女人,游石珍早知自己沒用。

罷了罷了,瞧,她都流氓到哭了,這麼要強的人卻可憐兮兮的,他……咳、咳、咳——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較真。

「你知錯就好。」

想到穆大少只在他面前哭得像個小女圭女圭,還怕他受委屈呢,頓時心里既疼又甜。他重重哼聲,抓起衣袖輕拭她淚花花的眉眸和頰面。

他又道︰「待天色暗下,我帶你出去。晚膳後乖乖在雅軒里等我。知道嗎?」

她突然急了,按住他的手。「我還不能走,倫成淵等我答覆,他、他要——」

「他姥姥的,叫他吃大糞去!」草莽氣息徒熾,他峻目都快竄出三昧真火。

「他瘋他的,難道你真要應允他,真跟他奔了嗎?!」

她睦圓陣子。「你怎會知……」

驀地恍然大悟。「你方才就在柳湖亭台那兒!」

這男人「偷偷模模」的「梁上君子功夫」精熟至爐火純青的境界,以往便對她使過好幾回,這般神不知鬼不覺,把倫成淵與她的對談全听進耳了吧!

「穆行謹不在此處,你多留無益,天黑立刻就走!」游石珍壓抑吼聲。

天知道當他伏在暗處,靜觀他的女人和那個嘴上無毛的屁孩交鋒,听到後者求親之詞如此行雲流水說出,他為了不沖出去一掌拍死倫成淵,五指生生將一棵柳樹

攔腰掐斷,忍到五髒六腑都糾結。

「我知行謹不在‘綠柳水苑’,但倫成淵提到南邊小島,他說……從此他、行謹、我,三人誰也不離誰,行謹既不在此,很有可能先被帶到那座小島安置。」她語氣是急,但思緒清明——

「今日行水路來此,我從船上舫樓的四面方窗往外觀望,發現舫船前後左右皆有長舟一路相隨,遠遠瞧去,雖沒能瞧清舟上之人,但看那裝扮絕非一般船夫或漁家,倒跟守在外邊的那群壯漢頗相似喵……那些人盡管替倫成淵辦事,卻非倫成淵的手下。我猜,或者行謹失蹤那日,那幾艘長舟亦是尾隨著,他們也許使強打昏行謹,也許用迷香,然後再將行謹從舫船上偷渡到長舟喵,之後倫成淵任人搜盡舫船,自然尋不到半點縱跡。」

「那群漢子確實有自己的頭兒,那人的江湖渾號稱作過江龍,在南方海域有些名氣,不過可不是什麼好名聲。」游石珍眉目陰黑,字字都像駿獸在刨蹄噴氣。

「倫成淵所提的那座南方島是過江龍的老巢,眼下只知島落在迷霧海域間,那地方外圍常年罩霧,若無老手領路,要尋到怕是不易。」

「所以你才想先混進他們當中,等待返島的時機……」穆容華恍然大悟。

沒等他接話,她瞳心忽而一顫,問——

「才短短幾日,那些人怎肯輕易信你?你是怎麼混進去的?」

「我拿身子去賣,自然有人相助。」拂過她的發,將那頭青絲弄得更亂。

「啊?!」分不清男人是說笑抑或認真,听那話,她登時懵了。

游石珍突然又扯動她的發尾。

「那座島的事你別摻和,只要穆行謹在那兒,哥哥我保證還你一個十一弟。」她定定看他,眉間顯露倔色,再開口時,語氣里微透乞求——

「若要他們盡快返島,眼下是有一個辦法。」

游石珍哪里瞧不出她腦袋瓜里打什麼該死主意!

「你休想!」

這女人,她嫁過他,還跟他私奔了,整個人從里到外都是他的,此時此刻竟敢求他讓她跟別人再奔一次?!

一女奔二夫,有她這麼流氓的嗎?!

