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愛奇魔女 第五回

人家說出師不利,大概沒有人能比不奇更加體會這句話的。她跟著司徒燁、司徒宛兩兄弟趁著黎明出發,三個人都無話可聊,只好悶著聲逕自騎馬趕路。

嘿、嘿,沒錯,不奇自己騎一匹馬,諸位想想——我們不奇姑娘這麼聰明,會不知道逮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想辦法逃嗎?她是承諾要做他一個月侍女,卻沒承諾她看到了逃生的機會不溜。能夠逃掉這一個月的奴役,誰會傻得留下?不奇的「言而有信」這四個字只針對她沒有人身危險的狀況下才成立,現在她「失身」的危險可是很大喔!

再說,司徒燁自己不是說缺少一點生活的小樂趣嗎?她這也算是提供娛樂的一種方式吧!

第一招,尿遁法。騎出開封府外數里路後,她一個突然勒住了座騎,掉頭往草叢里奔過去,拋下了一句,「公子,我去解手,你可別過來。」

可惜司徒燁輕輕吹了聲口哨,不奇騎的那匹馬竟像通靈似的,又載著她跑回來。「你需要解手……也用不著騎馬過去吧?」

「哈,哈。」司徒宛一旁幸災樂禍的說︰「我大哥早料到你會騎馬逃跑,他特別叫你騎這匹‘白星’,因為它只听我大哥的命令。勸你省點力氣吧!」

不奇只好紅著臉喃喃的說︰「我只是需要解手而已。」一眼偷瞧過去,那司徒燁臉上沒啥異色,倒是那雙眼像是洞悉所有秘密,隱約冒著有趣的小火花。

她第一個月兌逃妙招——失敗。

接著她安分守己的坐在那匹馬上,老老實實騎在他們兩人身後,偶爾對四周的風景發出哇!嗯!有一聲沒一聲的訝異驚嘆。等過了不久,前面兩個家伙似乎都沒有再注意她時,不奇微微笑。

第二招,且走且逃。這招說來很簡單,就是趁人家沒發現的時候——快溜!她為了讓馬兒繼續前行不敢勒停了馬匹再下馬,只好在他們經過樹林時,攀住其中一根較低矮的樹枝頭,騰空而起。

不想,那匹馬兒竟又再度嘶鳴了起來,還自個兒停下馬蹄,不再前進。這一攪和,司徒兄弟如果不回頭,那才奇怪。

「嘿嘿嘿……」不奇尷尬的笑著,兩只手還攀在樹枝上,雙腳兀自空晃著。司徒宛首先爆笑出聲,「哈,好好笑,你這模樣就像一只掛在枝頭的小猴兒一樣。笑死人了。」

臭小子,看我不宰了你。不奇心頭罵道,嘴巴上卻只好說︰「我嫌大家悶嘛!所以活動活動筋骨,順便耍點特技娛樂大家。」

司徒燁只挑高了眉毛,要笑不笑的看著她。

反正她這號稱「再世女孔明」的顏面已經掃地,要笑就讓他笑個夠。不奇紅著臉一個騰身轉個圈,姿式滿點的落了地,拍拍自己的衣服,若無其事的走回那匹「白星」的身旁,牽起韁繩說︰「我們走吧!」

唉,不奇這次真是栽在這匹白馬的手上了。

暫時無計可施的不奇,跟著他們兄弟繼續往前行,約莫到了晌午時分,他們一行人來到了一個方圓不過幾里的小市集,看得出來是務農為主的莊稼漢挑著一擔擔各色果蔬與雜貨吆喝買賣著。

因為來到了市鎮,所以他們都下馬改用步行,一來方便,二來也省得馬兒去撞到或踩傷他人。不奇牽著溫馴的白馬,東顧西盼樣樣好奇。

「大哥,前方有個小茶樓,我們中午就到那兒用餐好了。」司徒宛只對著司徒燁說話,半點都不把不奇放在眼中。八成還在為了昨天知事府發生的事生氣……小氣鬼全都是這副德行。

司徒燁點了點頭,也不向她招呼一聲,兄弟兩人就牽著他們的馬兒走了,不奇偏不跟上前去,她慢吞吞的走在他們身後。若不是這市鎮太小,沒地方可躲藏,她倒是很想一走了之。

認命後,不奇也牽著馬走到小茶館,看到司徒兄弟已經挑好了一個四方桌子坐下,她就臭著張臉朝他們那一桌走過去,一還沒坐下,就听到司徒宛在大叫著,「你干什麼,僕人怎麼可以和主人同桌?」

