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聲啁啾……此起彼落的鳥囀聲跟隨黎明的漸至而愉悅歡頌;金黃色的光芒跳耀似地灑落在層層樹葉中,蒸散了彌漫于山嶺間的晨霧,春光無限。
柳暗花明又一村是李畫意舒坦下的心情寫照。經過歡樂、期待、沮喪、挫折、到今日的豁然開朗。種種心緒上的起伏轉折及五味雜陳,她全一一嘗過。這情字帶給她的磨鏈已讓她成熟許多,從今以後她會拋下狹窄胸襟,用另外一種更廣闊的態度去面對自己的人生。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風雲過後,是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刻。
兩頂轎子,幾位由柳瑩山莊精挑出來保護李氏父女一路安全的轎夫恭謹地站在山莊門口,李員外已坐進轎內,李畫意則向柳家人道別。
沒有眼淚、沒有悲切、更沒有不甘。她唇角掛著笑容,對送別她的眾人感激地說著︰「這段時日多謝你們的照顧,小妹此次離去後,可能好長一段日子不會再涉足山莊一步了,請各位保重。」
「小妹,你還在意?」柳隨風沉重問道,以為她仍是放不開。
「不!沒有!」她急搖臻首,忙道︰「我不是在意,更沒有資格在意,大哥千萬別誤會我的意思。」她頓了頓,清澈的眸中充滿對未來的期待。「我會這麼說,是因為我下次造訪時,一定是帶著夫婿共同前來。」
柳隨風釋然一笑,誠懇地祝福她。「你值得一位好男人來愛你。」
「謝謝大哥。」誠摯的贈語,她滿腔感動,不禁熱淚盈眶,等平復了激蕩情緒後,她又轉向媛媛道︰「媛妹妹,柳大哥以後就拜托你了。」
從頭到尾臉龐如春花綻放般笑意的媛媛拍著胸脯保證道︰「你放心吧,我會把大哥照顧得妥妥當當、飯吃得下、覺睡得著、平平安安、長命百歲。」她才不在乎眾目睽睽,依然如蜜糖似地黏在柳隨風胸前,古靈精怪的眸子更是向天下人昭告著,柳隨風是她的,不許別人意圖染指他。若有人不畏死想試試的話,嘿!嘿嘿!嘿!後果自行負責。
李畫意輕笑,心頭付道︰大概連柳隨風都沒察覺到,這位媛姑娘醋桶之大,佔有欲之強,已超乎任何人的估計想像。她為了保有心愛之人不被搶走,甚至不惜采用任何一切手段,但這不也證明,唯有在乎,才會嫉妒。自己的及早回頭是正確的,否則難保哪日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被人攆出山莊,還哭訴無門呢!
「告辭了,祝福兩位早日結為連理。」她誠心說道。
這話說的讓媛媛面露嬌羞狀,結結巴巴硬是吐不出一句反駁話來,完全失去平日的尖酸刁鑽。
「保重。」李畫意道別,再無遺憾地走入轎內。
一場雙妹情仇隨著轎子愈行愈遠終于告了一個段落。
嚴格說來,柳隨風得要感激李畫意的適時出現,若不是她,媛媛或許不會去正視自己的身分問題,而自己的感情,也或許仍處于迷亂混沌狀態下,甚至不知最佳的伴侶已在眼前,更可能白白讓這情緣悄悄溜走。
盡避是歷經三角戀情的糾葛纏繞,總算是個完美的結局,該滿足了。
柳隨風牽握著她的手心轉回內院,駐足庭園,觀賞人工飛瀑濺起的水花反照出七色虹彩,絕美的景致配合情人專屬的言語,更顯得相得益彰。
「媛媛,你願意陪在大哥身邊嗎?」他駐足,凝視著她。
