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個月前,約翰去瑞士度假,卻死于一次滑雪場的意外。」唐健咬一口漢堡,繼續說。「他一死,那個戶頭就如所羅門王的寶藏,靜靜地躺在銀行電腦里,再也沒有人知道。」
「這和你有什麼關系?」
他就這樣突然的跳出來一個故事,讓她迷惑不解。
「惟惟,沒有任何人見過這個虛擬的人物,即使行員也沒有。也就是說,任何持有身份證明和取款密碼的人,都可以變成‘他’。」唐健直視著她。「惟惟,我上個月出國,就是去搞定這件事。」
惟惟啞然無聲。
「你是說……你去領了那筆錢?」
唐健的唇輕扯一下,笑意極淡。反正那家伙還欠他工資未發,他收了那家伙再也用不到的七千萬美金也不算什麼。
如果一切依他的計劃運作,其實那七千萬美金也有可能用不到。但,他凡事都想好退路。如果真的不行,那筆錢就是下半輩子的靠山。
惟惟的腦袋發脹,這種事只會在電影上出現吧?而且通常都是什麼特務黑吃黑的事,難道,難道……
她突然指著唐健的鼻子,語音發顫。
「原來你是‘詹姆斯龐德’?」
唐健不禁「嘿」的一聲低笑出來。
「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是間諜。」
「那,這件事既然沒有任何人知道,你為什麼會曉得?」
唐健又露出那種深遠的眼神。
「因為我就是替他把那個人頭變出來的人。」他決定吐實。
惟惟愕然良久。
他們現在說的不是駭進游戲伺服器偷寶物之類的事,他們在說的是無中生有的「制造」出一個法律上存在的人,並且在一間國際級的銀行完成開戶,這中間光要經歷過的關卡,對抗多少系統,破解加密的問題等等,這種規模,一間不是她坐在電腦房里,看看記錄檔可以比擬的事了。
她知道他很強,但是,強到這種程度?
七年前,七年前他才二十一歲,他們還在念大學。
「所以,這就是你大學時期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原因?因為你在當駭客?所有的那些爛成績都只是掩護?」她揮了揮手,腦子里有點亂。
唐健點了點頭。「另外還有一些其他的事要忙。」
惟惟覺得自己好像听到一段天方夜譚。
「其他的事是什麼事?」半晌,她終于問。
此時此地實在不是談話的好時機,于是唐健決定運用一下他曾經是病人的優勢。
「不曉得,我忘了。」
「忘了?」
「我不久前才腦部受過傷,記得嗎?有一些細節的東西還很混亂。」
領走那個銀行賬戶的錢只是為了解決最基本的生活需要,讓他能專心于手邊要做的事。否則,憑他的本事,要功成名就、富可敵國,又有什麼困難的呢?
那樣的一筆錢,他還不見得看在眼里。唐健不無傲氣地想。
「可是這樣做好嗎?那些錢……你確定沒有人能追查過來嗎?」她遲疑地問。
「我還真希望有人能追查過來。」唐健喃喃道。
想到需要找的那個人一直找不到,他不禁有些焦躁。他的時間不多了。
唐健爬了下短短的寸發。
「我先走了,你專心上班吧!晚點我再來接你。」他把紙袋往垃圾桶里一丟,站了起來。
惟惟坐在原位,看著他大步離開。
他一定很心煩,因為平時吃完午餐,他都是陪到她午休結束的最後一分鐘才肯離開,從來沒有像現在提前走過……
結果,她丟出一個問題,卻換回另一個更大的謎團。
美國。神秘計劃。開曼群島。銀行。駭客……這些事只應該出現在好萊塢的電影里,沒想到她就這樣活生生的听到了。
包詭異的是,她竟然……沒有太懷疑他的說法。
其他任何一個男人在她面前丟出這套故事,她可能都會失聲而笑,然後告訴他這個劇情變得太爛,就算想拿來把妹也不會成功的。
但說的人是唐健,是哪個早就在她的心里投下一對謎團的男人。于是,這樣神奇的情節從他口中說出來,竟然也不至于太奇怪。
他為什麼會跟一個美國地下研究計畫的地下主持人搭上線?七年前,他年輕得不可能有那樣的能力——或者他真的有?
