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不一 第九章

經過一番可歌可泣(?)的掙扎之後,澧央好不容易才下定了決心,要簽約把他——教自己又愛又恨的家伙,出讓(?)給喜歡對帥哥上下其手的人妖大姊,並狠心(?)地斬斷彼此的孽緣,但……

為、為什麼那家伙會陰魂不散(?)地站在大門外面?!

深夜的擾人電鈴聲,將澧央自睡夢中喚醒,想先透過貓眼確認一下按電鈴的不是某種專門在黑夜之後出現的東西,卻意外地看到不該出現在這兒的人。

他是幾個小時前,自己才揮手道別,心想下次再相見,可能是在「另一個世界」的林碩言。

他來干什麼?現在可是深夜的一點鐘啊!

澧央繃起臉,硬聲道︰「有什麼要緊事非得在這個時間上門按電鈴不可嗎?林碩言先生。」

「有樣東西,你忘記帶走了。」門外的人以沉靜的口氣回道。

「什麼東西有重要到非現在拿給我不可?明天簽約的時候,我們還是得在‘山林小陛’踫頭,不是嗎?」

「那樣東西我沒辦法在眾人面前拿給你。」

「哪樣東西?」

「這樣東西。」

澧央翻翻白眼,他想要浪費時間,自己可沒義務奉陪。「你如果不說那樣東西是哪樣東西,我就不想要拿那樣東西了,我猜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你開門的話,就會知道我說的是哪樣東西。」

有完沒完?澧央一咋舌,知道他不撐到自己開門,是不會放棄的。繼上次在電梯里當土地公,霸佔著電梯不放後,這回他打算移駕到澧央家門前,擔任看門門神的重責大任不成?

半是放棄與男人做這種無意義的耐力兢賽,也不想在半夜三更與人隔門對罵,澧央退讓一步地將門上的鎖鏈解開,開啟大門。

捧著他自己口中所說的「那樣東西」來到程家時,碩言知道這是自己最後能使那腦袋頑固、愛鑽死巷的家伙回心轉意的籌碼。假使這一招也沒效,那碩言便會催眠自己,相信那一夜自己其實是作了個夢——他抱在懷中的程澧央在夢醒之後,也跟著消失了。

拗到澧央願意開門之後,碩言立即將一腳卡在門與澧央之間,怕澧央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他,就將門關上。

「你說的東西在哪里?」冷著臉,些微發火的澧央,以他那雙媚起來比女人還媚,嗔起來比虎霸母還恰北北的黑白分明眼珠,瞪著他問。

碩言舉起手中的「東西」,當作回答。

有點困惑的眼,打量著。「那鍋子里面裝什麼?」

就是在等他的這一問,碩言咧嘴說︰「‘我的愛’。」

「神經!我不要,你拿回去!」他竟想也不想地嗤鼻回答。

丙不其然,接下來澧央想要動手將門關上,這時碩言就很佩服自己的先見之明。靠著位置卡得巧妙,讓澧央如果想要關上門,勢必得先將碩言的腳丫子夾斷——仗著他不可能下此毒手,碩言打贏了第一役。

「放點法國Echire女乃油到油鍋中,質地綿密的油會瞬間溶解在平底鍋中,放幾片大蒜下去煎,取其味。在蒜片焦黃前一定要移出,否則女乃油會多了股苦澀味。接著就是把密布著細致油花兒的厚片牛舌,鋪到平底鍋中,快速翻動地將牛舌的表面炙熟,留住內層肉汁與軟女敕口感。然後再放進高湯慢火細——」

澧央生氣的表情露出了貪吃的,他咽了口口水,切斷他的話說︰「你、你講這個干麼?」

「告訴你我是怎麼樣地烹調出‘我的愛’,帶來給你品嘗啊!」碩言像是拿根紅蘿卜故意在馬鼻前晃啊晃的馴馬師,捧著密閉炖鍋在他鼻子前晃了晃,戲弄著抗拒不了美食誘惑的「戀人」。「聞到了沒?味道很棒吧?」

