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鐸……」
「呃?」他站起身正要往外走,她叫住了他。
「你之所以留在義大利是不是為了討回伯母留給你的遺物?」
他微愣,「你怎麼知道遺物的事?是不是北城告訴你的?」其實不用問他也知道答案。
這個孟北城,忘了交代他守口如瓶,他老兄竟然到處嚷嚷。
「前天北城來找你,我和他聊了幾句,他說溜了嘴。」
沈天鐸只道︰「這是我的私事,外人莫管。」
她的心被扎了一下,原來不論她多麼努力的在工作上力求表現,他還是把她當作外人看待。
台北
艷陽高照。
「好熱,真不是人過的。」走在敦化南路上的白嬌蘭忍不住抱怨著。
「一會兒就有冷氣可吹了,忍著點。」
看了一眼手里一樣大包小包的段研菲,白嬌蘭佩服道︰「是不是因為你是夏天出生的所以才不怕熱?」
她莞爾一笑。「什麼怪理論,我也是人,你的感覺也是我的感覺,太陽公公沒少照我一分。」
「可沒听你喊熱啊!」她的汗水早已濕透衣服。
「喊也沒用啊!太陽不會因此大發慈悲。」不如省點力氣。
「要不是那輛爛朋馳,咱們也不用在烈日下行走。說也奇怪,好好的一輛名車怎會這麼容易拋錨?」
「它想拋錨就拋錨羅,還有啥理由?」如果連車子拋錨的事也要煩惱,她段研菲早被煩惱給淹沒。
「八成有人動了手腳。」
「誰會這麼無聊?」猜測總得有憑有據。
「孟北城啊!」
「孟北城?」段研菲失笑。「他不是那麼無聊的人。」她寧願相信他是個君子。
「我倒覺得這次車子拋錨的事警告意味濃厚,是孟北城試圖逼你交出經營權的手段。」
「他不會這麼低級。」她始終不願把人想得太惡毒。
「人不可貌相,他的外貌是不低級,可是人格低級,低級得不像話。」白嬌蘭有仇似的破口大罵。
走著走著,終于走回誼闊集團的辦公大樓,玻璃帷幕在陽光下展現出逼人目光的磅礡氣勢。
總機接待處兩位甜美的小姐見她倆走進一樓大廳立即站起身,臉上漾著笑。
「大小姐。」
她們趨向前,準備接過段研菲手上的提袋。
「不用麻煩了,你們忙你們的,東西不重。」貴為段誼闊的獨生女,她並沒有一絲富家小姐的驕氣,這在上流社會是個異數。
走進電梯,直達三十樓。
「孟北城下午會來,你要見他嗎?」白嬌蘭問道。
「見啊!為什麼不見?」
「都什麼時代了,為什麼男人看我們女人還是這麼沙豬?」表現得再完美還是會受到質疑的目光。
「人性吧!誰知道?男人總是這樣,縱使現在女強人滿街跑,還是有人會不服氣。」
「你準備如何同他談?需不需要我扮黑臉?」基本上白嬌蘭萬分希望能在現場,破口大罵幾句她也高興。
「談什麼內容我現在還沒個底,他想談什麼就談什麼,我是生冷不忌的。」
「那我呢?要不要在場?」
段研菲看了一眼白嬌蘭期待的眼神。「想在場就在場吧!我明白不給你機會罵罵孟北城,你心里不會痛快的。」
「是想狠狠罵他幾句,不過我會見機行事。」
到了三十樓,電梯門一開,秘書楊素芬匆匆跑來。
「大小姐,孟先生在會議室等你一會兒了。」
「不是說好下午才來的嗎?高興提早來就提早來,他以為這里是他的地盤啊!」
白嬌蘭放下手中提袋,雙手叉腰吼道。
「他大概認為這里遲早會是他的吧!」無所謂,現在談和下午談沒什麼差別。
「那也不能這麼欺侮人啊,他以為你閑閑沒事可做,隨時等著迎接他啊?」
段研菲正要說什麼,電梯門正巧打開,來者喚了聲︰「研菲。」
她回眸,微愣。「先覺?」
一旁的白嬌蘭更是吃驚的張大了嘴。
不會吧!在此生死存亡之際,一顆浪漫多情的心足以擾亂任何談判專家的理智。
丙然。
「嬌蘭,孟北城交給你全權處理,你想踢、想罵、想扁,都由你決定。」
「嗄?我最不擅長談判了,你把誼闊的前途交給我有沒有搞錯啊?」白嬌蘭慌亂地看向素來整潔干淨又十分出色的王先覺。