惟惟靠回自己的椅背上。她該再追究下去嗎?她突然不適那麼確定了……
眼楮一轉,突然看見他的電腦包還放在地上。
啊,他忘了帶走了,沒有筆電他無法工作!
惟惟連忙提起電腦包,匆匆追出門。
走到大馬路上,唐健深呼吸了下。
正中午的大馬路邊並不是空氣特別清新的時刻,不過這種真實世界的氣味,讓他浮動的心稍微踏實一點。
他抬頭看一眼明晃晃的陽光,旁邊的玻璃帷幕大樓反射了一縷金芒,直刺入他的眼底。唐健閉了閉眼,有一絲微微的暈眩。
慢著!
他陡然想起一事,火速抓住旁邊一個過路人劈頭就問︰「今天是幾月幾號?」
無辜的路人甲突然被一個陌生男人這麼凶巴巴的一吼,嚇了一跳。
「十月八號……」
十月八號!
一道靈光突然切入他的腦里,在那一團亂序中抽出一絲清明的線路。
十月八號,是浪潮的起始點。
是第一次。
唐健拔腿往回跑。
「唐健!唐健……」
遠遠地,一道縴細玲瓏的身影也朝他奔過來,手里提著一個黑色的包包,另一手用力向他揮動。
「惟惟!」他大聲狂吼。「站在那里!不要動!」
遠遠的那個人听不真切,繼續向他跑過來。
「惟惟,站住!不要過來!」
不要過去?他叫她不要過去?
正在奔跑中的人終于慢下腳步,但仍疑惑地朝著他繼續走過去。
「惟惟,不要動,停在那里!」唐健大吼。
心髒在胸口激狂的跳動。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血液在血管內流動的聲音如此明顯,刷刷沖擊,甚至壓過了四周的車水馬龍,像一座在他體內奔涌的尼加拉瀑布。
唐健邁開長腿,全副速度的呃,絕望的奔跑。
距離越來越近,遠方那個人兒的形影越來越清晰。從一開始只是指甲片般的大小,然後變成一段手指的大小,一段手臂的大小,半個人的大小,他的心的大小!
他的整顆心!
終于近到可以看出她的神情。惟惟娟秀的臉容寫滿疑惑,腳步越放越緩慢,但依然在前進,依然直直朝他走來……
旁邊一個黑影一閃!
「惟惟!」唐健狂吼,飛身撲過去擒抱住她,往旁邊撲倒。
痛!
胸口被他強烈的沖勢撞上的那一刻,惟惟只覺得眼前金星亂冒,肺里的最後一絲空氣都被他擠了出來。
然後她的身體突然被一雙長臂扣住,緊如鎖鏈,她整個人天旋地轉,紅磚地面突然從她的腳下變成在她的眼前。
有事重重的一旋,紅磚地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亮到刺目的湛藍天空。周圍的聲音好像變成慢動作的電影音效,又沉又頓。
她的下方傳來一聲悶悶的低吼。然後她發現自己的背躺平了,千鈞一發之際被轉了過來,于是他先著地,墊在底下護住了她。
但更強烈的是隨之而來的那一串劇響。
砰! 哩啪啷、 哩啪啷——
重物撞擊的聲音,玻璃的碎裂聲,四周突然響起的驚叫聲和好幾輛車子緊急停下來的煞車聲。
惟惟茫然地躺著原地片刻,那片天空刺亮得令人呆茫。
身下的人一個動作將她翻了起來,飛快在她全身上下四處游移,檢查她有沒有受傷。
惟惟呆呆地轉向身旁的景物。
路口的玻璃碎裂和仰天翻倒的汽車,四周有人的尖叫聲。惟惟呆呆看著那輛車,再呆呆看著自己剛才站的地方。如果條件沒有及時趕到,如果他沒有撲過來……
她全身簌簌發抖,一陣強烈的後怕這個時候才襲了上來。
「唐健!」她嚶一聲撲進他的懷里,甚至嚇到無法放聲大哭,只是不斷的發抖。「唐健……唐健……」
唐健緊緊抱著這副珍貴的身體,狂亂地吻她的臉、她的發絲、她的眼耳鼻口,顫抖的程度不亞于她。
還好。還好有趕上。
他的臂膀緊到幾乎要將她勒進自己的身體里。
「開始了,終于開始了……」他喃喃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