抿了抿唇,澧央兩眼緊盯著那炖鍋,動也不動,嘴巴還是很硬地說︰「我、我打賭那里面的東西又老又硬,根本不值得我吃。你、你快拿走!」

「我還沒提到,用來炖牛舌的是老爹秘傳給我的大骨白湯。不需要我多做說明,老爹的湯有多美味吧?」

他知道這個貪吃的美人心里,已經準確地回憶起牛大骨的骨髓精華溶在一鍋里,骨膠引出口感滑順如玉脂,髓質豐富多層次的味道了。

「你、你拿這種東西來,我、我也不會上當的!我知道,你一定是為了要我改變心意才來的吧?」

「如果你意志堅定,還怕會被‘我的愛’所動搖嗎?或是說,你根本就是「夭鬼假細離」,故意將我拒在門外,想確認我是不是真的愛你?呵呵,你要的手段還真是可愛啊!」

「我听你在放屁!」

「放屁嗎?你敢說,當麗娜的手放在我上,你兩眼冒火的原因不是吃醋?還有,你之所以對我在老爹面前全盤否認我們倆有關系的這件事感到生氣,是因為難過、覺得被我背叛,更是因為你希望我不顧一切地說我愛你吧?」

「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眼楮就算有冒火,那也可能是因為我吃多了螃蟹,火氣大!而你在我爸面前否認到底,我干麼生氣?我還覺得自己被救了一命呢!」

「若沒生氣,你事後態度急遽改變的理由是什麼?你若是一直對我很冷淡,我也就認了。可是你跑來安慰我、跳進海里救我,甚至不惜賣掉‘山林小陛’來幫我,這都是你一時興起不成?」

搖搖頭,自己回答自己的問題,碩言堅定地望著他。「我不認為你是個出爾反爾的人,澧央,所以你會變得這麼冷淡,急著拉遠我們之間的距離,我反省餅了,一定是我的錯,因此我特地來找你和解的。我不要我們之間,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結束。」

澧央撇開視線,望著旁邊,就是不看他。

「我將自己的心意都放在這鍋紅酒炖牛舌里了。所以,我希望你只嘗一口也好。如果你吃了,什麼都感受不到,我就接受我們的‘結束’,同意也許你說的對,我們之間的吸引力是錯覺,你把它歸咎于腎上腺素亢奮也OK。你願意嘗一口嗎?」

澧央眨了眨眼。「即使我嘗了,我的心意也不會有什麼改變的。」

「不。我對你的‘絕對味蕾’有信心,你一定會感受到我想傳遞給你的心意。」

「只要我吃一口,你就肯回去?」

碩言得意地微笑。「我認為你不會趕我走的。」

澧央板起臉。「誰說的?我就趕給你看!你或許對自己很有自信,但是我程澧央是說到做到,絕不打折的男人!」

「人生難免有意外。」

瞪他一眼,澧央咬唇考慮了起來。

碩言故意施加壓力地說︰「再不快點,等炖牛舌冷掉了,就會白白糟蹋掉我花三個小時熬煮它的心意喔!」

「進來吧。」

澧央從門前讓開身子,允許他跨門而入。

碩言志在必得地于內心握了握拳頭。他一定會讓他回心轉意,不再把「一切已經結束」掛在口中!

*凡間**凡間**凡間**凡間*

「借用一下廚房。」

丟下這句話,男人帶著他的鍋子走進開放式廚房。

澧央坐在餐桌旁,懊惱自己為什麼就是無法將這家伙隔離在外。澧央知道大部分的人都覺得他難以親近,這也是他故意對外塑造出的形象,可是林碩言總是能輕而易舉地跨越他築起的牆,搗亂他的決心。

無論如何,自己都不能軟化。一次就好,澧央對著貪吃的自己說,不要上了食物的當,被誘拐,要記得最重要的事是什麼!

「讓你久等了。」

男人將裝盛在淺盤中、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放在澧央面前。光是觀賞就已經讓人口水直流了。促進食欲的紅酒醬汁與切成適當大小的塊狀牛舌、紅蘿卜、玉蜀黍嬰,在白色瓷盤中你儂我儂地混在一起,再以汆燙過的綠花椰作為點綴。

怎麼可能不好吃呢?澧央拿起刀叉,已有覺悟地,慢慢地切下。幾乎不用施什麼力氣,炖得又軟又女敕的牛舌就輕易地被刀子劃開。

「等一下,還有這個……我差點忘記了。」碩言取出一小瓶酸女乃醬說︰「這是我自制的,會更增添它的風味。」

將瓶子微微傾斜,隨意地澆淋了一小圈。白色的乳汁在咖啡紅的醬底中緩緩地擴散。

澧央深吸了口氣,將淋著酸女乃的炖牛舌送入口中的瞬間……

唔!好棒!原本是那麼有彈性、咬勁的牛舌,竟輕易地化了開來,比上等的牛腩更軟、更香。

吃過了這樣的美味,會讓人想一吃再吃,最好是能每天都……澧央唰地紅了臉。糟糕,這是絕對不該有的念頭!這就是林碩言設下的陷阱,他就是希望自己會產生這樣的念頭,所以故意來誘拐自己的絕對味蕾,想拉攏他的心。

