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不要國王 第七章

「日全食」日式料理是關家四口每個月必訪之處。

口味道地固然是主因,最重要的是這里提供雅致的小包廂。小孩子們能在包廂里邊吃邊玩,不擔心吵到別桌客人,大人也能安心享用美食,一舉兩得。

「來,嘴巴張開。」巫晶媚夾了一筷炒烏龍面,湊到兒子嘴邊哄誘他。

「唔唔,還在吃。」小風示意上一口還沒吃完,然後轉開臉,繼續拿餐巾紙折飛機。

「你不要一直含在嘴里,咬碎了就吃下去。」

喂這個年紀的小孩吃飯絕對是一件苦差事!看他們死命抗拒的模樣,你會以為自己喂他們的是砒霜。

「晶晶……」關城輕喚。

「嗯?」她給他一記溫柔的笑容,眼光盯回見子臉上。「好,再吃一口。一口就好了。嘴巴張開。」

「回家之後,我們找個時問聊聊好嗎?」他溫柔地問。

「好啊。」她笑得很開朗。

心,卻沉了下來。

她知道他想說什麼。他們從來沒有真正討論過未來的問題。

她搬回家的這幾天以來,他的心情回復了輕松寫意。然而隨著時問過去,一股顯而易見的張力開始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他必須走了,她明白。

只要自己開口,關城是一定會答應留下來的;然而,她該這麼做嗎?或者該讓他自己做抉擇?

「媽咪,我要噓噓!」小風放下餐巾紙宣布。

「我帶他去。」關城放下竹筷。

一大一小牽著手離開包廂,她強掛著的歡顏終于消失。

「媽咪,」女兒輕觸她的手腕。「妳和爸爸會不會再吵架?」

「妳為何會這麼說呢?媽咪和爸爸之前不算在吵架。」她撫了撫女兒的臉頰。

「如果沒有吵架,妳干嘛搬出去住?」她不解地嘟起小嘴。

她輕聲嘆息了。

「媽媽只是想讓你們有更多時間和爸爸獨處,這樣爸爸才會知道你們最需要的是什麼。」她撫順女兒的頭發,滿心滿眼都是疼愛。

「噢。」女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我們最需要的是什麼?」

「你們需要一個爸爸呀,傻瓜!」她呵地笑了出來。

「對。我們要一個爸爸,也要一個媽媽。」小月用力點頭。「媽咪,我也想上廁所。」

「來,我們一起去。」她放下筷子,牽起女兒的手走向女性盥洗室。

小月使用完畢,她幫女兒拉好衣服,一起洗洗手,再走回包廂去。

「妳是……巫晶媚嗎?」不期然間,一聲不確定的輕喚叫住她。

她訝然回眸。

「妳是?」身後的一男一女蕩起了記憶里的漣漪。腦中有一張清純的臉,漸漸與說話的這位小姐重疊。「妳是王菀玲!」她綻開亮麗的笑顏。

「真的是妳!妳一點都沒變!」王菀玲把公事包扔給男朋友,擁上來抱住她。「妳上哪兒去了?怎麼一畢業就消失了?每年同學會大家都問起妳,偏偏沒有妳的消息!」

「看看妳,妳變得好漂亮!」巫晶媚細細打量大學同學,那一身線條俐落的套裝,往上盤的頭發,看起來已經不復當年小女生的模樣了。「我一直住在原來的地方,沒有搬過家,誰教你們都不打電話給我。」

由于早婚的緣故,當年同學出去聯誼烤肉的時候,她窩在家里乖乖當個小妻子;生完小孩之後又全給寶寶綁住,所以她一直像個獨行俠,在班上沒有特別談得來的朋友。畢業之後,很自然就和同學失去聯系了。

