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大同小異,但就是九份的感覺特別不一樣,多了那麼點傳奇色彩。
曾經因金礦紅極一時,隨著礦業沒落而蕭條,現在卻成了熱門的觀光景點。
在金瓜石還留有早期的建築,小巧古拙的房子、紅磚牆、石階梯,很有氣氛的老地方。
步薇琳陪同唐謙一把唐女乃女乃要送人的脆梅,拿給在金瓜石做導覽工作的老鄰居,一路上氣氛還算和平,沒有斗嘴,也沒有高來高去的試探誘惑,只有極力避免引發兩人之間的強烈吸引力。
「阿謙,帶女朋友來啊?很漂亮耶。」年約有五十歲的婦人接過梅子時,一臉曖昧的笑看著他倆。「快點結婚啦,你都過三十歲了,你女乃女乃還等著抱曾孫咧,不要讓她等太久。」
「阿滿姨,她不是我女朋友……」唐謙一苦笑解釋。「她是民宿的客人,日本來的。」
「是喔!」阿滿姨眼楮轉了轉,用零零落落的日文笑咪咪的對步薇琳打招呼。
「我听得懂國語。」步薇琳忍不住笑答。她說的中文不算字正腔圓,但絕對讓人听得懂,只有一點點輕微的腔調,讓她說起話來非常可愛。
「听得懂那就好啦,來來來,趁著現在沒什麼人,讓你們進來看一看,這是四連棟,日本都看不到,只有這里才有喔!」身為工作人員的阿滿姨偷偷放行,讓他們進去參觀。
「四連棟?」步薇琳不解。
「簡單說是四棟連在一起的房子。走,進去看看。」唐謙一眼楮大亮,興奮莫名。
步薇琳沒見過他這樣子,似乎很感興趣的模樣,那應該是很特別的房子吧?
她跟著進入參觀,首先是長達七分鐘的紀錄片,她看得很感動,唐謙一卻拚命做功課,竟然還隨身帶低筆,狂記東西。
還覺得疑惑,就想到正在增建中的民宿——其實感覺很像,但又有那麼一點不同。
「你不是當地人,沒來過嗎?」
「我來過很多次了。」唐謙一認真的記著。「這里可以查到一些蛛絲馬跡。」
「什麼樣的資料?」
唐謙一驚覺,他泄漏出秘密了。
「家務事。」他收起紙筆,粉飾太平。
每次都用這三個字堵她,他也太神秘了吧,真是的!
紀錄片播畢,僅剩不多的時間讓民眾參觀,步薇琳跟著人群走,贊嘆改建後的房子還有七十年前的味道,走道很小,需小心行走,房子架構完善,有起居室、茶間、臥房、浴室、廁所、廚房,每一樣都是復古的擺設,床上的被子是大紅龍鳳被,老舊電視機上鋪著白色蕾絲墊,綠色電風扇擺在地板上……情境反映出時代背景。
在雅致的窗欞外,是小巧寧靜的庭院,讓她想起山形外婆的老家,勾起了小時候的情懷,她不禁眼眶一熱,想把這樣的感動向人傾訴——
回頭,竟見唐謙一站在一扇門前,痴痴的凝望著。
走近一看,是飯廳。
榻榻米上有張矮小圓桌,上頭擺著古拙的餐具,那畫面讓步薇琳靈機一動。
隨後她發現他的視線不是放在擺設上頭,他研究著房子的梁、柱,以及窗欞的雕刻,神情一絲不苟,專注、認真,讓她的心驀然激烈的跳動。
他真的……很吸引人。
靶覺到有人正注視自己,唐謙一回頭,對她微微一笑,挑了挑眉,似在問她怎麼了。
「沒什麼。」到口的話全吞回肚子里。
她想到如何豐富她的企劃了,但這一刻,她不想破壞兩人之間難得的寧靜與溫馨。
如果時間就這樣停止,該有多好?
「看完了?要不要去散步走一走?」步出四連棟,唐謙一回頭對她笑說。
「好啊。」沒有絲毫考慮,她答應了。
她回答得這麼快,反而讓他吃驚。「你不怕我把你賣了嗎?」原以為這陣子兩人之間隱隱的張力、沖突不斷,她會拒絕。
「你不會做沒意義的事。」
她那篤定的語氣,讓他深深的凝望她。
他倆才接觸多久?一周?
