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舞蝶發現門邊站著的人是路湘翎時,有些微錯愕,然後便立即明白她的來意。
「難得,路大美人真有雅興,怎麼突然想到要來看看渺小而微不足道的小女子呢?」她微微欠身,讓路湘翎進屋。
「很失望吧?你以為站在這里的人是展大哥。」路湘翎挑挑眉,冷諷道。
「不否認就是了,至少展大哥比你‘賞心悅目’多了。」言下之意,路湘翎很礙眼。而路湘翎也沒讓她失望,立刻听出了她的語意。
「你——彼此彼此。」路湘翎壓下怒潮,她知道舞蝶有心氣她,不願讓她得逞。
舞蝶微微一笑,「托你的福,你又教了我幾個成語。」
路湘翎心知肚明,下一句絕不是什麼好話,索性悶不吭聲。
「真失望,你一點求知欲也沒有。」結果,她還是說了,「告訴你,你讓我徹底明白了什麼是‘不速之客’,什麼又叫‘自取其辱’。」
路湘翎一窒,氣紅了臉怒瞪著她。
這場面,還真是可謂「情敵相見,分外眼紅」。
「凌舞蝶!你少得意,展大哥他……不會愛上你的。」大概是受了舞蝶的「教」,她不願在情敵面前示弱。
「這不勞你操心。」舞蝶昂起下巴,淡漠道。
路湘翎怒極,反笑了,「這麼盛氣凌人,你不怕我一氣之下掀了你的底,讓你沒戲可唱。」
「請便哪,反正我正愁不知該怎麼向展大哥坦白身份呢!你倒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小妹我先行道謝了。」舞蝶悠閑地攤攤手,一副不把她的威脅放心上的瀟灑狀。
其實啊,她心里頭慌得要命,好害怕路湘翎真的這麼做,因為她一點把握也沒有,惟恐展慕白得知實情後,他們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感情就這麼毀于一旦。
沒有人喜歡被欺騙,尤其是被一個自己那麼疼愛、那麼信任的人欺騙。這一點,便是舞蝶最擔憂、最驚懼的。
「你、你不怕?」路湘翎一愕。
如果不是舞蝶掩飾得太好,就是路湘翎太笨了。
「怕呀!可是反過來想,哪一段感情不用冒風險?我相信我和展大哥的感情禁得起考驗,反正這一天遲早要來,你替我省了麻煩也好,幫助我跟展大哥的感情能早日明朗化,這麼一想,我反而還得感謝你呢!」她精準地抓住了路湘翎的心思,她有把握,听了這些話後,路湘翎絕對沒膽去冒險向展慕白說明一切的。
丙然,路湘翎放棄了,而且正苦思著舞蝶還有什麼致命傷。她突然靈光一閃,「凌舞蝶,你以為你很聰明?」
「至少不笨,再怎麼樣,也比那個自取其辱的不速之客高明一點。」
路湘翎咽下怒氣,「你以為用這種方法接近展大哥,就能成功地贏得他的心嗎?小心聰明反被聰明誤。」她想起了她們初次見面時說的話,于是道︰「人,或許喜新,也或許棄舊,但,他絕沒有‘斷袖之癖’!」
「抱歉得很,展大哥不是漢哀帝,而我也不是董賢那個美男子,需要我再一次強調嗎?我是女人!貨真價實的女人!」
也許,也許她真的該考慮回復女兒身來面對展慕白了。
「是沒錯,可是在展大哥看來,你與董賢無異。」
「那我也會設法讓展大哥和漢哀帝一樣,愛我愛得不管我是男人還是女人。」
「你太過分了!」路湘翎氣得說不出話來。
逗她的啦!這會逼瘋展慕白的也!舞蝶才不忍心這麼折磨展慕白……折磨?
她心頭一驚!
