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彌補春蘭犯下的錯,荊無情繼續留在夜城,利用自己在商場上的人脈開始做地盤式搜索。
謗據春蘭的說法,那些木家堡的人就隱藏在市井之中伺機而動,荊無情決定自行前往春蘭所說和那些人遇上的巷弄去一探究竟。
還好鐵烈這些日子忙著思索應付木家堡的對策,無暇找她,松了口氣之餘,無法言喻的空洞悵然縈繞心扉,她覺得心好冷!或許她也不過是他身邊來去的女人之一,最後豢養在祈鳳樓。
不該想的,愛情只是生命中一個片段,夢醒了,她也該回到商旅生活,下次她不會再意氣用事的隨便把人賣掉。腦海中浮現他被賣時有趣的畫面,淺淺的笑意在她嘴角漾開。
不期然一個熟悉的身影閃過眼前——
「柳姑娘,怎麼是你?」怎麼也沒想到衣著華麗的柳鳳娘會出現在人潮熙攘的市集。
柳鳳娘嚇了一跳,「你怎麼也會在這?」
「我……難得天氣如此風和日麗,便出來走走。荊無情提高警覺,據春蘭表示,木家堡的人能順利進出夜城可能有內應。
「這樣啊,我也是。」柳鳳娘笑得很牽強,「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那麼你慢走。」荊無情目送她倉卒的離去,步伐顯得有些凌亂。意識到她的不對勁,荊無情轉身窺探她方才出現僅容一個人行走的狹巷。
猶豫半晌,荊無情東張西望了下來往的販夫走卒,佯裝若無其事的鑽進巷子里。
狹長的巷子夾道是高聳的圍牆,約莫有三丈高,由下向上望去宛若一線天。
「啊……你這個惡徒快放開我,我皇帝叔父絕不會饒過你。」
是華蓮公主的聲音,是從哪邊傳出來?荊無情急忙的循聲找尋,走到一十字巷口,卻感覺聲音自四面八方傳來。
她心急如焚,再不快一點,華蓮公主若遭不測,她難辭其咎。
「我警告你別過來……啊」
突然沒有聲音了。
荊無情很想張嘴呼喚,又怕引來惡徒的注意反而致使華蓮情況更糟。
她左顧右盼,不知該往何方尋去時,突然腦後受到重擊,在失去意識前,她看到一個熟悉的影子。
怎麼可能?
*****
「都是你啦!好痛。」
哇哇的叫聲驚醒了荊無情。是華蓮公主的聲音。
「喂,她醒了,你不過去瞧瞧嗎?」
「鐵心……」荊無情撫著後腦勺申吟。
「她看到木心羽了,你們完蛋了。」華蓮喳呼。
「華蓮公主!」荊無情驚跳起身,卻發現雙手被反剪。她轉而環顧身處的簡陋茅草屋,家徒四壁,除了一桌四椅和一張靠牆的炕。
此刻華蓮端坐在炕上,讓一個大男人卷起她的褲管至膝,露出粉女敕雪白的小腿,她膝蓋有著多處擦傷,而那個男人正替她上藥。
「好痛!你輕一點,人家可是第一次。」受那麼重的傷。
听在外人耳里可不是那麼一回事,隨即,門被人撞開。
「大哥!華蓮是人質,你怎麼可以……」一陣女聲停在舌尖。
「鐵心!」荊無情回頭,震驚的看著卸下黑衣的鐵心,她居然是個清麗月兌俗的美女。
「閉嘴!」鐵心,也試是木心羽惡狠狠的瞪了荊無情一眼,「不錯嘛!你竟然能找到這來?」
「心羽,不得無禮。」那個男人轉過身,陰柔絕美的容顏只怕令漢朝董賢也自嘆弗如,若非他低沉的男性嗓音,真讓人以為他是女人。
他在替華蓮處理好傷口後,起身朝荊無情抱拳一揖,「在下木龍羽,抱歉,上次誤傷了荊姑娘。」
「你對她那麼客氣干麼?」木心羽和華蓮異口同聲問。
荊無情揚了揚眉,隱約嗅到流動在華蓮和木龍羽之間詭譎的氣氛。如果華蓮公主是因為鐵烈才討厭她,她可以理解,但似乎又多了那麼一絲絲吃味。
至於鐵心,同為女人,她隱約猜得出是為什麼。鐵烈真是害人不淺,賣他還便宜他。
「大哥,別跟她們說那麼多,鐵烈已經發現這里,我們得快點撤走,至於她們……」一把銀刃架上詢無情的脖子,「一刀解決省事。」
「心羽,不許胡鬧。心虹人呢?」
「心虹說還點事要處理,待會兒會過來。」
「那麼招集人馬,等所有人到齊,我們即時離開。」
「那這兩個女人怎麼辦?難不成還帶她們走?」殺機浮現木心羽眼底。
「我自有打算。另外可以將荊姑娘的繩索解開,我已經在她身上下了禁制,她走不了。」