短短一周,她竟觀察到他隱藏在微笑下的認真!他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就如同那天走向她一般,因為好奇激發出他想得到的念頭——
丙真危險,他從來沒讓人如此貼近他的心。
「走吧,去爬爬山,像你這麼嬌貴的小姐,一定很少運動。」他掩去心中的真正想法,微笑邀請。
希望她不要再走近了,他並不想傷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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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觀讓步薇琳萌生不同的想法,她將企劃書做了大幅的修正,也與森館長溝通過後,正式確定企劃案。而在一邊微調的同時,她也與唐謙一打好關系,起碼這陣子相處,不再有火藥味。
「唐先生,若你有空,我想跟你談一談。」一周了,也該是時候了。她認為現在的時機很合適,今天工匠們休假,她也沒有打擾到他工作。
唐謙一一听就知道她的意思。該來的總會來,說服他參展——就是她留下來的目的。
看在她那麼有耐性的等了這麼久的份上,就給她一次機會吧。
他勾唇一笑。「要咖啡嗎?」先禮後兵,這將是他們最後一次的和平相處。
由于女乃女乃喜歡她,Michael也喜歡她,他沒有理由開口趕走客人,也不再刻意刁難她或嘲諷她;可一旦她開口提出參展要求,他會斷然拒絕,斬斷她的希望,相信合作無望後,她就會離開這里,從此離開他的世界……
分開的時刻終于來了。
步薇琳微笑點頭。「好,謝謝。」唐謙一的咖啡超好喝,她無法拒絕,一旦她回日本,一定會想念他的咖啡。
唐謙一走進吧台,熟練的使用咖啡機,煮了一杯香濃的卡布奇諾,在綿密的女乃泡上畫出漂亮的重疊心形,一絲不苟的把溢出杯沿的女乃泡拭去後,才把杯子放在吧台上。
步薇琳忍不住貪看他的動作。這個男人很好看,但好看的男人那麼多,會讓她看得目不轉楮,神秘陶藝家「唐謙一」這個名字是其中一個原由。
卸下陶藝家的身份,他認真、好勝——這一點和自己不相上下,在工地里他是恐怖的監工,在宴會上他也怡然自得,游刃有余,此刻,他連弄杯咖啡都這麼一絲不苟。
細心、溫柔,但是對于自己保護的事物,即使得罪別人,也會張牙舞爪的拚命守護。
若踩到他不可跨越的界限,可以明顯的感受到他威脅噴發的怒火,下意識知道該離他遠一點。
很奇怪也很討厭的一個人,可就會莫名其妙的在意他,留意他的一言一行……
「說吧。」唐謙一把咖啡放到她桌前,在她面前位子坐下來。「先告訴你,你做的一切,全都徒勞無功。」銳利緊繃的語氣,揭開了戰爭的序曲。
「這種話我不是第一次听見。」以為這樣說就會讓她自動打退堂鼓?太小看她步薇琳了吧!
她把做好的企劃檔案叫出來,轉動熒幕方向,向他介紹她所做的企劃案。
「這是四連棟給我的靈感,為你量身訂作的展覽主題,展場不大,約十坪的小房間,唐先生重視家庭,因此主題為‘起程’。」
從展場的設計、擺設、大小……等等,模擬展場,大大小小的擺了十個展示櫃,整體色調偏向黃褐,從外觀上看來……
「飯廳?!」唐謙一忍不住挑眉,雙目乍亮,像是發現了有趣的東西。
她果然厲害,引起了他的興趣,展場設計就像一個家庭的飯廳,五張椅子圍著小圓桌,他甚至已經想到該怎麼著手創作有趣的陶藝品。
他有興趣了!看出他的反應,步薇琳積極地介紹。
「一般人對唐謙一作品的印象,是大膽、強烈對比,但是這陣子觀察下來,我認為現在市場流通、收藏的作品,仿佛承受莫大的痛楚,不像我現在手上這只杯子。」她搖了搖手中的咖啡杯,暗紅色的釉色乍看很突兀,圓弧的線條卻柔和了不協調感。
「第一眼會覺得格格不入,其實非常柔和——尤其你雕刻的櫻花堪稱一絕,深受日本人喜愛,我想若顛覆一般人對唐謙一的印象,你首次在東京的展覽一定會非常成功!」步薇琳完全認同他的才華。
不只是盛開的櫻花,萌芽、含苞、枯萎、凋零、殘破,他對櫻花的姿態了若指掌,呈現在陶器上栩栩如生。
唐謙一的眼神冷了下來。她為什麼會察覺到他透過櫻花表達的憤怒和痛苦?
