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絕站在窗欞前看著窗外的風景,許久沒有這麼優閑了,因為窗外有她,讓他擱下公事,只是站在這里,單純的看著她,這是前所未有的舉動。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開始在乎起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的目光就不禁追隨著她,這在過去是不可能發生的,因為他宋絕是何許人也,豈會為了一個女人分神,難道真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他該不會對她有了什麼非分之想吧?不可能啊,他一向對這樣的女人沒興趣的,一個外表冷淡的女人,內心恐怕也像冰塊一樣冰冷,這是他最不喜歡的特質,自己怎會對她有了心動的感覺?
她和同學不知聊到什麼開心的事,她的臉上泛著喜悅,菱唇往上一勾,令他又是一陣悸動,不過他很清楚自己無論如何部不能越雷池一步,不能對她表白心中的情意,而且他不想因為他現在的身分,以及對兆年科技的影響力,而左右了她的決定,說白一點,他不想勉強她接受他。
再說,他們在法律上是兄妹關系,就算沒有血緣,也是不被世人祝福的,他可以不在乎名譽,可不能不考慮她啊;他不能自私的只想到自己。
康嬡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打斷了他的沉思。
「你在看什麼,看得這麼入神啊?」
他回過身,戴上冷漠的面具,「你怎麼來了?我以為你去法國出外景了。」
康媛是敏感的,她先不回答什麼,只是朝他方才看的方向往外一瞧。不瞧還好,一瞧之後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抽痛一下,他剛剛看的人會是夏儷人嗎?
這個可能性殘忍的鞭笞了她一下,宋絕怎會用那種充滿佔有欲的目光直盯著夏儷人?
雖然看著妹妹,可臉上的表情卻不是一個做哥哥的應該有的。
康嬡打翻醋壇子,男人的眼神她看多了,就算她再呆也不會判斷錯誤。
康嬡不是沒有懷疑過,也不是沒有擔心過,可她缺乏有力的證據,她能說什麼?而且她一點指控的能力都沒有,這就是她身分上的悲哀不是嗎?她有什麼資格管東管西的?如果硬是這麼做,很可能會失去她的男人。
但她著實咽不下這口氣,如果不針對這件事發表自己的意見,她肯定會生病。
「我不出外景沒人敢說什麼,我有更重要的人要陪。」康嬡嬌媚的說道。
運用女人的長處是康嬡最擅長的,尤其她又一副風情萬種的模樣,稍稍發了嗲功,哪有男人擋得了?而且康嬡非常清楚老天賜給她的好處,再加上她的聰明,只要她喜歡的男人沒有一個不被她收服的。
「我今天很忙,沒有空陪你。」他淡淡的說。
她一笑,話中帶刺的說︰「是投空陪我嗎?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沒心陪我吧。」
他看了她一眼便走出起居室,她逕自跟著他。
「你變了。」
「我沒變。」他走進書房。
「你表面上看起來是沒變,可你的心變了,我不喜歡你現在的模樣。」
他輕嘆一聲,「既然不喜歡,那就別喜歡吧。」
宋絕說得很干脆,可對于一個痴戀著他的女人來說,這句話是很不負責任的,听在康媛耳里,說有多不情願就有多不情願,她心里的恨意更探了。
「你這樣說我好難受,我說你變了也許你不能認同,可我知道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以前本來就不愛對我笑,現在你的笑更少了,少到幾乎看不見了,這讓我不禁懷疑,你到底有沒有對我笑過……」
她說得很哀怨,他卻听得心煩。
「你在胡說什麼?」
「听說你對那個華靜靜沒有意思?」
「你問這個干嘛?」他本來想好好看一下從公司帶回來的合同,被康嬡這麼一吵,索性把筆一丟。
「我正奇怪著,你既然對華禹書版集團的千金沒興趣,怎會在你的眼里看見一些奇怪的東西……」她顯得欲言又止。
「什麼奇怪的東西?」
「苦戀。」她淡淡一笑。
「你說什麼?」他大叫一聲。
她嚇了一跳,設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麼激烈。
「你的眼里透著一種苦戀的黯然,難道你自己不知道嗎?」看他越是這樣反應,她的心里越是驚覺不妙。
「你出去!我不想听你在這里胡言亂語。」他態度堅定的下逐客令。
「我是個作戲的人,一向明白人們心里的喜怒哀樂,你的表情真的就是透出了苦戀,不然我不會這麼說的。」
「我苦戀誰?」他不耐煩的問。
宋絕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會讓人用陷入苦戀來形容他,他自然是沒辦法接受的。
康嬡並沒有把她的疑慮完整說出,她深諳有些事是不能說破的,一且說破很可能就會攤在陽光下,這麼一來她要阻止也沒有機會了,所以她只是聳聳肩。
「不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怎麼會知道你暗戀著誰,這就要問問你的心了。」
她說完後,不放松的看著他的反應,想要求證她的猜測是不是真的。
「這全是你胡說八道的,我又怎麼會知道呢?」他說。
宋絕不能說沒被她的話影響,一听到苦戀這兩個字,他的心還真的微微抽痛了一下,康嬡看出了什麼?
