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照射在大樓玻璃帷幕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街道上車水馬龍,斑馬線兩旁行人匆匆,忙碌地與時間賽跑,深陷車陣中動彈不得的司機,不耐地猛按嗽叭,刺耳的聲響讓人心浮氣躁。
但是城市的慌亂匆忙,影響不到位于班馬線的另一頭,政旻開發大樓的總經理辦公室。
原來采光度極高的辦公室,落地窗窗簾被拉上,燈也關了,只有辦公桌上一盞小燈做為照明,如果不是外頭艷陽高照,還真會以為現在是晚上。
池中旻聚精會神的審視桌面上的文件,辦公室內安靜無聲,只有紙張摩擦的聲響,或是鋼筆在紙頁上書寫的沙沙聲。
在這麼安靜的時刻,桌上電話閃著紅色警示燈,引起他的注意——沒有聲音,可他按下紅色鈕,接起電話。
「黃秘書……不,不用帶我的午餐,別讓人來打擾,中午我想小睡片刻,大概兩點半,OK,你出去吃飯吧,謝了。」他壓低嗓音說話,小聲告知將外出用餐的秘書不用費心他的午餐。
幣上電話後,池中旻放下手中的鋼筆,伸了個懶腰。
中午了啊——
撇過頭,視線轉向沙發區那頭,三人沙發椅上有個微隆的嬌小身影,翻來覆去的睡不安穩。
他起身離開辦公桌,走向沙發,低頭看著眼眶下有明顯黑眼圈的睡顏,不禁心疼地嘆息。
芽芽拿到了她夢寐以求的黃金袖扣,緊接而來的是一邊串的忙,為一名來台灣辦演唱會的西洋天後服務,一邊三天幾乎沒闔眼,連西洋天後演唱會結束後的慶功宴,她也親自處理支援。
直到今天早上將天後送往機場,她才離開飯店下班,她也不回家,制服甚至未換下,昏昏沉沉地跑到他公司來找他,就著他的沙發,克難的睡下。
池中旻第一次認真考慮,他辦公室應該附設一個休息室才對,起碼不會讓她睡得這麼委屈,還有空調太冷,只有一條備用的薄毯,她這麼累,要是感冒了怎麼辦?
嘆口氣,真是拿她沒轍。說要送她回去,她偏不要,生氣說她很多天沒看見他了,想要他陪,但又不想打擾他工作……越想,越覺得她真是個傻丫頭。
輕輕觸踫她眼睫,沒想到卻驚醒了她。
「我吵醒你了?」
「啊炳——」黎子芽睡眼朦朧,打了個哈欠,仍是一副沒睡飽的表情,揉搓了揉眼楮坐起身。「我有買草莓蛋糕給你……要吃記得留給我哦。」一句話說得零零落落,亂七八糟。
他卻是心疼個半死!「羅嗦,快睡覺。」
「哦……好。」然後,她自然而然的攤開雙臂,抱住他。
池中旻很難不嘆息。這個孩子氣的女人,簡直就是他的克星。
于是他順勢坐在沙發上,被睡意主宰的黎子芽,竟然自己找到舒適的位置,像不貓似的把臉埋在他的頸窩,馬上進入夢鄉。
「黏人的小丫頭!」他跟里雖然這樣抱怨,但明明一臉暗爽的表情,順勢躺在沙發上,調整最舒適的姿勢,拉來薄毯,密密實實地將兩人覆蓋住。
他的唇,正好抵在她光潔的額頭上,不需低頭就可以聞到她身上傳來的氣息,他的左手環住她的肩背,如果想吻她,只需把手挪到她下巴,稍稍抬起她的頭,略略低頭就可以吻住她小巧的唇瓣——
「兩位先生請留步,總經理現在不方便……」
「砰」一聲,他辦公室門被人粗魯的撞開,黃玉錚急急忙忙阻止,但攔不住斑頭大馬、氣勢洶洶的雙胞胎。
