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座的花邊新聞 第五章

又是一天工作的結束。

分完所負責的病房里的藥後,林護士推著空盤車回到外科的護理站,里面的護士們不知正在討論什麼,氣氛異常的熱絡。

密斯曹說︰「我看到了,那兩人在花園里散步,說說笑笑的簡直像對小情侶呢!」

「真搞不懂,那麼任性的小妹妹有哪點好啊?看媒體那麼捧她,還說什麼公主不公主的,看了就惡心!」密斯費不屑地說。

「人家靠臉蛋和身材就夠嘍!超級名模的光環,光是電就把你電暈了,呵呵!」

「女追男隔層紗,掛著醫生頭餃不代表他就是柳下惠,要是名模使出色誘必殺技,你們想他招架得住嗎?」

「這句話不假。」

最老資格的密斯許,點點頭說︰「但是不管名模不名模,對女病患出手……有點不太好吧?這會影響到醫院的形象耶!你情我願的交往,大可等到人家出院了再說嘛!」

「嘻嘻嘻,就是等不及了,你不懂啊?打鐵要趁熱,不然怎麼把鐵杵磨成繡花針呢?不知道歐陽醫師的鐵杵,是不是和他的臉蛋一樣有看頭呢?」密斯曹說。

此話一出口,護理站里的護士們有的笑、有的啐她缺德,喧嘩嬉笑得好不熱鬧。唯獨林護士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她默默地把東西歸位,從頭到尾連招呼都不跟同事打一聲,拿起需要填寫的報表後,掉頭就走。

「喂,林彩靈怎麼了?誰得罪她了?」密斯曹注意到,問道。

密斯許嘆氣。「你居然沒發現嗎?她偷偷暗戀歐陽醫師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啊!當初配到歐陽醫師的門診時,她多高興啊!現在傳出歐陽醫師和名模交往的風聲,你想她還能有什麼好臉色?這就叫做嫉妒,懂不懂?好了,八卦到這邊,回去工作吧!」

我嫉妒?林護士心里不禁覺得好笑。她是懶得跟她們這群東家長、西家短的長舌婦一般見識。

憑幻想和揣測就能講得這麼HIGH,全是些生活枯燥,只能拿別人尋開心的OBS。

那個名模真是問題制造中心,從一開始入院的吵吵鬧鬧,到今天入院近三周,不知已在院里衍生了多少風波。這回醫院里謠言滿天飛,主角又是她不說,甚至連歐陽醫師亦被牽連其中,林護士真想叫那個掃把星收斂一點!

那女孩可能不知道,再這樣下去,歐陽醫師的一世英名都要被她毀光了。林護士最擔心的是,這會不會影響到歐陽醫師的工作……

「咦?歐陽醫師你還不下班嗎?」回到診療室後,她訝異地發現里頭竟還有人在。

「我在等MRI中心傳送資料過來。」

「喔。」林護士點點頭,走到他身後的文件櫃,邊將手邊的報告歸位,邊考慮著要不要趁這個機會,告訴歐陽醫師院內蜚短流長的……

「歐——」嚕嚕嚕、嘟嚕嚕嚕!電話鈴聲無情地中止了她鼓起勇氣的嘗試。林護士抿抿嘴,先接起內線電話,說︰「305診療室。」

「您好,請問一下這邊有位歐陽英治醫生吧?」

對方講話的口氣,讓林護士感覺很怪異。「請問你是哪里找?」

「我是『X報』的記者,敝姓張。要是歐陽醫師不在,請問你方便接受一下采訪嗎?」林護士將話筒移開幾寸,不知所措地轉頭說︰「歐陽醫師,有個張姓記者要找你。」

「記者?」英治想了想,起身接過話筒。「我是歐陽英治,請問有何指教?」

「真高興能直接與您本人交談。指教是不敢,但想請教您幾個問題。請問您與阡公主是幾時開始交往的?兩位目前交往的情況如何?一名醫師公然在院內與女病患親熱,儼然把醫院當成是賓館,您不認為這有違專業嗎?您對這件事的看法又是如何呢?」