「當然願意。除非大哥不要我,但大哥會這麼做嗎?」
「不會,大哥不僅不會趕你走,還想永遠留你在身畔……成為大哥的妻子。」
「妻子?就像秦伯母那個樣子。」想到時時刻刻都能和他在一起,甚至夜晚也能夠,不錯喲。
「是呀!」但他真懷疑,對妻子的定義,她究竟了解多少。不過這都無所謂,管她知多少,能朝夕相對,這就行了。他再一次鄭重地問︰「媛媛,你還沒有回答大哥,願不願意?」
「好是好啦,只是……」
「只是什麼?」柳隨風的心一縮。
「只是會不會又有別的李姑娘上山莊來纏你?」她小心翼翼地道。
柳隨風聞言心情大開。
「原來媛媛擔心的是這種事。」
「對啦!」她羞答答地直點頭。
柳隨風擁住她,在她耳畔輕喃保證道︰「放心吧!大哥只喜歡你一人,絕不會再有像李畫意那般的女子來和你競爭了。」
「真的?騙人的可是小狽喔。」
「放心!大哥不喜歡當小狽的。」
她心花怒放,主動獻上她的唇瓣。
然而,事情可還沒完結,只因另一場必于愛情、親情的戰爭緊接著上演。
媛媛實在作夢都沒想到,她的愛情旅程為何會走得如此坎坷,竟在兩個月後的今日,讓一向愛笑的她,再也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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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李畫意一役之後,柳瑩山莊維持了兩個月的和平生活。但鬼點子層出不窮的她豈願甘心做一名「凡妻俗女」,太平日一過,她又發揮作怪的本事,攪得山莊內外翻雲覆雨。于是乎,有些個聰明人集體來個「上奏」連表,促請媛媛和莊主早日結成連理,唯有如此,他們才有可能盡早月兌離苦海,免受媛媛捉弄騷擾,這些飽受折磨的受害人是期待著成為莊主夫人後的調皮鬼應當會在莊主的教下收斂一點才對,至少,他們是這麼認為,但是結果會是如何,他們卻又不敢想像。
靠著希望過日子,可憐啊!
在福和客棧里,一名裝扮成俊俏模樣的公子正在打量一個食客,那可愛模樣,分明就是媛媛嘛。
「曲兒,我們也叫一壺酒來喝喝好不好?」她烏溜溜的眼珠十分有趣地觀看鄰桌食客一杯接一杯地飲著女兒紅,一張紅咚咚的臉,模樣似乎很有意思。一身男裝打扮的媛媛終于也忍不住想試試那種醺醺然的滋味。
曲兒聞言嚇得搖頭又晃腦、揮手又擺腳,一口否決。
「不行,若被莊主知道,肯定挨上一頓臭罵,我不敢。」
「傻瓜!大哥又不在這里,只要你不說、我不講,他怎麼會知道。你放心好了,我有信心讓今天偷喝酒的事情化為永遠的秘密。」媛媛拍胸脯保證的表情讓曲兒不禁怦然心動,其實她老早就想試試杯中物的滋味,只是礙于她身為侍婢,不能帶壞主子,這個玩意兒才不敢去踫。
「可是我听人家說……說什麼酒入腸子會燒起來,喝酒!好像不是件好事耶。」
媛媛白眼猛翻。「叫你讀書不讀書,那句話是酒入愁腸愁更愁啦,意思是在比喻那些個不得志而藉酒澆愁的傻瓜。不過那是大笨蛋才會做的傻事,你看看我們身旁的這些人,可沒有一個是在澆愁的,大家喝得津津有味好像很舒服的樣子,哎呀!不管了,我非得當嘗不可,否則枉費來客棧這一遭了。」她手一舉,喚道︰「店小——」
「二!」「踫」地一聲巨響沖進所有食客耳朵里,緊接著發出巨響的四方木桌登時裂開。
