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回……上官淨心髒重跳,兩耳發熱。
是啊,他與她皆是頭一回,他說過,若無情意,死死綁在一起過一輩子,很可怕的……但如今,他是跟她綁在一起了。
他對她有情。
扁想著這一點,她全身血液都噗噗噗冒泡。人家有情,她即便付不出同等的感情,也必然守義到底。
很舒服、很舒服……她氣息灼燙,分辨不出「要好在一塊兒」的過程究竟舒不舒服?唔……好吧,她的頭一回並非完全舒服,疼痛、昏沉、迷亂、酸軟……其實不太舒服,卻听到他的「很舒服、很舒服」一詞,喉中仿佛涌滿甜蜜,吞咽唾沫時,每一口都甜入胸、甜進心里,詭異地覺得自己很甜、很美。
「我看到你全身仿佛著火,如浴火的鳳鳥,那些火把我也吞噬了,我沒遇過那樣的奇事,只除了……」頓住。
「只除了什麼?」鳳錦持平聲嗓追問。
她幽然一笑,沒被他握住的那一手輕輕按著垂掛在胸間的玄鐵令牌,未多想,已靜靜道出。「只除了這塊令牌……師尊將它交給我時,並非當面授予,我那時進入一個密室,用師尊教過我的方式打開密室之門,一踏進,便听見師尊的聲音。但她老人家根本不在里邊,我卻能清楚听見她留下的話……她要我往南蠻來,帶著本門信物往這兒來,等那些話交代完畢,一面用以照明的白玉鏡從中碎裂,讓我瞧見藏在其中的玄鐵令牌。」她仍幽微笑著,搖搖頭。「好怪……真像一場夢,但又很真實。」
靜默了會兒。
鳳錦的目光一瞬也不瞬。
「或者,那是一種咒術。密室被設下結界,你師尊將你設為解咒的關鍵。」拇指挲著她的手。「你一踏進那結界中,自能取得令牌,就如同你我在一塊兒,便可解了我身上的邪病。」
她被他的說法弄得有些暈,臉紅紅。「我不知道……從小我便是孤兒,被師尊收留帶上玉靈峰後,是她教我讀書習武,待在師尊身邊這麼多年,我從未見她老人家施展過什麼咒術。」
鳳錦未再多說,只是把臉慢慢湊近。
上官淨本能地閉上雙眸,屏息,立即感覺他柔軟略涼的唇壓上她的,霎時間,腦中想的事全化虛無,抓不牢丁點思緒。
她昏昏然喃問︰「……你、你為什麼知道……」
「知道什麼?」說話時,四片唇瓣仍貼靠摩挲。
「這些事……男女間的事……你也是頭一遭,不是嗎?」
她自小習武,對人體的經絡與穴道分布當然熟悉,後來稍大些,初潮來訪,師尊跟她仔細提過陰陽之事,而近兩年游歷江湖,見識增廣了,即便未親身經歷,也粗略懂得一些……嗯……皮毛。但他不一樣,他、他似乎熟練得很,信手拈來就是一招啊……
男人低低笑開,笑音透出鼓動的胸膛,震著她。
「因為這些事,我想過又想,想過再想,心里污穢,想的盡是邪事,如今有你,自然不必多想,做就對了。」
上官淨想看清他的表情,然他壓了過來,發絲與她纏疊,身軀亦與她交纏,什麼都看不清了……
※※※
師尊要她前來南蠻的目的,至今仍是個謎。
她定下心,不再急于解開謎團,就定下心,定下來,或者峰回路轉需緩行,她該要在意的是沿途風景,是出現在身邊的人。
這些天,她仍在東南西北幾個村落走動,想尋找之前上竹塢求診的那對父女,不知鳳錦給的龍血竭藥丹有否穩下那姑娘心神?
然,她找不到人。
四下打探那對父女,她找到老爹和姑娘所住的屋子,只是已人去樓空,至于去向,沒誰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倘著救了,往後你如何打算?