可惜女流氓不作聲,兩眼只管直勾勾凝望他。

那眼神讓他心驚,當她執拗性情一起,九頭騾子加十頭驢都拉不回。

他很氣,恨到真想揉碎她,將太過堅韌的東西揉得碎碎,吞進肚月復里了事。

如此僵持的對視太迫人,穆大少有些受不住般低幽一嘆——

「游石珍……」

這聲低喚瞬間引發男人一連串動作!

他突然放倒她。柳林草地濕軟,飽含水氣的泥土一旦沾身就不好撢開,而他根本不管是否會把她弄成泥豬,壓住她就手來腳來,峻唇更沒閑著,發狠亂吻。

許是自覺理虧,對他感到歉疚,穆容華任他蠻橫糾纏。

舌根被吮得生疼,嘴里嘗到血味,壓著她的男人驟然打住。

游石珍抵著她咻咻喘息,禁錮她的力量依舊強硬,精實身軀繃得隱隱顫抖。知道他很費力才穩下自己,她胸中暖潮大涌,長秀的指輕輕撫上他的臉。

「游石珍,我不想那樣做,不想去那座島,但身為‘廣豐號’穆大少的我一定要那樣做,也一定要去的……我知道你懂我,你一直明白的,所以你還是會允我的。我也明白你牽掛我,就像我也禁不住要牽掛你一樣……」

她柔軟的吐語讓奮力調息的男人倏地張眸。

他黑瞳亮得驚人,面龐卻更形嚴峻。

她無懼他地獄閻王般的陰黑臉,透暖指尖一遍遍撫過那剛硬輪廓,揚唇——

「游石珍,穆容華一直是需要你的,你來到她的命中,讓她已不能無你,但是……但是啊,她不能總依靠你,她到底還是穆家‘廣豐號’的大少,是穆家長房的頂梁柱,她就是她,因你變得柔軟了,但肩上應該扛的事務可也不能馬虎。」

她凝注的眼神是一種無形的枷鎖,令人既惱又甜蜜。

他被她鎖住,明明恨得要命卻又甜入心底,真糟真糟。

游石珍一時間只覺渾身氣血滾燙!

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不不不,是士可殺不可辱,唔……像也不對,是……是士為知己者死啊!

沒錯,就是此般心境!

當一個百般堅忍、千般剛毅又萬般倔強的女子以柔水淌流般的語調說,說她一直是需要他這個男人的,游石珍敢以項上人頭作賭,任誰听了女子的柔語,都要心花怒放到兩眼發花的境地。

女人捧著他的臉,委婉又堅定道——

「我會答應倫成淵的要求,我會跟他去,然後我會回到你身邊,即便我回不來,你也一定會把我帶回來。」

所以允我去吧,別再惱我、阻我。

所以允她去了,盡管珍二爺內心有千萬個不樂意。

出海的消息很快傳來。

在她回覆倫成淵的求親兼私奔之請,也才過去三天。

但倫成淵之所以亟欲出海,是因南方島上傳來消息——

遭受軟禁的某人因逃不出,干脆絕食對抗,而人是鐵、飯是鋼,絕食的結果就是把自個兒弄病了。

至于「某人」是誰,接到消息的小柄舅爺盡管沉著臉、語焉不詳,穆容華要想推敲出來,也是易如反掌。

能提早前往南方島當然大好,較頭疼的是她不及做好完整部署,僅來得及將幾封書信一並交由游石珍送到殷翼手里,其中有向叔父穆知信通報平安的手書,大半以上則是給「廣豐號」幾位大管事,請他們此期間多費心照看,待她返回。當中有一封還是特意寫給寶綿丫頭,就怕小泵娘再次以為主子遺棄她。

至于倫成淵,應該也有不少事未決,但島上的某人大病,這突發事件讓他無法按照原訂計劃去走,一切唯有提前。

「是趕了些,總之先過去,余下的田宅和其他身外物,有我的心月復管事代為處理,往後日子,總還能讓你們過得舒舒服服……他見到你,肯定歡喜,一歡喜也就肯待下的,他若肯了,我也就歡喜了……」

穆容華過了許久仍一直記得,當時三桅大船揚帆海上,倫成淵迎風立在船頭甲板對她說這話時的神態,他最後一句宛如呢喃,霞紅點點瓖染眉睫,俊色偏邪,又透淡淡郁色,她竟被他的意緒觸動,也想跟著嘆息。

不行!她必須堅定,要很堅定!