自己是否真在無意中折磨了展慕白呢?如果他真對她產生了感情,那麼……
完了!她只顧著擔心展慕白原不原諒她的欺瞞,卻忘了想,如果他當真有那麼一點點對自己動心,那麼……他豈不是會以為自己有問題……或者,當他知道實情後,他一定會恨透了她,以為她在愚弄他,以他那種剛烈而容不得欺騙的性子,會原諒她才有鬼咧!縱使他真對她產生了絲毫情意,也會在真相揭露的那天而灰飛煙滅。
一想到這,她的心就涼了半截……嗅,不,是整顆心完全涼透!
路湘翎審視著她慘白的臉色,大概也猜到她在想什麼。「放棄吧,默默地離開,至少你還能擁有展大哥的懷念,若真要孤注一擲,你不見得有勝算,換來的,可能是展大哥一輩子的不諒解和怨恨,何必呢?」
舞蝶冷冷地掃她一眼,嘲諷地一笑,「你想得美!可惜你失算了,我要是會這麼輕易就服輸打退堂鼓,我就不叫凌舞蝶!展大哥很喜歡我,這點你不能否認吧!光是這一點,就值得我賭它一賭了。」攝人心魂的絕美臉龐上,有著堅毅不搖的決心。是愛也好,是恨也罷,她都不容許自己的生命中有任何的遺憾。
路湘翎啞口無言,她明白無論自己再說什麼,舞蝶都不會動搖決心,誠如舞蝶先前所言,她何苦再留下來自取其辱呢?
于是,她默默地轉身離去,將一室的寧靜還給沉思中的舞蝶。
但,她沒想到的是,在她走出舞蝶的房門之際,不遠處正往這里走來的人是多麼的震愕!
***
湘翎?
她怎麼會在小武的房中?有什麼天大的事,值得她不顧自己的名聲問題,天未亮就來找小武?又或者,她根本就在小武房中待了一夜,天亮才回去?
展慕白大驚失色,加快腳步走向小武的房間。
「小武、小武,開門!」
由敲門聲研判,舞蝶發現展慕白不對勁。若在從前,他只會說︰「小武,你醒了嗎?」可是這回他連叫了兩聲小武,而且用的是命令句,敲門聲也比平時急促了些,少了以往的沉穩。
這些日子的相處,舞蝶發現展慕白其實不難了解,只要用「心」去和他相處,她便能感受到他的情緒變化,這一點,大概便是路湘翎望塵莫及的吧?
「來了啦!」大清早的,怎麼她這里這麼熱鬧啊!想多睡一會兒都不行。
她披上外衣,掩飾住屬于女子的玲瓏身段,然後才去開門。
「湘翎來過?」展慕白緩了緩神色,挑了個含蓄點的說詞。
舞蝶怔了一下。「是啊!」心底涌起恐慌,莫非路湘翎真把事實告訴他了?
慘了、慘了,這下真的玩完了!
展慕白將她驚疑閃爍的表情盡收眼底,難道……
他沒來由地感到浮躁不安,努力深吸了口氣,力持鎮定,卻依然撫不平胸口那股沉悶的窒痛感。
「你打算怎麼向我解釋?」
「我——」毀了!他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別你你我我的,你到底打算把湘翎怎麼辦?」他煩悶地提高了音量。
「湘翎?怎麼辦?」舞蝶愣了愣。他們是不是又在扯兩樁不相干的事了?
多次經驗告訴她,極有可能!
「娶她吧!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我就做主讓你們成親吧!」展慕白神情疲憊,眉宇隱含著不易察覺的落寞。
「娶她?」舞蝶失聲大叫,「開什麼玩笑!」
「我知道,你今年才十七,現在要你成親是早了點,何況湘翎又大了你一歲,可是——如果你是個男子漢,就該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我早就警告過你,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歡湘翎,就不要去招惹她,結果你卻……湘翎是個好女孩,娶了她,你們會幸福的。」
「幸你的大頭鬼,你這個盲目的蠢蛋!」舞蝶愈听愈火,她在于嗎呀?自找罪受,什麼人不好愛,偏偏愛上這個少根筋的蠢男人!