「我也希望是我眼花看走眼,可我真的看走眼嗎?我多麼希望得到你的真心啊!一直幻想著如果有一天你向我求婚時,我應該會如何的高興,可是沒有,我就是沒能等到,你好像一輩子都不可能對我許下承諾。」
她的話里帶有極深的怨恨,她早想說出這番話了,先前不說是怕他不愛听,怕會惹怒他,但是現在她若不說出來只怕以後沒機會說了,她不想有遺憾,更不想著他投向別人的懷抱。
那個人更不能是夏儷人。
他听了她的告白沒有一絲驚慌,這是他預料之中的。
「我說過,我是不走傳統路線的,我這一生是賣給了宋氏,我活著的唯一理由就是栽培宋氏的接班人。」
她不只一次听他這麼說,每听一次就心痛一次,卻無計可施,她影響不了他,他的心從未在她身上停留,她不過是他的伴。
「所以,你不打算結婚隼于是嗎?」
他不說話,因為懶得解釋太多。
「如果遇上真正喜歡的人呢?也一樣走傳統路線嗎?」她要听他說出心底話。
「你想知道什麼?」他不客氣的問。
「你口口聲聲說把自己的一生賣給宋家,會一生一世替宋家管事,以報答宋祖元收養你的恩情,可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遇上了真愛呢?也會信守你的誓官?
不娶、不走傳統路線嗎?」
雖然這麼說極傷人,而且擺明了她不為他所愛,可她還是忍不住問上一間,因為如果她得不到宋絕,她希望最好誰也得不到,不然她會崩潰。
他猶豫了一下,若是從前他一定會老實的說出自己的想法,但現下他變得不確定了,因為他的心已經為她有所動搖。
他們是兄妹啊,雖然不是血親,可社會的輿論也不能不顧,再說她對他並無情意,她喜歡的人應該是和她年紀相當的黎恩不是嗎?自己在她眼里不過是一個管教嚴格的惡哥哥,哪里比得上同校的白馬王子?