不奇「青」了司徒宛一眼,「那你這個隨從小弟,怎麼就這麼大方的坐下了?」

為了行路方便,司徒燁裝束是一派平民書生的樣子,而司徒宛就只好裝成書生旁的小隨從,現在又多了不奇這個小女僕,成了奇怪的三人行。和這討人厭的萬徒死比起來,不奇心想她這個小女僕也不見得低等到哪兒去。

「你還敢頂嘴,做我們司徒家的女僕,一旦頂嘴可是要處罰的。」

不奇擦腰冷笑說︰「我怕死了。」

「好個狂妄的女僕,可憐一個弱質書生,倒讓人欺負了。」就在此時,不奇背後傳來了一句嘲諷的話,出自一個女人口中。

「師妹,不要多管閑事。」旁邊的人又說。

「我看不過去啊,況且我也想和那位文質彬彬的書生好好親熱親熱。有我們天山幫的幾位義俠為你出頭,這位公子不必擔心這種狂妄放肆的小賤人。不如我來替你教訓這個沒規沒矩的丫頭吧!」

不奇听到那女人口氣妖媚十足,討好的意味大過于拔刀相助,加上腳步不住的往這邊移動,意圖明顯讓人不覺好笑。姊兒哪個不愛俏?想是她看上了司徒燁這假書生。

不過听他們自報名號,她才知道身後這幫人原來又是天山幫那幾個家伙,為了一塊幫令窮追不舍的自雲南追到河南,幾次甩掉了他們,這次竟在這路上又踫到?真是冤家路窄。早知道就不撿他們那塊臭令牌了。

不奇偷看了一下司徒燁的側臉,俊拔出色,難怪那女人這麼快就被吸引。可我們這位酷王爺听到人家挑逗的暗示,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照舊喝著他的酒,吃他的菜。

「師妹,人家既然沒有應聲,你就不要多管閑事了。」後面又一男子開口。

「要你多話!」女人斥喝了一聲,接著又笑著說︰「這位公子,我們交個朋友吧!我瞧你是出外人的樣子,大家認識認識,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司徒燁並不回答。不奇也在想著自己該不該去蹚這渾水,就怕他們一認出自己,又要胡打蠻纏上來。話說回來,這或許是她能月兌逃的最佳機會,趁眾人打得一團糟之際,來個聲東擊西。

此刻,司徒宛已經怒道︰「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女人家,自己前來攀親帶故的。我們自會料理我們家的事,用不著你多事!」

這話講得極不客氣,惹得另外兩個男子不得不站起身來,「這位小兄弟,你未免太沒有禮貌,我們師妹好心上前問候,就算你不稀罕也不該平白侮辱人呀!我們天山幫雖然不是什麼大門大派,在江湖上也算有門面的。你們不看僧面總也該看點佛面吧!」

不奇這時已打定主意,「哼,天山幫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學了些三、兩個小把式,你們以為這樣就能橫行天下?我們公子只要吹口氣,你們就要倒地不起。等他一揮手出去,哈,那你們的小命就沒了。」

江湖中人多半個性莽撞,一言不合就開打,如同家常便飯一般。經過不奇有心與司徒宛無心的挑釁之後,天山幫三人倒都臉色一沉,大胡子的那位冷笑三聲,「好呀,我孫二倒要領教一下這位公子的厲害。」

「二師哥,不許傷人,否則……」那位娘子口中還在說,那人卻已提刀一招破斧開天的劈了過來,當下不奇斜地跳了開來,那刀硬生生的直往桌面砍下,堪堪要砍落那張桌子時卻又刀身一平,順著桌子橫切過去,像是會轉彎似的,司徒燁在刀鋒迎向自己險象環生時,持起手邊的竹筷子順勢那麼一夾,竟夾住了銳利攻擊。

也就那麼一瞬間,那兩個天山幫的人都看見了不奇,同時叫著︰「是這賊魔女,還我幫令來!」

一下子,不奇與兩名天山幫人,司徒燁與那位孫二,各自惡斗起來。司徒宛嘴巴念念有辭的說︰「我最看不慣人以大欺小、倚強欺弱,兩個對一個算什麼好漢。我可不是想幫你的忙,只是我看不過去……」說歸說,結果他也加入了戰場中。「說好了,你別以為我想幫你這惡婆娘。」

不過兩三下,強弱的態勢誰勝誰負便明顯得很。司徒兄弟武功高出那兩人許多,而不奇與那名風韻猶存的中年婦人交手,也還佔住了上風,但是她故意引婦人跳到茶樓之外交戰,假裝不敵而逃,那婦人當然不會這麼簡單放過取回幫令的機會,大喝一聲追了出來。

