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雪公主 第一章

鮑元六二○年,日本。

江戶太政大臣府。

燦爛的櫻花開滿枝頭,太政大臣府的後花園中彷佛一個櫻花王國,各式各樣的櫻花紛紛綻開它最迷人的笑靨,有八重櫻、吉野櫻、天之川櫻、夕暮櫻、關山櫻、花染櫻、墨染櫻、彷佛雪花一般的白雪櫻……等;微風吹過,櫻花紛紛飄落,如雪似煙、如雨若霧……若此刻有人站在花下,大片大片的艷麗花瓣向人襲來……發上、身上、臉上全沾滿了緋紅的花瓣,彷佛隱入迷離幻境一般……

而此刻,正有一縴細宛如小雪櫻般的女孩,小碎步地向這兒奔來。

風間夕霧仰起小臉,陽光穿越花瓣打在她清麗無瑕的肌膚上,使她宛如一尊透明純淨的水晶女圭女圭,她略帶焦急地低呼︰「吹雪,吹雪,我知道你在上面,快下來!」

沒有人理會她,只听到微風吹過櫻花樹的細微聲。

「吹雪!」夕霧急了。「別再玩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你,快下來呀!」

「嘻——」一把清脆甜美的聲音由樹上傳下來。「姊姊,有本事你就爬上來呀!」

一雙雪白勻稱的美腿穿越花瓣垂下來,正頑皮地晃呀晃呀……

「吹雪!」夕霧一看,簡直要昏了。「你……你……不但爬到樹上去,還月兌了鞋、月兌了白襪……你、你……快下來,如果被別人看見了還得了,你別忘了自己的身分和別人不一樣……你已被天皇收為義女,你是吹雪公主呀!」

「姊,我拜托你別再提了好不好?什麼公主不公主的?煩死了!」

吹雪的話方剛說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翻身下來,夾著漫天的花瓣直直撲向夕霧,彷佛從天而降的櫻花仙子。

嚇呆的夕霧連忙扶起她。「吹雪,拜托你有點大家閨秀的模樣好不好,你嚇壞我了!」

風間夕霧和風間吹雪是對俏麗可人的姊妹花,她們的父親官拜太政大臣,是職高權重的一品官;母親則來自大唐。夕霧年方十八,吹雪才十六,姊姊是標準的古典美人,清靈典雅、羞怯溫婉;而妹妹吹雪——唉!她是很標準的……野丫頭、磨人精,但她那張甜蜜動人的臉蛋可真是人見人愛,不但風靡了所有的貴族子弟,情書滿天飛,連天皇也特別寵愛她,破例收她為義女,封為吹雪公主,享皇室公主之同等待遇。

夕霧拉著吹雪在石幾上坐下來,拂去她滿頭的緋紅花瓣後,憂心忡忡地問︰

「吹雪,你真的要和父親先去唐土?」

「對呀,唐土上的新羅國是母親的故鄉,我當然想去玩玩呀!」吹雪拍著襲衣上的花瓣回答︰「哇!新羅國真是風景如畫、氣候又溫暖宜人,可惜我只在五年前曾回去一次,這次有機會和父親一起回去,我當然不能錯過呀!姊,怎麼了?你還在猶豫什麼?不是早就計畫好了嗎?我先和父親回新羅,探望外公外婆;一個月後,你再和母親搭船來新羅。」

夕霧柔美的小臉布滿陰霾,她低聲道︰「吹雪,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不想回新羅。」

「為什麼?」吹雪促狹地湊近夕霧道︰「你不滿意爹娘為你擇好的相公人選——新羅國太子伊利寒,還是你早心有所屬?哇!想不到一向溫婉柔順的姊姊這次這麼有主見o也!」

「吹雪!」夕霧雪白的臉上立刻布滿紅暈。「你……你別亂說……什麼心有所屬,大家閨秀有這麼荒謬的念頭……傳出去豈不被人笑死,我……我只是……不想結這莫名其妙的婚……嫁給那未曾謀面的伊利寒……」

她們的母親原是新羅國的郡主,後來嫁給風間憲一;夕霧和伊利寒的婚事則是從小訂下的。

「姊,那你就逃嘛,逃婚呀!」吹雪轉轉水靈粲動的大眼楮道︰「既然你不想嫁給那個臭伊利寒,你干脆逃得遠遠地!不行o也……私奔如果少了個男主角,那還有什麼好玩的?姊,你眼前的當務之急,就是找個情夫帶你私奔!」

「情夫——私奔——」夕霧小臉蒼白地低叫。「吹雪,快住口,你在胡說什麼?

