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說,電話那頭便傳來卞珒低低的笑聲。
雖然一開始是曾心唯主動要了聯絡方式,但身為男人,他怎麼能一直保持被動姿態?
他不能,也忍不了。
一方面是想親耳听見她的聲音,雖然讓人暗地里看著她,追蹤器也在她身上,能確定她一切都安好,可現在平板電腦上閃動的紅點,已經滿足不了他了。
因此在她一回到美國,前腳踏進她紐約的住處,他的電話立即尾隨而至。
「下周我回紐約,屆時一起吃個飯。」他主動邀約,定下約會。
「好啊,一定!」被喜歡的人上動邀約,心唯自然馬上答應,至于剛才還考慮的矜持啊,閃一邊去吧!
「累不累?要不要休息?」
「還好,可以再講一下下話。」她躺在床上,沒拿手機的那只手,將粉紅河馬抱在懷里。
「嗯,那就再聊一會兒吧。」他的語氣不怎麼熱絡,不像是很喜歡和她聊天的口吻。
但這個「一會兒」卻是聊到她睡著了,他不禁輕笑出聲,對著呼呼大睡的她,輕聲說,「晚安。」才收線。
卞珒主動關心,溫柔細膩的呵讓,讓曾心唯淪陷得很快,無法自拔。
淪陷的,不只是她而己,卞珒亦然。
一直以來,他告誡自己,她是他必須守護一生的人,絕對不能讓她傷心,也不會讓沒有意義的煩惱去困擾她,比如——家人的反對。
平板電腦出現的是紐約街道圖,圖中心跳躍的紅點,在數小時前便以相同的速度飛越美國境內,往黑點的方向——往他的方向而來。
他表情不禁放柔,這代表了曾心唯正在回紐約的飛機上,再過幾個小時,他們就能見面。
六月是結婚的旺季,檔期一整個暑假都滿檔,一連兩周待在漢普頓,這周她會回紐約,準備一場在紐約的婚禮。
他們己經有兩周末見面,待會忙完後,他們會踫面——只要打發掉眼前不重要的人,他就可以立刻飛奔到她面前。
必掉平板電腦上的監控程式,他抹了抹臉,抹掉臉上的溫和笑意,讓冰冷拒人于干里之外的氣息、瞬間充斥他周身。
卞珒去見了那個被他咬了一口,氣到心髒病發,被他送到一家私人醫院的卞家老太爺,卞塊。
「到現在才來。」那個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氣虛老人,那虛弱的模樣,完全看不出來他曾是商場上叱 一方,以低價並吞同行競爭對手並不擇手段擴充自己事業版圖的梟雄。
唯有那銳利的雙眼,仍透露出他曾經歷過的大風大浪。
曾經,卞珒看著爺爺允滿責備不滿的眼神,深感痛苦不已,如今他已經不是那個需要別人看重來獲得自我肯定的少年,他是卞珒,他不需要家族的支持,也能殺出一條血路。
他挑了一張距離爺爺最近的沙發椅坐下,慢條斯理的交疊雙腿,一雙教人看不透的冷眸,不語地凝望著卞塊那張老邁的臉。
舍棄荒誕的過往,卞珒學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耐心的等,比對手更沉著,從容不迫地等待最佳殺出的時機。
「別以為你和卞玨那死丫頭聯手搞出來的事情沒有人知道!我睜只眼、閉只眼隨你們胡搞,看你們兄妹倆能搞出什麼名堂來,之所以不聞不問,是因為沒必要。但你在想什麼?你是什麼身份地位?竟跟個收養來的女孩子胡搞?卞玨的事情還沒給你教訓,非要我取消你的繼承權才會記得你姓卞嗎!」
滴滴滴滴——
老人家情緒過于激動,讓測心電圖的儀器鬼叫,盛怒的老人這才壓下火氣,不再動怒增加心髒負擔。
見爺爺生氣,拿取消繼承權來威脅他,卞珒不疾不徐站起身來,在大得如飯店套房般的病房里找到了吧台,為自己煮了一杯黑咖啡。
他執著咖啡杯,緩緩走來,背靠著窗,一臉輕松自在地啜飲著。
「卞玨不要卞這個姓氏,她走了,你唯一的指望只剩下我,取消我的繼承權,你又怎麼制得了我爸?」語氣很淡很淡,提醒了老人,今非昔比。
老人面色一凜。見爺爺臉上的表情,卞珒仍不動聲色。