「這是妳女兒嗎?妳女兒長得好漂亮,今年幾歲了?」王菀玲退後一步,看她身旁的小女孩。

「她滿八歲了,今年七月要升小學二年級。」她模模女兒的頭發。「小月,這是媽媽以前的同學,快叫『阿姨』。」

「阿姨。」關月甜甜地笑。

「好乖!」王菀玲學她媽咪模模她的頭,再轉向巫晶媚。「來,這是我的名片,好好收著,以後記得和我保持聯絡。對了,妳目前在哪里工作?」

「我只是一個家庭主婦而已,沒有出門上班。」她看著名片上的頭餃,產品經理。「哇,好厲害!妳已經升到經理了?」

「別提了!我連續三年,每天比別人早進公司,比別人晚下班,拚死拚活才撈到一個『產品經理』而已。」王菀玲大大嘆了口氣。

「這位是宋學長吧!你們從大學時期交往到現在,還不結婚?」她轉向老同學身旁的男人。

學長以欣賞的眼光看著她。本來以為婚姻最摧折女人的青春,沒想到多年之後巫晶媚的風采猶勝當年!

「這年頭結婚不容易,婚事、房事、車事統統都要錢,將來生了小孩負擔更大,沒存夠錢之前,我哪敢貿然結婚?」王菀玲不禁觸動心事,話多了起來。

「可是,妳不是做到『經理』嗎?」經理听起來就是很高薪的階級,看學長的模樣,應該也有不低的成就才是。

「妳別以為『經理』多了不起,現在流行扛個大頭餃在街上走。一個招牌掉下來,打中三個人,三個都是經理!」

「妳不要妄自菲薄了。」她安慰道。其實,像這種精明干練的上班族形象,一度是她非常欣羨的……因為她從來沒有機會去體驗那樣的生活。

「『產品經理』沒有听起來那麼高貴,我只算是一個小專案的小頭目,一個月拿個四、五萬薪水,卻連命都要賣出去。」王菀玲不由得感嘆。

「是嗎?」她一怔。

旁邊的包廂拉門突然推開來,關城探頭一望。

「晶晶,妳遇到朋友了?」難怪他一直听到她的說話聲。

「噯!我遇到我大學同學和學長了。」她忙回頭向丈夫介紹。

必城走了出來,高偉的體格立刻帶來強烈的存在感。王菀玲望著他,不禁一楞。

「妳好,我是關城,晶晶的丈夫。」他向她的朋友伸出手,神情友善開朗。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巫晶媚的丈夫,沒想到她嫁得這麼好……王菀玲心里有種復雜的感覺。女人對這種事總有一股直覺,看著關城頂天立地的昂藏氣勢,她很清楚,這不是一個會讓妻兒吃苦的男人。

「你好,敝姓王,這是我的名片?」王菀玲伸出手和他交握,順便試探,「請問關先生目前在哪里服務?」

必城先看向老婆,做個怪相;巫晶媚似笑非笑的回睨他一眼。他捏捏她的腰後,回頭笑著面對她的朋友。

「我是個建築師,目前替國際和平團工作。」直接講老說詞比較方便!

「哦……」王菀玲輕輕點頭。

必城瞄一眼她的名片,突然注意到她的公司地址。

「真巧,我們今天不是才剛去過這棟商業大樓?」他對老婆笑道。

「是嗎?」巫晶媚好奇地湊過來。「真的呢!王菀玲,我們下午才剛和仲介簽完約,下個月開始,我的分店要在你們一樓大廳開張了!」

「妳在開店?那妳還騙我自己是家庭主婦。」王菀玲故意生氣道。

「其實只是一問普通的咖啡屋,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而且平常也都是請服務生照顧的,我頂多待在家里烤烤蛋糕而已。」她不好意思地踫踫鼻尖。

