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個禮拜就是聖誕節了,河內的天氣好得很,只是早晚溫差明顯了些,風比起夏日時候舒爽許多。
晚間十點半,茉莉花香在某處迷離而起,譚星亞早已放棄去尋找那香氣究竟從何處傳來。剛洗完澡、做過基礎保養,她下樓倒了杯溫開水,徐徐喝著,人晃出廚房,習慣性走到亮著水藍燈光的魚缸前。
魚群較剛養的時候多,種類也多出三、四款,植在里邊的水草長得相當漂亮,那個拉著三顆彩繪氣球的潛水小蛙人如今交「女朋友」了,她找到一只漂亮的金發美人魚擺在他旁邊,讓他們在水中作伴。
而她,她有魚作伴、有朋友作伴,將來,還有孩子……
捧著杯子,她湊唇又喝了幾口溫開水,眸光有意無意地掠向魚缸邊那面半身鏡,鏡面上從昨天就大剌剌地貼著一張紙,張貼的人確信她每日都得喂魚,肯定不會漏看紙上的留言——
不說很好,大家都別泄密,我期待那小子看見你時的表情。
嘿嘿,相信嗎?我其實己布下天羅地網,裝設好無數架針扎攝影機,等待目標物出現。
留言是游東飛寫的,底下還畫了一個長翅膀的大笑臉。
他前天抵達,待了一晚,昨天早上就離開,說是要飛往巴黎與潔西卡踫面。他與潔西卡之間的戀情和婚姻目前雖然尚未曝光,中間也是頗多曲折,但浪漫的元素從不曾缺乏,或者真能長長久久走下去。
譚星亞對著那個笑臉歪歪頭,不禁有些出神。
前天下午,老雅痞男人心血來潮拜訪「COOLME」,突然見到他出現,譚星亞挺訝異的,一時間心跳飛快,猜想鐘爵是否也結束巡回賽回來了?
結果,她猜測錯誤,希望沒實現。
游東飛似乎知道她腦袋瓜里想些什麼,不等她詢問,已主動丟給她幾個訊息,語氣就像聊天那樣隨意——
「那小子不想再續約,目前『OUZO』的高層正在跟他周旋,還拚命往我這邊下手。」
「……是,你沒听錯,他確實說了,他打算退休。」
「有什麼好驚訝?他年紀也老大不小嘍,趁著巔峰時期急流勇退才具傳奇色彩啊!再說,反正這些年也撈夠本了。別擔心,他絕對養得起你,嗯……當然也養得起孩子——噗~~」偷笑變噴笑。
「唉唉唉,要不是得趕去巴黎,我多想留下來親眼目睹那一幕啊!肯定經典,絕對經典啊!」
她心里微微的、有些忐忑了。
丙然是事情拖得太久,變得好難啟口,想見他,又怕見到他,胸中矛盾拉扯,讓她不禁苦笑。
再有,他打算結束賽車生涯,決定得如此突然,究竟為什麼?
思緒飄游,每一條都需要深思,每一條都找不到答案,等到她回神過來,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窩進沙發,手里還抓著原先擱在矮幾上的無線電話。
很難解釋這種感覺,沖動驅使著沖動,渴望擴大了渴望,形成強大的吸力,迫使她必須做些什麼才能安撫內心那股蠢動。她咬著唇,菱白指尖終于按下那組再熟悉不過的號碼——
鈴聲才響一聲就被接起。
『星亞!』
沈而沙嘎的叫喚讓她心頭陡凜,一時間被震懾住,兩泉溫熱隨即沖上雙眸,鼻頭也跟著泛酸。
『星亞,是你嗎?』又喚,聲音明顯緊繃了些。『怎麼不說話?』
「我……是我。」連做好幾個深呼吸後,她終于穩住音調。
電話的另一端靜了靜,似乎在等待她多說些什麼。
不能再當膽小表,她都快要當媽媽了,怎能越變越膽怯?