「是!」木心羽惡聲惡氣回答,粗魯的扯掉荊無情背後的繩子,「想死就走沒關系,我們在這楝屋子前後設了機關,如果不想變成蜂窩就乖乖待在屋子里。」
「你喜歡鐵烈?」荊無情一針見血的問。
紅霞瞬間飄上兩頰,被點破心思的木心羽惱羞成怒的朝荊無情一摑,「你閉嘴。」
啪的一聲,五爪印清晰的在荊無情白皙的臉蛋上浮現。
「原來是這樣,難怪你一直沒動手。」木龍羽面覆寒霜的走到木心羽身邊,溫和的面孔下透著陰森。
「大哥,不是這樣,你別听她胡說。」木心羽心虛的不敢迎視他的眼楮。
「大哥,大事不好了,夜鬼找上門了。」一個紅衣小女孩火燒的沖進門。
「他們來得真快。」木龍羽眼底閃過陰鷥,「這次我們要替我們父母和死去的木家堡兄弟報仇。」
*****
「鐵烈,你怎麼知道木家堡的人藏在這個狹巷里?」石定風跟著率領大批夜鬼的鐵烈而來,看他指揮若定的包圍附近巷子的每個出口。
「我自有我的消息來源。鐵劍,這里交給你;石定風,你跟我來。」鐵烈面無表情的交代,滿腔怒濤在得知荊無情只身深入敵境時,便顧不了什麼計畫和時辰的開始行動。
「鐵烈,你在心急什麼?以前掃蕩木家堡餘黨時,也沒看你那麼積極,還有上次叫你救華蓮公主,結果去探勘一下她失蹤的地點就沒有下文。」
「你安靜一點。」鐵烈邁開大步,強抑著惶恐的心情。想不到他鐵烈狂放不羈,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卻栽在荊無情這倔強女人手里。
「你終於來了。」木龍羽緩緩出現,身後跟著木心羽。
鐵烈停下腳步,「鐵心,果然是你!」
木心羽不發一語,臉色木然。
「石公子是個聰明人。」木龍羽微笑著,而木心羽則投以不屑的眸光。
「荊無情呢?」鐵烈直視著木龍羽。
「我以為你最該關心的人是華蓮公主。」木龍羽微笑的唇畔掠過一抹陰森。
「她是你們重振木家堡的重要人質,你們還需要利用她跟皇上談條件,不會笨到動她而與整個大唐皇朝為敵。」
鐵烈精明的分析讓木龍羽眼底不掩激賞,如果不是家恨,他倒不失為一個值得深交的朋友。
「大哥,干麼和他們說那麼多?」幽怨的眸光在木心羽眼底一閃而逝。追隨夜皇多年,她就像一個影子,而她也以此為榮,暗暗的將情愫藏在心底,她一直相信只要等到大哥和他之間的仇恨消弭,她還是有機會的,但她錯了,只因荊無情出現了。
「說吧!你打算怎樣?」鐵烈慵懶的彎了彎嘴角,看來無害,但只有石定風知道大事不妙,這是狂獅動怒的前兆,他趕緊退到三丈之外。
「夜皇果真快人快語,我要你的命。」木龍羽抽出腰間軟劍,瞬間萬丈銀白色光芒如疾筋穿雲,罩住鐵烈周身重要穴道命門。
一場龍爭虎斗於是展開。
*****
「糟了!他們打起來了。」華蓮站在窗口望見外頭對峙的人馬,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回頭發現氣定神閑的荊無情在屋內繞一圈,不停的東敲敲牆壁、西拍拍地面,忍不住一肚子火,「你難道一點都不擔心嗎?」
「如果能把這面牆敲開就能離開了。」荊無情喃喃自語。
「喂!我說的話你听見了沒有?」華蓮怒不可抑。
荊無情回頭問︰「你在叫我嗎?」
「你這女人。」從初見面就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根本沒把她這個大唐公主看在眼里。華蓮賭氣的轉身,任性的拉開門。「我要出去。」
「慢著。」荊無情在她跨出門檻之前撲身抱住她,然後隨手擲出一支銀簪。
霎時,前院亂箭齊飛,一支箭正好就射入方才華蓮頭上一寸處的木柱。
華蓮斗雞眼的盯著亮晃晃的箭矢,不禁咽了口口水。就差那麼一點,她腦袋就搬家了。
「木公子不是交代過,如果還要小命,就別踏出這門半步。」荊無情拉起她,拂去衣衫上的塵埃。
華蓮倔強的別開臉,「我不會感激你的。」
「我也不需要你的感激。可以過來一下嗎?」荊無情走到床邊,敲了敲床邊的牆壁。
「干麼?」華蓮不知自己為何要听她的話。
「你听听看這牆壁的聲音是不是和其他牆壁不太一樣?」
華蓮爬上床,敲了敲,「是不一樣,那又如何?」
荊無情舉目四顧,心想,整間屋子只有桌椅此較堅固,遂拿起一張椅子往牆壁敲去。