媛媛忘了叫人,瞪大杏眼看著一個高大壯碩的大漢表演擊木神功,原本熱鬧歡騰的二樓雅座,也被這聲響嚇得整個鴉雀無聲。
「你這家店賣的是什麼酒?能入口嗎?」彪形大漢殺氣騰騰地指著店小二破口大罵。
「余大爺,這酒能入口的,你喝的可是我們店里最上等的女兒紅。」店小二小小聲解釋。「況且從一早到現在,您已經喝下十來壺了,怎麼……怎麼……會突然覺得不合您味呢?」店小二心里有數的很,這人根本存心挑剔。
「我說這酒難喝就是難喝,你有意見嗎?」他卷起袖子露出碩大肥壯的肌肉來,存心恐嚇店小二。
「是……是……那……那算小店招待不周,這麼著,最後這壺酒算小店請客,不過還是請余大爺跟小的結算結算先前那十二壺酒的酒錢行嗎?」店小二稍讓一步,這種惡霸少惹為妙。
「酒錢?你要跟我算酒錢?你給我喝這種跟馬尿沒兩樣的爛酒,居然還要我付帳。」他要狠賴皮到底。
「這……」店小二急得。
「我說驢大爺,敢情你是專門喝馬尿的,否則怎麼會知道馬尿是個什麼滋味?」媛媛細聲細氣的尖女敕嗓音清脆揚起,她的挖苦立刻惹來在場噤口不敢言的食客大笑出聲。
「你這個小白臉,這里沒你插嘴余地,少管大爺我的閑事。」余霸惡狠狠地朝媛媛怒罵道。
「你這個臭黑臉,本少爺偏偏要管,你又能奈我何?」她可不是被嚇大的。
「你這小子是活膩了。」
「該死的可是你,竟敢在柳瑩山莊的勢力範圍內猖狂。」她抬出山莊來壓他。
說余霸不怕是騙人的,不過當他瞥見四周食客全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瘦弱人,在瞧瞧這個粉面玉手的小白臉根本沒幾兩肉,又加上酒精在體內作祟,他全然不顧了。再說自己若被一個小男孩用一句話給唬住,往後怎麼見人。借酒壯膽下,他出聲狂吼︰「我呸!柳隨風是個什麼東西!」
此話一出,寒芒立現——
「該死!」媛媛怒不可遏!一把匕首亮晃晃地從袖子翻出來,她一向最痛恨人家侮辱她的大哥。在曲兒來不及拉住她的同時,媛媛已連人帶匕首往余霸嘴巴戳。「我割了你的舌頭。」
「哇!」突發狀況,余霸驚見大吼一聲!卻還知道向左一閃避開那把恐怖的匕首,緊接著一個反射動作使出,雙手打中未刺中目標而沖過頭的媛媛,她輕盈的身子哪禁得起粗魯大漢這一擊,竟被打飛了起來,還往二樓欄桿外頭飛去。
這是二樓耶,媛媛竟然往客棧外面飛去——
「小姐——」曲兒和店小二反應很快,沖了上前,在媛媛以倒栽蔥的姿勢掉落地面時,一人一邊及時抓住了她的緞帶小白靴,幸好……抓到了靴子!
可是……嗯!曲兒慢慢地盯著自己和店小二的手,她和店小二的的確確是抓到媛媛的白色小靴……可是……可是該穿著靴子的小腳呢?腳呢?
沒有!
「哇!小姐。」曲兒跪趴在欄桿前淒厲地叫嚷,整個癱跪了下去。「……小姐摔死了。」
從高空落下的感覺仿佛騰雲駕霧,但腦袋瓜子卻是空白一片,閉上眼楮的她很清楚自己是以倒栽蔥的姿勢往下急速墜落。在這短短生死交錯間,躍然浮現腦海的全是柳隨風的臉龐、他的愛憐放縱、他的柔情對待、和他那一身駭人的通天本事。即使明知大哥不可能及時出現拯救她,但她仍然抱著一絲絲的希望,也許蒼天有眼……
丙真!祈求應驗。媛媛在摔落地面前被人給接了住,她掉進了一個溫暖的胸膛里、一個熟悉的懷抱中,這種獨一無二的安全感除了柳隨風之外,還有誰給的起?
