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信義區一棟以出租場地舉辦活動而聞名的大樓內氣氛熱絡。
挑高的設計讓室內看起來寬敞又氣派,天花板垂下的水晶燈飾華美絢麗,四周燈光柔和,音響設備高級,飄揚的音樂舒適悅耳。
想訂到這麼優質的場地辦活動,要透過層層關系,而既然訂到這麼好的場地,自然得把活動辦好才行。
梅紗神經緊繃,盯看現場每個小細節,不只一次把外場的服務人員叫到後台訓話。
「我說過,擺盤很重要,隨時都要注意吧台的清潔,清理時不能影響到賓客的取餐動線,收拾餐盤的動作要輕柔、快速。」她穿著套裝,臉上畫看艷麗的濃妝,手上拿看餐盤,對那些年輕的服務人員示範動作。
突然,她眼尖地看見一個工讀生擺臭臉,銳利的眼神馬上瞪過去,語氣凶惡、氣勢萬千地道。「別給我擺那個臉!對,你只是工讀生,但既然要領這份薪水,你就要做到我的要求,你不想學沒關系,多得是想學的人。」
梅紗對每個細節要求都很嚴格,自上大學起,她課余時間就待在公司,從基層學起,因此才能在一畢業後接手一切管理工作,而姊姊梅林則專心廚房的事。
正式工作四年,梅紗得心應手,在員工面前頗有威望,也建立了自信。
「紗紗,廠商送來的酒和一開始訂的不合。」管理酒的員工跑來向她求救。
一听事情非同小可,梅紗立刻到後門去清點那些酒,然後痛罵那家送錯酒的廠商。「我一個月前就向你們調這批紅酒,千叮呼萬交代不能出錯,大家合作這麼多年,現在是給我難看?我手上還有一些存貨可以先擋著,我給你一個小時調酒,一個小時後,我要看到我訂的酒出現在宴席上。」
謗本不給人回答的空間,她強勢的要求事情要照她的意思辦。
處理完酒的問題,在走回會場的路上,她接了幾通業務上的電話,喬定了幾個案子,順便替好友解圍。
「紗紗,你最近火力全開,好可怕。」蔣立亭是梅家美宴的首席甜點師,剛剛完成現場制作泡芙塔的表演,就被客戶纏住獻殷勤,幸好好友正巧氣勢洶洶地走來,將她帶離會場。
她理直氣壯道。「快年底了,趕過年前搶錢好分紅!」她可是財務大臣,當然要為公司的人還有自己謀福利。
除此之外,她最近在工作上這麼野心勃勃,跟順利的感情有關系,他讓她有所向無敵的感覺。
「那我就等分紅,紗紗,我可以先走了嗎?」蔣立亭扭捏害羞地問。
堡作上,紗紗是她的上司,即便兩人私交甚篤,但為了私事要早退,她還是會不好意思。
「快去吧,我伯某人等不及了。」梅紗爽快的回答,微笑中暗藏挪榆,為自己惹來好友在她腰間一掐。
「哎喲,會痛啦,快快快,殷岳在等你!」梅紗笑看閃躲,催促臉皮薄的好友下班約會去。
「路上小心,幫我跟殷岳問好,還有謝謝他的早餐,小籠包非常好吃!」她幫好友月兌下廚師白袍,一邊笑咪咪道。
「你怎麼這麼好講話……紗紗,你怎麼了?」記得上回自己因為私事要早退時,她才沒這麼和顏悅色,擺足了上司的機車嘴臉,讓她好氣。
她才不會告訴別人,只要行個方便讓亭亭跟殷岳去約會,就有種為難到蔣御文的快感——梅紗偷偷為這個幼稚舉動竊喜,看蔣御文吃癟的感覺超好!