「那我要一張貴賓卡,不然不放過妳。」老同學完全不跟她客氣。

「好啦,以後都給妳八折優待。」

「媽咪,人家餓了!」女兒突然搖搖她的手。

「哎呀,我們一聊起來就忘記時間。快去吃飯吧!別讓小朋友餓著肚子了。」王菀玲連忙說。

「好,有空再聯絡。」她愉快地作別了老朋友。

王菀玲凝視著他們一家一起進去包廂的背影。唉!嘆了口氣。

「怎麼,看見老朋友不高興?」男朋友湊上來問。

「不是,只是……老實說,當年晶媚年紀輕輕就嫁人了,班上的同學都不看好這段婚姻,很多人還在猜她什麼時候會離婚呢!沒想到她過得這麼好……」她的口氣有些悠遠。

「一人一種命。有人適合婚姻,有人適合事業,沒有一個定數的。」男朋友模模她的秀發。

「或許吧。」如果換成自己,二十歲那年就結婚的話,可以想見,現在應該也恢復單身了。

王菀玲輕吁一聲,不再多想,挽著男友走回屬于自己的世界里。

必家的包廂里——

「妳在想什麼?」關城夾一筷野菜天婦羅進她碗里。

「沒有。」她回過神,對他笑一笑。「我只是發現,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人生,其實誰也不必羨慕誰呢!」

「妳羨慕過別人嗎?」他挑了挑眉。

「嗯……也不算羨慕啦,只是偶爾會猜想,如果我畢了業也出來工作,現在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情景。」她頓了頓,老實承認。

「會讓老婆產生這種遺憾,可見我這個做丈夫的很失職。」他自我調侃道。

她看著他,玉顏上是沒有任何隱藏的愛意。或許他不是十全十美的,但是她一直知道——

「你很好,真的很好。」她溫柔地說。

必城的笑容斂去,深深望著妻子。

天!他真的好愛她!

「我……」他的話來不及說完,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對不起,我接一下……喂?」

不管誰是那個殺風景的家伙,他的語氣已經很明顯的讓對方知道,電話打錯時間了!

「老大,你最好回來一趟。」是阿湯,話中有一種奇怪的緊繃。

「發生什麼事?」他立刻警覺起來。

「是衛。他出事了!」???

「整件事究竟是如何發生的?」關城臉色僵硬,著手收拾自己的行李。

「芮德在線上,我讓他自己跟你說。」阿湯將手機的聲音放出來。

「關?」芮德的聲音清楚地響起。

「告訴我整個情況。」

他繼續在房內穿梭,用最快的速度抓幾件換洗衣物,塞進旅行袋里。其他三個人已經整理好了,等他收拾妥當便能動身。

「上次解救美國特務的案子,你臨時改變主意,我便把它放回市場上,結果逢衛和我聯絡上了。」

「他一個人去?」關城的指關節泛白。

「該死的,衛在想什麼?」阿湯低咒。

「你明明知道衛只有一個人,干嘛把案子交給他?」老尚不爽地罵。

「是逢衛自己說這件任務很單純,他就可以接了,不必勞動到你們。」芮德立刻為自己辯駁。「而且你們幾個以前也私下接CASE玩過,既然他這麼有把握,我沒有理由拒絕他!」

「衛找誰跟他一起去?」關城的聲音冰冷無情。

「他另外找了三個跑單幫的家伙合作。」芮德把三人的名字報上來。

這些人雖然小有兩下子,卻不是絕頂高手!必城閉了閉眼。衛究竟在想什麼?

「單純」與「簡單」是兩回事!去越南解救美國特務只是任務單純而已,卻一點都不簡單。

它必須經過詳細的路線規畫,中途接應的援手,和完美的撒退方案。衛竟然隨便約了三個人就貿貿然闖入?

等他見到衛之後,這家伙若還沒去掉半條命,他會很樂意幫忙!