只要混入人群內,有的是機會甩掉司徒燁與其他天山幫的家伙。不奇的如意算盤剛打完,一個身影就一閃躍到她面前阻斷了她的去路。

懊死!她緩緩的抬頭起來,面對著司徒燁那張大理石刻的臉,她拉開嘴角笑說︰「我只是測測這里的路平不平,好不好走,萬一失了火或是地震也好有個逃難的地方……」

她一句話沒斷句,就讓他攫住了一臂往回走,追在身後的中年婦人臉色如土,顯然是追得沒氣了。她凶狠的瞪著不奇,然後返身回轉客店內。

里面已經恢復了原狀,除了缺了腿的幾張凳子和少了腳的兩、三張桌子,倒是什麼異狀都沒有。司徒宛站在牆邊,天山幫那兩個大胡子和黑臉的家伙則坐在地上,仔細一看,才發現他們身上都各負著傷。

「大師哥,二師哥!」那中年婦女急忙奔入,口中喚著,「是誰傷了……」這句話沒問完也知道答案。那兩名漢子各哼了一聲,撇開臉去。接著一看見不奇被司徒燁捉進了客店,才又眼楮一亮。

「這位公子武功的確了得,打敗我們兄弟我們也沒話說。就連身上讓你這小隨從刺了兩劍我們也都不與你計較。」孫二朗聲說︰「但是那位姑娘與本幫結下了很大的梁子,卻不是這樣可以了結的。」

司徒燁冷冷看了看不奇,「什麼樣的梁子?」

不奇倔強的噘著嘴,他卻使力的一握她的細腕,差點疼出了她的淚水。可是她好強的逼了回去,抬起下巴說︰「也沒什麼了不起的。誰教他們這些人看我們三姊妹單獨行路模樣可欺,也不掂掂自己有多少斤兩,竟想要強佔不怪的便宜。我不過是想了計謀,整治了他們全幫。平凡就順手撿走了他們幫內一塊黑鐵牌,一路上拿著它吃了幾顆什麼眼的,再來就是調了些人手幫我們送信盜寶而已。」

「哼,你說得容易。一口氣三個丫頭吃下了本幫儲存上百年的天山神眼,鎮寶之物也全被你們拿去送人。假借我們幫令,命本幫弟兄為你們賣命,花去多少天山幫的幫銀?傷了多少幫眾?現在你說得簡單。魔女我問你,我們幫令在哪兒?」大胡子叫著。

「大師哥,別和這魔女廢話,一刀殺了她,我們再來搜身。」那名中年婦人氣憤的說。

司徒燁冷聲說道︰「現在這位姑娘歸在下所有,如果她先前有諸多不對之處,希望看在我的顏面上,就此做罷。至于幫令……」他看著不奇說︰「拿出來還給這幾位俠士。」

「好個俠士。專作偷雞模狗的俠士,」不奇一面自衣中搜出那塊黑鐵牌,「怪不得我婆婆常說,江湖險惡,小心小心。原來就是有這種敗類,人前說的是人話,背地里仗著些武功專作些見不得人的事。」她扔到天山幫那伙人的腳前說︰「拿去吧,反正現在我也用不著了。」

大胡子面色陰沉的拿走鐵牌,「好,我們的確無法與公子為敵,我們走!」這幾句話說得咬牙切齒、深惡痛絕的樣子。

「人家根本不感激你,說不定還會偷偷來暗算呢!鮑子。」不奇大聲的說。司徒宛也皺著眉,「大哥,或許……」

但司徒燁舉起手阻止他們再說,眼看著那三人你扶著我,我扶著你,慢慢走出了客店之外。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連這點道理你都不懂嗎?」不奇看他們一走出去,就氣得甩開了司徒燁的手,在地上跺了兩腳說︰「那些人根本不是什麼俠義之士。你以為我們三人只不過是被調戲一番?錯了,他們接二連三打不過我們,半夜里在不怪房內噴蒙汗藥和藥,想迷昏了她好非禮。要不是我警覺心重,現在我們姊妹早就被他們廢了武功扔到妓院之中。還有他們的錢也全是些不義之財,我們還算是替他們做善事呢!要是真把天山神眼浪費在那些惡人手中,還不如賞給狗吃算了。」