我怎麼可能做出這麼不知羞恥的事?更何況這門親事是爹娘為我訂下的,如果我抗命,是多麼大逆不道呀!我不會逃的,吹雪,我只是要你幫我一個忙……你和爹回到新羅後……如果有時間,請你幫我打听伊利寒太子的人品如何?這樣……我才知道自己要嫁的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幫你打听伊利寒的人品呀?好,沒問題!」吹雪爽快地回答,但明媚的臉龐掠過一絲詭譎之色,壓低聲音在夕霧耳畔道︰「姊姊,就這樣呀?真的不考慮去找個情夫來帶你私奔?嗯……距離我去唐土的日期還有十數天,相信我,我的辦事效率很快的,保證可以在十天之內為你找來一打以上的『情夫人選』讓你精挑細選,如何?心動了吧?」

「吹雪——」夕霧捂起耳朵,漲紅了粉臉大喊,幸好這時夕霧的貼身婢女跑過來道︰「小姐,三味琴老師來了。」

「好,請老師在綠松殿稍候,我馬上來。」夕霧答道,轉頭又對吹雪低聲道︰

「吹雪,記住我拜托你的事。還有……千萬別給我找什麼『情夫人選』進來,我會昏倒的。」

夕霧交代完後,便在婢女的引領下,優雅端莊地步向綠松殿。

留下一臉慧黠的吹雪獨坐在櫻花樹下。

唐土,唷o荷!唐土——吹雪興奮地幾乎要尖叫,哇!我馬上可以去唐土,去新羅國了o也!

吹雪這一生才只回新羅一次,五年前和母親一起回去省親,但她對風景秀麗、人民淳樸的新羅國,印象好得不得了,她璀璨的瞳眸閃著耀人的光芒……噢!她已迫不及待回到新羅,她相信——在那里一定有最新奇好玩的事情在等她。

※※※

一個月後,新羅國。

皇宮.太子殿。

太子伊利寒坐在書房內,听著朝中大臣報告國家大事。他輪廓分明、英挺剛毅的臉上毫無表情,但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卻隱隱浮動犀利精銳的氣勢︰如暫時棲息的黑豹般,即便處在最松懈的狀態,雷霆萬鈞的氣魄依舊懾人。

站在他面前的軍樞大臣——謝蒙,額頭微滲出冷汗,一邊做演示文稿,另一邊偷眼打量太子殿下的反應……真奇怪,他謝蒙在朝中可是以城府陰險、奸詐狡猾而聞名的,文武百官誰不怕他三分?但怪哩……每次一面對這未滿三十歲的太子,他便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懼意……平日的陰狠毒辣全不知跑哪去了……

他最怕太子殿下那雙冷然沉靜卻犀利無比的黑眸,彷佛只要冷冷一掃,便可把他嚇得心驚膽顫,現出原形。

謝蒙擦著冷汗,結結巴巴地報告︰「……由以上各點而論,我國北方的邊防……」

「好了!」伊利寒舉起一只手,示意他住嘴。淡淡地道︰「我全明白了,你先下去。」

「可是,殿下……」謝蒙還想再說什麼,他覬覦已久的那一大筆軍事經費還沒要到手,他怎甘心退下呢?

「下去。」伊利寒看也不看他,語調中的冰冷威嚴卻令人不寒而栗。

「是……」謝蒙如被雷殛般地迅速垂下頭,戰戰兢兢地退下。謝蒙一退下,伊利寒身邊的特衛長——沉惟立刻開口道︰「殿下,皇上要小的提醒你——風間家的大小姐最近就要由日本回到新羅了,皇上請你盡快籌備你和風間小姐的婚禮。」

