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心彤在書齋的床上慢慢轉醒，赤果的身子蓋著淡淡薰衣草味的涼被。

然後她記起一切，就在這張床上，尚爺徹徹底底地要了她的身子。這是她來將軍府唯一的作用不是嗎？她有什麼好怨、好恨的？

她穿回衣裳，但穿上被尚爺撕爛的衣裳如何走出滴翠小築呢？

正當她懊惱時，門上傳來敲門聲。

會是誰？這里是將軍府的禁地，除了他誰能來這兒？打掃的丫鬟也是每日早上才被允許進來啊！

「姑娘，你醒了嗎？」

當她遲疑時，听見玲瓏的叫喚聲。

柳心彤忙答腔︰「我醒了，你進來吧。」

玲瓏輕巧的推開門，走向柳心形。「姑娘，這是爺交代我給你送來的。」

她接過衣裳，在玲瓏的協助下月兌下舊衣，穿上新衣。

玲瓏立刻贊美道︰「姑娘穿上紫色煞是好看，不！應該說姑娘是美人，穿上啥顏色都好看。」

柳心彤下了床穿上繡鞋，踉蹌了一下。

「姑娘，小心。」玲瓏扶著她。

柳心彤微笑。「謝謝你，我沒事。」

「姑娘，我第一次進來將軍爺的書齋，這里書冊可真多。」玲瓏指了指四壁的簡冊。

「是啊，爺是滿月復經論的將軍。」

「姑娘，你看爺是不是愛上你了？」玲瓏附耳輕聲問。

柳心彤微愣，羞了雙頰。「別瞎說，爺只不過希望我替尚家留命脈，這事無關愛不愛。」

「可是大白天的，爺在滴翠小築……」玲瓏正要往下說，卻被柳心彤打斷。

「別把這里發生的事傳揚出去，要是傳到夫人耳里，不知會鬧出什麼風波來。」她憂心仲仲。

「能有什麼風波？您是將軍爺的側室，夫人也同意的，不會有麻煩才是。」玲瓏單純地道。

「你不明白，女人哪有不在乎丈夫不是獨寵自己的，何況我並不把自己視？將軍爺的側室，或許有一天爺厭倦我了，把我當破鞋扔到懸崖底下也不一定。」柳心彤悲觀地道，她從不妄想世間有一生一世的情愛纏綿。

「姑娘好奇怪。」玲瓏想不通她服侍的主子為什麼不像一般女人，哪個待在丈夫身邊的妻妾不挖空心思討好自己男人的？得到比別的妻妾多一些的寵愛，不知要怎樣大大的渲染一番、夸耀一番呢！

柳心彤輕嘆一聲，不想解釋什麼，有些話和情緒放在心里比說出來安全。「玲瓏，咱們走吧！」

「咱們不能走。」玲瓏道。

柳心彤停下腳步，狐疑地看著玲瓏。「為什麼不能走？」

「將軍爺要我把姑娘的東西全搬來滴翠小築，他要你住在書齋旁的寢房里。」

當然，柳心彤只有服從的份。

***

柳心彤搬到滴翠小築的事很快便傳到梁艷月耳里，礙于尚陽的命令，她並不能擅闖滴翠小築，縱使她是堂堂將軍夫人這種放肆還是不允許的。

所以她透過喜大娘傳話給玲瓏，把她要見柳心彤的話帶到。

柳心彤在听令來到掩月樓，只見將軍夫人的臉色十分難看，不若之前友善。

梁艷月氣得連作戲都懶，她朝柳心彤睨了一眼，「你是自個兒要求住進滴翠小築的？」

柳心彤忙搖頭。「不是的，夫人。」

「你叫我一聲夫人，卻對我說謊，好大的膽子。」梁艷月口氣不佳地道。

「心彤不敢。」她怯懦地說。

「你不敢嗎？別以為仗著爺的寵愛，對我這個將你牽線進來的將軍夫人便過河拆橋，不說實話！」梁艷月沖向柳心彤身前就是一巴掌，力道之強，毫不留情。

柳心彤頰上馬上紅印一片。

玲瓏驚呼，扶起站不穩腳而跌倒在地的柳心彤。

「夫人，您怎麼可以打人呢？」玲瓏發出不平之嗚。

「閉嘴，這有你說話的份嗎？下去！」梁艷月氣炸了。

見柳心彤點頭示意她，玲瓏只得乖乖出去。

「少裝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我能讓你進府，同樣也能攆你出去。」梁艷月用力推了柳心彤一下。

柳心彤重心不穩地撞上牆面，忍著不喊痛。「夫人誤會了。」她想要解釋。

「誤會？」梁艷月冷哼一聲。「你也不會得意太久，你並不是爺唯一的女人，煙花的手腕和技巧比你更高明，你能分得爺多少的寵愛我很懷疑。」

柳心彤心中一凜，煙花！？他的另一個女人！她並不意外他還有別的女人，只是心還是不由得痛了一下。

她不該有獨佔的心思，哪怕是一絲野心都是可笑的，莫說將軍爺明媒正娶的妻子管不了他，否則梁艷月不會這樣痛苦；就連普天之下最完美的女人，她想也無法管他的。

「你不相信？」

「心彤沒有不相信。」

「你最好清楚自己的身份，何況你隨時有可能懷下爺的孩子，要是你敢拂逆我，你日後生下的孩子……小心我也不會讓他好受的。」梁艷月威脅道。

柳心彤一驚，她沒想到這一層，是啊，她隨時可能有孕，因她並未服下任何避孕的藥汁。

「或許，我不會讓你平安生下任何孩子。」梁艷月冷冷地笑著。她開始後悔想以柳心彤留住尚陽的計劃，不僅煙花依舊存在，柳心彤還倍受寵幸的住進滴翠小築，她的地位一日衰過一日。