司徒燁重新又捉住她的手腕,「坐下來吃飯。」

「我氣飽了。」不奇吼著,「等一下他們要是暗地里砍去你的腦袋,可別說我沒提醒你!」

他石刻的面容突然現出一分柔情,「你是在為我擔心?」

不奇反而一怔,臉又紅了。「我……我干嘛為你這種人擔心,我巴不得……巴不得他們早日把你解決,我就可以自由了。」

司徒宛一旁嗤鼻說︰「這謊話撒得真不高明。」

她的臉更紅了。氣嘟了嘴索性不開口,司徒燁也不逼她,只招來了店家換上新菜,三人享用了一頓安靜的午饈。臨走時,他們又多付了些銀兩好賠償店內被砸壞的桌椅杯盤等等,讓掌櫃的老丈迭聲稱謝。

「大哥,你說今日到得了董家莊嗎?」司徒宛一邊翻身上馬,一面問道。

司徒燁淡淡的說︰「我已經約好董莊主與夫人了。」

「太好了,好久沒見到董大哥,還有董夫人……」司徒宛突然轉頭對著不奇說︰「這次到外面來,我才曉得董夫人的好處。她不光生得花容月貌婀娜多姿、秀外慧中,就連她放的屁我看都是香的。見多了‘粗野女子’,我真恨不能插翅飛到董夫人那兒,享受享受江湖第一美女溫柔的對待。」

不奇轉轉白眼,她又哪點粗野?哪點不像女人了?雖然自小在黑心村內長大,可是婆婆們琴棋書畫一樣也沒少教給她們。婆婆們常說︰這些東西怡情養性可涵養她們內在,但絕不是拿來討好那些臭男人的。所以不奇一點也不想獻出她在女紅或是詩詞歌賦上的造詣。

況且奇婆婆說得很清楚,練功與讀書排第一,不許她為了那些閑差荒廢了作業。只要讓婆婆一看見她為了詩歌感動,就是一頓好打。

什麼江湖第一美女,有什麼了不起!

坦白說,司徒燁並不認為不奇缺少女人味。她或許沒有嬌聲細氣的說話聲,也與一般喜愛撒嬌或是溫柔體貼的可人女子有所不同,但是她在他的眼中依然獨具魅力。

否則他又何必費盡心思,將她帶在身邊呢?

當然,她對他是個新鮮的誘惑與挑戰。他想要降服她那顆古靈精怪的心,引燃她天生的熱情,擄獲她所有的忠心。一旦她真正成為他的,司徒燁相信她會成為他與眾不同的伴侶,刁鑽、倔強卻也美麗、忠心。

搖搖頭,司徒燁心頭苦笑著,這絕對會花掉他許多的功夫。她太難纏了!

下午一路上,她又試著兩度逃跑。現在她被迫騎在他們兄弟倆前面,這樣一來也省去他們頻頻回頭的麻煩。

「你干嘛帶著這個大包袱呢?大哥。不是我說你,這丫頭既不可愛又惹人厭,長得也不是里面最美的。就連小的那個都比她好,起碼看上去可愛多了。」司徒宛一旁抱怨不斷,「家中的小妾不去抱,卻來外面摘野花。」

「你開始婆婆媽媽了,宛弟。」他撇撇嘴說。

「而你卻被一個江湖魔女給迷去了魂,這樣一點都不像為人謹慎穩重,就連皇上都佩服的濟南王爺了。」

「或許這是你們沒看到的我。」司徒燁語重心長的說。

司徒宛抿緊嘴不願再說,沉悶的策馬前奔。只留下不奇與他並行,「怎麼回事,他吃多了辣椒嗎?火氣這麼大。」她睜大眼低語。

「你呢?火氣已經變小了嗎?」司徒燁側眼睨看她說。

不奇挑挑眉,「我該怎麼回答?你是主子,你怎麼說怎麼算。」

她眉眼間帶著幽默的笑容,風吹得散亂的雲鬢,會讓任何女子都顯得落魄,卻讓這個丫頭更添狂野與靈動之美,一雙烏亮出神的眸子,水汪汪的。司徒燁抑下蠢動的欲火,「我應該告訴你奴僕無故月兌逃在我們司徒家是很重的罪,要以家法嚴懲。今日你一共逃了幾次?四次、五次?很好。」