「池中旻!」不巧,雙胞胎進門的時候,他正低頭親吻睡熟沒反應的睡美人,引起那兩個熊般的男人咆哮怒吼。
「噓——」池中旻冷靜得可怕,用未摟抱黎子芽的那只手,伸出食指抵在唇間,凌厲的視線掃向那對氣勢萬千的孿生子。
許是因為他眼里迸射出來的殺氣震懾到對方,原本打算用咆哮、怒罵來討人的雙生子,紛紛噤聲。
池中旻勾起桌上的MP3,輕巧的把無線耳機塞進黎子芽耳中,他動作很慢、很輕柔,但幾度仍驚擾到她,讓她環抱他的動作更緊密,也因為她太過依賴親密,讓雙胞胎氣紅了眼眶。
塞好耳機,緩緩調整音量,確定不會吵醒她後,池中旻懶懶地調整好最舒服的姿勢,朝那對很久不見的鄰居笑笑招手,「嗨,好久不見。」他為虎添翼這麼躺著,身上疊著人家的小表妹,笑得炫耀刺眼。
好,現在是男人算賬的時候了。
「區區三百萬英鎊,就想拐下我家小妹?門都沒有!」首先發難的是脾氣暴躁的吳家志,他狠瞪池中旻的表情像是要殺了他外事挫骨揚灰,然後把小妹搶回來。
「把小妹還來!」
「才三百萬英鎊,就讓芽芽擔心你們貸款還不出來,還想退給那個家伙幫你們,我怎麼舍得讓她難過呢?這筆錢,我出了。」他微微一笑,溫和地回應吳家老二的暴走,平心靜氣的回應。
想到這家伙從一開始就冷靜持面對他們兄弟,還慢條斯理的幫他們家小妹塞耳塞,最該死的是,這家伙是躺著!躺著耶!一點也不尊重人,雙胞胎氣得牙癢癢的。
「這筆錢,我們不是付不出來。」吳家衡朝弟弟使了個眼色,冷靜地走向沙發。
低頭,看見自己疼了十幾年的小表妹,就這麼依賴,無防備的,睡在一副西線無戰事的男人身上,他必須極為忍耐,才沒有一拳揍掉池中旻臉上那可惡的笑。
池中旻咧開嘴笑,沒有回應。
他估算過,憑吳家目前在英國擁有數百間連鎖餐廳事業來看,區區三百萬英鎊貸款的確不算什麼,何況他們進軍歐洲後捷報連連,連上數次極具權威的美食評監雜志,貸款還款順利不拖延,那家伙想藉此刁難吳家,做夢比較快。
不過此事牽扯到個人恩怨,就別怪他搶走這個機會,報仇立威。
「但你要出這筆錢,我求之不得,不過——我父親就這麼認同你,同意讓小妹留在台灣,才實習三個月,就讓我失去最疼愛的小表妹,池中旻,我咽不下口氣。」
所以兩兄弟才努力排開工作,趕來台灣給他一個下馬威。
「你這個趁人之危的小偷!」越想越氣,越看池中旻那張志得意滿的笑臉越不爽。
吳家衡眼角瞥見擺在桌上的紙盒,隨手拈來,將之打開。
竟看見里頭有一個四寸大的草莓蛋糕,吳家衡頓時感到非常不是滋味。
「想到小妹笨得每年打工存旅費回台灣,卻連你一面都見不到,她默默看著你十幾年,你只花了三個月就得到她,追求得這麼輕易,讓我非常不爽!」
事實上從決定到得手,只花了兩個星期——池中旻當然不會笨到告訴盛怒中的吳家衡,他追求得有多麼輕松。
不過,他說什麼?芽芽默默看著他十幾年?
「我不準她回台灣,不準爸媽給她回台灣的旅費,連零用錢也不給,就是要她斷了跟你的聯系,我不認為你配得上我們家芽芽,十一年前我這麼想,現在亦然——但是小妹喜歡你,她很倔強,辛苦打工一整年,存錢在你生日當周回台灣,數不清多少次,我叮嚀她不準在外頭吹冷風,可她從來沒有听過我的話,執意要在你下班的路上等待,只為了想看你一眼——」
池中旻皺起眉,他不知道有這一回事,芽芽她……每年都回台灣?在他生日那一周回來?