「我們不妨來談個交易。」他放下咖啡杯,從容地道︰「你不妨礙我,爸爸那里,我可以幫你一點小忙。」
卞塊眼中閃過一抹惡意。
卞珒一點也不懷疑,爺爺的選擇會是什麼。
他們卞家,是一個外表華麗,其實內部丑陋不堪的牢籠,如果可以,他不願生在這樣的家庭。
婚姻向來是一種手段,親情這種東西根本不存在,仔細想想,他以前不斷的叛逆,期待忙碌的父母親能夠多注意他一點,現在想來,簡直是可笑到極點。
在卞家人眼中,只有生意、利益,只有自己。
他到大了才認清,他的爺爺和父親,看似和諧,其實私底下為了自身利益纏斗多年。
而他身為卞家的長孫,這幾年來單打獨斗,斗著斗著,竟成為卞氏第三大股東,與父親、爺爺三人分庭抗衡。
「你說過,我的姓氏會告訴我,我該定哪條路。現在,我是你值得夸耀的長孫了?」他嘲弄地問。
老人沒有回答,也沒有告訴卞珒他選擇的答案。
但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卞珒離開了醫院,離開了爺爺,離開了烏煙瘴氣的家人。
多年前,因為他需要能夠保護曾心唯的力量,于是接受卞家為他安排好的所有課程,一步一步往上爬。
這條路,他走得不平順,極為痛苦,唯一支持他走下去的,是那個女孩……她的單純美好,她的快樂,是支持他走下去的動力。
他絕不會讓任何阻礙擋在她面前,不會讓任何丑陋的東西接近她——今天是爺爺表示對他選擇的對象不滿,不回來「關切」他感情生活的,應該就是父親了,不過無妨,他也會提出相同的交易條件,來「說服」父親,相信父親不會不答應。
想著她,為她設的專屬來電答鈴就響了起來。
「你到了?」他接起電話,口氣輕快。
電話那頭卻沒有聲音。
「心唯?」他輕聲喚。
「……嗚。」傳來抽泣聲。
卞珒臉色大變。「心唯,你怎麼了?告訴我,你出了什麼事?」一邊說話的同事,他掃開隨身的平板電腦,進入監控程式。「不怕,我馬上去找你。」
「……我想見你……我要不能呼吸了,我在公司,你可不可以來接我……」她哭出來,哭得傷心欲絕。
ipad總算載入了程式,那個跳躍的紅點所在地,正如同她所說的,在她公』司。
「我馬上到,別哭……」他囑咐一旁的助理快點派車,踏出醫院大門時,車子正好到,他一邊安撫哭得傷心的心唯,還想著——
她曾幾何時哭得這麼傷心難過?
「發生什麼事?你慢慢說給我听,說不定我能幫你解決。」
「不行……沒有辦法可以解決……來不及了……我甚至來不及見他一面……」
曾心唯放聲大哭,哭得好傷心、好委屈。
卞珒听她哭,心頭就泛酸,這……就是心疼的感覺吧?
「說說看,說不定我能幫你想辦法,我有我的人脈……」
「金叔叔……」她用哭腔濃重的聲音說。
卞珒听見她提起「金叔叔」,這是她在自己面前第一次提起這個人,他心頓時一沉。
被發現了嗎?
「……他是我爸爸的朋友,爸爸過世後,他一直支助我,默默看著我長大,我很想見他一面,最近這幾年我賺了錢,就托人找他,我想見他……可是來不及了,我的助理找了一個前FB!探員幫我找金叔叔,我剛剛收到探員的報告,金叔叔……已經死了,難怪他最近都沒有回信,嗚,來不及了……」
說完,又嚎陶大哭。
聞言,卞珒是在無言。哪里來的FBI探員如此兩光,他好端端的在這里,還活得好好的!
眼下,該怎麼讓她不要再哭了昵?總不能自曝身份告訴她,他就是她的金叔叔吧。
「我很快就到了,別哭。」他從車後座的暗格中拿出紙和鋼筆,在上頭寫了幾行字,塞進信封封好,遞給司機。
口風緊的黑人司機,看見那信封以及特殊封泥,再加上卞珒催促的眼神,他立刻了解,收妥那封信。
務必要在最快的速度將信送到她手上,以免她哭個不停,哭得他心都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