怒火竄過她的眸子,整個人都因為生氣而亮起來,「喂,你這算什麼……」

「你該不會認為自己犯了錯,卻不用接受處罰?」他淡笑問之。

她咬了咬牙,「好,罰就罰嘛!既然我有膽子做,也不會沒膽子接受後果。」說完,一個策馬她也迅速的騎開了。

真是個硬脾氣,司徒燁實在不知道她是吃什麼長大的,天底下最硬的牛皮嗎?這麼一想,他竟不自覺的大笑起來。

司徒宛與不奇都轉回頭來看他,一臉受驚的樣子,但他已經無力去解釋了。

就在他笑完後開口想說他沒事時,突然自樹林子間射出如雨般的流星飛鏢,「大家小心!」司徒燁只來得及這麼說,飛鏢轉眼間已來到他們三人身前。

密如黃蜂的飛鏢,司徒燁他們三人還能應付。唯一有危險的卻是身下的座騎,刀劍無眼,它可不會挑人或畜生才叮,偏偏飛鏢範圍來得極廣,功力較弱的不奇顧得了自己卻無法兼顧到「白星」。

勉力去救的結果,反而讓她多次陷入危境。司徒燁縱身飛到她的座騎上,拍開自己的馬兒,讓它為自己逃命去。護住了不奇的周身,他袖風一揚,便听得叮叮當當許多的飛鏢都落到了地上。

「是哪位兄弟與在下有過節,不妨出來一見。這樣暗箭傷人未免有失光明正大?」他朗聲呼道,眼觀八方的看見林子內衣衫一飄,「原來是天山幫的三位,既然都做了,何不坦言承認好了?」

司徒燁這句話說完,所有的飛鏢都已停發。司徒宛率先沖過去捉人,哪里還有人影,早在事跡敗露之後走得干干淨淨,「哼,果真是一群小人。」司徒宛一邊罵道,一邊自樹林子走出來。

他沒空回答宛弟的話,因為不奇埋首在他懷中的嬌軀半點動靜也沒有,「不奇?不奇?已經沒事了!」他搖晃著她的雙肩,她卻雙眼緊閉一動也不動。探手在她額際,冰涼得嚇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醒一醒,不奇!」他皺緊眉頭搜索著她身上,最後在她上臂找到一枚咬進肉里的小黑鏢,鏢有五爪緊緊卡著。「糟糕,想必這鏢有毒!」

司徒燁抽出靴上的小匕首,緩緩的畫開黑鏢旁的膚肉,不奇在昏迷中嚶嚀著,卻沒有醒來的跡象。撥開五爪倒勾後,他取出懷帶的一只磁石戒,輕輕吸起那枚黑鏢,聞了下鏢勾上的氣味。除了不奇鮮腥血味外,還有一抹淡淡的清香。

「居然用這麼毒的藥?分明不留活口。」

「大哥,怎麼回事?這丫頭受傷了嗎?沒問題吧?」一路上雖然和不奇吵嘴,但是司徒宛在經過這場生死斗之後,也對不奇產生一種類似同情與怪異友情的情感。所以他這句話問得真心,臉色也有著非比尋常的關懷之情。

隨意撕下衣服一角為不奇裹住上臂,點住幾個護命的穴位,司徒燁拿出他隨身帶的丹藥喂入她口中,他才告訴司徒宛說︰「她中了他們的飛鏢,鏢上喂了一種百步奪命蛇毒,現在暫時讓我用幾顆承天仙授丹護住小命,可是這撐不了多久。我要帶她先趕往石家莊,你找到走失的馬兒後,到石家莊來找我。」

不待司徒宛的回話,他已策馬飛奔。

羅帳燈昏哽咽夢中語

是他春帶愁來春歸何處卻不解帶將想去

隱隱約約中,不奇耳旁有著嘈雜來去的人聲,一個幻影疊過一個,她好像看見了不怪還有平凡,婆婆們生氣的模樣,她小時候挨罵的景象,還有一個無臉的女子,背對著她不斷的流淚哭著,模樣好傷心好傷心,不奇的心都讓她哭得碎了。那是誰?是娘親嗎?

可是她太累又沒力氣,所以那無臉的女子又消失了。斷斷續續,不奇還看到一些奇怪的人,有的認識有的不知,紛紛飄過她的四周,或笑或顰眉,或怒或喜的,最後出現的是一張濃眉大眼、英俊挺拔的臉,抿著似笑非笑的雙唇以及那惱人的黑眸。不知為什麼,她心中涌起一陣甜甜酸酸的滋味。

接著,他越走越遠,在他身旁出現的是一群美麗姑娘,個個都溫柔可人的對著他笑,並對著他招招手,結果他就靠了過去……

「不!不!」不奇搖著頭,痛苦的說著,「不,不要!」

「你醒了嗎?」一只柔荑探探她的額,「姑娘?你很安全了,不必擔心。」

「不!」她叫著,渾身整臉都是汗的睜開眼來。夢境突然地消失了。

一位容貌秀麗端莊的女子持著手帕擦著她的臉說︰「姑娘你是不是作噩夢了?別擔心,這是中蛇毒後正常的現象。現在你體內的蛇毒經過這一發汗,已經清得干干淨淨,只要休養幾天就沒事了。」

不奇躲開她的手帕,發覺自己身在一個非常陌生的環境中,這是一間布置極為高尚雅致的閨房,她躺的床是上好的檜木做成,妝鏡、幾台、窗欞四周無一不是精雕細鑿、用心不凡的精品。這是富貴人家才有的享受,她怎麼跑到這里來的?