日本……風間夕霧?伊利寒英氣逼人的臉上一僵,沉聲道︰「我知道,你們先下去吧!我想靜一靜。」

「是!」

所有的人全退出後,伊利寒嘆了一大口氣,眸光茫然地投向湛藍的晴空……

風間夕霧……這四個字對他而言僅代表一不具任何意義的名字,一樁由父母親訂下,他不得不去履行的婚約……

伊利寒由一錦盒內取出一畫軸,這是前些日子由日本使者所送過來的——夕霧小姐的畫像,畫中的她端坐在櫻花樹下,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直直垂到地面,膚白賽雪,翦水雙瞳幽黑醉人……整個人宛如一粉女敕清新的櫻花仙子……真是標準的東瀛美人。

但,此刻伊利寒的心中 沒有半絲興奮與喜悅,這位夕霧小姐縱然貌美如花,也無法在他心底激起半絲漣漪,早在五年前,他的心田已全被一陌生的女孩佔滿,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伊利寒慎重地由袖內取出一姑娘家用的葵花發簪,緊緊握在手中,思緒再度飄回五年前……

五年前,正是他這一生最痛苦、最消沉的時候,長年臥病的母親終于撒手人寰,留給他們無盡的傷痛與遺憾……伊利寒身為長子,一方面要安慰悲慟逾恆的父皇;另一方面還得勸慰年幼的弟妹伊利崎與伊利薇……尤其幼小的伊利薇驟失慈母,每天哭喊著要親娘……伊利寒一肩挑起了所有的責任,在人前不敢掉一滴眼淚,所有的傷痛淚水全往肚里吞……

一直到那天,他堆積已久的情緒再也壓抑不下了!瘋狂地策馬狂奔出城,在一郊外小廟旁發狂地大吼大哭大叫,把隱忍已久的亡母之痛全部爆發出來……

不知痛哭了多久,當他悲慟的心情終于漸漸平靜下來,也冷靜地準備回宮時,一條飄著葵花香的絹帕出現在他眼前,一清脆甜美的嗓音也隨著傳過來︰「大哥哥,這給你用。」

伊利寒錯愕地抬起頭,只見一眉清目秀,純淨如天使般的小女孩亭亭玉立站在他面前,女孩似乎只有十一、二歲,正對他綻開最甜美的笑靨。

「你……小妹妹,你是……」

「不哭呵,大哥哥,不要哭。」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見他沒接過手絹,即自動以手絹拭去他臉上殘留的淚水,眨著黑白分明的澄澈大眼,甜甜地道︰「大哥哥,你一定受到很大的委屈是不是?來,告訴我!」

望著她天使般的容顏,伊利寒心底竟升起一股奇異而巨大的暖流,彷佛心底深處的悲痛已漸漸被這甜蜜溫婉的小女孩所撫平,這是第一次,他不想在別人面前以冷漠來武裝自己,盯著她的眼楮,他瘖啞地回答︰「我……失去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大哥哥,你一定很在乎這個人是不是?」小女孩轉轉水汪汪的大眼楮,偏著可愛的小臉細細思考。「真糟糕……因為我從沒有這種心情,所以無法體會你有多難過……可是,大哥哥,我相信你此刻一定覺得很痛苦,對不對?來……這個給你!」

小女孩由發上拔下一個十分精致的葵花發簪,不由分說地便塞入伊利寒手中。

「這是……」

「那是我最心愛的葵花發簪喔!」女孩對他嫣然一笑道。「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它。」

「不,姑娘,我不能拿你的東西,更何況這是你所珍視的物品……」

「不,大哥哥,你一定要收下它。」小女孩堅定地回答,澄澈清亮的眼眸中寫滿認真︰「我把我最喜歡的東西給了你,這樣我就可稍稍了解你此刻的痛苦了……而大哥哥,原本在你身上的痛苦有一部分將由我來為你分擔,這樣你就不會再這麼難過了,是不是?」

「你……」伊利寒渾身一顫,有一瞬間幾乎說不出話,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才十一、二歲的小女孩,竟會說出這麼溫婉動人的話……他的心頭彷佛被狠狠地撞擊一下,那股奇異的暖流更加擴大,緊緊地將他包圍……

