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丹郎 第三章

況賢把遮面的頭罩拉下,只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瞳,注視著伙伴說︰「那麼爺兒和營區的大伙兒,就拜托你們了,田齊、方。」

女圭女圭臉的青年仍舊不太放心地說︰「這麼做真的好嗎?不等爺兒醒了,他一定會生氣的。」

「在他生氣以前,任務已圓滿達成,我也就回來了。到時候隨他怎麼罰我都不成問題,這也是為了確保爺兒的安全,不讓他為不必要的煩惱擔憂。」況賢輕描淡寫地說著。

「唉,不管我或方都可以代你執行這次任務,為什麼你這麼堅持非自己去不可呢?」已經不知說了幾次,但田齊還是不死心地說。

「難道你們也和爺兒—樣,覺得我不夠可靠?」況賢在面罩下的唇,嘲諷地揚起。

「才不是呢!爺兒也不是這意思!」

田齊煩躁地搔搔腦袋瓜子,恨自己的口才不及人,怎麼講都講不贏況賢,偏偏方的口才比他更糟糕。如果商子喬在場就好了,但子喬負責留守金華城,也順便照顧已經懷胎三個月的妻子,目前分身乏術,不可能在此現身。

方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別再自尋煩惱」。

一旦況賢下定決心,誰也別想勸動他。堅持自己是執行這任務的指揮官,亦是不二人選的況賢,不會接受他人強行替他出任務的。而在況賢一心要打破目前與王師對陣的僵局時,更遑論要他放棄這任務,繼續等待敵方采取行動了。

「萬一這正是敵軍的企圖呢?你有沒有想過,他們可能就在等咱們上勾而已?你不怕進城後,受他們大軍伺候?」田齊轉念一想。

「這我當然想過了。」況賢一眨眼說︰「戰場上爾虞我詐是常有的事,要知道對方想什麼,最簡單的做法就是推測在同樣的情況下,我方會如何行動。換成我是妖姬,如果料到我們的行動是在守株待冤,那麼他們按兵不動等待我們引蛇出洞的可能,當然很高嘍!」

「那你還去?」

「故意這麼做,自然有我的道理。對方守城而戰的本錢,比我方充足,他們能呆上三個月,但我我們能嗎?」

況賢的反問,讓田齊無話可說。

和由金華城跋涉至此的他們相比,原本就屬于妖姬,王上地盤的京城,可說是物資充沛,要什麼有什麼。

假設今日他們握有大隊兵馬,對方的守城之勢要瓦解並不難。可惜和京城內上萬禁軍相較,這邊不滿一千的少數精銳,要施行以量制量的戰法是不太可能的。

「不想中了敵人之計,又想為戰事打開新局面,不冒點危險怎麼做得到?這次行動我會縮減人數,還將計劃分兩路進行,為的便是要降低失敗的風險。即使要犧牲,犧牲我們這五人也就夠了。」

語氣一緩,況賢笑道︰「話說回來,就是因為不想死,所以我更要親自去啊!假使敵人在等著我們行動,我們便打蛇隨棍上,利用這機會去愚弄他們,讓他們瞧瞧我們如何突破他們布下的天羅地網。只要讓他們顏面掃地,他們就算想窩在巢穴中也窩不住了,這可不只是面子問

題,連軍心也可一並崩壞。凡是懂點兵法的人,都曉昨軍心渙散是最要不得的大忌。」

田齊點點頭,他已經充分理解況賢周慮的思維,要是再攔阻,便真的是不信賴伙伴的手腕與腦袋了。

「話是你說的,阿賢,你一定要毫發無傷地回來!一切就看你的了!」

況賢拉過韁繩,俐落地翻身上馬。「喂,雖然哈哈你們留守,但我可尚可你們睡覺不做事。好好地看守爺兒,不要讓他醒來後鬧事。如果敵人真被我們引出洞外,後續的支援也別疏忽,隨時做好對戰的準備,別讓我們幾個像被斷尾的四腳蛇,無家可歸啦!」