「我拒絕。」他悍然拒絕。
懊說她厲害嗎?連合作五年的經紀人都模不透他創作的方向,也不了解他透過陶藝表達的事物,她卻抓住了,還若無其事的評論著。
他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他不欲人知的感情被翻了出來,以為他藏得很好,埋得很深,連高明的藝術評論家都騙過了,卻偏偏騙不過一個外行人?
「呃?」步薇琳不解,他明明很有興趣的,為什麼突然冷了下來?「你對企劃案哪里不滿意?」
「企劃案不錯。」他淡淡地輕啜一口咖啡,認定她的能力,但不代表他會配合。
尤其是開展地在日本……
「既然如此,為什麼拒絕?」步薇琳不甘心,也不能理解。「難道是價錢問題?」如果是這樣,那麼就為難了,這回以慈善為目的舉辦展覽,藝術家都是無條件參與,主辦單位只提供車馬費,在預算上面……
「我不缺錢。」唐謙一懶懶地回道。近年他光靠賣陶藝品的收入,夠富裕了,就算民宿經營賠錢,他也能讓下半輩子過得闊綽。
「這是慈善公益……」步薇琳不解,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我很樂意參與公益——日本以外的地方,我絕對答應。」他只是對舉辦的地點有意見。
「你不想去日本?就為了這個理由拒絕我?」她不敢相信自己听見的。「就算提出你有興趣的企劃?」
「沒錯。」唐謙一回答得理所當然。「很高興你了解了,我想,我們已經談完了。」他起身欲走。
「慢著!」她喊住他,無法接受這個莫名其妙的答案。「為什麼?」
他露出嫌惡的神情,「就是不喜歡日本,如此而已。」
這個回答把她氣壞了!
「你知道有多少藝術家一輩子也無法得到這樣的機會?」步薇琳忍不住滿肚子怒火,她一定要把想法說出來。「一個大好機會就在你面前,只因為個人喜好而拒絕,你有沒有在為你的事業做規劃?」
任何一個從事藝術相關工作的人,怎麼可能沒有企圖心,門有多窄,路有多少,身在藝術界里的人不會不清楚,靜待伯樂主動找上門?哈!別傻了。
唐謙一絕對不是那種默默等待伯樂發掘的人,他會主動爭取。
但她冠冕堂皇的語氣,激怒了他。「你懂什麼?距離展覽還有多久?剩下多少時間可以制作?展期我必須在日本停留多久?一周?兩周?哼!我為何要去一個我厭惡的地方,拋下我八十歲的女乃女乃一個人在台灣?」
最後一句話將步薇琳堵死。她忘了,讓女乃女乃一個人在這棟房子里生活,怎麼想都不放心。
「要我去日本,我的答案永遠只有一個——不。」他起身離開,已經沒有再討論下去的必要。
慈善展沒問題、企劃沒問題,就是日本有問題——這種爛答案,她怎麼可能接受?
「你莫名其妙!」她在日本出生長大,母親是日本人,半個日本人的自己無端被厭惡進去,深覺被羞辱了。「明明就有個很日本的名字,謙一!」她听過女乃女乃用日文喊他,故意如法炮制。「你踏進我房門的時候沒想過我也是半個日本人嗎?」沒風度的轉身走人,算什麼?
唐謙一腳步停頓,以極緩的速度回身,如炬的目光狠狠鎖定她。
仿佛被狩獵中的獅子盯上,當下,步薇琳懊悔自己的口不擇言。
他朝她向前一步,她直覺退一步。看著往她一步步走來的男人,排山倒海的憤怒全是針對她,但,她何錯之有?
一想通,步薇琳挺直腰桿中,她不逃了,任憑陰影將她籠罩。
唐謙一伸手觸及她的發,動作、語氣極輕柔,卻令她不禁打寒顫。
「不妨告訴你,我討厭我的名字,希望你別再用日文喊我。」他臉上明明帶著笑意。「再告訴你一件事——我最討厭櫻花,尤其是櫻花雨,落了一地煩死人,掃都掃不完,就算你夸我櫻花雕得好,我也不會開心!省省你的力氣,滾回日本吧,這里不歡迎你。」他斂容下起逐客令。
這個女人輕而易舉挑起他的憤怒,因她無心地直指出他內心深處的黑暗面。
他怨恨卻不得不接受的事實。
「你……」步薇琳被他帶刺的言詞激得眼眶泛紅。「很遺憾,我們彼此立場不同,但是,不代表沒有合作的機會。」她被氣得快哭出來,工作四年來,她沒有受過這樣的羞辱;可撇開私人情感,她還是認為和陶藝家唐謙一未來還是有合作的機會。
她的堅強令人激賞,唐謙一不禁心想,如果她別那麼堅持,如果她不那麼聰明,也許……不,沒有也許。
甩掉心中最後一點溫柔憐惜,他逼自己強硬起來,拋開心中對她的情愫,不該讓自己陷進去。
「還想賴在這里?你在舍不得什麼?如果時間可以倒退,回到那一晚——我絕對不會讓錯誤發生。」
步薇琳恨恨的幾乎咬碎銀牙。他指跟她一夜是個錯,她是他人生中的錯誤!她有這麼不堪嗎?