「我不清楚你在說些什麼,你弄錯人了吧?」一迭連串的問題,句句不懷好意,英治硬聲冷然地回道。

「現在不肯正面回答,等到明天早上本社的獨家報導出刊後,您還是一樣得受他台記者的追問。何不爽快一點,把實情告訴我們呢?什麼都不說,被當成是一個利用醫生職務,在上班時間追女仔的醫師,到頭來吃虧的還是您呀!您想替自己辯解的話,也只有趁現在了!」

「我無可奉告。」

正想掛上電話,對方又說︰「您想否認今年X月X日,您與名模共處賓館一室長達四小時的事,也是沒用的。我們連獨家照片都拍到了,照片很清楚地顯示出,您與她先後進入賓館,又共同搭車離開的畫面。這樣吧,今天您不講沒關系,明天要是您有什麼話想發表,歡迎隨時打電話到我的手機。我留號碼給——」

這次,英治毫不遲疑地將電話給掛上。

「歐陽醫師,那名記者是來找麻煩的嗎?沒問題吧?」

「多謝你的關心,密斯林。沒什麼大事。」英治嘴巴上講歸講,但問題其實大了。他知道院內現在議論紛紛的全是自己與蕙阡的事,可是沒想到會有人跑去向媒體爆料,而且還拍下了照片……

「我到院長室去一下。待會兒若還有記者來電,請一律說我不在。麻煩你了。」英治捉起外套離開。

已經沒有多余的時間可浪費了,他得想辦法在風波擴大開來之前,做些緊急的危機處理措施。

****

電視新聞的畫面鎖定在醫學中心的大門口處。

「各位觀眾,記者目前所在的位置,是超級名模蕙阡入院療養的『明朗醫學中心』。根據今天早上發行的『X報』報導,蕙阡與院內的腦神經外科醫生陷入熱戀,『X報』不僅拍到兩人進出賓館的照片,同時還引用匿名證人的話,指出兩人經常于VIP病房內有疑似親密行為的舉動,並目擊到兩人于院內公眾場所相偕散步等等。」

女記者手拿麥克風,邊走向醫學中心,邊說︰「輿論目前關注的焦點,不僅是這對郎才女貌的緋聞主角,亦有不少人抨擊該位醫師缺乏檢點的行徑,是否污蔑了同業形象?將神聖的醫學殿堂,充當為愛情賓館的行徑是否恰當呢?雖然記者極力想聯絡當事人,取得他的響應,不過該名醫師今日並未上班。而院方給的回答是——他們正在開會檢討。」

在醫院內附設餐廳看著這則報導的護士們,聚在一塊兒討論著。

「听說歐陽醫師已經提出辭呈了耶!」

「沒有吧?誰會為了一點小緋聞就辭掉主治的?根本前所未聞。」

「但他今天沒來上班啊!」

「大概是跟上頭的人討論過後,決定在風波平息前暫時請年休吧!」

「我也覺得他沒必要辭職。對方又不是未成年,他也沒結婚,緋聞是緋聞啦,但還不算是丑聞。說什麼看到他們倆在病房內親熱的人,也只是說『疑似』,又不是逮到人家正在。為了這點沒憑沒據的事就請辭的話,太不劃算了。」

「說來說去,還是歐陽醫師太笨了,要做也不會做得漂亮點,又是上賓館、又是在病房內卿卿我我的,今天才會落得這種下——」

砰地用力拍桌站起身,坐在那群護士身後用餐的林護士紅著眼眶,在大庭廣眾下吼道︰「就是有你們這種蒼蠅在那邊道听途說,歐陽醫師才會被逼得待不下去的!你們是親眼看見,還是親耳听到了?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在那里胡說八道!」

一伙人被罵得鴉雀無聲,在餐廳里嘈雜的人群中顯得格外醒目,幾名護士臉上無光地紛紛端起自己的餐盤,其中一人邊走邊嘀咕著︰「干麼那樣歇斯底里啊?八卦又不是我們傳的,叫個鬼呀!」

林護士一瞪,那名護士隨即轉開眼楮。

「走了啦!不要跟她計較。」

等那八只雞女人走開後,林護士沮喪地坐下,雙手遮住臉,低聲啜泣。她實在為歐陽醫師感到不值,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不是那種會在院內濫搞男女關系的人,可是為什麼一個傳言出來後,大家就好像忘記了他過去的為人,輕易就信了那些毀謗、中傷的話呢?

