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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陽暖暖照射下,天氣一掃陰霾。
清幽的北縣山郊,一處蒼郁森林的月復地,一棟白色兩層樓洋房就坐落在那里,洋房的圍牆爬滿藤蔓,像是走進夢幻森林一般。
一輛黑色房車,緩緩駛近這棟洋房,在門口停下。
時麟不了車,站在大門,看著這棟熟悉又陌生的小屋。
有多少年沒來這里了?這里……跟他記憶中一模一樣。
圍牆上藤蔓的顏色會隨著季節有所不同,像這個時節,會被女敕綠的芽葉妝點得柔美。
推開雕花門,踏進洋房前院,就會看見種植在兩旁,盛開的百合花圃。
徐徐微風吹拂,他閉上眼,深深呼吸,聞到淡淡的百合花香。
再次睜開眼的那一瞬間,他仿佛看見母親縴細瘦弱的身影,就站在百合花前,探身嗅聞花香,嘴角揚起滿足的微笑。
再一眨眼,母親的影像又消失了。
母親過世多久了?八年、九年?為什麼都過了這麼久,房子打掃得依舊干淨,花圃里的百合花依然盛開?難道這里……仍有人居住?
「請問找哪位?」一名園丁打扮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現,他將雙手往身上的圍裙抹了抹,疑惑地問,可在看見時麟的面容後,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叫了聲,「時麟少爺,你回來了。」
時麟驚訝,這人怎麼會知道他是誰?「你是……」
「時老爺生前跟我訂了個長期合約,讓我來照顧這棟房子還有百合花,說等到有一天少爺回來了,會再安派我其他的工作,少爺,你看看,這次百合開得好,太太在的話,一定會很開心。」園丁笑呵呵,熱絡地跟時麟說著。
原來父親走後、仍讓人照料這棟房子,沒有讓無人欣賞的花圃敗壞,保留著母親生前的模樣,讓百合繼續盛開,讓父親對母親的愛,能夠延續下去。
心……微動,
他以為經過這麼多年,房子早因為無人照料而頹圮,以為母親最後的影像會被抹去,想不到卻被完整的保留下來。
保留著,等他回來。
為什麼呢?這麼想要得到這棟房子,但卻從來沒有回來看一眼,如果他來看了,是不是就會明白,他的母親其實一直都被好好呵護著,過得很快樂?
走進房子里,他看見熟悉的沙發,以及母親最愛的貴妃躺椅,都還擺在原來的位置,就像母親隨時會從外頭散步回來,走進屋子里喊他一聲——阿麟。
「我沒見過你,你怎麼知道我是誰?我媽跟你提起過嗎?」時麟問著跟他一起走進屋子里的園丁。
「喔,我是少爺出國後才來幫忙的,後來太太身體很虛弱,沒辦法親自種百合,老爺就讓我來幫忙,一做就做到現在,想想也十幾年了,太太和老爺常常提起你,這里還擺著你的照片,來,你看看!」
早在進門就看見了。
他記得母親怕冷,所以屋子里特地建了一座壁爐,冬天時,只要燒點木柴,屋子就會暖烘烘的,還可以把母親蒼白的臉蛋映照成一片緋紅。
壁爐上擺放了一整排的相框,全部都是他的相片,他在美國求學期間參與社團活動的照片,以及……他大學畢業的學士照,就放在正中間,相片還刻意放大,旁邊還擺著他史丹佛大學的畢業證書。
足以見得,父母為他感到驕傲。
可他卻恨著自己的父親,無視他對母親的疼惜體貼,被仇限蒙蔽雙眼,一直恨著他。
一股氣梗在胸前,讓時麟難受。
為什麼不告訴他?為什麼要到現在才讓他知道,一切都是誤會?
倘若就讓他一直恨著,他現在的心情不會這麼復雜。拉扯他的胃,有種快要吐的感覺。
如果他早一點……不顧一切回來台灣見母親,是不是就會知道事情的真相,那樣他可以陪母親走過最後的人生,也不會……沒有機會了解自己的父親。
「少爺,你慢慢看,我還得忙一下,等等再招待你。」那園丁識趣地走開,留下時麟一人在房子里,探索很久沒回來的家。
他今天一早就沒看見妻子的人影,反而在書房桌上看見一只信封。
信封里只有一張寫著這棟房子地址的紙,以及一把鑰匙。
時麟知道是誰把東西放在桌上,只有越來越不怕他的妻子敢這麼做,敢這樣多管閑事。
可他不生氣,拿著這把鑰匙,開著車,一個人來到這棟房子。
現在,他瀏覽著自己成長的照片,也看見了……父母的合照。
鶼鰈情深,那是他看見照片後唯一的想法。
照片中的母親,瘦弱得如同一副枯骨,可長相幾乎跟他一模一樣的父親,卻是身強體壯。
他正彎腰為母親穿鞋,這樣的畫面,讓他的心激動不已。
握著相框,時麟雙手顫抖,他坐到沙發上,腦袋一團混亂。
突地,手機鈴聲響起,讓他混亂的思緒有了分流的出口,他立刻接起電話。
「時麟!」電話那頭,傳來鐘佩吟焦急緊張的嗓音。
「怎麼了?」很少听見她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他也跟著緊張起來。
「我剛在燕姐那里,二哥跟我說,爺爺被送進急診室了。」鐘佩吟快速地說,從背景聲音可以听出來,她正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詳細情況我也不清楚,我現在已經在路上了。」砰地一聲關上車門,接著是平穩的引擎發動聲。「我現在要趕去xx醫院,時麟,你快點來!」
「你快點來」這四個字,讓他的心仿佛被重重一擊。
「……」他無語,但內心卻是五味雜陳。
爺爺病倒了,幫他母親完成心願,用嚴厲假象逼他成器的老人,病倒了。
這情況就像當年他得知父親病危的那一瞬間,他雖然難以置信,但因為被仇恨蒙蔽,他最終還是沒有去見父親最後一面。
他來不及了解自己的父親,現在會不會也來不及認識他的爺爺,那是他僅剩的血親了。
「你來啦,你一定要來!」
在他猶豫旁徨時,鐘佩吟的聲音再次傳入耳中,響亮無比。
「你再不來就來不及了,你一定要來喔!」
完全不給他反駁的機會,她說完便直接掛了電話。
「這女人……」時麟皺眉,看著手機螢幕上她的照片,低聲沉吟,心想著他老婆越來越不怕他了。
回去絕對要給那個笨蛋一個教訓,竟然敢掛他電話,有沒有搞錯!
心里雖然想著回去要給她好看,但他卻是顫抖著雙手,沖出母親生前的住處,坐上駕駛座,一路疾駛下山,直赴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