這樣的羞辱,夠了!
「我受夠了……」她抖著手從一旁的皮夾中掏出一張信用卡,用力往他臉上丟。「這是住宿費,唐先生。」
她放棄了,她今天就走。
氣得全身抖動不止,她轉身上樓要去收拾行李,不斷告訴自己不能哭,不能掉眼淚,哭了就輸了。
唐謙一任憑那張信用卡落在地上,對著她的背影再下一記猛藥。
「Micheael,過來。」他吹了一聲口哨,Michael跟上主人,但是無辜的眼神不停的望著上樓的步薇琳。「步小姐,我想出去走一走,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離開。」
步薇琳呆掉,她曾經對他說過類似的話,如今她原封不動的還給她!
「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會再多待一分鐘!」她憤怒的進房間,甩上門。
「嗚嗚。」Michael焦慮地在原地打轉,一臉無辜的看著主人。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唐謙一低聲對愛犬道。「我知道我不是好人。」
這麼一來,她總會走了吧?
望著二樓她緊閉的房門一會兒,唐謙一斂眼,決定出門,也避開她離開時的尷尬,避掉心中這份沉重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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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花了十五分鐘便把東西全部塞進行李箱里,步薇琳一分鐘也不想耽擱,拖著行李下樓。
她要離開這個地方,她受夠了!她再也不要來這里,再也不要看見唐謙一,什麼好感、什麼悸動全都不要了!
「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她才不要為了那種爛人哭泣,哭了就輸了。「我才不會被打敗,就算沒有唐謙一,還有別人!」
就不信沒有唐謙一參展,她這次的工作就不會完美落幕。
「女乃女乃……還沒回來嗎?」步薇琳站在民宿大廳,觀望著這間民宿,雖然破舊,但她真心喜歡這里,喜歡慈祥溫柔的唐女乃女乃。
不想看見唐謙一,但在離開前,她想跟女乃女乃道別。
「薇琳?你在家啊,正好、正好,來,我帶了點心給你吃。」唐女乃女乃回來了,臉上滿是笑容,熱情的招呼她。「我跟老鄰居一起做的草仔粿,很好吃喔,我帶幾個回來給你。」
「女乃女乃……」老人家這時的溫柔,讓步薇琳隱忍的淚水差點滾落。她吸了吸鼻子,仍倔強的不哭,微笑握著老人家的手,輕笑。「不用忙了,女乃女乃,我要回去了。」
唐女乃女乃一愣。「怎麼突然要回去了呢?哎呀,你連行李都整理好了,謙一知道嗎?工作呢?他答應你了?」看著她腳邊的行李,再看她帶笑的臉,那笑容,不若平時燦爛,反而帶著委屈和勉強,唐女乃女乃不禁嘆了一口氣。「謙一欺負你?回頭我念念他,薇琳,你不要誤會,謙一表現出來的樣子,不是他真正的模樣。」
「女乃女乃,沒關系,你不用為這種事情煩惱。」她不想讓老人家知道兩人之間的沖突,讓女乃女乃擔心。「我要回去了,日本還有工作等我,我不能待太久,女乃女乃,你要健健康康的喔!」
在這為期不長的時間里,女乃女乃殷勤的照料她,對她來說,像是多了一個關心自己的長輩,女乃女乃聰明、可愛,而且幽默,不只一次想當和事佬,制造她和唐謙一相處的機會,就算跟唐謙一結仇,她也無法遷怒、抗拒這樣的溫情,還有可愛搞笑的Michael。
步薇琳傾身親吻唐女乃女乃的臉頰。「女乃女乃,再見。」
如果有緣的話,希望再見面。
「不吃晚飯再走?你一個人怎麼下山?等謙一回來送你啊!」
唐女乃女乃真的舍不得她走。
「女乃女乃,我就是不想看見他,才要趁他不在的時候走的。」她嘆了口氣,老實說。
唐女乃女乃聞言,不再開口挽留。
依依不舍的與唐女乃女乃道別,步薇琳不敢再回頭。
走過櫻花樹下,飄落的花瓣灑了她一身,掌心向上,承接落下的花蕊。
唐謙一討厭櫻花,可為何又種櫻花?又雕櫻花呢?