驀地,一條紙巾遞到她面前。

「你,就那麼喜歡歐陽學長喔?」悶悶地,男人說道。

林護士用紙巾擦著紅通通的鼻子,還擤了個好大的鼻涕後,再把紙巾丟還給他。「是又怎樣?」

「在你眼中,除了歐陽學長外,其它的男人都看不進你的眼中,連……我也是嗎?」

慢慢地放下雙手,林護士張著腫得像核桃般的眼。「你到底想講什麼?我喜不喜歡歐陽醫師,干你屁事?」

「……我以為歐陽學長鬧出這麼大的緋聞後,你會對他很失望,然後就會……」

男人含糊的話語,听在她耳里就像外星文一樣。「失望?我是很生氣,氣世界上有這麼多豬腦袋!我絕不懷疑歐陽醫師的清白!撇開他和名模的風波,那麼認真的歐陽醫師,怎可能會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地在院內談情說愛呢?不可能嘛!」

「但他和你不是就在談戀愛嗎?」楊醫師不服氣地回嘴。

「啊?」歪了歪腦袋,林護士反問︰「你從哪兒听來那麼可笑的事?我哪敢高攀歐陽醫師,人家歐陽醫師也不會看得上我。」

「可是你們老是那麼親密啊!你老是口口聲聲歐陽、歐陽的!還有,上回我明明撞見你們兩個在診療室里面勾勾搭搭、拉拉扯扯!」

砰地第二度拍桌。「你眼楮破洞了啊?誰——啊!你是說上次那件事?唉,你很小人耶,要我說幾次啊?那是因為歐陽醫師的衣服被我弄濕了,況且……算了算了,你不相信就不相信,我管你那麼多!」

楊醫師擰起眉。「你們……真的沒在交往啊?」

「同一件事你要問幾遍啊?」林護士揮揮手。「我要回去上班,不跟你講了!」

「等等!」楊醫師急忙扣住她的手,一臉惶恐愧疚。

「干麼?你還要講什麼?」

楊醫師以手敲敲腦袋,真要命地低語著說︰「假如你和學長之間的事是我的誤會,那我……我、我就是天下最大豬頭男是也!」

「嘖,誰听得懂你在說什麼啦!」甩開他的手,林護士轉過身去。

「是我!」

楊醫師情急之下沒頭沒腦的一喊,讓她又回過頭去。

「讓歐陽醫師在院內待不下去的罪魁禍首……就是我!」慘白著臉地告白。

啊?

****

大尺寸的寬屏幕電視擱在夏家客廳的正中央,漆黑未點燈的屋子里,只有電視屏幕的七彩光芒在闃暗的空間中閃閃爍爍。

「……現在名模蕙阡在經紀人的陪同下,出席記者會,人已經來到現場了。」

電視里,鏡頭移到一名明眸皓齒、嬌俏可人的女孩身上,她坐在兩名年長保護者之間,微紅的眼角像是大哭過了一場。

對著鏡頭,女孩先是鞠個躬,接著以顫抖的稚音,念著手上的聲明稿——

「非常感謝大家對蕙阡病況的關心。第一,關于報導中提及蕙阡與歐陽醫師在院內的行徑,這純屬虛構,絕無此事。蕙阡願意以自己的人格向大家發誓,歐陽醫師只是到病房內探視,我倆並無逾矩的情事。第二,報上刊登的照片,的確是我本人沒錯,但我倆並未有報上以齷齪、不堪入目的字眼所形容的行為,為表達本人的嚴重抗議之意,這部分已委由律師處理……」

落落長的宣言還沒念完,男人已拿起遙控器,「嗶」地關掉畫面。

「夏哥,您別生氣了。一切可以等我們找到英治哥後,再問個清楚。雖然這個女的沒否認和英治哥上賓館,但沒人規定到了賓館就非得上床不可啊!總之,氣壞身體就不好了,您先消消火吧!」小汪捧著一杯熱茶,戰戰兢兢地放在夏寰面前,勸道。

「還沒有消息嗎?」冷聲問。

小汪一抖。「還……沒有。」

「……」閉目,養精蓄銳地等待著。

沉默下來的空間中,醞釀著風雨欲來前的窒息苦悶。涔涔冷汗一擦,小汪悄悄地退到客廳外,呼吸總算又能恢復運轉了。

瞧,您給我們留了多大的麻煩啊,英治哥!不知在心里埋怨過多少次了,日子好好地不去過,偏要引爆這麼個核子彈頭,害得他和一幫弟兄為此而不得安寧。夏哥氣瘋了,倒霉的可是我們這些手下,你好歹也可憐可憐我們呀!