「很好吃吧?」

澧央一顫。

「我可以每天都煮給你吃。」

碩言將雙手擱在他的肩膀上,靠近他的耳朵誘惑地說︰「如果你不賣掉‘山林小陛’,回來經營它,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工作的。你想吃什麼樣的菜,我都會為你而煮。如果我沒煮過,我也會去學,讓你每天都有大餐可以吃。」

太狡猾了!

這令澧央不禁開始勾勒出他們共同經營「山林小陛」的景象︰清晨起個大早,采買新鮮的食材,準備做生意;接著經過忙碌的午餐與晚餐時分;夜晚回到家,享用一點宵夜,喝點小酒,心情完全放松……

還有假期的時候,他們可以像過去父親、母親那樣,相偕尋訪美味店家。

男人的指頭在他耳朵後方輕輕地按摩。「而且你再也不必擔心,吃過美食後,高昂、亢奮的情緒無處可去。你不再孤單,我會好好地伺候你,讓你快樂到全身癱軟無力,累得連一根指頭都動彈下得。」

……不行、不行!澧央搖著頭,他不可以被這點小手段收買!

我必須顧全大局,以大局為重。如果不賣掉「山林小陛」,哪來的一千萬救他們兄妹?況且,我們是行不通的,兩個男人怎麼可能天長地久?

這不是能開玩笑的事。

「你一定吃得出來我的愛,感受得到我多麼希望你留在我身邊吧?」從澧央身後,他伸出雙臂將他連人帶椅地環住,把他囚禁在位子上,低語。

「那天,我不是抱著隨隨便便的心態和你上床的,澧央。我知道自己太倉促,沒給你想仔細的時間,但那時候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可是今天不一樣了,我會等,等你給我一個答案。告訴我,你喜歡我、你要我,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澧央!」

慢慢地擱下刀叉。

「我……」澧央強迫自己記住,怎麼做才是為了碩言好、為了大家好。「真是太失望了。」

碩言聞言稍微退開。

「這,這是很普通的炖牛舌嘛!是不錯吃,可是……原來你口口聲聲說這是‘我的愛’,只不過是這種程度、這種水平而已。」

澧央每講一字都在心痛,每講一句都在心虛,但是他得說下去。

「賣掉‘山林小陛’真是再正確不過了,像你這種等級的廚師,麗娜小姐願意花一千萬與你簽約,你該感激她才是。現在經濟不景氣,誰曉得哪天這沒什麼特色的餐館就經營下下去了,而有麗娜小姐出資在撐,起碼你不必擔心沒頭路。」

最後,澧央轉頭望著他說︰「謝謝你特地送過來,我已經吃過了,這樣你沒有話說了吧?」

碩言攢緊眉心,無法置信、憤怒、挫折、死心等等情緒都在他粗獷的俊臉上出現,最後他仰頭看天,搖了搖。

「是,我無話可說了。謝謝你一語驚醒夢中人,我現在很清楚自己要怎麼做了。」

他痛心地望了澧央一眼,沒再多說一句,很干脆地走出程家大門。

澧央還能說什麼呢?這是自己非下不可的決心,哪怕代價高昂,只要……

看著盤子里的炖牛肉,澧央已經沒有胃口了,但他認為自己有責任將它吃完,于是他拿起刀叉,一口口地送入嘴里。

「好、好好吃……」啪答,淚水掉入了醬汁中,嘗起來是心酸的味道。「對不起,真的很棒,你是最棒的廚師,林碩言……這個牛舌真的很好吃……」

 啷,止不住的淚水讓澧央再也撐下下去,他掩住自己的臉,不住地向林碩言道歉。

……我的絕對味蕾不會說謊,但我的舌頭會說謊,對不起。

他寧願自己是一個心口不一的笨蛋,也不想做一個自私自利的罪人。

*F*A*N*J*I*A*N*

踏著沉重緩慢的腳步,澧央推著坐在輪椅上的父親,站定在「山林小陛」前。希望能來看自己一手打造的心血最後一眼的父親,感慨地仰起頭,看著餐廳的每個角落,不時愛憐地模模招牌、模模門把。