「陰陽怪氣又莫名其妙的人!」不想了,把討厭鬼拋在腦後,就像刪除不要的檔案,丟進資源回收桶,他傷透她的心,不只在工作上,還有……別的地方。
走出櫻花小徑,與三名身材壯碩的男人擦肩而過,步薇琳不禁停下腳步,狐疑回眸。
「他們去的方向……」
瞧見他們氣勢洶洶的走向民宿。
那三個男人絕非善類,一臉蠻橫、無禮,唐謙一出去了,留女乃女乃一個人在家里,會不會發生什麼事?
「我想太多了,怎麼可能?」她嗤笑自己的多心,光天化日之下,怎麼可能會有事?
提起行李,她再度向前行,但是她的腳步變得好沉重。
「就看一下、看一下就好。」她放不下心,也許是女乃女乃無語含笑送她走的神情太寂寞了。「就看一下,確定女乃女乃沒事……沒事的,他們只是來找女乃女乃喝茶……」腳步一旋,她轉身走回民宿。
飄落地面的櫻花,被泥濘的腳印蹂碎,步薇琳眉頭皺了起來,腳步沒停的走進民宿。
女乃女乃不在大廳,也不見那三名壯漢的身影,細弱的嘈雜聲自工地傳來。
步薇琳心一覺,湊近一看,小臉迅速泛白。
「不要,不要這樣……」唐女乃女乃步伐蹣跚,淚流滿面,苦苦哀求正在破壞她房子的人。
「死老太婆,滾一邊去,都怪你那個好孫子,敬酒不吃吃罰酒!這是給你們一個教訓,想蓋房子,要看老子爽不爽!」
那些人嘴里低咒著惡毒的字句,不停的破壞地椿,還拿起一旁的機器亂砍。
只見立好的木椿倒了好幾根,唐女乃女乃哭著、喊著,乞求他們不要破壞她的家,但是這些打手不為所動,揮開唐女乃女乃的手,害唐女乃女乃踉蹌倒地。
「住手!」步薇琳整個人暴怒。他們怎麼可以對老人家這樣?太過份了!「我要報警了。」
她立刻扔開行李箱,沖過去將唐女乃女乃扶起來,焦急地問︰「女乃女乃,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不要拆我的房子……不要拆我的房子……求求你們……」
唐女乃女乃淚流滿面,心急的想要守住正在興建中的房子。
耳邊听著女乃女乃的苦苦哀求聲,步薇琳心疼不已,憤憤不平的怒瞪著面前三個惡徒。
這是女乃女乃的家,女乃女乃最重要的東西,她不只一次看女乃女乃望著興建中的房子笑得開心,像是圓了個心願,這些人憑什麼來破壞?憑什麼讓女乃女乃傷心?
這些男人,欺負一個老人家很驕傲嗎?
步薇琳強悍的那一面讓她決定挺身而出。她將唐女乃女乃扶到一旁坐下,跨步向前,獨自面對惡勢力。
「你好,我要報案。」連聲警告都沒有,她掏出手機直接報警。
正在破壞房子的匪類听見了,莫不回頭瞪她。
「臭女人,多管閑事!」
她拿出手機對著他們猛拍,留下證據。「大男人欺負女人很值得驕傲嗎?沒看見老人家求你們嗎?沒王法啦!」對付這樣的人,步薇琳完全不示弱。
「賤女人!」為首的人氣勢洶洶的朝她走來,拳頭舉得老高,眼看就要揍向她,邊出聲喝道︰「手機交出來!」
不說廢話,她將對方的惡行惡狀用手機拍下來。
「不要、不要……不要這樣……」唐女乃女乃哭得泣不成聲,聲嘶力竭的大喊,一邊阻止惡人打步薇琳,一邊阻止另外兩個人繼續破壞。
聲音引起周圍鄰人的注意,許多人出來幫忙,場面混亂,扭擠、叫囂,一同對付闖入的惡人。
突然,一根靠著柱子的巨大原木砸向無助的唐女乃女乃。
步薇琳見狀飛身沖向前,她速度很快,但地面不平,喀一聲,鞋跟斷了,但她無暇停下腳步,一把將唐女乃女乃推倒。
只見巨大的陰影倒向她,她腳好痛。
最後一個印象,是無邊的痛和黑暗將她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