「大哥!」她才不管四腳朝天的姿勢有多怪異,她相信最愛的大哥總會在她最危險的時候現身救她,他早就是她的守護神。
呵,多幸運可以得到他的垂愛……多幸運呀……
皇甫少君凝睇懷中美人,一時間竟看得有些痴傻,這個從天而降的小東西,實在美得驚人!
然而,一種異常熟悉的感覺升起,甚而在心頭擴散……
奇怪?這張面孔怎麼會和「她」如此相像?
但天下間果真會有如此湊巧的事情發生?怎麼可能?
皇甫少君濃黑劍眉忽地一揚,當下立做決定。不管如何,他要找出答案才行。
一直閉著雙眼的媛媛不舒服地扭動起來,大哥怎麼不趕快把她抱正扶直,她怪異的姿勢維持得好辛苦喲。大哥怎麼啦?也不開口說話,難不成因為她突然的從天而降而給嚇傻了。
不成!不能再讓大哥擔心了,得趕快安慰安慰他才行。
「我沒摔傷,大哥不用擔心。」媛媛睜開眼楮向上瞧去,這一瞧,望見了一張漂亮得少見卻完全不帶脂粉味的面孔,那張俊逸的臉龐正散發著帥氣且略帶玩世不恭的少見氣質來,相當的吸引人,而一對緊緊盯住她臉孔的眼楮晶亮且有神,甚至還流露出一股尊貴的銳氣來,最不可思議的是,媛媛竟從他銳利的波光里看見一絲絲淘氣在流轉……頭一回——媛媛頭一回遇上一個和柳隨風不分軒輊的男人,感覺上這男人似乎和大哥一般好。
大哥?她驀然一震!立刻想起自己此時並不是被大哥抱著的,而是讓一個陌生男人給擁住……可是……可是……並不討厭耶!這個人和大哥一樣,給了她所有想要的一切感覺。
怎麼會這樣?
兩雙互相打量對方的眼同時對上,又甚好默契地同時間了句。
「你(你)好面熟,我們在哪見過?」
此話一出,媛媛再次愣了愣!想不到和一位素未謀面的陌生男人有著如此好的默契,可是她說的是事實,這個人真的好像在哪見過?
有了!
「喂!我發現你長得好像……我耶。」對了!就是這種感覺。
皇甫少君嘴角一揚,露出迷人微笑,立即幫她從四腳朝天的怪異姿勢中拯救出來,他已然從方才的震驚中恢復了正常。
「小泵娘,你此話差矣!從你外貌一看便知,你的年齡絕對比我年輕的多,那怎麼會是我像你呢,該說是你長得像我才對。」他輕笑道。
「是嗎?」由于擔心她會「復仇」,已經很少人敢正面跟她回嘴了,不過這個男人說的倒有幾分理。最重要的是,他並不惹她生氣,所以她也就不想「欺負」他了。
咦!等一等,他剛剛叫她什麼來著?小泵娘……
「你知道我是個姑娘?」媛媛倏地跳離他三尺遠。莫怪她要震驚了,她從頭發到腳底,可是采用最標準的男子裝束,有誰能一眼瞧出她是女兒身來著?這未免厲害了點。還是……對了!肯定是這樣子的!剛才被他抱住,一定是這一抱才抱出答案來的。糟糕,這事倘若讓大哥知曉,這下她可慘了,大哥頒下男女授受不親的規矩,她可是一刻也不敢忘。
「都是你啦!看我回去怎麼跟大哥解釋?」她嘟著嘴抱怨說著。
「跟你大哥解釋?解釋什麼?」皇甫少君一臉好玩地審視她千變萬化的表情,這小妮子可愛得緊,他好喜歡。
「你抱了我呀!大哥交代過,不許我去踫觸除了他以外的男人。」她懊惱極了!甚至忘了人家可是為了救她。
「你大哥是誰?這麼霸道,帶我去見他,我跟他談談。」皇甫少君不禁皺起眉頭。