「這還用得著你說嗎?我會把眼楮睜得大大的,等著你放出約定好的信號,到時我會用免征勝利的凱歌來迎接你們的。」

況賢對田齊比了個保證成功的手勢後,隨即轉頭對其他幾鍋樣身著黑衣勁裝的同伴們道︰「我們出發吧!」

營區的伙伴們對他們五人拋出陣陣的加油聲,宛如為一去不復返的壯士們喝彩般,鼓掌聲此起彼落,「英雄,英雄」的叫喊聲。

田齊落落寡歡地凝視著這一幕,想起許多一起奮斗的同伴們一個個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他真的祈禱不要再有更多人犧牲了。

「阿賢不會有事的。」方難得地開口,一手放在他的肩膀處說。

「吉人自有天相嗎?」田齊愁眉舒展開來。「最好這句話是真的,要不然等爺兒醒來,就換我們兩個得提頭去見了。方,你再去營帳內確認一下,看爺兒是否還好好地在里面睡著覺?」

「嗯。」

提議要給爺兒下藥的,是況賢。

他算準爺兒這兩日來不再阻擾自己的計劃,是別有用心,所以暗中要田齊與方配合,不但在爺兒面前故意說任務是明天晚上才進行,還在今夜的晚膳中放了些許助眠的藥物,服下後會讓人昏昏欲睡大半天。

不疑有它的爺兒,在吃過晚膳後,就頻頻打瞌睡,最後早早上床睡覺去了,連況賢要出發了,都還不知道呢!

對爺兒很抱歉,可在保護爺兒為前提下,田齊是贊成況賢的做法接下來……田齊攤開地圖,研究著況賢所交代的布陣圖。

要在敵軍來襲前做好萬全安排,絕不能讓此趟任務功虧一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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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京城城門前.況賢與伙伴遭遇幾名零星落單的鬼卒攻擊。

手握長刀的況賢俐落地從鬼卒腋下的死穴刺人,拔出,顧不得污黑的血液噴濺到身上,彎腰閃躲另一名鬼卒在背後的偷襲,然後以另一手所掃的匕首,狠很地刺入那名鬼卒的胸口。

「賢哥!低頭!」伙伴匆忙趕到,大刀一劈砍落仍在掙扎中的卒頭顱。

看著滾落到草叢內,已經不能再危害他人的鬼卒,況賢喘口氣,抹去臉上所沾的血跡說︰「真是的,時間已經夠緊迫了,還得為這些流竄的鬼卒浪費時間。」

「賢哥,你不覺得奇怪嗎?」青年問。

「你也注意到了?」況賢看著林子里四散的鬼卒尸塊,低啐道︰「和我們過去交手的家伙相較,這些……小了一號。」

青年臉色一變。「這麼說,這果然不是我一個人的錯覺!這些鬼卒該不會還是些孩子吧?」

「依我看,年紀不滿十五吧!」況賢咬牙切齒地說︰「想不到妖姬連這些孩子也不放過。該死!」

「妖姬到底在想什麼呢?她真要毀了天下才甘心嗎?」青年也同仇敵愾地說。

很早以前況賢便在質疑這問題了。妖姬的目的若在篡奪天不,那麼只要拿仙丹控制住王上和朝廷的重臣即可,沒有必要將「仙丹」散播開來啊!況賢所不能原諒她的,不僅是她一手制造出仙丹,也因她有意地將這些仙丹傳到天下各地,導致許多無辜的人在不知情中成為鬼卒、或被鬼卒殺害。

這是不見刀光劍影的戰爭,妖姬自己手上鮮血不沾,卻殺害了無數的人。

「我們不就是為了阻止她,才來的嗎?」況賢看著其余的同伙說︰「我雖然沒期待在今日的行動中,能一舉殲滅所有痛恨的敵人,但只要我們能暗殺得了妖姬,那至少也會替不少枉死的人報仇了!」

「說得沒錯,賢哥!讓我們立刻去殺了妖姬吧!」

幾人臉上滿是志在必得的決心,況賢也和他們有一樣的心情。如果妖姬站在他們面前,他一定要好好地拜見一下這名心狠手辣的女子,到底是生得什麼鬼模樣,相信那一定是和她的蛇蠍心腸有得相比的毒婦面孔!