他招誰惹誰了,怎麼又扯到他頭上?「小武,事情是你做的.你怎麼這麼……不可理喻。」他心里已經很不好受了,還要忍受他無由的指責,不是很冤嗎?
「我不可理喻?你才愚蠢至極!我……我其實是……」話到了口邊,硬是轉不出來,教她如何告訴他,她和路湘翎一樣,是個如假包換的女紅妝呢?
現在不是時候,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時刻,她如果說出實情,展慕白豈不是更加地怒火上沖嗎?她幾乎可以預見他一臉鐵青、拂袖而去的畫面!
噢,不!這太悲慘了,她就算要吐露實情,也得選蚌良辰吉時,他心情比較好、比較不會發火的時刻。
「總之,我不會娶路湘翎、我不想娶路湘翎、我不願娶路湘翎、我也不能娶路湘翎!你听清楚了沒有?」
「你究竟把湘翎當成了什麼?玩完就算了嗎?」展慕白也翻臉了,「你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你究竟將湘翎置于何地?今後……你要湘翎怎麼做人?」
「湘翎、湘翎!你左一句湘翎、右一句湘翎,是!你的路湘翎是塊寶,受不得傷害,那我呢?你有替我想過嗎?你可知道我……我……」舞蝶氣惱心傷,豆大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
就路湘翎苦嗎?她有情難訴,有怨難言,又該向誰說去?
「小武……」展慕白慌了手腳。
他永遠搞不懂小武的心思。起初,他不是很喜歡路湘翎嗎?還幾番為了她而和他鬧別扭,如今他成全他們,小武卻又……
「小武,不是我要說你,你明知道事情的結果會是這樣,如果你不要湘翎,就不應該……你這是在玩弄她,再怎麼樣,我都得為湘翎設想,這親,你們是結定了。」展慕白心口很難解釋地緊緊一揪,卻仍橫下心強硬地把話說完。
女孩家的名節最重要,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做此決定,可是,為何他的心卻……好痛,好像……
他必須承認,他是舍不得小武,對小武……他竟有強烈到令他驚愕的佔有欲……天哪!怎麼會這樣?他竟對一個男人戀戀不舍?
惟今之計,只有盡快讓小武和湘翎成親,他才能徹底斬斷這段不該有的依戀,否則,他的心一天到晚隨著小武搖擺不定,神思恍惚,他早晚有一天會崩潰。
而舞蝶,她緊瞅著展慕白陰晴不定的神色,心,是徹底地冷了、寒了。
他不在乎她。舞蝶認清了這點,這也就算了,他竟然還千方百計地想將她推離他身邊,巴不得早點擺月兌她,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讓她心灰意冷的呢?
她悲憤至極,成串的淚珠滾滾滑落。「展慕白!你太讓我心寒了!」
在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她已心碎地奪門而出。
誠如她自己所言,她不做自取其辱的事,展慕白不在乎她,這里已無她容身之處。
「小武,你去哪?」展慕白焦急地追上去。
他心里頭也苦呀,纏繞的愁緒,又有誰為他解答呢?為了一段不該產生的月兌軌情潮,他內心所受的煎熬折磨又有誰能懂?
「小武……」他苦惱地在後頭叫著,「別任性了好嗎?」
說她任性?這個可惡的男人,她為他淒苦傷懷,他竟說她任性?
舞蝶柔腸寸斷,悲痛哀戚。「不要管我!去找你的路湘翎,反正我什麼也不是……」
她淚如雨下,不顧身後焦慮的呼喚,狂奔出展府大門。
她是何苦來哉呀!對人家挖心掏肺、拋卻矜持,換來的竟是他的無動于衷,還忙不迭地把她往外推,真是太傷她的心了。
他為什麼就不能多在乎她一點呢?如果他有一點
點愛她,對她有絲毫的情意,又怎會舍得這麼殘忍地對待她?
懊死的展慕白!他怎能這麼冷血、這麼無情、這麼……她整個人霎時僵住!