「因為你今天表現很好,所以獎勵你一下。」她沒有說謊,亭亭今天現場制作的泡芙塔非常精彩,一推出就立刻被拿光。
送好友離開,走出門時被太陽一曬,她頓時有點頭暈,踉蹌了一下。
「紗紗!」蔣立亭失聲尖叫,扶住身形搖晃的好友。「你還好嗎?生病了?」
紗紗一向很少生病,但一病起來就要人命,像上回的腸胃型感冒,短短幾天便瘦了三公斤。
「沒有,只是頭有點暈,大概是冷氣房待太久了。」梅紗站穩身子,笑笑地安撫好友,一臉沒事樣。
「是嗎?我怕你又感冒了,雖然是夏天,還是很多人感染到感冒,雖然殷岳說只有笨蛋才會在夏天感冒,」
「很不巧他就是那個笨蛋。」梅紗聞言爆笑出聲。
蔣立亭愣了一下,隨即笑出來,兩人笑了一陣子,才讓一頭霧水的殷岳接走蔣立亭。
梅紗目送殷岳的藍寶堅尼離開,才轉身走進會場。
就在轉身時,她看見一個人。
李國澤——今天活動的主辦人,與梅家美宴合作多年,是一個對甜點有特殊要求、品味奇高的男人。
此刻,他竟然放下賓客,站在大樓死角,用令人發毛的笑容盯看駛遠的藍寶堅尼。
「李先生?」她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梅小姐。」風度翩翩,氣質偏陰柔的李國澤,朝她點了點頭。「我出來透透氣,這麼巧遇見你。」
瞬間,那種詭異的感覺消失了。
梅紗眨了眨眼,心想應該是自己的錯覺。
「今天來了很多人,您的活動很成功。」她微笑,客套社交。
「多虧了梅家美宴的鼎力協助。」李國澤十分溫和有禮。「一起進去吧,我們兩個不在,手下肯定搗蛋了。」
「哪里,李先生的員工是出了名的敬業,不會有問題的。」梅紗夸贊一番,兩人一前一後,再度踏入會場。
梅紗看看李國澤走人群中,與客戶意氣風發地說話,完全是她熟悉的模樣。
可為什麼……她卻有種不安的感覺?
李國澤這個人,讓她覺得怪怪的……
「怎麼個怪法?」蔣御文一听梅紗提起工作上遇到讓她不舒服的「客人」,殺氣都出現了,「他踫了你?還是對你說話不禮貌?」
在梅紗的小鮑寓里,他舒適的側躺在小牛皮貴妃椅上,梅紗則靜靜的靠在他懷中。
「你想到哪里去了。」梅紗心里甜,可還是翻了個白眼,推了下他的胸膛,不過才拉開五公分的距離,立刻就被他扯回懷里。
倚看他的胸膛,聆听他的心跳,感覺他的體溫,梅紗不禁想笑,這個人,連一秒鐘都不想跟她分開。
「是合作多年的客戶,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可能是我最近太累的關系,才會胡思亂想。」這麼說,一方面是不想讓他擔心,另一方面她也覺得是自己想太多,一旦把心里的疑慮說出來也就沒事了。
「太累?」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他目光緊盯著她,將她轉過身來,捧起她的臉細細檢視,看她的氣色,以及本就沒什麼肉的臉頰是否更加消瘦。
經他x光眼的檢視,紗紗大概瘦了零點五公斤。
「忙歸忙,也要好好吃飯!你看你又瘦了,肯定是沒好好吃東西的關系才會氣色這麼差。」他碎碎念,臉色不太好看。
雖然被數落了,但梅紗一點也不覺得委屈,因為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這個男人對待她的方式跟以前不一樣。
板起面孔訓她,是為她好、擔心她,他會清楚說明理由,不像以前,總冷著一張臉等她道歉,道了歉,她還是不懂自己哪里做錯了。
「你好煩。」她雛眉抱怨,但心里的甜濃得化不開。
她感到幸福、快樂,可這麼快樂時卻又會忍不住想——他是歷經了多少段戀情才變得這麼體貼溫柔?
「你在想什麼?!」蔣御文暴跳如雷,伸手敲了她的頭。
「噢,很痛耶!」她痛得靚淚。
「什麼叫我經歷過多少戀情才變得這麼『體貼溫柔』?你認為我字典里有那四個字嗎?如果對象不是你這個笨蛋,我何必這麼勞心勞力?」他伸手捏她的臉,力道不重。因為舍不得懲罰她,又氣不過她講的那些話,才下手表達他的不滿,可看她流淚,自己又心疼……
蔣御文不知道懲罰的究竟是她還是自己。
「咦?我講出我的心聲了?」梅紗大驚失色。
「笨蛋。」白了她一眼,蔣御文沒好氣地嘆息,伸手揉揉她被他敲痛的部位。
「我不常在你身邊,保護你的機會有限,你自己一個人要多注意,寧可多疑也不要錯信,你既然覺得對方怪異,讓你不舒服,就離他遠一點保持距離……」
听他滿口的叮呼,梅紗覺得煩死了,可听出他言語中的關心,心中又甜又喜,于是……
她眯了眯眼,盯看他喋喋不休的嘴唇,湊上前,將自己的嘴唇覆上他的。
「紗紗——」蔣御文皺眉,不贊同她又在他說正事時用這招來讓他閉嘴,最糟的一點是,無論現在還是少年時期,他都對這招沒轍。
「死丫頭!」蔣御文又怒又窘,對自己的沒定力感到生氣,雙手卻又控制不住地環抱住她,加深這個吻。
梅紗嘴角喃看一抹笑,捧看他的臉回應,為自己成功止住他的叨念竊笑不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