王先覺露出大男孩般的笑容,客氣地道︰「不好意思,我有些話想對研菲說。」
「你們可好了,忙著談情說愛去,偏要我一個人屠龍,天理何在?」可憐的苦命人。
「不是準備好好的和孟北城較量口才嗎?現在是你發揮的大好機會。」段研菲勾著王先覺的手臂,頭也不回地離去。
推開辦公室的小套房。
「想喝什麼?」
「拿鐵,有嗎?」王先覺站在大片落地窗前,听不出情緒地道。
「當然有,這里什麼都有,你忘了我有個十分懂得品味人生的父親。」段研菲邊說話邊著手準備。
兩人短暫沉默,直到她遞上杯子。
「怎麼要回來台灣也沒說一聲?」她偏著頭心情愉快地望著他。
他低頭喝了一大口拿鐵,然後定定的審視她,突地放下杯子將她一把扯入懷中,狠狠地壓在牆上狂吻。
許久後才罷休。
她微喘地看著他。「發生了什麼事?」敏感的她隱約從他的反應里嗅出不尋常的味道。
麻省理工學院畢業的他一向溫和持重、開朗明亮,現下看他的神色,分明心里有事。
忽地,他抱著頭,悲哀地哭了起來。
「我愛你!」話中竟有深沉的痛。
「我知道你愛我。」她並不遲鈍。
「我愛你!」他又說了一遍。
「你想跟我說什麼?」她知道自己必須冷靜。
他點點頭,所有英姿煥發的豐采全不見蹤影。
「我要結婚了。」
她僵硬的看著他,難道肥皂劇的戲碼要在她身上上演了?心上人結婚,新娘子不是她。
他走上前,輕輕擁住她,喃喃低語︰「對不起。」
「為什麼?」無法形容心里的感覺,前一刻才被他深深地吻著,這一刻卻要面對他的負心。
「很爛的理由。」他說不出口。
「她懷孕了?」肥皂劇都是這麼演的。
「不是。」
她松了一口氣。「那是為什麼?」
「她愛我,很用力的愛著我。」
「什麼意思?」她不懂。
「我若不娶她,她會死。」
「她會死?那我呢?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她竟然完全哭不出來。
「你不同,你會活得好好的,你堅強、獨立,是巾幗英雄,單手就能撐起一片天。可羽凡不同,她縴弱、敏感、易碎,失去我,她活不了,我得娶她,一生一世照顧她、陪在她身旁。」
段研菲听著他說的話,一時間竟有些怔忡,連自己都無法信服他對她的評語。
堅強、獨立、巾幗英雄、單手就能撐起一片天?他說的是誰?
她段研菲是這麼厲害的角色嗎?她怎麼不知道。
「羽凡?丘羽凡是嗎?」
她記得那個蒼白的小女孩,家境小康,永遠跟在她和王先覺身後,低她兩屆的小學妹。
他和丘羽凡是什麼時候走在一塊兒的?她為何毫無所覺?
王先覺無奈地頷首。「是的,丘羽凡。」
「你愛她?」
她小心翼翼的問,這個年頭愛這個字有的時候並不需要深思熟慮就能說出口。
他沉吟半晌,幽幽的回答︰「沒有愛的情緒,只有被愛的壓力和責任。」
「你這樣……能快樂嗎?」
他無語。
「你不想要幸福了嗎?」
「也許你不相信,但是此時此刻的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羽凡的父母幾乎是跪下來求我娶他們的女兒,我能怎樣?」他說得淒涼。
「為什麼要把自己陷在身不由己的圈套里?這完全不像你。」她看著他的表情,心里好難受,不是單純的因為失戀而痛,而是……
還有其他一些更深刻的情緒。
「人生幾何?能有一個女人這麼愛我,這一輩子也就夠了。」話里有說不出的無奈。
段研菲為之語塞。
「忘了我,記得一定要忘了我。」
說完這話,他走了,一副沒得商量的絕情模樣。
她的心情由初見他時的喜悅完全陷入冰點。
段研菲也有被甩的一天?真是報應不爽,誰教她老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到處撒釘子讓人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