她不想看不起自己。
再用力地深吸口氣,她試著讓嘴角翹起,微微笑,抓著話筒問︰「聖誕節之前,你會回來嗎?」
對方沒立即回答,她臉頰發燙,心髒咚咚跳得好響,感覺手心滲出細汗,有些匆促地又說︰「沒關系,如果你很忙,沒時間回來,那……那我就跟朋友一起過聖誕節。小菱說香妹姨和明祈叔在聖誕夜會準備豐盛晚餐,問我要不要一起過節,我想應該可以的——」
『我會回去。』低聲吐出,略帶莫名的壓抑。
「啊?!」她一愣,像是沒料到這樣的答覆,瞬間不曉得該如何反應。
『我會回去。』男人重申,等了好幾秒沒听到回應,聲音再次繃緊。『你听到了嗎?我會回去。』
「我知道了。」胸口一震,譚星亞荒謬地覺得想笑,不知道自己竟然會為一個簡單的應承激動到想掉眼淚。「爵……等你回來,我、我有話要告訴你。」
『嗯。』鐘爵應了聲,沉吟幾秒。『我也有話要跟你說。』
「好。」捧著話筒,她溫馴勾唇,鵝蛋臉早漫開薄薄嫣紅,連呼出的氣息都溫燙,忍不住又喚。「爵……」
『什麼事?』
「我……很想你。很想、很想!我想念你啊!」想得心都痛了,無可奈何的心痛啊!
火燒般的羞赧讓她沒有勇氣等待他的回應,譚星亞立即掛掉電話,還把無線話筒拋得遠遠的,彷佛它會咬人似的,彷佛它具有天大的魔力,會讓她在感情面前全然屈服,做出一些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相當不得體的事情來。
傻愣愣地瞪著那具電話,她雙眸眨也未眨,心跳得太快了,有些沒辦法呼吸,兩手不由得搗住那方不尋常的躁動,試著讓自己寧定下來。
她不是膽小表。她不是。
她只是愛他而已。
愛上一個如風的男人而已。
愛上就愛上,沒什麼好怕,她不怕的。
心情一旦篤定下來,氣息也緩緩回歸尋常的頻率。電話沒響,他沒有撥打回來,或者這樣也好,給了她一個喘息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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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譚星亞原以為自己會輾轉反側,但上床不久,午夜十二點都還不到,她已進入夢鄉,甜而溫馨的、有他溫暖懷抱的夢境里。
同一時間,前庭有人走進來,那高大黑影先是佇足仰望了下只剩幽黃燈光的二樓,猜想里邊的人睡了,他熟門熟路地從門旁的盆栽底下拿到鑰匙,開門,躡手躡腳地走進去。
把行李隨意丟在玄關,他月兌掉鞋走到原木地板上,靜謐謐沒發出半點聲響。
上樓,推開房門,他看見床上微微隆起,嘴角深幽地揚了揚。
又聞到夜里的茉莉花香了,他沒立即進房間,而是晃回樓下,使用一樓的浴室洗澡、洗頭,把胡渣也刮干淨。
把身體和頭發弄干後,他腰間圍著一條大浴巾,再次上樓,進房,然後緩緩坐在床沿,就著微弱光線細審那張僅有他巴掌大的臉蛋。
鵝蛋臉溫溫潤潤的,在幽暗中迷蒙地瓖著神秘薄扁,他一時間看懵了,好半晌才從繃得發痛的胸中吐出氣來。
他輕撫那些披散在枕上的發絲,朝她傾身,豐而溫熱的唇貼印她的小嘴。
「哼……唔?」睡美人被吻醒了,譚星亞正作著那樣的好夢,那熟悉的親吻從夢中實現,男人舒爽的氣味鑽進她口鼻里。
「……爵,你怎麼回來——唔唔……等等,我有話跟你說,我、我……」
糾纏加深,男人熱烈的唇和粗獷的雙手如何也離不開她,親吮著、著,他的唇在她耳畔和鎖骨處流連,一臂環著她,另一手撫過她渾圓的胸房,惹得她顫抖不已,然後他的手滑向她的腰和小骯……
五秒後,大掌定住,攤平,直接貼住她月復部不動。
他不太確定在自己掌心底下的是什麼?心跳在瞬間破百,急馳的速度快要沖出他的喉嚨。
棕眼微揚,他迷惑地眨了眨,極近、極近地望入女人那雙美麗的秋潭里。
譚星亞輕斂眼睫,被子里的小手尋找到他的大手,嗓音如晚安曲般低柔。「我想告訴你……」略頓,沁著似有若無的笑。「我懷孕了。」
瞬間,素馨香氣被男人的粗嘎喘息攪亂。
他眼前一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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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爵在心里咒罵,把那顆花心老蘿卜從頭到尾詛咒了一頓。
結束這一屆的世界巡回賽,他與「OUZO」的合約也到期了,許多事該在這時好好思索。他的人生從無到有、從混亂到豐饒,或者該讓一切有一個簡單的歸宿,走向不一樣的路了?