「你想跟他談?」她當他是怪物般地看待。「我的大哥名喚柳隨風,是個威震武林的奇男子,你不怕他嗎?雖然你看起來奸像也很厲害的樣子,可是我保證你一定贏不了我大哥,不如這樣,你把抱了我的事給忘掉,趕快離開這里,這件事我們就當沒發生過好了。」
「你的大哥就是柳瑩山莊的莊主?」他略一沉吟。
「嚇到了吧!」她得意洋洋地。
嗯,柳隨風?這個名字的確如雷貫耳,也是皇甫少君早就想會會卻苦無機會的人。如今他來到潭洲,居然湊巧地遇上這名小泵娘,甚至還可能跟他有所牽扯,看來這趙柳瑩山莊,是非去不可了。
「小泵娘,我想見見柳隨風,你可否帶我入莊?」他輕聲要求。
「你想去柳瑩山莊?」媛媛奇怪地看著他。
「是的!」皇甫少君的眼神突然閃爍出奇特光芒。
「為什麼?」試探一問。
「因為這趟山莊之行,搞不好會發生一件令你我都意想不到的好玩事。」
「好玩事?」一听到有精彩情況可期,晶亮的眼瞳立即睜大。「但你有這個本事嗎?」想在柳瑩山莊狂掀波濤,可不是凡夫俗子做得出來的。
「當然!而且我不只會讓柳隨風不敢追究你我摟在一塊的罪責,還可以教唆他想盡辦法來討好你,你想不想試一試?」他似乎捉住了媛媛的弱點。
「真的?」果然,她安靜了兩個月的心思立刻蠢動。
「只要你帶我去見柳隨風,我保證。」
「好!我帶你入莊,我們一同回去。」狂騷的心旋讓她一口應允,媛媛立即仰起小臉蛋,朝著客棧二樓嚷嚷道︰「曲兒,回家了。」
她並不曉得,以為她摔成八段的曲兒正跌坐二樓樓梯口呼天搶地、淚流成河。
「小……小姐……我听見小姐在叫我了,她的鬼魂在叫我了。」曲兒從樓梯上跳起來,沖到欄桿前,低頭一探!不是她想像中的恐怖死尸,迎上的是媛媛俊美無瑕的漂亮臉兒正微笑朝她招手。
曲兒立即雙掌合十喃喃禱念道︰「感謝上蒼保佑、感謝老天有眼、感謝佛光普照、阿彌陀佛、幸好禍害遺千年、禍害遺千年啊……」興奮中的曲兒語無倫次地亂念一通,待心情平靜後,這才想到剛才傷害媛媛的那名惡漢,連忙四下找尋,但那人早就逃到天邊躲起來了。不過沒關系,她不相信這個人能逃出莊主的手掌心。
連跑帶沖奔下樓去,再不回山莊的話,她遲早會被媛媛給嚇死。
一行三人,走出了小鎮,立刻往位處山腳邊的柳瑩山莊結伴而去。
一路上,三人互報姓名,不知為何,愈看對方愈是順眼的媛媛很快就和皇甫少君「混成一片」,這樣的結果可讓一旁愈看愈心慌的曲兒心驚肉跳,唯恐鬧出事端來。這個皇甫少君,一看便知是個恐怖角色,而讓曲兒最看不順眼的、也是愈看愈害怕的地方,並非出自他能夠給人良好印象,而是來自他那張臉孔。千不該、萬不該,媛媛和皇甫少君實在相像得可以,根本就是所謂的夫妻臉嘛,而這種相似,正是莊主最大的威脅。
「皇甫大哥,前面拐個彎就到柳瑩山莊了,等會兒你就可以看見獨一無二的大城堡。」媛媛拉著他的手沿路介紹景致,他們的關系在短短半個時辰內已從陌生人進展到好朋友的程度,這也是曲兒不開心的地方。
「媛媛好像很崇拜柳隨風?」皇甫少君每回念到柳隨風這三個字,語氣總顯得特別不一樣。
