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人的血液里多多少少都流有叛逆的因子。
魏醒柔也不例外。
二十三歲,英國牛津大學的高材生,去年夏天才從學校畢業。
但,由她的外表看來,卻像個高中沒念畢的小太妹。一頭剛剛剪短的俏麗短發,挑染成葡萄紅,穿著一襲粉紅色的短衫,像是要去打網球。
吃完漢堡,大口喝完特大橙汁後,她以一種極度哀怨的語調嚷道︰「老大,我活得不耐煩了啦!」
「怎麼啦?」一旁正專心地處理全球股市交易的霍老大,眼楮不離電腦熒幕,手里鍵盤快速地敲擊著。
「就是活得不耐煩了嘛!」她嘟噥道。
「你啊!就是太閑了。」
「是呀!所以想請你好好利用我一下。」魏醒柔換了個姿勢懇求地說。
「談場戀愛如何?」霍老大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地說。
魏醒柔急忙搖頭如波浪鼓。「才不要哩!天下男人半數以上是蠢豬。」
霍老大被她狂妄的評論給逗得哈哈大笑。
「不是嗎?上回你派給我的任務隨便玩個把戲,一千多萬就弄到手了。」
霍老大停下手邊的工作,「因為那次你踫到的並不是什麼聰明的狠角色。」
「是嗎?那就派個聰明的狠角色讓我活動活動筋骨,我的腦袋快生銹了。」
「聰明的狠角色對付起來雖然有趣,卻太危險了。我不能讓你身陷險境。」
「老大,我已經長大了,你還把我當小孩子看待,我真不服氣!」魏醒柔啷著可愛的小嘴嚷道。
「我知道你長大了,所以哥哥才準你談個戀愛呀,不是有一大把的青年才俊追求你嗎?理應不會無聊才是啊!」
「才怪哩!被人追求有什麼好玩的,毫無新鮮感可言。」
「不然你想倒追人家不成?」
「如果有那麼一個人讓我一見鐘情、一見傾心,我一定會卯足全力追他。」
「我最不可一世的妹妹居然會想倒追男人?」霍正嵐好笑地看著醒柔。
「這樣才好玩嘛……不然人生多無趣啊!」
霍正嵐寵溺地看著妹妹。「隨你吧!開心就好。」
「謝謝支持。對了!老大,咱們欠強尼叔叔的錢,何時可以還清啊?」魏醒柔依在電腦旁托腮問道。
「差不多快還清了,還差兩千萬。這些錢你用不著煩惱,年底前應該可以全數還清。」
「哇噢!真好,這麼一來你和水靈就可以快點結婚了。」
霍正嵐不禁想起水靈,她是強尼叔叔的學生,要不是為了償還救父親所欠下強尼叔叔的債務,他和水靈已經結婚了,或許還做了父母了呢!
「晚上水靈家有個Party,你去不去?」他問。
「什麼樣的Party?有些什麼人會去?如果太沉悶、太無聊,我可不想到那里去昏昏欲睡。」
「不會,是水靈的生日宴會,都是一群年輕人。」
「是嗎?那肯定好玩,水靈的朋友比你的朋友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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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醒柔上街買了小禮物後,才開著她的白色福特駛進水靈家的停車場。
因為水靈家位于半山腰,所以一到上便十分靜謐,只聞蟲鳴、蛙叫。但是一接近主屋後整個熱鬧的氣氛卻令人亢奮。
魏醒柔才一進門,水靈立刻發現她,隨即招呼她往全場最熱鬧的方向移動。
「別急,別急,我得先獻上生日禮物巴結巴結我未來的嫂子。」魏醒柔制止了水靈催促的舉動,遞上精美的小方盒。
「什麼禮物?包裝得這麼美。」
魏醒柔附耳悄聲道︰「是我特地到情趣商店替你和老大挑選的禮物,一定能讓你們今夜熱情又浪漫。」
水靈聞言羞紅了臉,揚起食指輕點醒柔的小鼻子。「只有你這個鬼靈精才想得出這樣的禮物。」
「沒辦法呀!你和哥哥都太古板了,不幫你們加點興奮劑,就太對不起你們了。對了,老大還沒來嗎?」
「比你早十分鐘到,現在正與強尼老師在樓上書房談些事情。」
魏醒柔朝穿著水藍色紗質禮服的水靈吹了聲口哨,「嫂子,你真是美呆了。」
「你呀!嘴巴甜得像蜜糖似的,淨說好听的話灌我迷湯。」
「才不哩!我的嘴是天下有名的毒嘴,你是真美,我才說你美,不是灌你迷湯。」魏醒柔反駁。