這樣的情況、這樣的身份,展慕白敢愛她嗎?
面對一個男人,她還希望展慕白能怎樣?異地而處,今日換成她去面對一個女人,就算對方再愛她,她也不可能會動心啊!
能怪誰?一切全是她作繭自縛,若她怨展慕白的無心,那麼她更恨自己!
慪哪!恨哪!此刻,舞蝶恨不能自行了斷算了!
「小武?」展慕白一步步移近她,小心翼翼地喚道。
舞蝶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反過身來,當她正準備開口,眼前的情況卻令她睜大了眼,呼吸幾乎停頓!
她想也沒想地緊緊地環抱住展慕白,展慕白猶感錯愕,她已猛然旋過身去,代他挨了他身後那蓄勢待發、凌厲致命的一掌。
「小武——」展慕白心魂俱碎,眼看著小武以身相護,為他擋下危機,然後虛軟無力地倒在他懷中,他幾乎要被一股強烈的椎心之痛所淹沒。
「展……」
「別說話,你忍著點,我送你回去!」他迅速抱起小武,往回程奔去。
「展……大哥,」她臉色蒼白,猶努力支撐著,勉強擠出聲音,「你沒……事吧?」
展慕白听在耳里,心如刀割。「小傻瓜!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我不要你……受傷。」舞蝶氣若游絲地輕喃。
「傻瓜、傻瓜!」展慕白抱緊了小武,心痛不已。
如今,他才猛然驚覺小武對他而言是多麼重要,可能失去小武的想法,竟讓他難以言喻地椎心刺痛……不,小武不會離開他,他不容許小武離開他!
***
「是寒陰掌。」展慕白驚愕地說。
事發突然,他當時並沒有留意在他身後襲擊他、有意致他于死地的人是誰,不過小武中的寒陰掌,他也料得到是何人所為。
「小武,你忍著點,我現在就用玄陽心法化解你體內的至寒劇毒。」他輕撫著小武毫無血色的慘白小臉,心口狠狠地揪痛著。
展慕白小心翼翼地扶起小武,動手想解開他胸襟的衣扣。
「你、你干什麼……」舞蝶大驚失色,奮力想阻止他,無奈身子虛弱的此刻,她根本使不上力,只能驚駭地緊緊護著胸前的衣物。
「月兌衣服啊!」他還回答得理所當然,順理成章。
「小人、下流!你乘人之危……」連罵人都很費力,她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你想到哪里去了,兩個大男人能下流到哪里去?」展慕白捺著性子說明,「我是要替你療傷,要化解寒陰掌的惟一方法,只有用玄陽心法傳遞內力到你體內才能逼出毒素,這種至陽的心法絕不能有衣物阻礙,你把自己裹得這麼密,我怎麼救你?」
見她雙唇已然發紫,額上豆大的汗珠直冒,他蹙起眉頭。「快點,不能再拖了,否則毒素侵入骨髓,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不,你不能……月兌我……衣服……你會後……悔……」舞蝶固執地抗拒,努力想揮開他的手。
「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種話,救你的命要緊。」他滿懷擔憂,沒能細想小武話中的深意。
「不要,你……不可以……」她又羞又急地閃避。
展慕白眉宇微攏,在無計可施又心急如焚的情況下,他只好使力將小武扣在懷中,不理會他的掙扎,強迫解開他的衣物,邊道︰「平時我都由著你,在這種時刻,我不容許你耍小孩子脾……」最後一個「氣」字,消失在他的震驚中,他的手在觸及她胸前屬于女性的柔軟時,呆怔得說不出話來。
「你……你是……女人?!」他驚駭失色,在看見小武胸前那若隱若現的凝雪肌膚後,隨即觸電似的立刻松開,迅速轉過身。
舞蝶攬著絲被掩住衣不蔽體的身軀,望著他僵直的背影,口氣悶悶地說︰「所以我說你看不得嘛!後知後覺的蠢蛋!」
蠢蛋?罵得好!人家女娃兒跟在他身邊這麼久,他居然一點警覺都沒有,還傻呼呼地硬要促成她和路湘翎……他從沒有一刻覺得自己是這麼的蠢!