和同伴們重新上路,況賢依照預定計劃抵達京城南向的城門牆邊。這兒的城牆最高,但守衛卻最是稀少,由這兒攀牆進入,應該不太容易被敵人發現。

他們將馬兒身上的韁繩解開,放它們自由。任務成功的話,他們會有前來迎接的伙伴;任務不成功的話,便得成仁。上述兩種情況下,都不再需要這些馬兒效勞了。

「你們知道營區在哪兒,就先回去吧。」撫模著自己的愛馬,況賢親親它的鼻頭說︰「要躲開危險的鬼卒喔!」

馬兒仿佛呼懂了他的話,仰頭嘶鳴一聲,領著其他馬兒往回途的路上奔去。

「好,從這兒開始,就要照計劃走了。記住,約定的時間一到,不管人有沒有到齊,都不要再耽擱,迅速和營區派出的人踫頭,能走幾個是幾個!」

不顧伙伴的生死,听起來很殘酷。

力氣最大的一人將綁著鐵爪的繩子拋過了牆頭,五人身手矯健地攀越到城牆上,恰巧一名巡邏的士兵經過,正要發出叫聲,況賢迅速地拋出手中的匕首封住對方的喉嚨。

這兒可是弱肉強食的戰場,手腳慢一步的下場,就是身首異處,就像眼前的這名倒楣小兵一樣。

從斷氣的敵人脖子上拔出小刀,況賢擦拭掉血跡,重新塞回鞘子內。「我們分頭進行吧,祝你們好運。」

「賢哥,你一個人夜闖王宮,可得小心!」

況賢揮揮手,要他們不必為自己擔心後,便躍下高牆,沿著小巷子飛步奔馳。再過不久,他們四人會在城東、南、西、北的要地,包含宰相府,軍務處等地放置雷彈,引起禁衛軍的注意。那時候況賢得穿越王宮的層層守衛,潛入妖姬的寢宮。

最順利的情況,便是取下妖姬的首級!

可是妖姬身邊想必有眾多護衛包圍著,所以他也不會樂觀地以為整件事會易如反掌,全按自己的腳本走。他最低的目標,便是要驚動宮中的人,讓妖姬知道躲在王宮中也不能保證她的安全,那就夠了。

其實先前那句吩咐大伙兒千萬別耽擱時辰的約定,針對的是自己,他不要其余伙伴因為他的關系面受牽連被捕。實際是單獨行動的他,能否在約定的時辰抵達聚首的地點。況賢並沒有多大的把握。

如果我回不去,起碼你們四人要平安地回營去!

要是況賢這麼說,那四人絕不會棄他而先走的,到時候落得五人敵軍之手,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一等遠離了城門守軍的視線範圍,趁著黑夜掩蔽,況賢身輕如燕地跳上某戶人家的屋檐,施展健步如飛的腳上功夫,在屋頂與屋頂上快速移動,轉瞬間便越過幾里路程。

但,王宮還在數十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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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中,緋經常看到一男、一女,見不著臉孔的,或許是她父母

他們隔著一段距離,開著口不知在說些什麼。

我听不到!

你們當初為什麼要拋棄我?

版訴我!既然要拋下,何必要讓我誕生在這世上還是你們看到自己生出了怪物,所以不要我了?

回答我啊!版訴我啊!不要再沉默下去了,我想听到你們的回答!

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們的!

通常這個夢總是莫名地開始,然後莫名地結束。但今日的夢卻有著些許的不同,她看到在那對形影模糊的男女身旁,又多了一人……

誰?你是誰?