倫成淵性情異常偏執,本性或者還沒壞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但她顧不得他。

光看這艘出海的大船上,倫成淵自個兒的人手不到三分之一,不用猜也瞧得出,其他多數皆是「過江龍」的人馬。

船是人家的,島也是人家的,倫成淵這「與虎謀皮」之計使得太不好,雙方若一言不合起沖突,她必須先想法子保住行謹和自身。

亂七八糟的事橫在前頭,唯一萬幸的是,她有珍二。

游石珍依舊惱她。

她想,此事沒那麼容易善了,可能還會氣她許久、許久。

然而他一直是這樣的,即便被她的「惡形惡狀」、「惡言惡語」氣到臉色鐵青快嘔血,他仍然顧惜她。

所以盡管大船上非善類一堆,她得與「病得不輕」的倫成淵虛與委蛇,也得時時留意自己安危,然只要回眸顧見那黃發大漢的身影,盡管他瞥也未瞥她一眼,她的心便似落了錨,穩穩的,沒有怕的。

大船在茫茫海路蕩了七日,在一陣濃霧中切進所謂的迷霧海域之間。

風向詭譎,來回不定,于是三桅上的大帆盡數收起,霧中行船全靠人力。

當船緩下準備泊靠,這場大霧來得莫名其妙也散得毫無道理,穆容華終于能一窺這座小島的樣貌,見到那位佔島為王的過江龍老大。

說實話,不管是島,抑或是人,皆令她心下大驚。

「腳程快的話,不休息跑上整一日是能繞島一周的,至于騎馬就更快了。」說話的人突然笑了聲。「不過咱們這兒不興養馬,畢竟用處不大嘛。」

「那是。」

答話時,她面上淡然,盡量不流露意緒。

沒料到這座島竟如此蔥綠,放眼望去盡得豐饒景致,她原以為會是奇岩遍布、有無數大小岩洞供人或船躲藏的地勢,該是灰撲撲,而非這般綠油油。

她同樣沒料到一群黑漢的頭頭,惡名昭彰的海賊老大,竟生得既矮且瘦,毫不起眼。過江龍年約四十,身長僅達她肩頭,膚黝如炭,全身精瘦到仿佛僅剩皮貼著骨,略長的瘦臉上,一雙微吊的眼顯得特別狠銳。

首日相見,他倒與她閑聊不少。

穆容華發現他懂得甚多,天文地理、海上船事等等皆能說出一番道理,談吐頗為風趣,若非配在他腰間的兩排飛刀時不時晃出綠幽幽的光,時不時提點著她,自己真要以為對方僅是個好客又健談的東道主。

那一場談話,攻與防皆似有若無,過江龍在最後沖她直笑,說得坦白——

「穆大少雖為女子,無絲毫閨閣之氣,實在希罕得很。倫成淵那小家伙帶你來此,他其實志不在你,這事想必你心里也挺雪亮。咱先前就想,听說穆家大少生得俊俏秀逸,留這般的美人在島上卻晾著不用,那多不劃算,不如跟姓倫的要了你,他過他的小日子,咱們過自個兒的……」略頓,低唔一聲——

「可跟你聊了天、說了笑,還真想交你這個朋友,這可如何是好?」

「四海之內皆兄弟,能成朋友那也不錯。」

「欸欸,可惜我終究是個俗物,若你胸腩豐腴些,五官再媚、再艷些,咱過江龍即便賠了項上人頭,也必得闖過你那道江。」

他哈哈大笑,眼底的爍光無比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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