「兩個星期前,他們順利在河內救到人質,按照原訂計畫,潛入寮國和美國當地的特務接頭。可是消息不知怎地走漏,寮國的那一次接頭行動失敗了;美國方面希望他們把人質帶到更安全的泰國做交換,可是幸存的兩位特務情況並不樂觀,衛他們急著將人質送回美方手中,便選擇穿越金三角地帶……」

「金三角?」

「他帶著不熟的人去闖?」

「他瘋了?」阿湯、老尚和大德同時出聲。

必城一語不發,只有額角暴動的青筋顯示他的震怒。

「最新消息是,他們被泰北的游擊軍和毒梟夾擊,目前落入毒梟手中,有人傷亡,死者的確切身分和人數我無法掌握,只能告訴你逢衛還活著。」芮德說。「據說毒梟集團內部出現不同聲音,大當家主張立刻將他們處決,老二主張拿他們向美國換取贖金,第三派則主張將他們交給附近的游擊隊處置。無論他們落在軍隊或毒蟲手中,都不會有好下場,而美國願不願意花大錢把人質買回來也值得觀望,畢竟一顆子彈就可以解決他們擔心的泄密問題。」

簡報完畢,室內是濃得化不開的沉寂。

「知道了,謝謝你。」阿湯把手機收線,放回口袋里。

四個男人相互望著對方。

「我們去把衛帶回來。」關城平靜地說,仿如這只是一件過街買包煙的小事。

「走吧。」三個男人同時起身,拿起腳邊的旅行袋。

「會不會很危險?」輕柔的問題幽幽而出。

對了,現場還有一位女主人。

巫晶媚倚在門口,心頭有一種近乎窒息的不真實感。

才一眨眼間,她的丈夫就變成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面無表情,眼神冰冷。

這是她第二次見到他這副模樣。第一次,是在被銀行搶匪挾持的那一天。

「不會的,這種救人的事我們常做,跟吃飯一樣。」阿湯輕松地跟她打哈哈。

「逢衛那個白痴常常把自己搞得不上不下的,我們都習慣了。」老尚不妨事地擺擺手。

「見多了。」大德簡短附和。

巫晶媚的明眸,只落在丈夫的峻顏上。

「衛是我的兄弟,我不能丟下他不管。」關城走到她身前,撫上她的臉頰。

「我知道。」

「我發誓我很快就回來……」他將妻子擁進強壯的懷里,嗅聞她的發香。

走廊底端有兩顆小腦袋在探頭探腦。他親了妻子一下,走向兒女的房間去。兩個小表頭自己咕咚咕咚奔過來,撲進父親懷里。

他一只手抱一個,輕松把兒女抱回房間去。

「爸爸,你又要出國了?」小月攬緊他的手臂,無限依戀。

這並不是父親第一次離開他們。可是,過去幾周,他幾乎從早到晚和他們粘在一起,感覺上他不再只是一個偶爾在家陪他們玩的爸爸,而是他們生命里更真實的存在了。

「放心,爸爸過幾天就回來了。」他俯首吻了下女兒的頭頂心。

這對小人兒,正熱切地依附著他而生存。他第一次發現,舉步離開是如此困難的事。

「爸爸不要走!」小風膩在他懷里不肯松開。

「乖,爸爸真的一下子就回來了。」他把小風放回旁邊的小床上,同樣吻吻他的發漩。「你們要听媽咪的話,過幾天,等你們早上睡醒張開眼楮,爸爸就在旁邊了。」

兩個小家伙又膩了他好一會兒,他哄了又哄,好不容易將他們哄住了。

回到主臥室里,還有一個大的幽幽望著他。

「晶晶,這一趟我非去不可。」他在她的發絲問呢喃承諾。「我答應妳,如果妳不喜歡我出遠門,以後我就永遠不出去了,好不好?」

「真的一點都不危險?」她埋進他的懷里舍不得放開。

「真的。」他溫柔保證。

「嫂子,金三角地帶我們以前出入過幾次,已經是識途老馬了,妳不要擔心。」阿湯在旁邊幫腔。

「對對對,我們一定會把老大安安全全地帶回來,連頭發都不會少一根。」老尚跟著承諾。

「別擔心。」大德還是只有三個字。

「既然如此——」她退出丈夫懷里,冷靜地盯住四個男人。「我跟你們一起去。」

呃?四個人全以為自己听錯了。

「妳一定不是這個意思,哈哈,哈哈。」阿湯傻笑兩聲。