「謝謝你。隨我來吧!我介紹幾個有的朋友讓你認識認識。」
一群人在不遠處大聲嘶吼著,像是正在幫忙助陣的啦啦隊,魏醒柔不禁伸長了脖子好奇地張望。
原來有兩個大男人正就著一張桌子比著腕力。
雙方激烈地較勁,各有人馬大喊加油。不過,比較起來,其中一也留著及肩長發的黝黑男子所擁有的加油人數佔了大部分。
而他,也是那個最終的勝利者。
只見那位勝利者揚起臉龐,擺出勝利的姿態,露出了一抹狂放不羈的笑容。
魏醒柔的心坎沒來由地悸動了一下,而且明顯地心跳加速。她悄悄地看看四周,好險!顯然並沒有人听見她夸張的心跳聲。
她伸手撫著自己的心髒,試圖要安撫它,免得一不小心泄露了她的秘密。
她根本不相信天下有所謂的一見鐘情,但,它真的發生了。
「好奇妙哦!」她自言自語,說完後又心虛地捂住自己的嘴。
從觸電的那一刻起,她成了這個生日舞會里最沉默、也最甘于「無聊」二字的人。她的眼神小心翼翼地追著那人的身影滿場跑。刻意與他保持數步之距,他移動,她也跟著移動,他駐足,他也跟著駐足。
看來他好像人緣極佳,各色人種的朋友不少。
「喂!魏醒柔,她是不是對司徒衡有興趣啊?」
魏醒柔聞言嚇了一跳,回頭看向拍著她肩頭的水仙。
水仙是水靈的妹妹,與醒柔同年。
「誰是司徒衡?」
水仙朝那人的方向努了努嘴。
真是要命,她以為她很小心的,沒想到還是給逮個正著。
「你別瞎猜,我才沒有對誰有興趣呢!」她抵死否認,這事太丟臉了。
水仙裝模作樣地撇撇嘴。「少裝蒜了,你分明是一副想把司徒衡給生吞活剝的樣子。」
「有嗎?你把我說得很像餓鬼似的。」魏醒柔還在做垂死的掙扎。
水仙點點頭。「承認一下又不會死。」
「我……我……」她開始吞吞吐吐,一點也不像平時的她。
「承認吧!或許我可以幫你的忙。」
「真的嗎?你真的願意幫我?」太好了,魏醒柔在心里歡唱著。
水仙點點頭,「到我房里談。」
才進水仙房間,水仙便開門見山地說道︰「阿衡目前沒有固定的對象,所以你的希望無窮。」
「謝謝!」魏醒柔喜孜孜地點點頭。
「先別高興太早,有希望並不表示能手到擒來,你得想辦法讓他愛上你。」
「很容易啊!」
「不容易!不要太有自信!」水仙咆哮道,整個人傾身向前。
「好凶、好凶!」魏醒柔拍拍胸部。「那我要怎麼做呢?」
「倒追他。」
「倒——追?」她掏掏耳朵,以為自己听錯了。
「因為阿衡從來不追女孩子,如果你不用倒追的,那你肯定沒有指望了。」
「我……好!我願意。」
「你真的下定決心全力以赴嗎?」
魏醒柔點頭。「告訴我該怎麼做?」
「你要改變自己,成為阿衡夢寐以求的對象。」
「沒問題。」
「首先,阿衡喜歡蠢一點、笨一點的女人,反正就是不能太聰明。第二,不能太有主見。第三,最好廚藝精湛。第四,還要有潔癖。第五,要無可救藥的崇拜他,以他馬首是瞻。第六,穿著要保守,最好土一點、俗一點,像你這一身辣妹打扮,鐵定會被三振出局,明白了嗎?」
魏醒柔從頭到尾點頭如搗蒜。
「第七——」水仙又嚷道。
「啊?還有第七呀!」魏醒柔簡直不敢相信。
「你到底想不想听完啊?」水仙不耐煩地雙手叉腰。
「想、想,我當然想啊!」
「第七,早上六點起床,晚上九點睡覺,他喜歡生活規律的乖乖牌。第八,主動一點。第九,黏人一點,讓他無法忽視你的存在。第十,也就是最重要的,對他百依百順,忘了自己。」
好難、好難、好難!「有沒有簡單一點的方法?」
「沒有。」
「可有成功的例子?」
「唉!我剛才說的十全美人獵愛計劃是歸納了這十年以來所有失敗者的經驗談。你除了人還算美之外,十項條件無一符合,看來成功之途離你十分遙遠。」
「我有這麼差嗎?」
「你不是差,你就是太好了,我才擔心。阿衡不喜歡太好的女人。」
「是嗎?」
「當然是啊!不然他為什麼不去迫穆桂英、李清照,還是薛濤?」
「你說的人都已作古了。」
「好吧!那他也可以去追林青霞、張曼玉或是林淮玉呀!」
「誰是林淮玉?」
「一個專門寫言情小說的作者。」
「哦——」沒听過。
「我說了半天,口干舌燥的,你到底明白不明白?」
「明白。我已經可以倒背如流了,要我背一遍給你听嗎?」
「不用了,等你把他追到手後,我請你吃飯。」水仙詭異地一笑。