虧他還有心幫英治哥隱瞞之前的口紅襯衫事件,沒想到今天新聞竟然鬧得這麼大……接下來,別說小汪有心想幫您了,現在即使有大羅神仙在,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阿超還在的時候,還可以叫阿超想想辦法,可現在……要想保住英治哥的腦袋,光靠小汪自己一個人的腦袋來補,哪夠用啊?

「夏哥!有了!」

前門砰地開啟,土豆仔率著幾名弟兄聲勢浩蕩地沖進來,道︰「我們一間間賓館、旅館都去問,從大同區問到北投區,終于皇天不負苦心人,讓我們在這間商務旅館問到了和英治哥模樣相仿的人,在昨天深夜住進旅館後,直到現在還沒退房。」

夏寰緩緩地從沙發上站起來,他移開茶幾,掀開以木制地板做偽裝的暗門,從一公尺見方的凹洞中取出一把黑色9毫米自動手槍。

小汪與其它弟兄們大氣都不敢吭一聲,自然也沒人敢出聲問夏哥,手槍是要干什麼用的?「全宇盟」里的人眾所周知,夏寰討厭「槍」這玩意兒,縱使手邊「有」,他也從不踫它們,可是今天竟……

懊不是……小汪心驚肉跳地想著︰夏哥該不是打算把英治哥給「磅磅」之後,再把他自己也「磅磅」,變相強迫英治哥一塊兒殉情自殺吧?

「把地址交給我。你們都不必跟來,這是我跟他的事,不是幫內的事。」跨著大步,夏寰步出家門。

大哥都放話了,結果想當然耳,敢跟上去做跟屁蟲的,一個也沒有。

小汪在胸口畫著十字架。願上帝、媽祖娘娘保佑您,英治哥。阿門、阿門!

****

腳步緩慢地,英治提了袋在便利商店購買來果月復的幾種面包、飲料,往目前投宿的商務旅館走去。說實話,他沒啥吃飯的心情,只是想找點事情做。已經慣于忙碌的身體與腦袋,不找點事情做的話,都快悶壞了。平凡日子是種幸福,這對此刻正處于暴風眼中心的他來說,最能深刻體會到這意涵了。

這樣子躲人耳目的日子,得過幾天?英治連點概念都沒有。

新聞這種東西是有一定的賞味期限,在騷動平靜下來前,還得過多久這樣無所事事的日子呢?

夏寰那邊……也不能不跟他解釋清楚。

英治苦笑地想著,那家伙可不是能安分地等到主人說「OK」才行動的犬類。拿動物來譬喻的話,夏寰更像是我行我素的大貓——自謚為王的獅子,隨心所欲、不受任何事物的約束。

即便自己拿出「拖」字訣來對付他,英治也沒把握能拖上幾天。

「緋聞」鬧得這麼大,那家伙十之八九已經氣炸了。早點解釋便可以早點月兌離苦海,偏偏目前自己有無法開口解釋的苦衷在。與其面對面又講不出個所以然來,不如先讓夏寰有幾天冷靜緩沖的時間,自己也能好好地思索對策。