「我在哪里?你是誰?這兒是甚麼地方?」不奇看向那位臉上擺著微笑的美麗少婦說︰「你是天山幫一派的嗎?」

「天山幫是什麼?」她持手絹兒微笑說︰「我們這兒是董家莊,我是董婉兒,你可以喚我一聲婉兒姊。」

董家莊……好熟的名字,不奇撐著頭想了想,哦,就是那個……「你就是江湖第一美女?」她眨眨眼問著。

董婉兒笑了兩聲,「那是以前我在江湖上走動時,一些無聊人取的外號。怕是嘲笑我是心狠手辣蛇蠍美人吧!你是不是听司徒燁說的?真想不到他這麼碎嘴。」她搖搖頭,鬢發上斜插的釵花五翠叮當直響,煞是好听又好看。

「司徒燁人在哪里?」不奇轉頭看著房內,尋找著人影,「我為什麼不記得我來到這兒?我是怎麼來的?」

「你忘記自己中了飛鏢嗎?」董婉兒溫柔的說︰「幸好你命大遇到了燁兄弟,有他迅速的急救,加上幾顆承天仙授丸,你這條小命才保了下來。那只鏢上的毒可是用一種百步奪命的黑白花蛇所淬煉而成,如果在百步的距離內沒有服解藥,是必死無疑的。」

這一說倒真讓不奇想起來了。

「至于燁兄弟,他一連照料了你三天兩夜,看你今晨氣色好轉月兌離險境後,我才特別命令他去休息,換我來看護你的。」她又說著,「也真難為他了,能在短短幾個時辰內就把你送到我們董家莊來。我家相公直呼著你能有這條命在,真是奇跡中的奇跡。」

相公?那麼這位江湖第一美女已經結婚了?不奇突然發覺自己喜歡眼前這位說話溫柔卻又不失爽快味道的美麗少婦。「真是叨擾你們了,我又與你們素不相識,卻……」

「什麼話,燁兄弟的朋友就是我們夫妻的朋友。你別見外,我們和燁兄弟可是拜把的交情呢!」董婉兒站起身來,「瞧我只顧著說話,你來把這碗藥先喝了,等一會見我們再聊。」

看不出來那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字來的悶葫蘆有這麼多朋友。想起王知府和這位董夫人,不奇由不得好奇他是怎麼辦到的。邊想她邊喝下了那碗苦得直叫人皺眉頭的湯藥,董夫人笑著說︰「良藥苦口,姑娘可得多忍耐。」

藥喝完後,她就連打了兩個呵欠,連董夫人在她耳旁問了些話,她也沒精神回答,再度沉沉睡去。

等到她一覺醒來,已經又是一天清晨了。

滿室明亮的陽光中透著淡淡的蘭花香氣,不奇一睜開眼看到的便是司徒燁那高大的身影背對著她站在窗口,想來是董夫人告訴他——她醒了。

「人要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礙眼,起碼也該體諒我們做病人的痛苦。你這樣擋住窗口,不是讓我嗅不到半口氣,想把我悶死嗎?」不奇調侃的開口。

司徒燁轉身,黑眼透著些許神秘的光彩,「就算你悶死了,你的嘴巴頭一個會找我算帳。早,小野貓。」

「不早了,日上三竿,太陽曬到上了。」不奇伸個懶腰說︰「有沒有什麼可以吃的?我餓死了。」

「你這樣子論誰見了都不相信你剛剛死里逃生。」

不奇沖著他一笑,「你倒說看看,死里逃生的人都該像什麼樣子?無病申吟?愁眉苦臉?我可不會這幾招。不如你教教我!」

司徒燁並不理會她的胡鬧,走到床邊坐下,一手拉過她的腕搭脈听搏,過了半晌,「嗯,都恢復正常,你又可以生龍活虎活蹦亂跳了。」他低沉的嗓音和往常一樣平靜,可是不奇卻听得滿心歡喜。