這就是她和父親瞞著他的事嗎?其實她每年都回來,卻沒想要跟他見上一面,為什麼?
如果我留在你身邊,你會不會覺得跟我的戀愛很沉重?
想起她曾沒自信地對他說過這樣的話。是了,因為她喜歡他,在她出國前一年,他拒絕了她的告白,甚至用行動告訴她,他只想和她當兄妹,不死心的她想見他,卻又怕他覺得她的愛太沉重,所以偷偷的、遠遠的看他一眼,她就開心了。
「笨蛋!」難怪父親會在電話中語重心長的對他說,要好好對待芽芽。
因為她的執著,感動了他老爸,老爸才從中撮合,要她到他身邊來。
好在,他看見了,沒有讓她再傻傻的等下去。
情潮來得那般猛烈,池中旻根本不管一旁是不是有人正虎視眈眈看著,低頭凝望懷中睡得香甜的黎子芽,沖動讓他做了找死的舉動——捧著她的小臉,低頭再吻她。
孿生子同時危險地眯起眼,發現到池中旻的反常之處。
「該不會你遲鈍到我說了你才知道,小妹每年都站在冷風中等你吧?」吳家衡在說話的同時,吳家志已經開始卷袖子了。
看來這頓打逃不掉,而且是他活該,誰教他竟然從來沒有發現!
池中旻默不作聲,緩緩將懷中的黎子芽放平在沙發上,仔細確定她耳塞有塞好,這舉動證實了吳家衡的猜測。
「你知道嗎?池中旻,我們兄弟也喜歡草莓蛋糕,但是小妹只會買給你,她親手做的草莓蛋糕,我們沒有人吃過。」吳家衡野蠻的挖走蛋糕上的草莓,塞進嘴里一口吃掉。
慢著,他們生日?她回台灣?
自從芽芽去英國之後,他忙于工作,忙得不知道該對自己好一點,忙得忘了草莓蛋糕的滋味。
只有在生日那一天,父親會給他一個草莓蛋糕,鮮女乃油加了很多砂糖,是他喜歡的味道,但從來都不告訴他是在哪里買的。
今年生日還沒到,但去年、前年、大前年,她離開後的每一年,他都會吃到那個甜到不行的草莓蛋糕。
「笨蛋!」打工一年存旅費回台灣,卻從沒站在他面前說一聲‘我回來了’。
池中旻離開沙發區,認命的月兌下西裝外套以及領帶,對雙目冒出精光的孿生兄弟道︰「說好別打臉,不是我靠臉吃飯,而是芽芽看見了問起,我瞞不了。」
「很好,特地來台灣就是為了揍你,算你有自知之明,就不打臉!」
心疼表妹多年的雙生子,怒氣有了宣泄之外,應該說——他們等這天等了很久,矛盾的不想讓小妹跟這遲鈍混蛋的男人有牽扯,但又想有個名正言順揍他的理由……搶走他們的寶貝小妹還未婚同居,挨一頓揍,合情合理吧?
這廂男人們摩拳擦掌,怒目相向。
而熟睡的黎子芽則不知道在她睡死時,一直不想被池中旻知道的秘密,被表哥們給掀了,而且他們又為了她對他大打出手,就像小時候一樣,兩個表哥聯手把池中旻狠扁一頓。
乓乓乒乒——
男人們打得火熱,睡得香甜的她,翻身雙手亂揮亂抓,抓到了男人們隨手放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她抱過來湊到鼻尖,深深嗅聞,一件聞過一個件,丟掉兩位表哥,只留下池中旻的——嗯,是她熟悉的味道。
嘴角揚起安心的笑,小臉蹭著他的衣物,再度沉睡。
在睡夢中的黎子芽不知道,她的管制欲旺盛的表哥們因為她這舉動,又嫉妒眼紅的多揍池中旻好幾拳……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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