想起自己方才的侵犯舉動……老天!他做了什麼?他居然非禮人家大姑娘,強行月兌她衣裳………噢。他想殺了自己!
「啊……」舞蝶咬著下唇,忍著身體傳來的陣陣劇痛。
身後傳來的痛苦申吟,令展慕白心頭一揪,他沒有多想,立刻回過身去。她那原本完美的唇瓣,如今清晰
地深烙著貝齒印,看得他一陣心疼。
「我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情非得已,得罪了!」他無暇顧及許多,一把扯掉被子,褪去她身上剩余的衣物,僅留下一件可憐的兜衣可以幸免于難。
「撐著點。」他扶起渾身乏力的舞蝶,在她身後盤腿而坐,聚精會神的調節氣息,運氣貫人她體內。他知道陰陽同時在體內交會的煎熬很難受,但是他相信向來堅強、充滿生命熱忱的她一定可以咬牙撐過的,他對她有信心。
一個時辰過去了,在他輸入最後一道真氣後,舞蝶吐了口鮮血,終于將殘存在體內的劇毒逼出,飽受折磨的舞蝶也已體力透支,昏昏沉沉地睡去。
展慕白動作輕柔地安置好她,憐疼地輕撫著她蒼白的容顏。也真難為她了,這種煎熬就是一個大男人都受不了,更別說是像舞蝶這般縴弱的女孩了。
經過這番折騰,舞蝶刻意綁束系起的發絲不知何時已然松落,長發如瀑般的披瀉開來,美得奪人心魂。
似曾相識的絕美容顏映入眼簾,令他猛然驚醒︰這是那個曾一度撼動他心弦,精靈一般的女孩兒,凌浩臣的小妹。
林武?凌舞蝶?是啊,他怎麼不曾聯想到呢?!
在見了她一面後,他曾對她系念不已,渴望再見她-面,可是人家千金閨閣,豈容他逾越禮教,說見就見?不知何故,凌浩臣這段日子對他避不見面,躲他躲得可勤了,他還以為自己是哪兒得罪他了,搞到最後,原來是因為……心虛嘛!
他暗笑自己的遲鈍。朝思暮想的人兒就在他身邊,他卻絲毫不察。
這麼相像的臉孔,同樣純真的心靈,縱使以男孩身份面對他,他還是克制不了自己,不由自主地對她投下了感情,他——愛上她了!
如今回想起來,他早就覺得這張臉孔不陌生,也不是改了裝扮他便識不得舞蝶,只因他太相信舞蝶了,始終對她男孩的表象深信不已,不願對舞蝶有所懷疑,否則恐怕他早看出了端倪。沒想到舞蝶就是欺他老實,把他騙得團團轉,一場假鳳虛凰的游戲玩下來,他便莫名其妙地丟了真心,心靈還飽受了許久的煎熬,以為自己不正常呢!
他輕吁了口氣,還好她是個女人,否則他可慘了。
低首輕吻了一下她的前額,再深深凝望了她一眼,他才依戀不舍地為她蓋好被子,放輕腳步離去。
***
清醒後的舞蝶,第一件事便是勉強撐著虛弱的身子,在不驚動展府任何一個人的情況下,回到生活了十七個年頭的家。
凌浩臣見她負傷回來,簡直嚇壞了。
「發生了什麼事?慕白呢?他怎麼會放你一個人這副奄奄一息的樣子回來?」
「我……」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人已虛軟地暈厥在凌浩臣懷中。
請了大夫,開了幾帖補充元氣的方子來調養身子,舞蝶如今的精神狀況已有進展,卻仍是沉默寡言,愁眉深鎖,身子的傷或許有得醫,心靈的傷口卻是藥物無法撫平的。
她選擇默默退出展慕白的生活,因為她太了解他的性子,尤其是那句︰「我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她知道他會怎麼做,所以她只好逃避,她不想拿展慕白的責任感來束縛彼此,如果他能給她的只是一樁沒有生命的婚姻,而不是他的真心,那麼他們早晚會在這種沒有愛、沒有歡笑、只有責任和勉強的婚姻中凋零。
凌浩臣不曉得她和展慕白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舞蝶不想談,他只好順從她,盡量不提展慕白,以免觸動她的傷口,但是見她那副明明想痛哭一場、偏又強自壓抑的模樣,他真的好心疼,卻又束手無策。
他是不是錯了呢?若他當初不默許舞蝶,縱容她任性而為,今日她也許就不會為了感情的事而將自己弄得通體鱗傷了吧?還是……他可以冀望展慕白對舞蝶或許有那麼一點動心?