若有那麼一天,我請你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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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沒見到你老公?」司徒衡端了一盤生魚片準備大快朵賾。
「還不是老公,還沒結婚就不算是老公。他在樓上書房和強尼老師談事情。」
「你們什麼時候結婚?」他邊說邊將生魚片往嘴里送。
「看情形,可快可慢。」
「要嘛,就快;不然就像我,輕松自在。」
「你對愛情總是這麼漫不經心。」她道。
「錯了!相反的,我就是因為太尊敬愛情的莊嚴神聖,所以才不輕易嘗試,以免褻瀆了它。」
「阿衡,認識你這麼久,從沒見你對愛情認真過,你到底經歷過什麼刺激?」
司徒衡笑得一臉無辜,聳聳肩後道︰「哪來什麼刺激,你別以為天下像我這樣的人都受過什麼感情的創傷,我可是純情得很。」
「你一定是打了什麼疫苗,免疫系統才會這麼靈光。」
「怎麼?你也想來一劑愛情免疫球蛋白嗎?」
他作勢要往水靈的肩膀上扎一針,水靈急忙閃躲,咯咯笑著。
「別鬧啦!」她求饒。
他笑著搖搖頭,「唉!熱戀中的女人。」
水靈回以甜笑。「要切蛋糕了,到前頭去吧!」
「不了,我想到外頭透透氣。」他說。
「不準先走喔!」她笑著威脅。
他回以紳士的鞠躬禮,算是允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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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夜色真美,司徒衡抬起頭欣賞著,心里發出贊嘆。
點燃一根卡地亞煙,優雅地抽著。他很滿意自己目前的生活,就像閑雲野鶴、自由自在。
天空群星閃爍,看來明日會是個好天氣。
「司徒先生。」一個嘹亮的女聲揚起。
司徒衡微皺了眉,他不喜歡有人打擾他的寧靜,而且還是個女的。
「我認識你嗎?」他不友善地問。
「應該不認識,但是我認識你。一個人在這里獨自欣賞月色不寂寞嗎?」
「我喜歡一個人。」
被人打擾了好興致,司徒衡決定離開原地,遂馬上往相反的方向移動。
她跟上腳步,有禮地遞上剛切好的蛋糕。「喏!來一片黑森林蛋糕吧,很好吃的。」
他突然停下腳步,失去耐性地說︰「你不要跟著我行不行?」
「我——我只是想跟你做個朋友嘛!」
他回頭借著月光仔細打量了她一眼,一個頭發染得奇奇怪怪的小表。
「我不喜歡跟小孩子做朋友。」
她不服氣的想大聲反駁,但卻突然想起水仙的告誡,遂可憐兮兮地說︰「我不是小孩子了。」
「你的樣子分明還是個孩子,快回你父母身邊去,不然小心會被揍得紅。」對付小孩子最好的方法就是威脅,無法和他們講道理的。
她眨著晶亮的雙眸甜甜地說︰「我決定了,以後我要叫你衡哥哥。」
「閉嘴!誰允許你叫得這麼惡心的!請別肉麻當有趣,OK?」
「不肉麻呀!我覺得挺好听的。」
「你怎麼這麼——煩啊!」他快瘋了。
他邁開大步,想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衡哥哥,你等等我呀!」她邊小跑步邊嚷道。
「算我怕了你!」他咕噥道。來到他的車旁,準備開車離去。
她見狀,急忙隨手將蛋糕放在草地上,迅速地跨進他的黑色BMW里。
鑽人駕駛座的司徒衡吼道︰「你發什麼瘋啊!跟著我上車做什麼?我現在是要回家睡大覺,可不是要上哪兒去玩。」
「我——跟你回家。」
「你是不是姓花名痴?本少爺可不想被控誘拐未成年少女。」
他下了車,開了右側車門,很不優雅地將她拉下車,她掙扎了一會兒,敵不過他的力氣,只好姿勢滑稽地坐在停車場的地上,任由司徒衡的車子由眼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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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醒柔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剪刀手艾德華發型屋」。