「我家小姐崇拜我家莊主是天經地義的事,告訴你吧,他們兩個已經是未婚夫妻的關系了。」曲兒找到機會故意插嘴,想借這事實徹底斬斷皇甫少君那昭然若揭的心思,還不時瞪望他的大掌,警告他別再拉著媛媛。
「哦?」皇甫少君似笑非笑道。「媛媛年紀輕輕,這麼快就跟人家訂親啦?」
再怎麼懵懂的女孩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感情洗練也會變得成熟許多,再加上秦夫人兩個月來的諄諄教育,媛媛已不像從前那麼無知,被人提起女兒事,也免不了臉兒羞、心兒跳,忸怩不安地。
「是呀!」她臉色一片酡紅。
「那你的家人也都同意了。」皇甫少君別有深意地一問。
小臉蛋立即黯然無光。「我沒有親人。」
「你沒有親人。」他一怔,回神後的臉龐有抹淡淡的欣喜。「那你……」
「喂!你這個人問我家小姐這麼多問題做些什麼?小姐,你過來。」曲兒不由分說,硬是阻斷皇甫少君的東詢西問,強行將媛媛拖到一邊,嘰哩咕嚕警告道︰「小姐,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怎麼把這話全忘了,你和這個人也才認識半個時辰,怎麼可以把你的祖宗八代全部告訴他,不妥、不妥的。」
「我會問,只不過想保護媛媛,並無惡意。」皇甫少君清朗的嗓音直插入她倆的對話之間。
曲兒大駭!
「你——你怎麼偷听我們說話,你——你又怎麼听得見。」她剛才講得可是悄悄話耶。
皇甫少君沒理會她,逕自走到媛媛面前,看來是一片誠心。「我是一番好意,我擔心你識人不清,上了柳隨風的當。」
「我會上大哥的當?」她呆傻地。
「喂!你別無的放矢,淨說些沒根據的話。」媛媛反常得沒動怒,曲兒立刻截口發作,指著他的鼻子叫罵道︰「你這個人別仗恃自己外表好看,更別仗恃自己好像有那麼一點點的厲害,雖然你對我家小姐有救命之恩,可也不許你挑撥離間他們的感情,你若再出言不遜,小心我……我……」她轉向問著媛媛。「小姐點子多,該怎麼懲罰他才好?」
「皇甫大哥一定在外頭听多了不實的閑言閑語,這才對大哥有所誤解。」媛媛一開口竟是替他月兌罪,曲兒聞言差點昏倒,她以為小魔星會和往常一樣,刀劍詭計齊出,暴力相向才對。
不理猛翻白眼的曲兒,皇甫少君依然一派正經地繼續挑撥離間。
「被迷了心智的人總是看不清眼前事實,看來,我得點醒你才行。」
「小姐,你千萬別听信這個大壞蛋的鬼話,他一定心懷不軌,你等等,我去請莊主來,對!我叫莊主殺了他。」曲兒氣急敗壞地吼著。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她無可救藥地感染到她主子的處世態度。
在不甚和諧的談話中,他們已走到充滿凜然氣勢的山莊大門前,曲兒立刻丟下他們往內院沖去,不趕快找莊主處理,可還了得,媛小姐似乎已中了這個皇甫少君的蠱毒,居然心性大變,這太恐怖……太恐怖了……
望著大驚小敝的曲兒失了身影,媛媛開始有些緊張,希望不會有事情發生才好……她真的不希望皇甫少君和大哥起沖突,對這位初見面卻仿佛相識很久的陌生人,她真的有一股說不出的親切感,真的!