「夫人，求你不要這樣做。」柳心彤怕極了。

「這得視你的表現而定。」

柳心彤並不明白將軍夫人要她表現的是什麼，她不敢多問，只得听命行事。

***

掌燈時刻，滴翠小築來了個陌生客，是洛陽城來的嬌客──麥天穎。

「你可要小心些，皇上對你仍然有戒心。」麥天穎直接道。「我一直很小心，如果不是為了我娘，我不必活得如此沒有自我。」尚陽嘆了一口氣。

「你比我好多了，至少你可以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有些自我，我就不同，動輒得咎。」麥天穎勸他，有部分的自由已是難能可貴。

「你到我這里來，不怕多疑的皇帝又犯疑心病？」

「有啥好怕的，我家里沒什眾人，一個妹妹嫁了皇帝爺做婕妤，像征性的被軟禁，我真要做什麼也會投鼠忌器，不為難我唯一的親妹妹；更何況我們也沒打算挑戰咱們高高在上的皇帝爺。」

「來，喝茶，這是新采的雀舌，味道很清。」尚陽遞上小茶杯。

麥天穎聞了聞茶香，嘖嘖稱好。「你和嫂子關系可好些了吧？」

尚陽冷峻一笑。「沒有感情做基礎的婚姻，就是這樣了，不提也罷。」

「梁璽近來在朝廷可威風的，他的次女入宮做了光武皇帝的嬪妃，連走路都有風。」

「你這皇子太傅也該安定下來了吧！」尚陽看了看老友。

麥天穎優閑地道︰「我現在寧願做一名鑒賞者，也不願淌婚姻的渾水。」

尚陽一副了解的模樣。「你比我幸運，至少劉秀還沒想到要你娶哪家閨女？妻。」

麥天穎饒富興味的看著尚陽。「听你的口氣，好像還是不滿梁艷月。」

不避諱麥天穎知道，尚陽回答︰「我娘等于是被軟禁，雖說是進宮陪皇後的母親，但誰都心知肚明不是那回事。」

「你是堂堂鎮國大將軍，手握重要的兵權，皇帝爺對你自然不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我替他打天下，也接受他的封賜，他還怕我動搖他的天下不成？」尚陽忿忿然地道。

麥天穎站起身走到尚陽身邊拍了下他的肩，誠懇的說︰「剛奪大權免不了擔憂，說實在的，你這將軍府雖在邊境，可也是風光秀麗、世外桃源。」

「如果我娘也能一塊兒住在這里會更完美。」尚陽感性地道。

「你不怕伯母和艷月處不來，到時婆媳問題弄得雞犬不寧。」麥天穎提醒尚陽，梁艷月的性格他也略知一二，不是個有包容心的女人。

尚陽嗤笑。「那我會休了她。」

「你忘了她是梁璽的女兒。」

「又如何？我沒有那層顧忌，現在我不使出非常手段也是怕我娘在宮里日子不好過，對艷月依然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

就在這個時候，敲門聲響起。

「進來。」尚陽應著。

玲瓏探進頭顱。「爺有客人？」

「有什麼事？」尚陽冷冷地問．

玲瓏小心翼翼地跨進身子，露出甜笑。「將軍夫人來傳話，問爺今晚會不會回上陽樓歇息？」

尚陽皺著劍眉，「她沒事問這作啥？」

「喜大娘沒說，玲瓏也不知道。」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就回喜大娘說今晚有洛陽城來的貴客，會在上陽樓歇息。」

玲瓏點點頭，怯聲問︰「不知將軍今晚會否到姑娘寢房？」

「誰叫你問的！這是你這個下人該問的嗎？」尚陽火氣上來慍吼著。

玲瓏嚇了一跳，自知快點閃人要緊。「玲瓏多事，不該問這樣蠢的問題。」

「誰叫你問的，柳心彤是嗎？」他不高興的逼問，他最恨女人擺布他，試圖主宰他、掌握他，尤其是他只想玩弄的女人，更是不準她失了自身的分寸。

玲瓏一驚，怕自己多嘴害了主子，趕緊揮揮手嚷著︰「不是心彤姑娘的意思，是我自作主張。」她忙不？地自打雙頰討饒，活該！明知將軍是個陰晴不定的男人還敢隨便援虎須，自討罵挨。

「好了！下去吧！以後少管閑事。」尚陽不再看玲瓏一眼轉身泡茶去。

玲瓏走後，麥天穎立刻感興趣的問︰「誰是柳心彤？」

尚陽面無表情答道︰「一個女人。」

「我當然知道是個女人，我想知道的是柳心彤和將軍府的關系。」麥天穎不笨，心思細密，光是听尚陽和下人的談話他就明白，看來他可憐的老友，恐是有了心愛的意中人。

「艷月買來的女密探。」尚陽打斷麥天穎的胡思亂想。

「哦，女密探？」他可不太相信。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關系？」尚陽沒好氣的道。

「男人和女人最深刻的關系還有什麼？」

「停止你的幻想，我們不是你以為的神仙情侶。」他不認為自己對柳心彤除了之外還有什麼。

「既然如此，我倒想會會她。」說完話後，即催著尚陽向書房外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