「這種假設性的問題,我不想回答。」
她不高興的說︰「因為你心中有鬼,所以才不回答對不對?我在你心里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你到底有沒有一點愛我?」
宋絕沒想到她會問得這麼直接,他對康媛沒有虧欠,每個月的生活費不曾少過,只要她開口要什麼禮物,沒有不滿足她的,他並不是一個公子,也沒有流連花叢的習慣,他之所以和康媛在一起,不過是為了解決生理需求,如果要說虧欠,他也許欠康嬡一份真情吧,這是他給不起的。
「你自己不知道嗎?女人心里一向有數的,你不可能不明白。」
「我就是要听你親口說清楚,我也好死心。」她可憐的說道。
「康嬡,如果你覺得我們分手的時間點到了,我不會挽留你。」
他想好好說再見,不必要說傷人的話,康嬡跟著他的這幾年,除了他之外沒有別的男人,這份忠心就是他不忍心傷害她的原因。
「你真的要跟我分手廠雖然一直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可是她的淚水還是不由自主的往下掉,她邊哭邊說︰「我是真的哭,不是作戲,你好狠心啊!說分手就分手,難道我真的如此不堪?」
「不是你的問題,問題出在我身上。」
「你有什麼問題?我知道我不像華靜靜是名門閨秀,我這個演戲的什麼都不是,你一定覺得我配不上你對不對?如果可以重新選擇,我一定不會選擇走人這個行業。」她其實是言過于實,是故意說給他听的,看能不能得到一些同情。
「我不是因為你的行業,若要比出身,你絕對不會比我不堪,我這個人一向不以出身論英雄的。」
「那你為何要提分手?」
「提分手是因為不想耽誤你,我不可能給你你想要的東西。」他說得很誠懇。
「你現在也許對我沒感情,但難保將來不會有,如果你現在跟我分手,不就等于宣判子我的死刑,讓我永遠不可能有跟你日久生情的二天?」
「我是為了你好。」他說。
「我不要這種好。」
她以為自己可以死心的,沒想到要對他不抱希望是一件這麼困難的事,他的話說得這麼絕,她能改變他的決定嗎?
***
黎恩出院了,其實他的傷勢並不是很嚴重,可他是天之驕子、黎家的命根子,是不能有一點閃失的,所以黎恩的父母透過關系,讓他住在一床難求的知名醫院,一住就住了十天。
但是他不想住院,因為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再加上來看他的訪客里少了夏儷人,不管其他好友走了一批又來一批,都沒辦法使他心情變好。
「黎恩好希望你去看他的,你為什麼沒去?」鄭茵忍不住針對這個問題問她。
「我去了,只是黎恩的爸媽不讓我見。」她也很無奈。
「怎麼會這樣?我們一天去三回也沒有人阻擋,怎會你去就不能見黎恩?」
夏儷人一笑,「也許黎恩的爸媽不喜歡我;」
「我懂了,黎恩的爸媽是因為你難以追求,老給黎恩苦頭吃,所以對你有意見,他們一定覺得你不知好歹,擺著未來醫生娘不做,哈!真好笑。」
「別光說我,你自己呢?也不是沒人追求;還不是一樣不理人家。」
鄭茵嘟了一下嘴,「我只想吃好桃,不想吃爛杏。」
「我不相信追求你的人里面沒有好桃。」
「是真的沒有好桃,而且我又不像你活像個冷血蛇似的,不論黎恩多麼痴纏著你,你就是不動心,好桃出現在你面前還是沒用。」鄭茵心有所感的道。
形容夏儷人像冷血蛇是鄭茵的一句玩笑話,也是許多暗罵夏儷人不識好歹的人的觀點。連黎恩那樣優的人她都看不上了,還有誰是她看得上的?所以身為好朋友的鄭茵才會有此形容。
可是感情的事就是這麼難以勉強,縱然黎恩有千般好,偏偏不是夏儷人想要的。
夏儷人搖搖頭,「黎恩不是我手上想握的糖人兒,再好也不能打動我。」
鄭茵繼續往下問︰「那麼誰才是你的糖人兒?」
她沉默不語,直盯著花園里的茶花樹。
鄭茵是她的好朋友,可有些心事她還是沒辦法老實說出口,她有自己的顧忌,不能害了他。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有了糖人兒的雛形對不對?那人到底是誰?我認不認識?」
「沒有,哪有什麼雛形,八字還沒一撇,我現在只想好好讀書,什麼都不想,如果可以,我希望黎恩之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我不想他爸媽以為我是個不負責任的人。」
「雖然你沒去陪黎恩,可黎恩一點也不寂寞,劉涵芊天天和華靜靜上醫院,那股熱情連我這個旁觀者都要替黎恩高興,至少他找到了喜歡他的人。」鄭茵說。
「這樣很好啊。」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剛走進門的康嬡吸引過去。
她來這里做什麼?是宋絕邀請她來的嗎?