「我們進去吧。」啟承終于說。

澧央點頭,拉開玻璃門。今日店內臨時停業,就是為了能徹底把東西交接清楚。在他手邊的活頁夾里,則是委托代書整理好的資料。

「喲,老爹!看到你真好。听到你病倒的消息,人家傷心了好一陣子呢!」麗娜踏著高跟鞋,喀喀喀地走到啟承面前,捉起他放在膝蓋上的手,說︰「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就算不能再在廚房大顯神威,偶爾還是可以來這兒坐坐。」

「謝謝你啊,麗娜小姐。這次的事謝謝你大力幫忙。」

「說什麼謝謝,你太客氣了,老爹。人家可是對你一見鐘情,能幫上自己喜歡的人的忙,是世界上最有成就感的事了!」

案親說的對。也許行為輕佻、極有自我風格,可是能割舍一切,勇敢忠于自己的麗娜,並不是什麼壞人。澧央原本擔心她會不會利用這次的機會,以上司的身分佔碩言便宜。但是她如果光明正大,碩言也不會應付不了才對。

不會有問題的。這麼做是最好的安排。澧央說服自己。

案親與麗娜閑話家常了一陣子,澧央才想到怎麼不見林碩言的人?難道有什麼事耽擱他了嗎?

他,應該會來吧?

澧央不知道昨天自己給他的打擊,是否太過了些。他那時一心只想斷了碩言的後路,所以有點口不擇言。

「啊,來了、來了!」

麗娜一說,澧央馬上抬頭看。碩言的表情和平常來上班時沒什麼兩樣地走進「山林小陛」里,單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內,默默地朝店里面所有的人點頭。但他的眼楮卻略過了澧央。

澧央不以為意,是自己造成他這樣的態度,能怪他嗎?

「那,我們馬上開始簽約吧!」麗娜從公文包中,拿出幾份合約書、印泥及支票本。

「這是你的合約,言言,你可以看過一遍之後再簽。不用擔心,一千萬是聘金,以後你每個月的薪水只會比現在更多,我不會虧待你的。」麗娜笑嘻嘻地用肩膀頂了頂碩言,拋個媚眼。

碩言接下契約,掀開來看。

麗娜轉身將另一份契約交給啟承道︰「老爹,這邊則是你的。估價的部分,按照約定給你兒子指定的中介業者來估過,應該很公道。生財器具這邊,我也是請專門的業者估的。因為時間比較趕,沒辦法同時叫兩、三個業者各估一次來比價,有問題你就說吧。」

「我想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就這樣吧。」

啟承看也沒看的,正要在契約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時,旁邊忽然傳出撕裂紙張的聲音。

眾人錯愕地看著林碩言將那紙契約撕得粉碎。

「你在干什麼啊,言言!」麗娜尖叫。「那是人家擬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才弄出來的耶!」

澧央上前將掉落一地的契約撿起來。「林碩言,你在想什麼?這麼一來,一切全都被你毀了!」

碩言面無表情地向麗娜說︰「非常抱歉,我知道昨天是我請你雇用我的。本來不該做出這種毀約的動作,不過……昨天是我太欠缺思考了。因為看到心愛的人為了替我求情,不惜向他人低頭的樣子,才會讓我從原本的不考慮而到最後主動請您雇用,做下了倉促錯誤的判斷。」

「你心愛的人?」麗娜鼓起雙頰,氣憤地瞟了澧央一眼。

澧央不由自主地紅了紅臉。

「可是,昨天我發現了,自己的廚藝修業還未到家。一個無法做出令自己鐘情的對象感動的料理的男人,有什麼資格接受您花這麼大一筆錢來雇用我?我根本不值得您這樣做。」

麗娜嘟起嘴。「是我自己願意的!」

「不。以前老爹曾說,端出去的菜如果不能使自己滿意,絕對不能端給客人吃。所以在我滿意自己的廚藝,做出讓心愛的人能贊美一聲‘好吃’的料理之前,我也不能接受您的雇用。否則,您買下的將不是我的廚藝,而是我的人而已。我可以賣出我的手藝,但不能賣我自己。」

澧央焦急地張大嘴。他該怎麼辦?總不能現在收回自己昨天所說的話,告訴他那只是為了逼他對自己斷念,才說的謊,其實,他的炖牛舌很棒,是天下一品吧?