就在她想對方的面孔看清之際,陣陣突兀的爆炸聲,將她由夢中叫醒,緋揉著惺忪的眼,緩緩地張開。

「醒了麼?」

點著頭,她睡意濃濃地問︰「那是什麼聲音啊?王上。」

躺在她身畔的男人起身,將睡袍披上,「愛妃,你不要起來,繼續睡,孤王去瞧瞧發生了什麼事。」

炳地打了個呵欠,緋半坐起身說︰「讓那些護衛來跟您稟報就是,您不需要親自去問吧?」

「看外頭吵成這樣還沒有人來向孤王稟報,可見得事態緊急。或許是刺客吧!」褒歆爵親吻了一下緋姬的臉頰後說︰「這寢宮四周都布下了重兵,普通人是闖不進來的,想必對方派出不少身手了得的人,是危險人物。愛妃,你可千萬別走出這房門外,我去去就回。」

刺客?緋唇角一揚,金彌天的手下終于耐不住以身殉職子,出手了?可是竟不是率兵打上門,這倒是叫人挺失望的。他以為派兩三名小小的刺客就能對付得了這宮內外不下數千名的守衛麼?

哼,那些刺客即使能闖得進宮,怕也是沒命能活著回去了。

旋下一雙玉足落地,緋在赤果的身上披了件絲袍,悠哉地坐到銅鏡前方,執起木梳,打理著外貌。

刺客們十之八九是沖著她上門的,要是人家真的在這兒現身,自己卻蓬頭垢面的,未免太失禮。

哼著小曲兒,她神色篤定地束起長發,攬鏡觀賞著那倒映著一張絕世美貌的銅影。她唯一感謝那狠心雙親的,只有他們賜給自己的無雙美貌。靠著這張臉,她才能征服天下之主的心,這是她最大的武器。

「娘娘,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王上他……」

門外驚慌的呼聲,讓緋放下手上的銅鏡,邊蹙著眉邊走向門口說︰「王上怎麼了?」

才將門開啟一道小縫,銀光立即射過眼前,緋發出小聲驚呼的同時,臉頰上已經被劃出了道細痕,要不是她閃得快,那匕首可能刺中她的眼了。

對方不等她將門關上,迅速地以腳踹開,將她逼到屋內說︰

「妖姬,你納命來吧!」

「啊——」腳一顛,緋重重地跌倒在地,幸虧這一跌讓她躲過了第二刀,「你、你是怎麼闖進來的?」

「這些等你先死了,我再告訴你!」

緋睜大眼,看著對方手持的另一把長劍朝自己揮了過來,當下心中只竄過一個小小的念頭︰原來我也是會對死亡感到恐懼的!我還以為自己絲毫不眷戀「活著」呢!真是可笑!

劍尖直刺向她的胸口,她都可以感覺到生鐵的冷硬,戳破了絲綢與柔軟的肌膚,然而,劍勢卻在千鈞一發的瞬間,停頓。

她听到了對方輕輕地倒抽口氣,並喃喃地說︰「怎……不可能……你是誰?」

雖然那只是一眨眼的「瞬間」,但這已經足夠讓情勢改變,緋由鬼門關前撿回了一條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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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兒!

喝地由床上驚坐而起,金彌天一抹額頭上的冷汗。他好像听見了阿賢的叫聲?是他在作夢嗎?壓著隱隱作痛的腦袋,彌天用力地甩頭,希望能讓籠罩著自己腦海中的薄霧散去,他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

對了,昨晚他用完晚膳後,似乎覺得很累,就這樣直接上床睡覺了。

不對勁!自己平常並不是那麼容易入睡的人,昨夜怎麼會……莫非?!

「阿賢!」一定是他!是他在自己的飯食中加了料!立刻推開棉被,匆匆套上衣褲、鞋子,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出營帳外頭,捉到頭一個出現在眼前的人,劈頭便怒吼道︰「況賢呢?去叫他過來!」

「這、這個……」那人結結巴巴地搖頭說︰「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放開那人的衣襟,他劉著站在四周的人咆哮著。「況賢人在哪里?」