望著舞蝶淒楚落寞的容顏,他沒了答案。
***
當展慕白發現舞蝶不告而別之時,他整個人都慌了。
她這麼無聲無息地離開他,難不成是因為——她不能諒解他對她的冒犯行為?
當時為了救她,他別無選擇,可是如今冷靜下來思考,如果她心里對他沒有絲毫的感情,那麼他的行為與侵犯她的惡徒何異?她會對他恨之入骨、不願見他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好想她,想知道她的傷好些了沒有,想知道她是不是和從前一樣,依然無憂快樂地在陽光下盡情歡笑著……
他一直壓抑著對舞蝶強烈的系念和相思之情,不斷地提醒自己,舞蝶不願見到他、不願再想起他曾帶給她的屈辱記憶……可是,他真的好想她,生平第一次為女人動心,他不甘心就這麼放棄,他愛她呀!
回想起舞蝶不顧自己的安全以身相護,情願代他承受危難的情義……那驚心動魄的震撼仍回蕩在他心底,胸口暖流激蕩。
他倏地站起身來,他相信舞蝶對他不是沒有感情的,否則她不會舍命救他,更不會在他身邊待了這麼久,這段日子以來,他們不也曾親親密密的,也不見舞蝶反抗過,大多數還是她主動「投懷送抱」的呢!
只要她心中對他還存有一丁點的感情,他就絕不放棄!
***
「少爺我心情不好,你欠扁是不是?還敢自己送上門來。」凌浩臣一見著展慕白,立刻翻臉,「展慕白!你這個大渾蛋!你可真有本事,我好好的妹妹交到你手上,你卻把她搞得這麼憔悴淒慘,差點連命都丟了——」
展慕白隱忍著听見那句「憔悴淒慘」時的絞痛感,故作沉著地說︰「是不是我老了,我不記得什麼時候有人將妹妹交給我,只記得某人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拼命地猛躲我。」
「這個……關于這個問題……」凌浩臣支吾其詞,氣勢弱了幾分。
「知情不報,連同舞蝶一起戲耍我,你算什麼朋友,要是你早將實情告訴我,今天這種情形或許就不會發生了,我沒扁你就不錯了,還敢這麼大聲地指責我!」展慕白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可是……喂!你這麼囂張干什麼?!現在受了傷害、飽嘗辛酸的人可是‘我’的妹妹!」凌浩臣突然想起,不甘示弱地用力瞪了回去。
「我不是來和你討論誰是誰非的,我要見舞蝶。」
「你把我們舞蝶當什麼?說見就見哪?」凌浩臣裝腔作勢地別過臉。
「我非見她不可,不親耳听她把話說清楚,我就守在一旁默默地愛她,永遠不死心。」他堅毅地說。
「我就偏不讓你……」凌浩臣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說,「你剛才說什麼?你愛她?你愛舞蝶?確定?」
「千真萬確。」這很值得驚訝嗎?不是早在他配合著舞蝶來設計自己時,就該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了嗎?
「就沖著這一點,我這個妹妹免費大贈送,你要見多久就見多久,我沒意見了。」凌浩臣對著哭笑不得的展慕白使了個眼神,「跟我走吧!」
展慕白只能苦笑著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