「媛媛,你不帶我進去坐坐嗎?」皇甫少君仍是一派悠閑模樣。
「哦。」帶著從未有過的慌亂情緒,媛媛引領著他往鳳廳前去。
皇甫少君在行進當中,眸子迅速閃過一抹狡黠,不羈的微笑揚起一抹邪惡,那模樣,活月兌月兌是有某種詭計在醞釀,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
太像了!除了年紀大一點、膚色黑了些、劍眉較為濃密、雙瞳呈現成熟世故的波光外,其余的五官簡直和媛媛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這是柳隨風、秦觀山初見皇甫少君時的訝異印象。
經火燒似的曲兒急忙來報,直嚷嚷說媛媛帶回了一名年輕男子,立刻惹得秦觀山彈跳起來!顧不得待辦的公事,拉著一臉認定他在大驚小敝的柳隨風往鳳廳方向沖。這可了得!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戀曲也才經過短短兩個月時間而已,難不成又要風雲再起?听曲兒比手劃腳地描述,此人來頭似乎不簡單,再加上媛媛反常地「以禮相待」,這可是超乎常理的大奇事。
秦觀山不禁猜測著,這個無法一手掌控的小妮子是否已經計劃好了,決定在尚未與柳隨風成親之前先玩一玩「紅杏出牆」的游戲。
一見柳隨風現身門口,媛媛立即沖到他身邊。
「大哥……」她才不管眼前有外人,就撲到柳隨風身邊。
「又頑皮了?」他愛憐地捏了捏她的小臉蛋。
「大哥全知道啦!」媛媛趕緊垂下臻首,擺出一副哀兵姿態。
柳隨風明了地睇視她的裝腔作勢。這小妮子,總有辦法叫他氣不得。
無奈下,他只好轉首面對一旁的皇甫少君,拱手一拜道︰「皇甫公子,媛媛承蒙您的搭救,柳瑩山莊上下銘感五內、永志于心,多謝了!」
「免了!」皇甫少君手一揮,不屑地回絕。臉上所表露出的形色,似乎對柳隨風充滿著極端的不滿。「在下承受不起柳公子的銘感五內、永志在心。」
「喂!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秦觀山臉一沉,火氣一出。卻在柳隨風的一記眼神示意下給硬生生吞了回去。
「皇甫大哥,你好像很不高興?」
居然沒有火藥味!這媛媛對皇甫少君的態度果真特別。
「我是不高興。」同樣地,皇甫少君對媛媛似乎也是疼惜有加。「媛媛,方才在大庭廣眾之下有件事我不方便和你相談,但此時,在下斗膽想請你幫助,希望你能答應我。」
「好啊!什麼事?」
他望了望四周人一眼後,道︰「想請你褪去右腳白襪。」
「這什麼話?」秦觀山忿怒地責罵他這種沒有道理的要求。「媛媛是女兒家,更是我家莊主未進門的妻子,冰清玉潔的身子,豈容你這種鼠輩冒犯。」
「媛媛你怎麼說?」他不在乎秦觀山的叫囂,雙眼凝睇在她臉上。
「我……」怎麼辦?其實褪去白襪是沒有啥大不了,但看秦叔和大哥的表情,這——好像不行耶。
「媛媛……」
「皇甫公子。」一直對皇甫少君以禮相待的柳隨風終于開口了。「你這種不合情理的要求,所為何事?請你將理由說出,或許你我能找到商榷的余地。」
「這是我和媛媛之間的牽扯,不勞你費心。」
「你這個不識好歹的東西,我家莊主對你容忍再三,你卻三番兩次無禮相待,柳瑩山莊不歡迎你這種客人,來人,送客。」秦觀山怒氣沖天。
「等一等!」媛媛驀地出言相阻。「秦叔和大哥別生氣,或許皇甫大哥真有什麼難言之隱,我們先別逼他了,留他暫住幾日,也許他考慮之後,想通了,就會主動告知我們原由。」她對皇甫少君猛使眼色。「是不是這樣呀?」不知為何,對這個陌生的男人,她總有一股好感,更舍不得這麼快地與他分手。
皇甫少君似能感應到她的請求,不再出言攪和,乾乾脆脆地點頭。