麗娜雙手交叉盤胸,氣呼呼地說︰「真是的,你們把我當成笨蛋耍嗎?昨天是你們求我,說非得以一千萬買下的。現在又變成這樣,你要怎麼給我交代?」

「等一下!」澧央上前揪住碩言的雙臂。「你瘋了嗎?今天晚上與你父親的約定怎麼辦?你要怎麼把語繪換回來?你父親說沒有一千萬,他就要語繪去酒店上班啊!你不能這麼沖動!」

碩言垂眸看著他。「我很冷靜,該冷靜點的人是你。」

「你不要叫我冷靜!你以為一直不承認我老早就喜歡上你這件事,對我而言是容易的嗎?我告訴自己非死心不可,因為我若不死心,就會想要綁著你不放,就沒有辦法賣掉這間有你在的該死餐廳!你——」

「澧央!」碩言出聲喝住他,以眼神提醒他身後還有啟承在。

倏地一驚,澧央慢慢地回過頭,害怕地看向父親。「爸……」

「阿言,你們上次說的話,全是在欺騙我的嗎?那一夜,你們兩個……你們這樣對得起我對你們的信任嗎?」啟承慍怒地望著他們。

碩言低頭謝罪道︰「澧央一直擔心您的身體,不希望您的情緒過度激動,所以我沒有告訴您實話。非常抱歉。」

「爸……」澧央雙膝一軟,跪在父親的輪椅旁。「您可以罵我、打我,可是您千萬別動怒,醫生說您的血壓禁不起刺激。」

「那你們還這樣刺激我!以為我好騙嗎?」啟承一叱。

「老爹。」碩言也過來下跪道︰「澧央沒有隱瞞您的意思,是我擅作主張的回答。就算要我再也不和澧央見面,我也願意。只要您保重自己的身體。」

啟承緘默不語。

「有什麼關系嘛!老爹。」放下怒火,麗娜走上前來,道︰「年輕人在一起,愛就愛了。這種事跟自己爸媽是很難啟齒的嘛!而且他們一個俊、一個俏,多登對啊!」

「登對?兩個男人有什麼好登對的!」

「老爹,這麼講就太古板了,這都什麼年代了。門戶不是問題、年齡不是問題、種族不是問題,為什麼性別是問題呢?不能生小孩子,我也是一樣啊!我雖然很想生,可惜就是生不出來,難道我就不配給人愛嗎?」嘟嘟嘴,麗娜不滿地說︰「天底下更多的是不想生小孩的女人呢!」

啟承掙扎地說︰「這是強辯!」

「可是認為同性戀骯髒、同性戀不潔、同性戀是違常,我倒覺得那是偏見、歧視。唉,受歧視是很痛苦的事,我自己親身經歷過,所以很知道。我沒有他們兩個幸運,被家人、外人排斥,逼得我好幾次想死。孩子是個寶,能留在身邊是福,你現在不是少了個寶,而是多了份福氣,這麼想不就好了?」

啟承眼神復雜地來回看了看澧央與碩言,再長嘆一氣。

「你們一個對我是手心、一個是手背,現在我不管是割手心或切手背都會痛。你們叫我該拿你們如何是好?」

澧央瞥了碩言一眼,下定決心地向啟承說︰「爸,要是你不接受,我和碩言可以一輩子不見面。可是,我不會後悔,也不認為自己喜歡上他是錯的。沒有他,很多事我都不會知道,和他在一起我很快樂。」

澧央回頭看著碩言。

「只有一件事,我覺得自己很不應該。對不起,昨天我說謊了。你很棒,是最棒的廚師,那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炖牛肉。你不要為了我的謊話而放棄走廚師這條路,碩言。」

男人苦笑著。「真的嗎?不是為了安慰我?」

澧央伸手攬過他的頸子,大膽地以自己的雙唇印上他的。閉上眼楮,將自己的心全放在這一吻上。

當它結束後,澧央紅著臉低語說︰「如果我要安慰你,只要吻你就夠了,不是嗎?現在我還是要再說一次,那是吃了之後會讓人神魂顛倒的,最棒的炖牛肉。」

「澧央!」男人雙眼洋溢著喜悅,伸手握住他的手。

麗娜吹了聲口哨。「年輕人就是年輕人,真是熱情啊!老爹,怎麼樣?你就原諒他們吧?」

沒有理睬她,啟承嚴肅地對著兩人說︰「既然你們都信誓旦旦,說可以不見對方的面,那我要你們遵守諾言,馬上就分手。」

澧央與碩言面面相覷,交流的眼神中,盡是依依不舍之情,十指不忍離分地扣緊。

「听好了,碩言,我要你到法國那間我曾經在那兒學藝過三年的餐廳里,同樣去學藝三年。在這分手的三年間,如果你們兩個對彼此都還有同樣的情感,堅定不移,我就不再反對你們。」