霎時,塵埃從屋頂、牆壁如雨紛紛落下,華蓮想躲,但還是被灰塵灑了一身,還被嗆到。
「咳咳!你搞什麼?」華蓮瞪著她。
「椅子不夠硬。」荊無情四處翻找,掀開床單,看到炕下有一只石枕,不由得面露喜色。
「喂!你到底想做什麼?」一道靈光閃過華蓮的腦海,「你該不會是想把這面牆打破?」
「沒錯!」
走遍大江南北,身處狡詐詭譎多變的商場,沒有過人的冷靜和智慧是生存不了。
華蓮雖生活在寬廣遼闊的大漠,但畢竟還是嬌生慣養的皇室千金,怕這敲牆的粗活她做不來,荊無情輕描淡寫的道︰「你可以坐在一旁看著就好了。」
但听在華蓮耳里,卻是她什麼都不會。佛爭一柱香,人爭一口氣,她不服的說︰「你憑什麼指使我?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管不著。」四處看了下,只有桌椅,為了爭這一口氣,她使出吃女乃的力量抬起桌子往牆壁一扔。
「砰」的轟然一聲,那牆倏地倒塌,而華蓮也被漫天飛舞的塵埃撲滿身,不時乾咳著。
荊無情雖及時閃開,沒被碎裂的木屑襲中,但還是遭到池魚之殃,她圓瞠著杏眸看著身上覆滿黃土煙塵的華蓮,想笑又不敢笑,而那廂華蓮已指著她噗哧的笑出聲,她這才發現自己也變成了黃土人。
這聲巨響驚動了巷子里的左鄰右舍,當然也包括打斗中的兩人。
在收掌之後,兩人各自躍開,趕到現場只見一片煙塵彌漫,不一會從倒塌的牆里走出來兩個黃土人,分不清誰是誰。
「情兒。」鐵烈毫不猶豫地抱住其中一個。
「你放開我。」沒想到他一眼就認出她來,說不感動是騙人。荊無情使勁推開堅硬如鐵壁的胸膛,早該知道他我行我素從不在乎別人的目光。
一旁華蓮看得不是滋味,「你們還要抱到幾時?」
「這是誰做的?」木龍羽從齒縫間迸出話。
「是我!怎樣?」華蓮抬起不馴的下顎。
「這是以前爹娘和我們住餅的房子,就這麼給你毀了。」木心虹紅了眼眶,蹲撫模那碎裂的土塊。
「啊——」華蓮小嘴微張,看木龍羽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當場覺得黑雲罩頂。「這個……那個……對不起,我不知道這間破屋子是遺物。」
「看你做的好事。」木龍羽冷冽的瞪視著華蓮。
「不對,這房子是我破壞的,跟華蓮無關。」荊無情反射性的擋在華蓮身前。
「你有什麼帳全算在我頭上好了。」鐵烈將前無情護衛在身後。
「你們全部都該死。」話聲剛落下,木龍羽劍光即起,招招致命的攻向鐵烈。
情敵見面分外眼紅,木心羽也乘機攻擊荊無情和華蓮。一個是夜皇的未婚妻,
一個是夜皇的情人,她繞不了她們。
石定風見木心羽殺機自眼底浮露,連忙加入戰局,「喂!我說鐵心,一個姑娘家還是少舞劍弄槍,很危險。」
「你閉嘴。」木心羽轉而攻擊他。
「還我爹娘的房子來。」木心虹涕泗縱橫,水眸布滿血絲,掏出匕首如靈蛇般刺向華蓮和荊無情。
「快閃!」荊無情直覺的推開華蓮,然後用手去擋。
「情兒!」鐵烈撕心裂肺的吼聲直貫雲雲霄。
「快住手。」隨著拐杖砰的擊地聲音,兩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在柳鳳娘的攙扶下出現在巷口。
木龍羽首先回頭,臉上覆著震撼、驚愕、無法置信等情緒,最後凝結成喉中的哽咽,他激動的吼出——
「爹、娘!」
*****
明明早已被凌遲處決的兩人竟然還活在世上。
夜城的大廳內外聚集了所有木家堡的人,包括木家堡的僕人、舊部以及曾受過木家堡恩惠的人。
「爹、娘。」木家的三個小孩擁上前,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你們這些逆子,是誰教你們如此是非曲直不分,真相不查清楚就沖動的意氣用事,我以前教你們的聖賢大道理都是浪費口水嗎?咳咳……」
「老頭子,別激動,身體要緊。」木老夫人連忙拍撫著丈夫。
「誰叫你帶他們來?」鐵烈瞪視著藏在木家兩老身後的柳鳳娘。
「鳳娘是覺得……覺得夜城和木家堡一直打打殺殺的也不是辦法。」柳鳳娘眼波流轉,一抹譎光閃過瞳眸快得難以捕捉。