「阿華,快救救我,我要染頭發。」
「你不是才染成葡萄紅嗎?」艾德華不解地問道。
「嗯……我現在不喜歡葡萄紅了,我要染回黑色。」
「不會吧!三天前你才告訴我你想換個顏色、換個心情的,才三天……過六分鐘,你又改變心情了?」艾德華無奈地搖搖頭。
「我不是想換心情,我是想恢復原來的心情。」
「真是女人心海底針。你不是說,黑色是無聊的顏色嗎?」
「哎呀!說了你也不會懂的。阿華,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幫不幫我染回原來的顏色?」她嘟著嘴。
「好好好!我現在就把葡萄紅色用藥水洗掉,再依效果決定要不要染黑色。你乖乖坐好,我的姑女乃女乃。」艾德華拿醒柔完全沒轍。
兩人是從小一塊長大的青梅竹馬,醒柔好像天生是德華的宿敵似的,他把她珍惜地捧在手心,好像她是一顆易碎的夜明珠。
「真巧,我來的正好是時候!你剛好沒排客人,我好幸運哦!」
艾德華笑了笑,嘆了口氣,「你知道就好。」
其實他從早上一直忙到現在——下午一點三十七分,好不容易空下半個鐘頭的空檔準備祭祭五髒廟的。不成!他看看腕表,得先通知下一位要燙發的客人延期才行。
播了對方預留的手機號碼,艾德華客氣有禮地道了歉,改約明日下午同樣時間。
「阿華,對不起,又讓你爽約了。」魏醒柔為自己的任性感到不好意思。
「沒關系,這位客人很好說話,明天給她個優惠八折價就OK了。」
在艾德華心里,總是將醒柔的事放在第一位,從小就是如此,而他也沒打算改變。
艾德華巧手忙碌著,能為自己傾心的女人服務,是人生一大樂事。
「畢了業,應該不會再回英國了吧?」艾德華隨意問者。
魏醒柔聳聳肩,「暫時會留在美國吧!」
「暫時?」
「嗯!視情況而定。」她想到那位不近人情、很難搞定的衡哥哥。
「視什麼情況?」
「嗯……現在一時也說不清楚,等時機成熟時再告訴你吧!」
「這麼神秘?」艾德華挑挑眉,不以為意地道。他正以完美的力道替醒柔來一段半套按摩。
「哇……好舒服哦!」魏醒柔巧妙的轉移了話題。
唉!這小表!「我早上收到一封從台灣寄來的信。」他優閑地說。
「哦!說些什麼?」
「咱們小時候的玩伴,邀請我們回台灣參加聚會,因為聯絡不到你,所以要我代為轉告。」
「感覺好像八百年以前的事了。」
「哪有那麼夸張,我們又不是活了八百年的老妖怪。」艾德華覺得醒柔的形容很好玩。
她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
魏醒柔曾有一段時間住在台灣,艾德華就在那時候和她認識的;
那一段童年時期的流金歲月,因時空的距離,變得有些模糊。
「你現在閑閑的,應該可以抽空參加吧?」魏醒柔又問。
「誰說我很閑來著,我從今天開始就會很忙。」
「不會吧!你一直以來都是全美國票選最會嚷嚷‘無聊’的富貴閑人之一,從哪兒冒出什麼天大地大的事要你忙啊!」艾德華十分詫異。
「你太小看我了,我並非你所以為的那樣不食人間煙火,瞧你把我說得好像四肢不健全、五谷不分,只知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米蟲。」她可有點不服氣。
艾德華可慌了,惹火心上人不是鬧著玩的。「小柔,你別神經太緊張好嗎?我幾時說你是米蟲了?我只不過是猜想,平日有霍老大罩著你,還用得著你上街打听米價嗎?」
這也是實話,魏醒柔有疼愛她的大哥替她撐著天,是可以用好命來形容。
「好吧!我想辦法擠出一點時間回台灣見見老朋友。」她承諾道。
「你到底在忙些什麼?」
「天機不可泄露!」她保持一貫的神秘。
「你該不會……」他正要往下猜。
「阿華,你別瞎猜。」她打斷他的話。
「要我別瞎猜,最好的方式就是告訴我真相。」
「哎唷喂!時機成熟再告訴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