「爺兒!」掀開營帳,田齊與方雙雙露臉說︰「您醒來了?正好,我本想請人去把你叫醒的事情可能不太妙。」

一股惡寒從腳底沖上他的腦門。「是,是阿賢出事了?」

「不瞞您說,昨夜趁著您還在熟睡之際,阿賢和他挑的數名伙伴夜闖京城了。」田齊愧疚地低頭說。

「任務……失敗了?」喑啞地說著,彌天的心仿佛在剎那間由白晝變為永夜。

田齊搖了搖頭。「起初我們以為是成功的,因為伙伴們陸續回來,可是……我們一直等到現在,都不見阿賢的人影。」

「你是說……你們竟然放著他一人身陷城內而不知道他的生死,現在連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沒有人能告訴我嗎?」彌天咽下一口難以置信的喘息。

「都是我們的錯,爺兒。」一名青年紅著雙眼走上前說︰「當初賢哥堅持最危險的事他要單獨進行時,我們就該跟著他的。我們一進城後,就和賢哥分頭去執行任務,明知賢哥只身一個去行刺妖姬,我們還……」

「不,這責任在我身上。」田齊搖頭,把年輕人推到一旁,說︰「爺兒,現在就斷定阿賢已經遭遇不幸太早了,或許他只是被困住,不方便出城,我們不能放棄希望。我打算趁入夜後,再帶些人進城內去探控。」

彌天一手掩面,一手舉起說︰「不要輕舉妄動,現在先讓我把全部的狀況都弄清楚再說。你們幾個跟著況賢進城的,過來,我要听你們描述所有的經過。還有,田齊,你和方把昨夜我睡著後發生了什麼事都告訴我。」

「是,爺兒。」

要保持冷靜,絕不能驚慌失措。

彌天勸戒自己,假使此刻自己不能平心靜氣,只知一味的慌亂,那麼他就會真正地失去阿賢了。

哪怕生機微渺,不到最後他絕不能放棄!

你一定要活著!我不許你有個萬一,听到沒?阿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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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說是天意,或是神明的差勁玩笑?

況賢在成為階下囚的同時,仍然無法相信自己的雙眼,無法理解自己所看到的「事實」。

他躲過了守衛的雙眼,順利地搶奪到一套宮服,也成功地喬裝混入緋姬的寢宮,甚至還解決了好幾名難纏的護衛……只差那一劍!連自已都難以解釋的好運道(只能說有上天之助)。他在騙得妖姬開啟門扉的時侯,並未想太多,念頭很簡單︰殺了妖姬、解救蒼生!他下手毫無遲疑,也沒有猶豫的空間,如果那時候自己沒有多余地瞪了她一眼就好了。

那一眼所受的震撼,使他停下了施力的手,使他露出了空隙,使他未及防範身後持著花瓶朝他猛力砸下的侍女。

花瓶砸傷了他的後腦勺,滴下的鮮血從他蒙臉的頭罩,滲到身下的妖姬臉上,她冷笑著說︰「……看來上天是站在我這邊的。」

剩下的記憶就是一片空白了。

嘖,這時候他還真羨慕那些鬼卒,只要沒被打中死穴要害,就不會昏過去或倒下,普通的人肉之身就是這麼不堪一擊。

況賢很好奇,為什麼妖姬沒有當場下令把他殺了?不僅如此……模著頭上被治療過的傷口,她還讓人為他療傷?

應該是因為「這張臉」的關系吧!

即使他再怎麼異想天開,也沒料到天底下竟有另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而且那張臉還是屬于妖姬緋的。

拉扯著手上的鐵鏈與腳銬,況賢懷疑妖姬把自己囚禁起來,是否雖有用心?她又是怎麼想的呢?在除下他的面罩後,妖姬也看到了他容貌吧?她也和自己一樣困惑嗎?

從沒听爹娘提過自己還有流落在外的「姐妹」啊!妖姬若和他沒有血緣關系,又怎麼會和他長得像同個模子印出來的?

他不懂,也完全不能想像……

如果她和他也有著同樣的……「秘密」,那麼他們之間絕對是有關系的。

「爺兒現在想必很擔心吧苦笑著,他幾乎可以听見金彌天的怒吼。如果能夠把自己還活著的消息,傳給他們的話……

不,千脆讓他們當他已死,也許對爺兒他們會更方便行事?