華蓮來回梭巡突然現身的兩人,「烈,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當年法場上他們不是被處決了嗎?為什麼會死而復生的出現在夜城?柳鳳娘又怎麼會跟他們在一起?窩藏欽犯可是很重的罪。」
「住口!」鐵烈和木龍羽異口同聲道,然後相視一眼。
「今天的事在場的人都不許說出去,否則不必等官差來提人,你們先把項上人頭顧好,脖子抹乾淨。」鐵烈目光森冷的環顧所有人。
「至於木家堡的人你不用擔心,他們都是木家堡的忠僕及舊部。」木龍羽雖不明了事件原委,但看到親人仍在人間,那滿腔的喜悅是筆墨無法形容的。
華蓮委屈的扁起小嘴。她可是大唐公主,但他們卻沒有一個人把她放在眼里,除了……她的視線溜向坐在鐵烈身旁的荊無情。
「小姐!你的手流好多血,你干麼沒事去救那個刁蠻任性的公主!」春蘭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替荊無情包扎手傷。
聞言,華蓮的心房流過一條涓涓暖流。這還是她長那麼大以來,第一次有人為她以命相救,她永遠忘不了當目光斥紅的木心虹沖向她們時驚險的一幕,荊無情英勇的以身體護衛住她,以手握住刀刃……唉!要是荊無情是男人那該多好,她一定會傾心愛上。
華蓮的眼神讓荊無情的手臂冒出一粒粒的疙瘩。不會又來個柳鳳娘吧?
鐵烈適時的將荊無情攬在懷里,「好了,春蘭,這里沒你的事,下去。」他又無言的橫了眼華蓮。不管男人或女人都一樣,荊無情只能屬於他。
「是!」春蘭斂身一福,顧及他有可能是未來的姑爺,只得不甘願的退下。
「鐵公子,咱們兩老真的虧欠你太多了。」木家兩老說著就要下跪。
「這點小事何足掛齒,兩位老人家快快請起。」鐵烈趕緊以手用力托起兩老,不好意思的紅暈飄上他黝黑的臉龐,與荊無情慧黠靈眸交會,相信以她精明老練的腦袋不難明了。
荊無情壓低了嗓音,「你是不是找了兩個替身偽裝成他們,代他們上法場蒙騙過去?反正皇帝也不會千里迢迢跑來塞外驗尸,接著你將他們藏在棲鳳樓,因為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任誰也想不到已死的欽犯還活著。」
「聰明,不愧是我夜皇的女人。」鐵烈靠近她耳邊呵氣,以袖掩住他對她光明正大的輕薄,在場看到的人都怕長針眼而裝作沒瞧兒。
「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華蓮看著兩名佝僂老人,「你們明明在三年前就已經問斬,怎麼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她不是執法官,只是不喜歡被蒙在鼓里的感覺。
「華蓮,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休要再提。」鐵烈慵懶的眼透著威嚴。
華蓮抑下心底的寒栗,挑釁的道︰「我可是個公主,我若向皇帝叔叔告上那麼一狀,你們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會牽連入獄。」
「我可以讓你永遠開不了口,你想試試嗎?」木龍羽含笑的凝視,嘴角微勾。
華蓮打個冷顫,蓮足一跺,「你們都欺負我。」隨即負氣回到座位。
石定風爾雅的品茗,「少開口,明哲保身。」
「都是你,要是你不叫我來夜城,我也不至於受那麼大的屈辱。」華蓮嘟嚷道。在夜城,她一點地位也沒有,她不要嫁夜皇了。
「那你要我怎麼向你賠禮?」石定風打哈哈。
「你真的要道歉?」華蓮直視著石定風。其實他也不算太差,還是逍遙樓的少主。
「當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怎麼他有種背脊發冷的感覺?
「我要你娶我。」
聞言,石定風從椅子上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