他的路,一直有一抹溫柔而沈靜的身影陪伴,過去、現在與未來,他想和那個小女人永遠走下去。
她或許可以沒有他,但他辦不到,試著放手只是折磨自己,而他很自私、很野蠻,他吃不了那種苦。
夏天時他再一次離開,對自己說,那會是最後一次從她身旁走離,這樣來來去去、跟著車隊流浪的日子,他確實厭煩了。
他喜歡馳騁和駕馭的快感,但應該能找到另一種方式,讓他在享受樂趣的同時,不必擔心媒體帶來的紛優,也不必勉強自己去參加某些無聊透頂的派對或酒會。
忙碌好幾個月,沒把手邊工作和事務完全了結,他不許自己回到這個城市,怕又要像上回那樣,引來狗仔隊的跟拍和窺探,把她的寧靜生活再毀一次。
比賽結束,他打定退出賽車壇的主意,而應付「OUZO」高層疲勞式轟炸的「關切」和其他國際車隊挖角的麻煩事,大部分由游東飛幫他擋著,心想該沒他的事了,能早早閃人的滋味真好,結果老游竟把PDA里的行事歷調出來現給他看,告知已代他接下三支廣告!
「一支是輪胎、一支是防摔衣、一支是絹豆腐,三支廣告價碼都很不賴,又有新貨可以免費使用,所以全接啦!」一副「有好康千萬不能錯過」的語氣。
很努力才穩住呼吸。「……我不曉得『絹豆腐』和一個二輪賽車手有什麼關系?」
「是沒今關系啦!不過你挺愛吃豆類制品,所以幫你接了!」
便告已接下,不拍得賠償大筆違約金,所以他臭著臉上場,還好「輪胎」和「防摔衣」的廣告走酷酷風,他臉臭得很好,越臭越顯性格,兩天就搞定。
至于「絹豆腐」廣告,簡直是一場終極災難,慘到他現在想起豆類制品,胃就一陣翻攪。
而據說身兼他經紀人的那位風流游先生,竟然早他好幾天休大假去,跑得不見人影,跟著在昨晚打了一通莫名其妙的電話給他——
「該回去看看星亞,你把她丟在那里,讓她承受孤獨寂寞,她一個弱女子要扛起一整個家,你還算是個男人嗎?」語氣和說詞都相當灑狗血。
不能早些回去她身邊,難道是他的錯嗎?!
在他抓著手機正要咆哮時,對方已切斷通話,差點氣得他內傷。
他心里不安,總覺得有事發生,特別是飛機在河內機場降落後,他剛走出空橋竟就接到星亞的來電。
听到她的細柔嗓音,他躁亂的心緒雖穩定許多,但想立即見到她的渴望卻急遽增加,讓他心髒跳得更響、更快,面泛潮紅。
她說,她想念他,很想、很想他。
她還說,她有話要告訴他。
她要告訴他……告訴他……
我懷孕了……
眼前無盡的闇黑變成漩渦,徐緩的旋轉把所有黑霧全部吃盡,鐘爵很確定自己曾經暈厥過去。
他現在人倒在棉被上,床頭櫃上的台燈亮著,像棉花糖般柔柔軟軟的小女人跪在他身畔,薄荷油既嗆又涼的氣味在鼻腔擴散。
譚星亞揉著他的人中,輕垂的劉海底下是一張擔憂的臉容。
「爵,怎麼樣?頭是不是還很昏?」
「……我暈過去多久?」他握住她按揉的手,感覺她指尖略涼,指月復不禁摩掌著她的,試著爬坐起來。
「差不多三分鐘……你真的沒事嗎?」另一手模模他的臉。
鐘爵由著她撫模,因為他所有的目光、一切的專注力,全都著陸在她隆起的肚子上,一瞬也不瞬,略帶風霜的峻臉看起來如此震驚、不敢置信。
「你不要又暈了。」譚星亞撫著他微張的唇。
「我、我沒要暈,沒有,我不暈……我只是……我、我……你懷孕了。」很沒想像力和建設性的一句。
「是呀。」她有些羞澀地笑。原先還憂慮著不知該怎麼對他坦承這件事,現在看來好像也沒多困難。
「上次我回來……我們好幾次都沒避孕,我沒再戴,而且都是在你里面……」他聲音干澀,強調著。「好幾次。」
她面頰綻著玫瑰般的紅顏色,被他過分鄭重又嚴肅的表情盯得全身發燙,細聲嚅道︰「所以才會受孕啊……」為什麼討論到這邊來了?