「哎呀,女乃娘出來找我了,我該回去了!」小女孩見古廟中走出一中年婦人,她立刻緊張地道︰「大哥哥,我要走了,要好好地珍惜我的發簪喔,再見!」

女孩撩起裙角,輕盈如彩蝶地向前奔去。

「等等,小泵娘……」伊利寒想喚住她。

「再見,大哥哥!」女孩邊跑邊向他揮手,笑容更加甜蜜宛如彩蝶一般,她翩翩地飛出伊利寒的視線,只留下空氣中甜郁芳沁的葵花香,和一只精致的葵花發簪……

伊利寒以為她是新羅國中的貴族千金,他以為自己一定可以再見到她,但五年來……他徹底地失望了。

五年來,任他以各種方式去尋找,也無法找到那神秘而甜蜜的小女孩,所有的貴族千金、名門之後……他全一一采訪過了,不是……全不是那天使般的小女孩,他甚至命令手下秘密赴鄉下尋找,但所得的答案一次比一次地令他失望……終至絕望。

那小女孩到底是誰?她沒有理由就這麼平空消失了,只要她是新羅國的子民,更沒理由找不到她,難道……她來自大唐?也許……自己該親赴一趟大唐或鄰近國家找她。

伊利寒盯著風間夕霧的畫像,腦中的思緒一片混亂,想得出神的他,沒注意到窗外的異狀……

風間吹雪穿了一襲黑色的緊身衣,打扮得宛如忍者一般。她正小心地、動作敏捷地攀著梅樹枝干往上爬,一面窺視屋內的男人。

唔……這家伙就是太子伊利寒吧?由他一身尊貴的服飾及自然散發的王者之勢來看……不難猜出。再加上方才他手下對他的尊稱……就是這家伙了,好膽要娶走姊姊的臭男人。吹雪挑剔的目光在他身上搜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她非常、非常用力地挑剔,期望能揪出他一打以上的缺點,仔細盯了半天後,她終于頹然放棄……不得不承認——

嘿,這家伙長得還真是有模有樣,有頭有臉的!(廢話,誰沒有頭沒有臉!)撇開他那足以頂天立地的高大身軀及冷峻英挺的臉孔不談,他那冰冷卻異常尊貴的氣勢,及卓爾不群的風範,在在均足以令女孩子心跳失控、臉孔發燙。

吹雪不經意地踫觸臉蛋,才發現自己雙頰竟已燙得嚇人。干嘛,你發花痴呀——她暗罵自己,這個臭男人是你未來的姊夫,你是來批評他、審判他、損他的,而不是像猴子一樣,攀在樹上當花痴。

可是……這個男人好面熟喔,真的好面熟喔……似乎在哪里曾見過他……

吹雪用力、用力地想還是想不起來……奇怪啦,她對帥哥的記憶力一向是驚人的。

這男的在看一幅畫像,吹雪定楮一看,是姊姊的畫像嘛!咦?這男的為什麼一邊看一邊嘆氣?嘿,他有沒有搞錯呀!他對我那貌美天仙的姊姊還有什麼不滿意?

吹雪往上攀爬,想看得更仔細一點,專心盯著伊利寒的她沒注意腳下……

一個踩空,她便整個人直直栽下來。

「嗚……」雖然她拚命控制自己,不讓自己慘叫,但剛才的聲音已引起伊利寒的注意。

「什麼人?」他立刻沖出去。

「好痛……」迅速爬起來往外逃,師父教她的武功她沒學成半項,「落跑」的功力倒是很了得,才一溜煙的時間,她已逃之夭夭了。

原本想追上去的伊利寒突然煞住腳步,女人……他認出那黑色的嬌小身影是個女人,但令他驚訝的不只是這一點……為什麼?為什麼這潛入者的身影竟給他一股異常熟悉之感?

