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以一個情人來說,唐健幾乎無可挑剔。他溫柔,體貼,對她的同事朋友也很好,連聒噪的知雅三不五時冒出來蹭飯,惟惟知道他其實很不耐煩,但是也勉強接受了。
任何跟她有關的人事物,他都充滿了耐性,完全不是他當初對文慧鈴那樣的淡漠冰冷。
如果說真的有什麼好挑的,那只有在床上了。
從那一天起,唐健天天和她。
而這男人一上了床,就變成禽獸。
有一陣子她覺得自己真的快被他折騰死了。這個男人體力簡直好到不是正常人。
他很愛運動,每天都要出去跑步,遇到下雨天的時候就在家做仰臥起坐或伏地挺身。有幾次他也拖著她陪他做,當然做到最後就變成版的仰臥起坐和伏地挺身了……
重點是,現在的他和兩個月前那個蒼白虛弱的病人,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他的五官本就立體有型,現在曬得一身健康的膚色,肌肉結實,行動流暢,雄健優雅,走在路上,回頭率都比看她的人高。
這樣一身健壯的體格,一上了床就盡數得到發揮。他每天晚上總要變著法兒折騰她,各種角度,各種姿勢,甚至各種地點。
她的家里已經沒有哪個地方是他們沒做過的了。
說來真丟臉,她每天晚上都被他做到哭出來,又嚶又求的他才肯盡興。這男人真的太恐怖了……
然後就來到了那一天,十一月八日。
其實前幾天,惟惟已經感覺到他的精神開始緊繃,投向桌歷的眼神漸漸變得銳利不安。
到了前一天,他直接要求她隔天休假,陪他等在家里。
「為什麼?」惟惟好奇地問。
「總之休息一天就是了。」唐健英俊的臉繃得緊緊的。
反正她的年假也還沒用掉,所以隔天她就請休了。
無風無雨度過一個早上,但是他的神色還是很緊很難看,而且整天都很霸道,這個不許她弄那個不許她動。看來今天只要沒過完,他暴君的性子就不會過去。
到了下午,公司卻一通電話撥了過來︰「惟惟,老板的電腦又當機了,麻煩你回來看一下好不好?我們正在印一份報表,很重要,現在就卡在這里。」
「你要去哪里?」剛從洗手間出來的唐健發現她換好衣服,正在玄關里穿鞋,臉色鐵青地走過來拉住她。
「老板的電腦當機了,我得進公司看看。」她耐心解釋。
「一定要你嗎?你們公司不是另外有一個簽約的MIS?」
「那是老板的電腦,他才不會讓外人踫他的電腦。」
他沉吟片刻,說︰「好吧!你留在家里,哪里都別去,等我回來,我去幫他搞定。」
惟惟好笑。「你就不是‘外人’嗎?」
有她在旁邊看著,讓他升級公司系統是一回事,他一個外人跑去動老板電腦又是另一回事。
唐健臉色陰沉,眼看就要發作。這種時候,他就是又是那個脾氣惡劣、冰冷難近的唐健了。
惟惟嘆了口氣,雙手攬上他的腰。
「好吧!你告訴我,為什麼我不能出門?」
唐健陰暗地看了她一會兒,終于輕吐︰「今天你會有危險。」
「什麼危險?」
「我不曉得。」
「會發生在什麼時候?」
「我不知道。」
「可能的地點?」
「dunno。」他直接丟英文。
「那你知道什麼?」
「我只知道跟車子有關。」他面無表情地說。
「為什麼?」惟惟仰頭盯著他。
「因為每次都跟車子有關。」他暴躁地道。
每次?惟惟一怔,最後嘆了口氣。
「唐健,我告訴你一個故事。有一天,有個很靈的算命師跟一個人說︰‘你臉上有死劫,明天就是你的死期,早點做打算吧。’」
「那個人非常的相信那個算命師,所以非常的害怕,于是早早就做好所有的準備。隔天一到,他把自己鎖在家里,足不出戶,這樣就不會被車子撞、被東西砸、或出任何意外。他把家里的瓦斯關掉,而且整天不開伙,這樣就不會瓦斯外泄或鬧火災。他甚至前一天就熬好一大鍋粥,這樣今天整天吃軟軟的粥就不會哽到嗆到。