「我要跟你們一起去。」巫晶媚溫柔而堅定,擺明了不接受拒絕。

「不。」關城渾身僵直地吐出。

「為什麼?」她看進丈夫眼里。

「妳什麼都不會,跟上來做什麼?」他眼中開始漫生出火氣。

「我只是想知道你們平時都忙哪些事。」

「妳知道一個局外人隨意出入在那種毒梟和游擊軍出沒的地帶有多危險嗎?」

「你自己說一點都不危險的。」她冷靜指出。

必城的眼楮漸漸眯起來,通常這個表情就表示他要脅迫人了。

但,對面的是他老婆,他老婆不怕他。

「好,我收回這句話,我們要去的地方很危險。」

「可惜我不想收回我的決定。」她牽動一下唇角。

「妳跟著我一起出門,那孩子呢?小月、小風交給誰照顧?」關城的拳頭握緊。

叮咚,門鈴突兀地響起來。

「我去開門。」巫晶媚主動走開。

四個男人來不及交換意見,女主人已經領著客人回到臥室門口。

必河!必城瞪住他的大哥和準大嫂。

她竟然趁他方才不注意時,暗中聯絡了他老大過來支援,可惡!

「這是怎麼回事?你又要上哪兒去了?」關河不悅地看著他腳邊的旅行袋。

「大哥,日暖,關城和我要出一趟遠門,這幾天想麻煩你們幫我照料一下小風和小月。」巫晶媚溫聲說。

「妳想得美,我才……」他的反對來不及說完。

「好啊,沒問題。」江日暖想也不想便應允了。

「關城,你給我過來!」關河勾著弟弟的脖子往房門外拖。

兄弟倆站在客廳角落,激烈地爭執起來。

「你沒事跑上門做什麼?這下子她有理由跟我一起去了!」

「晶媚要和你一起『出差』?你瘋了!」關河低聲咆哮。「你偶爾抓我去幫忙是一回事,我手長腳長跑得快!晶媚一個俏生生的女人家,你敢把她往那種豺狼橫行的地方帶?」

「你以為我想?她全都知道了!」他低吼回去。

「全部,包括你的工作?」關河一楞。

他煩躁地點點頭。

「你們兩個有什麼打算?」關河立刻冷靜下來。

「我來不及和她細談,我弟兄就出事了!我得立刻趕往泰北邊境救他出來。」

「泰北?金三角?」關河揚高聲音,一發現兩個女人的眼光瞄過來,馬上再降KEY。「你若敢把我的弟妹也拖到那種蠻荒叢林,讓我的佷子和佷女冒著變成孤兒的危險,我一把掐死你!」

「不用你動手,我先掐死我自己!」關城恨恨撥開他的手,余怒未消地走回妻子面前。「妳不準去,就這樣!」

他抓起門旁的旅行袋,向三個同伴點個頭,四個大男人一起往外走。

「你若不讓我跟,我就自己訂機票飛過去。」清冷的句子一路追上來。

#$*#@$$#……關城丟開旅行袋,開始咒罵。???

砰!旅行袋甩進後座,撞在另一側窗戶上,再跌進座位。

轟!休旅車的門被過度巨大的力道摔上,車身用力晃動。

咚!一顆擋路的石頭被一腳踹開,擊中不遠處的樹干,撲簌簌落下幾陣葉子雨。

「他只是在鬧別扭。」阿湯向駕駛座旁的女人低聲安慰。

「我知道。」巫晶媚微笑頷首,非常能夠了解。

「回你的位子去!」一根鐵臂粗魯地勾住阿湯的脖子,把他甩向後座的車門。

必城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轟!車門再度驚天動地的關上。

車子猛然後退,再極速彎向左方的大馬路,沖入車流里。除了駕駛之外,乘客全東倒西歪。前座還好,有安全帶護住,後面三聲「啊!」、「哦!」、「喂!」撞到頭的痛叫同時響起。

太過分了,自己心情差也不能惡整別人啊!不過三個男人只敢在心里嘀咕。

上路之後,關城臉色鐵青著,從頭到尾一語不發。

嬌妻安然若素的模樣只是讓他更陰沉。再瞥一眼她小男孩式的短發,和一身與四個男人同樣的迷彩服,他咬了咬牙。

他故意嫌她外表太女性化,來這里不適合,她竟然就拿起剪刀剪成刀削面,若不是他及時喝止,她還打算剪得更短。

×的!誰準她動刀動剪的?他喜歡她原來的樣子!