「對。我讓你受孕,所以你懷孕,肚子變大了。」語調依然認真。
譚星亞忍著沒笑出聲,第一次見他變得傻愣愣的,像個好听話的小學生,會按著老師給的指示,仔細找出答案。
「你要模模看嗎?」她忽然問。
鐘爵呼吸一凜,棕眼迅速瞧了她一眼,又落回到她突出的月復部。
「我怕傷到孩子。」
「不會。」她給了他一抹鼓勵的笑,暖而軟,沁著甜味,跟著不等他反應,小手己拉住他的,讓那只有著許多硬繭的大掌貼在她肚子上。
她水絲材質的睡衫親密地服貼著她的身軀,飽滿的胸脯,微突的兩點,然後隨著她月復部隆起,清楚勾勒出動人的形狀。
鐘爵雙肩微震,另一手也貼撫過來,感覺某種奇異的電流刺疼他掌心,鑽進血肉與每一根細微神經里,讓心髒瑟縮再瑟縮。他喜歡這樣的疼,五官變得朦朧,彷佛所有的稜角在瞬間軟化,只有那雙眼爍著金銅色的輝芒。
「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跟我說?」他努力穩住聲音,雙掌近乎迷戀地撫模,那迷戀神態也近乎變態。
「我沒要隱瞞的,好幾次想說,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辦法在電話里說出口。我也很想告訴你,真的。」譚星亞嘆氣。「你那時回車隊,我在飯店又住了一陣子,之後重新搬回來這兒,某晚從店里回家,經過街角那家大型藥妝店,我只是進去買洗發精和沐浴乳,听到有女顧客向店員小姐詢問特價衛生棉擺放的地方,然後我就突然想起,好像有些時候沒用棉棉了……」二話不說,當場又買了盒驗孕棒。
房中沈靜下來。
鐘爵沒有說話,他似乎有某部分的神魂仍處在極度驚愕中,每個細胞都隱約發顫,可能是過度興奮混合著過度悸動所造成。
譚星亞見他不語,咬咬唇又說︰「其實我可以應付的,雖然是第一次有寶寶,但香妹姨和休息站里幾位賣名產的阿姨們都有生孩子的經驗,有問題問她們準沒錯。小菱和蜜卡也陪我去產檢過,醫生很好,護士小姐也很親切,我沒事的……」
沒有他,她也能處理得很好嗎?有他、無他,日子照樣平順度過,對她而言沒什麼差別嗎?鐘爵的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巨掌狠狠把握,抓得血筋激爆似的,痛得他快要渾身痙攣。
即便如此,他和她之間又有更深一層的連系,他們共同孕育一條生命,一個屬于他們的孩子。他虔誠祈求,那孩子全然如她。
「你懷孕了……」說來說去,還是這一句。低吐、徐嘆,從心的最深處逸出,夾帶胸中那份劇疼,他俯身親吻她的肚子。
「爵?」她的手揉進他密濃的棕發里。
「你懷孕了……」聲音嘶啞。
譚星亞開始有些擔憂了,不曉得眼前的男人到底怎麼回事,像是受到太大刺激般,一時半刻很難回復神智。
她懷孕了,他怎麼「嚇」成這模樣?
突然間,擱在她肚子上的兩只大手撩高她的水絲衫擺,鑽進睡衫里。
「啊!」她輕呼了聲,身軀斜倒,感覺他灼熱的掌心正密密與她的肌膚相觸,來回她隆起的肚皮,粗糙拇指甚至逗著她變得加倍敏感的肚臍,惹得她忍不住哼出細碎申吟。
他跟著她一起躺下,她知道他腰間的浴巾掉了,此時,他正赤身從後頭擁住她,雙手在她睡衫底下游移。
他以一種她無法掙月兌、也不想掙月兌的力道抱住她,除了那隆起的半圓,他也愛難釋手地揉搓她飽滿的胸脯,讓她嬌喘不已,臉蛋缺氧般紅通通。
他沒有試圖進入她體內,但勃發的男望隔著她薄薄的底褲,緊抵著她的臀,兩具身軀交纏摩掌,分享氣息和體熱。
然後,他一手探向她下月復壓住,把她的臀壓向自己,另一只臂膀則橫過她胸房捧著,他的臉埋在她細潤的頸側和那頭輕軟的秀發里。
好半晌,溫熱的濕意漫開,似有若無地刺著她頸側的皮膚,譚星亞這才意識到那是淚,男人的眼淚。
他抱著她,兩臂發顫,整個身軀都在顫抖,那張臉藏在她無法瞧見的角度,抵著她的肌膚在流淚。
他……他在哭?
老天!
他在哭啊!
「爵——」心驚,像被狠狠打了一鞭,她也跟著渾身發顫。
急著想看清他此時的表情,她在他臂彎里扭動,但身後的男人不願她轉身,固執的雙手不肯放。
胸房更痛,眼眶也熱了,細細喘息,只能抱住他的臂膀,陪他一塊兒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