※※※

新羅城內。

原大人府。

原謙是伊利寒父王的宰相,剛正不阿、學富五車的他輔佐皇上長達二十年,協助皇上創下不朽之功績。因此,皇上特封原謙為忠王,夫人封一品夫人,女兒原婉雲封為郡主。因此,雖然他在兩年前因年事已高而辭去宰相之職,但皇上對他仍十分敬重。太子伊利寒也時常來同他請教國事。

原婉雲身懷夕霧時,即和新羅皇後指月復為婚,訂下伊利寒和夕霧的婚事。

這是一棟相當雅致且氣派的宅院,綠蔭蔥蘢,景色燻人且詩意盎然。每棟樓閣亭台、每一景均布置得清幽月兌俗,尊貴典雅且毫無俗麗之處。

為了迎接女兒、女婿和寶貝孫女的回來,原大人還把湖邊的「晨曦館」改為純日式建築,希望女兒和孫女們過得舒適一些。

而現在,古色古香、清幽雅致的「晨曦館」內,卻傳來一聲比一聲淒慘,有如殺豬般地哀嚎。

「啊……輕一點!輕一點!娘啊——痛死我了——」吹雪躺在床上,淒慘萬分地哀叫。

婢女小綾一邊細心地為吹雪腳上的傷口上藥,一邊安慰她道︰「公主,忍一下,我的手已盡量放輕了。」

吹雪悲慘地哀嚎。「天呀……我為什麼要受這種罪?都是那該死的伊利寒、臭伊利寒害的……還有,小綾,別叫我公主,叫小姐,在日本我才是公主;在這里,我只是個普通女孩。」

這時另一婢女小別突然匆匆跑進來道︰「公主,皇上和太子突然來訪……老爺要你準備一下,待會兒要見客人……」

「什麼?他們來做什麼?」吹雪嚇傻了,該死的,伊利寒來做什麼?喔——他一定是來看姊姊的,他以為姊姊也回來了,哼,真是個急色鬼。吹雪對他的印象,更加惡劣了。

彼不得腳上的痛,吹雪手忙腳亂地站起來。「快快,小綾你快為我穿衣;小別你來替我梳頭,屋內趕快收拾一下……唉,真是該死的,沒事來做什麼?」

※※※

原謙陪著兩位超級大貴客——皇上和太子,興致勃勃地在後花園賞花、賞景。

整修「晨曦館」時,原謙還順便將後花園整修一番,小橋流水、假山荷塢,綠筱滄漣,清景無限。

三人在湖邊的「舞鶴亭」坐下來,下人們也送上精致可口的茶點。皇上笑吟吟地望著原謙道︰「原老,我瞧你今日紅光滿面,神清氣爽,是不是有什麼喜事呀?」

己笑得合不攏嘴的原謙立刻喜孜孜道︰「皇上真是眸光犀利……臣不敢相瞞……微臣的女婿和孫女已在前幾天回來省親,再過一個月,臣的女兒和另一孫女也要一起回來團聚了。」

皇上恍然大悟道︰「女兒……喔!你是說嫁到日本的婉雲嗎?我想起來了,她的女兒夕霧也應是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皇上笑容滿面地望坐在一旁的伊利寒︰「等夕霧小姐一回來,就可馬上辦喜事了,大好了,咱們王宮內最近可真謂雙喜臨門呀!」

前些日子,王宮內才剛舉行完一盛大的婚禮——二皇子伊利崎與清媚絕倫的冷問梅之大婚,一連串的喜事辦下來,可真把皇上樂壞了。

兩位老人家欣慰地相視而笑,而一旁的伊利寒卻如坐針氈,臉上還得掛著僵硬的笑容……不知為何,他就是無法對這場即將來臨的婚禮,產生半點喜悅之情……

此刻的他滿腦子疑惑……昨天潛入官中的黑衣女子到底是誰?為什麼她的背影給自己那麼強烈的熟悉之感?

原夫人召來一婢女道︰「去看看小姐準備好沒?請她過來晉見陛下和太子殿下。」過了一會兒,身著傳統東瀛服飾的吹雪,在婢女的簇擁下,輕移蓮步而來。

一頭直達地面的烏黑秀發如瀑地垂下,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澤;前額的秀發中分,露出一張雪白無瑕的瓜子臉。一雙黑白分明的剪水雙眸盈盈粲動,紅艷的櫻唇彎成美麗的弧形。好個清艷絕倫、嫵媚生動的大美人。

她身上一襲織滿碎櫻的和式淺紫色小庇,加上粉色長外衣和繡著梅花的襲衣。

宛如一株初綻的櫻花般,光芒四射且明媚動人。

吹雪欠身行禮。「吹雪參見陛下、太子殿下。」

「好好……快起來,賜坐!」頻頻點頭的皇上贊賞道︰「原老,你這孫女一站出來,我新羅國所有的美女都要相形失色了,真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妹妹就如此美麗,相信姊姊一定更加出色迷人,太好了,看來我新羅馬上就要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太子妃了。」