嘰——休旅車粗魯地沖出路面,彎進一條幾乎看不見的林蔭小路,後座少不得又是一陣「哼哈喔喂」。

越往泰緬邊境駛去,窗外的樹林就越來越濃密,景色也越來越蠻荒。直到下午四點,他們已經開了八個小時的車,頭頂上望出去只有森壓壓的樹林,甚至看不見天空。

途中他們只短暫地停下來兩次上廁所,午餐則在車上啃干糧解決。

「嫂子,妳會不會累?」老尚湊上前關心一下。

「還好,謝謝你。」她感激的微笑。可是眼楮底下那圈深深的青影越來越明顯。

「這次還有車子可開,算很『豪華』了,以前我們是背著裝備靠兩只腳行軍。」關城故意潑她冷水。

「也謝謝你這麼辛苦地開車。」她完全不以為忤。

他悶哼一聲,更氣惱。

在月娘即將爬上中天的前一刻,車子突然穿出密林,一座位于邊境的村落映入眼簾。

「馬上到了,我們就是要到那個村里去。」阿湯安慰她。

「好的。」

「喝水。」大德捧上茶壺。

「謝謝。」她感激地接過來。

必城從後視鏡陰他們一眼,把兩個大男人乖乖瞪回位子上。

放眼望去,小村子只有「廾」字型的三條街。因為已經入了夜,街上行人並不多。幾扇人家的窗戶里還亮著昏暗的油燈,大多數居民都已經進入夢鄉了。

兩棟對門的雙層水泥建築就是全村最高的房舍了,其中一棟門外亮著「Bar」的霓虹招牌,顯然是本地唯一和夜生活扯得上關系的場合。另一棟則掛著搖搖欲墜的「Hotel」字樣。雖然外觀看起來髒兮兮的,里面想來也好不到哪里去,不過在這里應該算五星級住宿了。

至于其他房子就全是架離地三尺的泰式茅屋。

整個小村落把「貧瘠」和「落後」這兩個形容詞發揮到極致。

必城將休旅車停在村子外圍與叢林的邊緣,一言不發地下車。後座的男人們拉開門也跳下來,個個身手矯健,仿佛他們沒有經過十多個小時的曲腿弓臂。

車里只剩下她一人時,巫晶媚輕吐一口氣,稍稍讓倦色顯露在倩顏上。

「下車。」關城拉開她這一側的車門。

她立刻藏住倦意,慢吞吞爬出車子外,腳踫到地面的那一刻差點軟倒。他及時抱住她。

「妳想跟上來就得自己有本事,我對妳只會一視同仁,絕不寬待。」

「我沒事。」她努力想讓自己站穩,一雙腿卻抖得像果凍一般。

必城低咒兩聲,猛地把她扛在肩上。

「我先帶她進旅館,裝備交給你們了。」

「沒問題。」同伴應和。

「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趕了一天的車已經夠累了,現下還被他倒吊在背後,她快暈過去了!

「閉嘴!」他用力拍她一下,扛著她走進那問旅館。

癟後的泰國男子見他大踏步走進來,連忙起身迎上去。

「關城?我听說你們要來,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老房間,我自己上去。」他還是一臉不爽。

等老板把鑰匙取餅來,他扛著老婆直接踏上轉角的木頭樓梯。

「這是你們的新同伴?」老板對他肩上的「瘦弱男人」非常好奇。

「我弟弟,跟來看熱鬧。」他頭也不回,冷冷地道。

看樣子他是不打算替兩人介紹了,旅館老板乖乖縮回櫃後窩著。在這種三不管地帶求生,第一條守則就是︰別問太多。

進了房間,把老婆丟到有霉味的床鋪上,他才發現她已經半昏迷了。

斑溫、潮濕,再加上長途勞累,一個大男人都受不了,更何況嬌滴滴如她?