他在乎她,關心她的身子狀況。

「喂,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難過啊?」她故意假裝好奇,頑皮的問道。

用那雙黑不溜丟高深莫測的眼楮瞧了她一周圈後,司徒燁用淡淡的口氣說︰「侍女我再找一個就是,何難過之有?」

嘔死人的家伙。不奇嘟起嘴來,自他大掌中把手用力抽了回來,「那你不會當我已經死了,找別人陪你去消遣娛樂好了。」

低聲笑著,他溫柔的手執起她下巴說︰「侍女死了我不難過,可是全天下就只有一個不奇,你可不能死。」

心情一百八十度大回轉,不奇羞得臉頰粉粉紅紅的,只是一張嘴巴卻還不饒人的說︰「哼,我不過是個討人厭的男人婆,有什麼重要的?」

「你如果死了,誰來提供我刺激的休閑生活。可不是天天都有個小丫頭掛在樹稍耍猴戲給我看,三不五時還會鬧笑話給我听,你當然重要了。」他揶揄的往下說時,不奇已經由竊喜轉為憤怒,小臉繃得有如瀕臨爆點的火山。「你可是我的開心果、延壽桃,要知道一天三大笑可保身強體健。」

「司、徒、燁!」不奇掄拳打著他說︰「你太過分了!」

那些拳頭落在他身上怕不和蚊叮蟲咬一般,半點都傷不了他,而且才打了不過兩、三拳,不奇的拳頭就疼得發紅,手也酸得像在做苦工一樣。「你不是人,你是鐵打的玩意兒,痛死我了。」最後放棄時,還連聲抱怨著,「都是你害的啦!害我手痛死了。」

「自己找的。」他回答,大手拉過她的一雙小手,「還打不打?」

不奇自鼻腔中哼了一聲做為答案。

他笑了笑,大手一面靈巧的揉捏著她小手的指關節,為她疏通瘀血的地方。看不出他那麼一雙大如蒲扇的手,力道卻恰到好處,修長的指頭熟練的按摩著她的手,強有力中不失溫柔,不奇看得都出神了。

「好了,我不痛了。」她紅著臉收回手來,怕自己再讓他揉下去,心都揉掉了。

他站起身,「既然你好多了,我去請婉兒過來看看你需要什麼。」

「等一下。」不奇急忙說︰「我……我……听婉兒姊說你……花了很大功夫……救我和看護我……謝謝你了。」她說完後索性窩回被窩中,用棉被蒙著頭不見他。一來害羞,二來她也不想讓臉上那片火燒的暈紅泄了秘密。

她終于對自己承認,她喜歡上司徒燁了。

「跟我道聲謝這麼不好意思,要躲在被窩里頭說嗎?」他淡笑的聲音自外而內的傳進她耳窩內。「我想這聲謝未免太沒誠意了些。」

「不然你想怎麼樣?」她也不掀開被頭,蒙聲問。

一個使勁,他掀開了棉被向她說︰「想討一點小獎賞不算過分吧?我是個賞罰分明的人。你犯了錯要罰,我救你一命立了功你得賞我。」

「哪有奴婢賞主子的道理?」不奇轉開臉不看他,「我沒東西可賞你!」

司徒燁握住她下巴,抬起她的臉說︰「怎麼會沒東西,我眼前看的便是天大的寶物,最好的東西。」

「你!」既羞又怒,「我不是東西!」她怒叫。

「你當然不是東西。」他又以不奇最痛恨的平淡笑臉對著她說︰「你是個姑娘家,怎麼會是東西呢?」

「那你剛剛說……說甚麼來著?」擰著眉心,睜大眼不奇問著他說。

他的臉緩緩挪了過來,越靠越近,近得足以讓不奇嗅到他那散發清新味道的身體、發味,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被一塊巨大的磁石給吸過去。

「我說的東西指的是你最香甜的……」他雙手捧住了她的小臉蛋,唇離她的不過半寸,「吻。」然後,他們之間的距離消失了。

她曾經被他吻過一次,禁忌的喜悅與受誘惑的狂野感受,她不止一次在午夜夢回中偷偷回想過——如果他再吻她……而她不要去抗拒的話,他還會做出什麼邪惡卻又甜蜜的事呢?