她記得,鳳錦曾如此問過。
……搬哪兒都成,越遠越好……
那位老爹哭得滿臉涕淚。
泵娘家遭逢那般的劫難,即使保住一條命,免不了受人指指點點,搬離原來所在,找個無人識得的地方重新過活,那也挺對,只不過也走得太匆急。
模糊的,有點小沮喪,似乎穿過那片南蠻莽林來到此地後,許多事全出乎她意料,以往行走江湖的那一套路法,在這兒可不太好使。
不過今兒個倒有件事讓她雙眼一亮。
幾個村落八成已合議過,正召集團練,並在每個村口都貼上大大告示。
她想盡點力,而村民們該已看熟了她那張臉,沒拿她當陌生人對待、又見她當場露了一手小巧騰挪的制敵手法,頗適合女子練習,便允她加入了。
「姑娘,你功夫使得真好啊,打起來又快又準,若非咱年紀一大把,老得都快走不動,都想跟著你學幾手。」
婉蜒山徑上,上官淨穩穩推著四輪板車,一名瘦小老婆婆被安置在板車上,身邊有兩袋米、一簍子野菜和果物、一只裝有兩條臘肉和十多顆雞蛋的竹籃。
「原來婆婆全瞧見了。」邊說話,推車而行,她步伐仍十分穩健。
老人家咧嘴笑,褐臉滿是皺紋。「咱久久才進村里采買一些糧食,剛巧見你顯本事,看得都目不轉楮。唉,你真好心,還幫我這麼大的忙。」
「沒什麼的。」上官淨沉靜道。
她是在離開村子後不久,見老婆婆一個人跌坐在推車旁,像受傷了,她趕上前探看,婆婆沒受傷,但雙膝無力,走不太動。
「婆婆家里沒其他人嗎?」
「有啊。咱家里人可多了。」
「那往後進村子采買東西的活兒,您別做了,只管吩咐就好。」她不禁叮嚀。
老人家呵呵笑,沒應聲,彎彎細眯的眼楮閃著光。
沿山徑繞過一個彎,遠遠能眺望懸在那一邊山外的日輪,夏季,天晚些才會變暗,嗯,約莫再過一個時辰吧……上官淨瞧著日陽西移的位置暗暗推估。她得趕在天黑前回到土塢,鳳錦會等她一塊兒用晚膳。
匆促成親,老實說,她到現在都不太有真實感。
鳳錦從不拘著她,直到有幾次她太晚回去,發現他在等門,朱玉還偷偷告訴她。說他晚膳動也未動……她心里內疚輕易被引將出來,如今一見霞紅滿天,兩腳便乖乖住家的方向走。
家……那已被她稱作「家」了嗎?
她氣息一熾,熟悉熱潮沖剛全身。
她想起丈夫那張臉,近來剛生成的苦惱也隨即涌上心頭。她明明下定決心,不踫長得好看的男人,哪知老天存心作弄,臉上、身上不見紅痕色塊的鳳錦,白皙面龐讓五官整個突顯出來,細濃眉、翹長墨睫、唇色薄綺,不僅俊美,而是俊美過了頭。真槽……
因為這些事,我想過又想,想過再想,心里污穢,想的盡是邪事,如今有你,自然不必多想,做就對了。
頂著俊美臉皮,說話也輕浮了,什麼做就對了?他實在是……太糟糕啊!
「對了,姑娘,咱听說嘍,你一來咱們南蠻,就四下打探‘刁氏一族’的下落,把這兒好幾個村落都走遍了是嗎?」老婆婆聊天般問起。
上官淨先是一怔,那些胡思亂想全拋諸腦俊。
她緊聲問︰「婆婆知道「刁氏一族」嗎?」難得有一位當地人願意談及此事。這里的人其實都挺好,就是很難從他們口中挖取消息。
「知道啊!」老人家點點頭。
「那婆婆也知道上哪里尋他們嗎?」
「唔……上哪里啊?咱想想……」灰白眉毛略挑,微蹙眉問,褐臉沉吟著。忽地,她輕拍一下大腿,笑道︰「不就這兒嗎?你不都已經尋到他們了嗎?」
上官淨又被攪得一頭霧水,卻听到老婆婆接著道——
「姑娘啊,你背上那把劍,咱瞧那劍柄上的圖紋有些眼熟哩,好像……嗯……跟‘刁氏一族’用過的圖紋挺相像。我見過的,真的。呵呵,你如果想听听‘刁氏一族’的故事,不嫌老婆子嗦嘴碎,我倒可以跟你說幾起。」
「我想听!」她當然要听!
「那好,你愛听,我說給你听,但你得先告訴婆婆,你跟那位住在箭涇竹塢里的年輕公子,是不是真成親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