所以……請給我幾天的時間,之後我會把一切解釋清楚的。英治。——送出這封簡訊後,英治便把手機給關了。

至于簡訊能不能達到安撫的功效,端看那家伙的怒火有多高,理智剩多少了。

綠燈一亮,英治快步跨過十字路口,商務旅館的招牌就在眼前。就在他越過倒數第二條小巷子口時,一條胳臂迅雷不及掩耳地勾住英治的脖子,使勁地勒住他的氣管。

「唔!!」下意識地以右手摳著那條胳臂,弓起左臂向後一頂,英治全憑本能地反擊。

啪地,感覺到自己的手肘撞進了對方的月復部,但堅硬的質感將力道反彈了回來,耳邊同時響起了一句話——

「你別再讓我更火大了,英治。」

冷酷、低沉、猛獰三重奏的獨特音質,讓英治錯愕地半轉回頭。「夏寰?」

「特地來跟你說聲『哈羅』,寶貝。」戲謔的句子是熟悉的,不爽的口吻是少見的,厲眼中的森寒則會讓許多人作惡夢、直打哆嗦。

「你是怎麼……找到這兒的?」

「都幾年了,原來你還不了解我的勢力範圍在哪里嗎?真是迷糊呢!現在是否後悔沒有買張飛機票,飛到台東去躲起來呢?可惜已經晚了,英治。」咧嘴的表情不似往日調侃、幽默,反倒像極了等著大快朵頤的凶狠獅口。

悔恨地咬住牙根。他不是不知道待在台北有危險,可是他有不能離開的理由。

「給我過來。」就這樣用勒住英治頸子的手臂充當項圈,男人硬是拖著英治往暗巷里走去。

踉蹌地,英治幾乎是以倒退的姿勢被拖著走。男人拉他踏過散著雜亂垃圾、飄著水溝臭味,好像隨時會有老鼠從牆洞中跑出來的窄巷,在巷子里左繞右拐。不一會兒,沿著寬敞馬路,一處建築工地映入眼簾。

堡地佔據的面積相當大,搭起的鋼骨結構超過三十層,夏寰從巷子這頭的工地圍欄中找到一扇搖搖欲墜的鐵門,舉起腳一踹將它踹開,然後把英治推入工地里。

「說吧,解釋給我听吧!」

仰著傲慢支配者的下顎,在深夜空無工作人員的工地中,以不馴的眼光瞄著英治。「不要講你們到了賓館只是在床上蓋棉被、純聊天這種笑話給我听。全台灣會相信那女人說辭的,只有小學生。」

「我說過我需要幾天的時間。」

「為什麼?因為你得用幾天的時間來捏造足以令我相信的『事實』嗎?」

眯眼,忍住怒氣。「我的人格已經不值得信賴的話,你何必問我?」

攫住英治的下顎,夏寰湊過臉來,在他鼻端前說︰「假如你說的理由都是實情,那麼現在講和以後講有什麼分別?為什麼我得等?」

「因為我和她約束過了,沒有她的允許,我不能說。」

「你把和那個女人的約束,看得比我們倆之間還重嗎?」眯眼睨視。

頑固地繃著下巴。「不同質量的東西要怎麼比較,我不會。」

「那麼,那個死小孩在電視上說的,你承認不承認?你真的和她上賓館嗎?」夏寰從牙關中逼出話。「別說你忘記了,就是你凌晨四點才回家的那一天!」

「……」英治一語不發。

「非常好,歐陽英治,你真有種!」哈哈大笑兩聲,夜色里的男人雙瞳灼灼。「給我戴了綠帽,還敢臉不紅、氣不喘地回家演那場戲!我可是天天在外奔波,想盡辦法要守護咱們的未來,這就是你回報我的方式嗎?」

英治垂下眼,害怕與他繼續對看下去,自己會全盤招出。

僵持數分鐘後,夏寰忽然扣住英治的手腕,拉著他往建築工地外走,來到停放在馬路旁的一輛亮銀色的Mazda623S。「上車。」

「要去哪里?」英治站在車門旁問。

「上車,你就會知道了。」態度擺明了,他有一直耗下去的準備。

英治抿嘴一嘆。不願鬧大到驚動路人報警,而論逃跑的速度也跑不過夏寰,無計可施之下,他只有硬著頭皮坐上車。

將車駛上大馬路,夏寰猛踩油門,飆向腦中早設定好的目的地。

****

躺在VIP病房里柔軟舒適的病床上,輾轉難眠的女孩,一會兒將棉被蓋在頭上,一會兒又掀開。數羊、自我催眠,用盡了各種方式想讓自己睡著,但睡神就是跟她耍大牌、鬧別扭,遲遲不肯降臨。

叩、叩!