「爸?」萬萬沒想到父親竟會做出這樣的讓步。

碩言亦是一臉詫異。

「你去法國的錢,就把這間餐廳賣掉,當成旅費吧。」啟承放柔了眼神。「好好地學,回來以後,開一間屬于你自己的餐廳。‘山林小陛’不是你的餐廳,我想吃吃看你林碩言的餐廳,能推出什麼樣歷久彌新的好料。不要讓我的朝待落空。」

碩言雙眼一紅,點點頭。

案親的決定固然令人喜悅,但澧央牽掛的還有一件事。「但是那個一千萬……你今晚到底要怎麼做呢?」

「沒關系,我想過了,跟人渣下跪也沒關系,我一定會叫他釋放語繪的。語繪不是他能拿來當成搖錢樹的工具。」碩言帶著覺悟地說。

「可是你父親有那麼容易打發嗎?」

不甘寂寞的麗娜,「款、款」地說︰「別這樣冷落人家嘛!你們這麼愁眉苦臉地在說些什麼啊?從剛剛就听到阿繪、阿繪的,小語繪怎麼了嗎?」

澧央在征得碩言的同意之後,終于告訴麗娜有關碩言的父親綁架了語繪,他們需要一千萬來救她月兌離火海的來龍去脈。

「什麼?天底下竟有這麼可恨的人渣,連自己的女兒都不放過!」頓時,從嬌滴滴的女性角色,搖身一變為凶狠的大哥,麗娜義憤填膺地說︰「好,這件事我幫你出面,言言!說什麼小語繪也是‘山林小陛’的漂亮寶貝,豈能容那人渣污了她的清白!」

「你打算怎麼做?」澧央非常好奇。

扳著指頭,麗娜冷笑道︰「你別問,問了你會很不舒服的。但是我保證,那家伙會非常、非常、非常後悔自己被生下來。我會讓他不敢再踏上旗津這塊上地的!」

☆☆凡◇間◇文◇庫☆☆獨◇家◇制◇作☆☆

一年後「采花科技」

「程經理……啊,對不起,我叫錯了。程副總,有一個國外的冷凍包裹指名要給您。」女助理將沉重的包裹放在他桌上,道。

「謝謝。」一笑。

女助理點個頭,轉身離開辦公室。「誰說人不會改變的?」

「你在自言自語什麼啊?亞鈴?。」路過,湊巧听到的同儕問道。

「我是在說,程副總現在變了好多,以前那種不讓人靠近的氣息都不見了,還很親切,會主動關心、謝謝我們這些女助理呢!」

「這麼說來,對喔,和剛進公司時相比,真是這樣。」

「我想他會改變這麼大的原因,應該只有一個吧!」女助理眨眨眼。

同儕有默契地說︰「一定是有女朋友了的關系!」

現在全公司上下,都曉得程經理有個相交甚篤的對象,那名女子听說現在在法國深造,每周固定會寄一個冷凍包裹給程經理,里面裝的都是些山珍海味,是女友親手做的愛心料理。

「公司的女孩子都很怨嘆呢,說好男人又少了一個。」同儕道。

亞鈴一笑。「為什麼好男人身邊都有了女人,就是因為當他們身邊沒有女人的時候,他們還不算是個好男人啊!看以前的程經理就知道了,根本是座冰山,哪像現在,成了陽明山。」

「哈哈,這個好!」

不知道女助理在門外聊些什麼,隔著門都能听到她們的笑聲。澧央不以為意地笑笑,拿起電話,撥打。

「喂,爸?是我。嗯,碩言這個禮拜的包裹已經寄來了。這次是鵝肝醬全餐,是你和語繪最喜歡的呢!好……我知道,今天我會早點下班的。」

結束電話後,澧央微笑地拿起桌上的相框。

照片中有三男一女,他、父親、碩言及語繪,在自己與碩言的關系被父親接受之後,他們已經是真正的「一家人」、「家族」了。

他戳戳相框中黝黑的俊挺男子,又不舍得地親了一下自己戳過的地方。

只要再兩年,他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希望日子過得快一點,因為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

「愛你。」

……而且是我的心,和我的嘴,都愛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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