他嘆了口氣,到浴室里擰來一條濕毛巾,細細替她拭去臉上的濕汗。

「我好渴……」冷意觸上臉頰的那一刻,她的意識稍微回復一些。

一杯冷水很快出現在她唇邊,關城將她摟進懷里,一口一口地喂進她口中。她饑渴地吞噬著。

「喝慢一點,小心嗆到了!」

「噢。」稍微解了渴之後,她才放慢吞咽的速度。

「小笨蛋!叫妳不要跟,妳偏不听。」苛責里其實藏了更多的心疼。

「你打定主意,接下來幾天都要這樣臭著臉跟我說話嗎?」她委屈地放下杯子。

「活該……」呢喃之後,是一個惡狠狠的吻。

她輕嘆,讓丈夫雄健的體魄把自己壓進床墊里去。被他冷冷淡淡地忽略一整天之後,她太想念他的溫存了……

必城埋在她頸邊嗅著。可惡,她怎麼能在悶了一整天之後,聞起來還這麼好?

衣領被扯開,暴露更大片的雪白女敕肌讓他吞噬。原本只是想小小懲罰地吻她一下,卻在下一秒鐘延燒成燎原大火。

老實說,巫晶媚真的累了……

可是,她渴望他的味道,渴望他的溫存,渴望再度和他融合為一,心貼著心、意粘著意。

她化被動為主動,急切地扯月兌他的迷彩上衣。

必城本來真的只想小小吻她一陣。但是她熱烈的反應改變了他的意圖。

他連多等一秒鐘都不願意,把衣服直接扯開,再剝去她身上煩人的束縛。黝黑與白晰的身軀之問,極快地不再有任何阻隔。

他徹底品嘗過她的每吋肌膚,直到確定她和自己一樣動情,可以承受他了。

捉住晶瑩玉腿,環上自己的腰,然後,強悍地攻城掠地。

「城,等一下……」太狂猛的沖擊讓她不禁喘息。

「誰教妳不听話!」他輕咬她的玉肩,身下仍不放過她,換來她嬌柔的細吟。

「別這樣……人家不舒服……」她輕泣。

他的心軟化成棉絮,放慢速度,用身體慢慢摩挲她,讓她有更多時間可以承受他的佔領。

「嗯……」難耐的嬌吟逸出櫻唇。

如斯美聲,最能挑動男性的掠奪本能。

于是,接下來她不太有機會說出任何字句了……???

棒壁。

奧吱、嘎吱、嘎吱、嘎吱——

「……這真是太過分了!」阿湯咬牙切齒。

「他難道不知道牆壁很薄嗎?」老尚憤怒握拳。

「可恥。」大德咒罵。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虧他擺了整天酷臉,我還在想他能撐多久!結果呢?一進房就直接提槍上陣,好你個關城!」阿湯繼續發難。

「說不定這就是他的陰謀,他早就想讓老婆一起來出任務!」老尚激憤難平。

「婬魔。」大德還是罵。

啊……城,輕一點……那里不行……啊……夾雜幾陣男性滿足的低吼。

「說什麼一視同仁、絕不寬待!我問你,老大會『這樣』對我們一視同仁嗎?」

「你想要被『那樣』一視同仁嗎?」老尚挑了挑眉。

「算我白問!」阿湯抖掉一身雞皮疙瘩。

「色老頭。」大德繼續罵。

奧吱、嘎吱、嘎吱——砰砰、砰砰、砰砰——

三個男人瞪向聲音的發源處。香蕉你個芭樂!圈圈你個叉叉!

看來,今晚將會是個難眠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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