抬起頭。深夜里會是誰呢?護士小姐不是巡過房了嗎?「是誰?」

門安靜地被人打開,昏昏暗暗的夜燈映出一道被推了進來的人影。她眯眼辨別那高大男人的臉部輪廓,當發現來者是何人時,她浮現出意外與歡喜交織的燦爛笑容。

「歐陽醫師!你來看我啦?」

男人還沒回答,門外又擠進另一名更高大魁梧的陌生男人。

黝黑、粗獷,非善類的氣息,讓蕙阡吞下一口口水。特別是目若朗星的一雙眼咄咄逼人,當它們打量著她時,蕙阡覺得自己仿佛被塊塊支解了。

膽戰心驚地收斂起笑容,她怯怯地問︰「醫生,這位是……你的朋友嗎?」

「回答她的話啊,英治,我是你的什麼人?」手肘頂頂站在前方的人兒,似笑非笑的沙啞話語,低低掠過。

「你有必要這樣嗎?夏寰。」

歐陽醫師雖然降低了音量,但在寂靜的病房里,她還是能听得很清楚。

「對方只是個十八歲的孩子,而且還是一名病患,你難道就不能多點同情心嗎?把整件事忘了,要不就安分地等到我能解釋給你听為止,這樣會很難嗎?」

陌生男人掀起半邊唇角。「孩子?可以和人上賓館了,算是什麼孩子?」黑眸拋向她。「喂,小丫頭,這家伙說因為你約束住他,所以他什麼都不能說,老子只好過來問你,那是什麼約束?不想被叔叔打的話,最好快點招來。」

「你不必回答這家伙的問題!蕙阡小姐。」歐陽醫師搶在她開口前說。

「說的也是。答案什麼的,根本不重要。」

陌生男人突然間動手將歐陽醫師的右手手腕扭到背後,壓住。

「啊啊……」痛得臉色都變白了。

「你、你要對醫生做什麼?快點放開!你不放手,我要叫人來了!」膽小的蕙阡看不下去流氓男人對歐陽醫師的粗魯舉動,手指放在一旁的緊急呼救鈴上,說。

「你是心疼嗎?小丫頭。」男人浮上一抹嘲諷的微笑說︰「不過那是多余的。這家伙就喜歡我弄疼他,越是疼他就會越爽。」

「你狗屎!」

醫生向後踹掙開了男人,撲過去和對方扭打在一塊兒。乒乒乓乓地,兩人在地板上你一拳,我一腿,你來我往打得好不激烈。不到三兩下工夫,兩人已各在對方身上留下不少戰果,最後陌生男人坐在醫生的月復部上頭,將醫生的雙手扣在頭頂上方的地板上。

「我真的要叫人來了喔!」瞠目,雙唇發抖,這是蕙阡第一次親身體驗而不是在電影中看到的、真正的「暴力沖突」場景。

「請便。但丟臉的會是你心愛的歐陽醫師呢!」

一手鎖著歐陽醫師的手,男人以另一手模索著醫生腰間的皮帶,將它解開。

「夏寰,你在干什麼!」扭動、掙扎。

置若罔聞的男人,直盯著嚇到不敢動彈的蕙阡道︰「喂,小丫頭,你喜歡這家伙嗎?喜歡、喜歡得要死的程度?」

「當……當然。」

「希望你不會後悔講這句話。」男人揚起唇角,伸手到自己後腰處,拔出了一把槍。見狀,蕙阡差點尖叫出聲,可是男人並未將槍口對著她,而是把槍丟到她的腳下。

「把它撿起來,好好地拿著,小丫頭。接下來,你需要用到那把槍的時候,千萬不要遲疑,拉開後面的保險桿,扣下扳機就行。」

為什麼要拿槍給她?這個人是瘋了嗎?

「夏寰,你在打什麼蠢主意!」急切地、絕望地,歐陽英治臉色蒼白,猛地搖頭。

「怎麼?怕自己在小丫頭面前丟臉嗎?老實地讓這個逢場作戲的女人看看你的真面目,讓她乖乖地死心,永絕後患,有何不好?」

「做人惡劣也要有個限度!」

「呵呵呵,我會這麼惡劣是誰引起的?沒有你起的頭,我今天站在這兒干麼?自己犯下的錯不要推到我頭上,小治治。」唰地,男人剝掉英治的長褲後,將它綁在他的雙手上。「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該慶幸自己只接受這麼點懲罰,就能逃過一劫,小治。」