「好吧,我考慮考慮,只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主動幫助。」他眼神閃呀閃地,全是耐人尋味的波光。「媛媛,我等你來找我。」
***************
「曲兒,別擋住我,讓我出去透透氣嘛。」為了不讓皇甫少君有親近媛媛的機會,柳園四周布滿了伏兵,然而被監視了二天,媛媛終于受不住地高聲疾呼。
「不行!不行!在那個家伙還沒離開山莊之前,你不可以踏出柳園一步,更不可以離開我的視線。」曲兒心堅意決地護主。
「我說過他不是壞人。」
「錯了!那個皇甫少君不單是個壞人,肯定還是個采花賊,否則哪有人會不知羞恥地要求黃花大閨女褪去鞋襪,這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給他看看又不會少掉一塊肉。」媛媛不禁咕噥地道。
「小姐!」曲兒快崩潰了。
「好啦,這麼八股,這樣好了,我答應你不去找他,只是……」烏溜溜的眼楮又開始轉呀轉地。「我想去池塘賞魚,你得答應。」
「你想賞魚?」她開始思索,這古靈精怪的小姐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你若不想去的話,我自個去。」
「不行,你不可以一人落單,我陪你。」既然小姐肯讓她陪伴,那就放她去玩玩吧,否則不讓她透透氣,她肯定一個人偷偷模模溜走,假使讓她踫上皇甫少君,被他逮個正著,肯定會被那惡人強行褪去鞋襪,而以小姐的絕世姿容,必然會引起那名邪魔色心大起,接著可能就會,天……不能再想像下去了,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以護衛之姿,曲兒小心翼翼地保護主子,兩條小身影左顧右盼地走過曲折相連的幽徑,繞過亭台樓閣,來到綠水波映的水塘邊,見皇甫少君並未跟隨其後,才放心地凝望悠游自在的小魚兒快樂嬉戲的情形。
「曲兒你說,那個皇甫少君會不會偷偷地跟在我們身後?」媛媛忽一問。
「不會吧!這一路上我特別留心,還交代護莊武士小心看守池塘四周,有任何的風吹草動,一定瞞不過我的耳目。」
「是嗎?」
「當然!你不信?」她對滴水不漏的保護措施有相當程度的信心。
「我相信你嘍。既然沒人敢闖進這里,我們下水塘戲水去好不好?天氣挺熱的。」
「戲水?這不好吧,莊主知道會不高興的。」
「大哥出去辦事,不會知道的。況且水塘四周,你不也吩咐護莊武士小心把守,不會有意外的。」她存心拐著曲兒,打從一開始,她就計劃著要找個最有利的時機展現自己的玉足。自從見到皇甫少君那股神秘樣之後,她早抑不住四處泛濫的好奇心,無論如何都想探索出個所以然來不可。于是,不理會哇哇阻撓的曲兒,逕自月兌去玉花繡鞋,褪去裹住白淨潔玉小足的白襪,呆望巡視自己的腳底。「就一顆朱砂痣而已,又沒什麼大不了的,皇甫大哥究竟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的,正是這一顆朱砂痣。」一個低沉的嗓音從背後響起。
「皇甫少君。」曲兒尖叫一聲,差點昏倒,這邪門的皇甫少君怎麼可能出現在這里?他是怎麼進來的?然而此時此刻,沒機會讓她想這麼多了,拖著赤足的媛媛往柳園方向沖,一路氣急敗壞地嚷嚷道︰「完了,被看見了,我怎麼跟莊主交代?完了,完了。」
皇甫少君望著兩條人影一溜煙地跑掉,愉悅地笑出聲,對那些團團包圍住他的護莊武士有禮的一頷首,隨即瀟灑地坐在石凳上,等人來興師問罪。
十多年來的尋尋覓覓,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讓他找到了。
然而面對即將掀起的風暴,他除了坦然接受外,更不後悔。
深邃的瞳眸蠢蠢閃動,怪異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