「他在家里躲了一天之後,當天晚上終于過了十二點,他的朋友趕快來按門鈴查看他的情況,按了半天沒人應門,朋友請他姊姊拿備用鑰匙來開門。你知道他們一開門看到什麼嗎?那個人死了。」
唐健的肌肉一根根繃了起來。
惟惟仰頭看著他說︰「原來他要洗澡的時候,不小心在浴室滑倒,跌進浴白里昏過去,就這樣生生在自家的浴白淹死了。」
「閉嘴!」唐健凶猛地搖她,低下頭重重地封住。
惟惟任他蹂躪自己的唇舌。良久,她輕嘆一聲,捧住他瘦長的臉,他眼中那股陰暗恐懼的神色,讓她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唐健,我只是要告訴你,如果今天真的會出事,那不管我出不出門,都一樣會出事的。既然如此,不如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
唐健繼續輕啄她的櫻唇,好一會兒不作聲。
「好吧!我跟你去,你要緊緊跟在我身邊,一步都不準走遠。」
「還是一人走前面,一人走後面好了,這樣你還能來救我,不然我出事豈不是連累你?」她故意說笑逗他。
「那我們就死在一起。」他淡淡地說。
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反倒讓她靜了下來。
惟惟嘆了口氣,踮腳吻上他的唇。
這個人啊!一句話就能讓人心都軟了。
唐健想回吻她,趁火燃之勢未失控,她趕緊退出他懷抱,臉頰是女敕女敕的輕紅。
「好吧,我先去按電梯等你,你換件衣服。」
「嗯。」唐健依然一臉陰郁地走向她的衣櫃。
惟惟出來按了電梯,看著燈號緩緩的爬上來。隔壁那一戶念小學的兒子小志剛好放學回家,笑嘻嘻地打了聲招呼,正站在自家門前用鑰匙開門。
「周阿姨。」小志笑嘻嘻的跟她打招呼。
「噯。回來了啊。」惟惟也笑著向他揮揮手。
小家伙開了門,蹦蹦跳跳的進屋去。
電梯門在身後叮的一聲打開,正好唐健走了出來,回身正在鎖她的鐵門。
「電梯來!」惟惟臉看著他,步子繼續往電梯里走。
猛然她覺得腳下踩到一個什麼東西,已經來不及了。那個小東西會滑動,她的左腳整個往前劈出去,滑進電梯里。
電梯門是開的。但里頭是黑的。
「啊——」惟惟放聲尖叫。
唐健猛然轉頭——電梯故障了!門雖然打開,但電梯並沒有跟著上來,里頭黑洞洞的一條暗道,直落地底。
「惟惟!」他猛然沖過去。
從她的門口到電梯約十公尺,他驚人的反射神經在此時展現出來。
惟惟的左腳掉進黑洞時他已經縮短了一半,惟惟的下半身滑出去時他已經來到門旁,惟惟的身體往下掉之前他一把抱住她,蠻勁一使,渾身肌肉賁起,硬生生將她抱住托上來。
叮。電梯門慢慢地關上。
兩個人跌坐在地上,惟惟盯著那道鏡面的鋼門,整個呆住了。
唐健緊緊將她抱在懷里,緊到幾乎將她揉進身體里。
後怕這時才來,她閉上眼,整個人縮在他懷里渾身劇烈震抖。
「是玩具車……是小志掉的玩具車……」
她踩到了一輛小志的玩具車。
「你有沒有怎麼樣?有沒有哪里受傷?」他不住沙啞地低問。
惟惟縮在他的懷里,渾身重重發抖。
「沒有。我沒事……」
突然之間,她覺得疲累已極,一直埋在沙子里的頭,終究還是必須抬起來。
她虛弱地對他微笑。
「唐健,你回來,是因為我死了,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