反正妖姬不見得會留他活口。等她問完話、或是沒有理由留他活命之後,他也是生死由人了。

爺兒,您就把阿賢給忘了吧!

雖然我一直沒告訴您,但是我……一直一直都……愛著您,打從什麼時候起呢?

是爺兒裝成園丁在戲弄他時?還是他著涼躺在床上,病得爬不起來,爺兒卻整夜在床頭守著,照顧他的時候?大概是爺兒總是阿賢前,阿賢後地叫著,害他想不理睬他都難吧?

他曉得自己脾氣壞,嘴巴毒,可是爺兒從不嫌他性子惡劣。三番兩次的惡言相向,頂撞,拒人于千里之外,爺兒也總是笑臉以對。那張欺人的裝傻笑臉,曾幾何時成了況賢最大的依靠?

您以為我沒發現麼?

您不是真那麼沒骨氣,沒智慧,沒手腕的人,您總是裝的太成功,想讓大家以為是您離不開我,其實是我離不開您。

他知道世上沒有第二個像爺兒這般包容,寵溺著他,也沒有比在爺兒身邊更叫人安心的了。

不只他,甚至是金華城的百姓,斬妖客的大伙兒,大家都是一樣的。因為金彌天那天塌焉也不怕的輕松笑容,拯救了多少人心。在這沒有明天的亂世中,金彌天的游刃有余是最強的安撫力量,讓所有人信服他,跟隨他,願意為他打拼。

想到往後再不能見到金彌天,況賢才不得不承認……

無論身邊有多少伙伴在,他的雙眼始終都放在金彌天的身上,不管何時,不管何地,他總是一心一意地!

也許爺兒隱隱約約也發現了吧?自己那羞于見人的可恥眼神。

因此爺兒才會不時地開那些玩笑,逗弄著死不肯承認的自己。

被爺兒抱在懷中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會暈過去……不過是那麼一點點的接觸,但他卻手腳發軟,不听使喚。幸虧自己是及時抽身,倘若再繼續那麼留在爺兒的懷中,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克制到幾時。

爺兒,請把阿賢忘了,連您的心中都不要有我這號人物在,因為我沒有勇氣告訴您關于我的秘密,如果您知道了,一定會……況賢將臉埋在膝蓋中,緊緊地縮起自己的身軀。

「娘娘,您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

听到外頭的說話聲,他猛地揚起頭。

「我來看一下刺客,你們都到外頭守著,不許讓任何人闖進來打擾。」

喀喀的腳步聲遠去,不多久妖姬緋就站在大牢前方,與保持緘默的況賢四日相對,兩人揣測著對方的心思,誰也不願主動泄出一絲疑惑的表情。況賢在搖晃的火光中,再次確認著緋的臉蛋、模樣。第二次見,那種震撼減少了,但不可思議的感受還是存在著。

緋,似乎也是一樣。

她高高在上地垂下傲慢的視線,開啟櫻唇說︰「你叫什麼名字?」

「……況賢。」

在口中咀嚼著他的名字,緋一手扶上大牢的木門,一邊壓低聲音說;「你是我的什麼人?為什麼和我有同一張臉孔?」

況賢冷哼地說︰「很抱歉,這問題你問我,我也不知道。」

「你!」

「用不著生氣,娘娘,人家不是說天下這麼大,總有一兩個和自己長得像的人嗎?也許是巧合而已。」

緋搖了搖頭。「我一出生就被父母拋棄在河中,我不知道自己的雙親,而你如果真是我的兄弟姐妹,那麼……」

「那又如何呢?即使我們真的有關系,我還是要殺了你,你這個妖姬」賢斬釘截鐵地告訴她。

「妖?如果我是妖,那你也和我一樣是個怪物!」

緋冷笑地接著說︰「況賢,我已經派太醫檢查過你的身子了,你和我擁有同樣的身子,我們都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唰地,他仿佛听到自己的血液凍結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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