現在,再一次置身他溫暖寬厚的臂彎之中,再一次感受那強烈的熱火自心底竄起,不奇大膽的放縱自己,微微吟嘆,投入這場旖旎多情的幻境中。滑過她雙唇的他,用無比堅定的美妙手法封住每分她逸出的渴望,毫不遲疑的以舌尖撬開她的齒間,煽情的吮吸著、移動著,就像是把她的柔柔申吟全數都含入了他的口中,再一分分的還她。被他拆卸成一片片的理智,終于不復存在了。

他離開不奇的雙唇,嘆息著,「你太不可思議了,如此熱情,我從來沒想過這世上還有你這樣一個奇女子存在。不奇、不奇,你可知道你的吻對我造成了什麼影響?」

不奇睜開一雙不飲自醉的迷蒙星眸,雙唇因為他的親吻而瘀紅著,她的手還攀住他的頸間,嬌顏嫣紅的笑問︰「什麼影響?我不知道。」

司徒燁發出似吼似吟的咆哮,他重新又擄獲她雙唇,無數細吻落下,夾著呢喃的話語,「你這麼該死的純真,我都不知自己是喜是憂。如果你真有你假裝的那麼老道經驗……」

突然地,這句話讓不奇自暈醉的情愫中稍稍清醒,她猛地想掙開他的鐵臂︰

「你……怎麼會……」

他穩穩地摟著她的身子,唇邊浮現一抹苦笑,「我看見了,你的守宮朱砂,就點在你中毒鏢的位置上方三指處。」他黑眼控訴的凝視著她說︰「萬一我那天真的受你激怒之下,莽撞的奪去你處子之身,你要負一半的責任。」

不奇紅著臉,「所以……你全知道了。」

「關于你有多少經驗?是的,我是全知道了。」他大手梭巡著來到她披肩長黑緞發內,撫愛著,「如果我剛才要求你……你願不願意成為我的?」

在初听見這問句時,不奇的心都快自胸口內跳出來了,他這是向她許諾終身嗎?他在請求自己……嫁給他?希望的快樂小鳥兒撲打著翅膀,在她胸懷中不斷的歡欣飛舞著。「你……你……你希望我成為你的……夫人?」

司徒燁放下雙手,「我以為像你這樣的豪爽江湖女子不會在乎這些小小名餃。難道你心中只想著要當王妃嗎?」他冷言道。

鳥兒硬生生的斷了翅,墜入無邊的黑淵之內,不奇看著他忽然間硬冷的態度,她自己全身也罩上一片冰寒冷冽,開始顫抖著。「你不是向我提……成為你的……意思……」

「我沒有娶妻的意思,但我不反對納妾。受我的照顧你可以不用擔心,王府內有總管照料一切,每位侍妾也都有她們各自的閨閣樓房,不需看其他人臉色。除了我以外,你誰也不必……」

不奇咬牙朝他揮去一巴掌,打去他準備繼續往下說的話。他的臉被打得側轉一邊,當他慢慢的轉回來,那五根手指的印色已鮮明的烙在頰邊。她知道他可以躲得開這一掌,他卻沒有。

「出去,滾出去!」她撇開臉,難堪地忍住奪眶淚。

他沒有動,而不奇卻忍不下去了。她推著他的胸,哭喊著,「出去,我不要再看見你,快快出去!」

他握住她反抗的雙臂,將她納入懷中,輕聲安慰著,「噓,不要哭了。」她不依的捶打著他,憤怒地抗爭著,「不要,放開我,不要踫我!你放開我!我討厭你,我恨你。」

就這樣,她哭鬧捶打過了許久,終于累了、倦了,聲音也啞了,疲軟的身子任他摟在懷中,間歇發出吸氣抽噎聲。

「你終究會是我的人。」他口氣沉重的說︰「你的身子讓我見過,唇也讓我踫過了,除了一道婚娶的手續,我們之間等于實為夫妻。我會寵愛你、珍視你,一如對待我的夫人,或許你為不能當上王妃而難過,但未來你會明白這個身分會為你帶來的災多過于福,那麼……」

他現在還這樣說!不奇在他懷中听得心頭火起,他難道不明白她根本不是為了那名分——就算讓她做皇後、妃子,但身邊的人不是他,又有什麼意義?重要的是他啊!

不奇一咬牙,推開他笑著說︰「公子,你說什麼我不懂。」

司徒燁對她突然的轉變不解。

「剛剛發生了什麼我全都忘記了。」她武裝起自己的芳心,離開他的懷中說︰「恕民女不敬,但請公子你離開吧!至于什麼你、我,什麼未來,請公子切莫再提。只等這一個月的期限結束,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你只是一時生氣。」他眯著一眼獨斷的說。

不奇搖搖頭,「我累了,請你離開吧!」

司徒燁無聲的看著她良久,最後終于離開了。當廂房門關上的瞬間,不奇整個人癱倒在床邊,原來……這就是心碎的滋味?她緩緩的展開一朵淒楚的苦笑。好一個「情」字,能教人這樣煩煩憂憂。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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