「你放屁!」

好可怕!不要,她不想待在這個地方了!蕙阡悄悄地想繞過他們,往門邊模去。

呆站著,她錯失逃跑的機會。這個男人究竟在說什麼?他和歐陽醫師之間……到底是……

「啊!啊啊——」

陡張大眼,蕙阡看著男人壓上了歐陽醫師的身體,醫師最初的淒厲慘叫,很快地被吞回去,化為一個個無聲的悶呼。

屈曲的雙腿被壓貼到胸,無力地在半空中晃蕩著,而男人覆在醫師雙腿中心的身軀不斷地前後搖晃著。

「很難受嗎?英治。不過今天我不會手下留情的,這是你外遇的代價。」

「住……住手,我要開槍了!」哆嗦地說。

背對她的男人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恣意地逞凶。

「再……再不放過醫生,我就要開槍了!我是說真的!」蕙阡覺得眼前開始模糊了,這是淚水嗎?還是她的汗水?

「要開槍就開槍吧,不過你記得瞄準一點,別打歪了。」好似在嘲笑她似的,男人晃動了下腰。

真的只有開槍才能制止他嗎?

我、我不敢……我好怕……為什麼我非得面對這些事?……我想回家……

十指抖個不停,看著醫生因為自己的謊言而被折磨的樣子,蕙阡再也忍不住地、嘶啞地哭喊道︰「我說、我說就是了!你不要再虐待醫生了!」

丟下槍,將雙手埋在掌心里,崩潰地蹲在地上,她舍棄虛榮的假面,道︰「交往的這件事,是我拜托醫生的。這只是一場為了滿足我的面子的戲。醫生什麼錯都沒有,他只是心腸軟,無法見死不救,被我利用來達成自己的願望而已,你根本沒有理由責備他的不是!」

嗚嗚地哭了好一會兒。

「虐待?在外人的眼中或許是這樣沒錯。」男人忽然低啞輕柔地說著。

蕙阡緩緩地抬起臉。

即使在一旁觀看的她,都能感覺到這兩人相互凝視的視線有多麼的熾熱。

「不要那麼多……廢話。」

英治濡濕的黑瞳全心全意都放在男人身上,熒亮著怒意,喘息地說︰「你已經得到答案了,還不快點給我……結束!」

蕙阡的臉頰火辣辣地燒了起來,她清晰地體認到自己是闖入了一塊不容外人入侵的禁地的笨蛋,里面根本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她不是陌生男人的對手,自己連做他情敵的資格都沒有。她轉過身去,掩住耳朵,等著這一切結束。

****

炳啊、哈啊地喘息著。

渾身虛月兌的英治,在找回力氣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賞夏寰一記飛踹,將他踹離開自己的身體。

要不是想到一旁還有「人」在,他絕對會跟夏寰算帳到底的!即使他想要一個真相,也沒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吧?這個家伙的腦袋里頭,需要重新安裝上一個「適可而止」的開關,否則永遠都會有人遭殃!

拾回長褲,英治迅速地套上,深恐方才的一幕對女孩而言刺激太大。「蕙阡小姐,對不起,讓你受到驚——」

他的手一放在女孩的肩膀上,女孩的身體便向後軟倒在他懷里。不好了!英治迅速地將她抱回床上。

夏寰整理好衣裳後,跟著踱到床邊。「干麼?這小丫頭居然邊看我們的真人,邊睡著啦?」

白他一眼,英治下令道︰「馬上帶著你的家伙,離開病房。」

「為什麼我要被趕出去?我好不容易才消氣的,你又想護著這丫頭,讓我怒火再起啊?」夏寰擰著眉道。

「笨蛋!她不是睡著,而是昏迷了!」嚴肅地,英治沒心情說笑,道︰「或許是受到太多刺激,血壓劇烈變化,對腫瘤產生了不良影響。要是她發生了什麼事,這都是我們不顧前思後的行為所造成的,你叫我怎樣去面對她的父母?算了,不要多說廢話,你快離開,我要按緊急救護鈴了!」

將夏寰驅離病房,英治立刻投入急救的工作中。

……不能死,你千萬不能死!加油,你一定要撐下去,否則我一輩子都無法原諒我自己與夏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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