吹雪忍著腳痛,撐著微笑地坐在一旁……去你的,腳好痛,穿這厚重的衣服一路走過來,可真把她折磨死了,但最令她坐立難安的……是那道凌厲灼熱的目光……來自對面的伊利寒,即使眼楮不去看他,吹雪也可明確地感覺到對面的男人正犀利地打量自己……似乎想探索出什麼「答案」……

他在懷疑什麼?吹雪下意識地挺直腰桿,不,不可能,這呆子才不可能認出她就是昨天潛入皇宮的黑衣女郎……別自己嚇自己了,她不斷地命令自己鎮定,極力去躲避那道深沉復雜且令她心慌意亂的眸光……

婢女取來了吹雪的三味琴,她彈奏了《靜觀吟》和《听泉引》兩個曲子,皇上听得頻頻點頭,嘖嘖夸贊。後來,原大人陪皇上去「迎春樓」觀賞牡丹花,留下伊利寒繼續欣賞吹雪的琴藝。

伊利寒一揮手,命所有的侍衛、婢女全退下,涼亭內只剩他和吹雪兩個人。

緊張地直冒汗,還得故作鎮定地微笑問道︰「太子殿下你想听什麼曲子?」

「不用了,你休息一下吧。」伊利寒替她把三味琴放到一邊,深沉的眸光目不轉楮地盯著她。「你的新羅話說得真好,這是你第一次回到新羅嗎?」

「呃……當然是,在這之前,我一直住在日本。」吹雪心跳漏跳了一拍,倉卒之間她撒了個小謊……不知為什麼,她不想告訴他自己在五年前也曾回來新羅……

這男人邪門得很,那深奧難測的眸光簡直教她喘不過氣來,她不想告訴他有關太多自己的事。

「是嗎?」伊利寒深邃的眸底掠過失望之情,在這之前她真的從沒回來新羅過?

難道說,五年前他所見到的小女孩真的不是她?但為什麼……她給自己的感覺竟如此熟悉呢?

眼見他的表情越來越深奧難懂,吹雪趕緊站起來。「太子殿下既然不想再听琴,請恕吹雪先行告退了。」她才不敢再和這危險人物單獨相處。

吹雪匆匆地往外走,慌亂中沒拉好長長的裙子,腳步一絆,她便整個人直直往地面撲過去——

「小心!」幸好伊利寒眼明手快地扶住她,但吹雪長裙的下襬也微微敞開了,露出一截纏著紗布的小腿。

伊利寒的眸光盯住她受傷的小腿,渾身一震。

完了——完了,這下慘了,吹雪在心底哀嚎,全身血液降至冰點,她甚至不敢去看伊利寒的表情……完了,這下他一定知道自己昨天曾潛入宮中了。

餅了好久,吹雪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後,才鼓起勇氣看他一眼——他的黑眸更加深沉難測,還閃箸一股危險且灼熱的火焰。

心跳如擂鼓的吹雪慌亂道︰「殿下……請你放手……我要告退了。」

他的雙手緊緊嵌住她的手臂,絲毫沒有放松的意思。

他漂亮帥氣的唇角竟揚起一縷微笑,笑得瀟灑不羈且狂放肆意,湊近她,嗓音低沉而性感道︰「你的腳受傷了?不是嗎?不能走路吧?來,我抱你回去!」

「不——」在吹雪驚愕地尖叫中,他已蠻橫專制地一把抱起她,唔,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輕,輕如羽毛。「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我要大聲呼救了——」吹雪驚恐地尖叫,天呀,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這該死的臭男人——即將成為她姊夫的男人竟敢「調戲」她?!

「你可以叫得再大聲一點!」伊利寒好整以暇地給她一灑月兌迷人的笑容。「最好把我父皇和原大人都引過來,听听你昨天如何闖入皇宮的英勇事跡。」

「你——該死的小人!」吹雪氣得杏眼圓睜,老天,他竟卑鄙地拿昨天的事來威脅她?更可恨的是她竟只能束手無策地任他抱著走。老天……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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