「你看的那女人就是康嬡嗎?她本人比電視上好看耶,哇!她好美喱,難怪你哥會這麼迷她,身為女人的我也不得不說她美。」鄭茵少見多怪的驚呼。
「她很美嗎?」
「是很美,不過她的美比較不屬于清麗型,可又不是艷星,你哥的眼光真不賴,如果要選最佳情人,非康嬡莫屬。」
有些粗心的鄭茵根本沒注意到夏儷人的表情不太好看,反而一味的說康嬡的好,好像康嬡是世界小姐的冠軍,無人能出其右。
「康嬡演的戲我很少看,所以不知道是不是比電視上好看,如果她是哥哥喜歡的人,我會祝福他們的。」夏儷入困難的說出這些話,她覺得自己的心正在滴血。
要奉上這種祝福真的很不容易,不是她小心眼,因為遇上情敵能夠真正大方的人能有幾人?她不想矯情說自己不在乎,因為她明明就難過得要死,只是當著鄭茵的面不便說出真相,就拿黎恩來說吧,要是鄭茵把真相傳給黎思,黎恩是不可能保持沉默的,要是黎恩找上宋絕……她不敢多想了。
「你哥真的準備娶康嬡嗎?最近許多八卦雜志都在捕風捉影,不過像華靜靜那麼傲的人被你哥給甩了,不知道她會不會哭?」
「我以為華靜靜喜歡的人是黎恩,她不會哭的。」會哭的人是地。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華靜靜對黎恩有意思?看她天天往醫院跑,沒有感情是騙人的,而且黎恩的父母很喜歡她,我一眼就看出來,可就沒看出華靜靜對黎恩有意思,還以為只是一般朋友的關懷。」
「我覺得他們挺相配的,黎恩如果可以接受華靜靜的感情就好了。」
這是她的私心,如此一來,她就不會覺得對黎恩有所虧欠了,黎恩是一個好人,他絕對配得上一個各方面條件都好的女孩,華靜靜雖然不可親,不過若是她鐘情的男子,她一定會對那人好得沒話說。
「你真的舍得?」
夏儷人有一點出神,沒听清楚鄭茵的話,「嗄?」
「我說你真的不後悔?像黎恩這種對象不是天天有的,我不知道有多羨慕你,假如我是你,一定老早就接受黎恩了,不會白白把他推給別人。」
「如果你是我;你或許不會這麼說。」
「為什麼?」
「因為你的心里可能會有另一個人」夏儷人幽幽的說道。
鄭茵不語,可是內心是非常吃驚的,原來她的懷疑是真的,一直以來她就懷疑儷人心里肯定有人,不然不會對黎恩的痴情視若無睹。
不過鄭茵這個時候聰明的閉上嘴,什麼也沒問。
宋絕問夏儷人想不想出國度假,想去歐洲或是日本都行,放著長長的暑假不出國玩,是很可惜的,再說年輕女孩哪個不想出國買東買西。
她搖搖頭,「我不想出國。」她只想待在台灣天天看著他。
「出國走走很有意思的,以後結了婚、有了孩子就沒這麼自由話不知道會不會被他取笑,她不能這麼沒出息。
「哪有什麼原因!我只是替自己的同學可惜罷了。」
「替同學可惜?你哪個同學和這件事有關聯?」他沉聲問道。
「是華靜靜;她和我有同校之誼,如果康嬡的事是真的,就意味著華靜靜和你沒希望了不是嗎?」這是推托之詞,她老早就知道華靜靜和宋絕不可能在一起。
他直盯著她,臉上浮現漫不經心的笑痕,「我倒想听听你的看法,你希望華靜靜,還是康嬡做你的嫂子?」
都不希望!她在心里吶喊著,可是始終不敢說出口。
「我不便有意見。」’
他也不逼她一定要回答,所以不在這個話題上打轉。
生命到底該不該依著自己的感覺走?如果只是錯覺,又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