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到了,除了念書,打工好象是當學生的另一種選擇。
雖然身為高齡學生,不過我也想體驗打工的樂趣與辛酸。
然而這才發現臨時工不好找耶。
謗據號稱打工皇後的妹妹給的幾項指示,她說,第一,便利商店很累,不是人做的,要三思,且要有變成胖子的心理準備,因為超過午夜十二點後,那些東西都跑到自己的五髒廟里,直到現在她還身受其害。
第二,加油站打工也不是人干的,要我放棄,站一整天會受不了,除了腿變粗,還會被曬黑,她也同樣深受其害。
第三,家教更是沒尊嚴的工作,要有被家長、老師嫌棄的壓力,更會有一輩子不敢生小孩的後遺癥。
每一項都被她嫌棄得一無是處的情況下,我接到一通電話。
某家銀行轉告我,我去年中的發票其實是沒中的,由于我與行員小姐的雙重誤會,造成要我帶兩百元去退還的丟人事件。
頭一遭發生這麼不名譽的事件,當我一走進銀行,所有的行員全看著我,等著我把兩百元掏出來。好似我一掏出來,馬上有整人攝影機組、主持人沖出來嘲笑我。
因為這件事,使我產生要中第一特獎的志願。
我便與志同道合的伙伴阿狗,開始了我的另一項副業──撿發票。
什麼?你們露出什麼瞧不起人的眼光!
這可是一項可歌可泣的職業,我們要忍受多少恥辱、訕笑,才能達成一個月四百張的業績。
我們從躲躲藏藏,羞赧不情願,漸漸演變成天天出動、欲罷不能的情況。我們甚至自備工具,包括垃圾夾、口罩、帽子、濕巾……一應俱全。
當然我們也是有敵人的,比如說那些歐巴桑、撿紙箱的歐吉桑,每當我們發現有人佔據了便利商店的垃圾桶,就扼腕不已。
經過一個月的訓練,我們的眼楮簡直可听聲辨位,用腳踩就可知是不是,任何揉得再小的發票,我們一眼就能看透。
厲害吧!這可是另一項別人不會的才能。
曾經我們也會把尊嚴放第一,後來發現,尊嚴不算什麼,對到發票的快樂才是值得,尤其又不花自己的錢。
我們夸張的程度,還惹得一位伯伯發現我們時常在便利商店搜尋,眼帶憐憫的把手中的那一張發票遞給我們。還有推輪椅賣面紙的菲佣,以及許多朋友把包包里的發票塞給我們,救濟我們。
實在是人間有溫暖,處處有溫情,讓人不禁掬一把感激的淚水。
問我們這個月對中多少元?
不多不少,兩百元。
是的,沒錯!我知道很少。我媽甚至寧願一個月給我一千元,也不希望我到處去撿發票。
可是,人爭一口氣,我一定要對中二十萬,讓那個要我退兩百元的銀行瞧瞧。
嗚……只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下一次,如果在各位住家附近看到有兩位鬼祟的女孩子在地上東張西望,請不要客氣的丟兩張發票在地上讓她們撿吧!
一定要用丟的喔!
楔子
那年暑假,陽光毒辣得好似要把人身上的水分蒸干。
袁媛的父母親有感于市區鋼筋水泥和不透水的萬年柏油路,使環境一點綠意和舒適感都沒有,且根據專家的見解,這種不適于人生長的環境會大大扼殺孩子的身心發展空間,重視又寵愛孩子的他們便毅然決然的買下位于陽明山仰德大道上的豪宅。
這對網絡新貴夫妻,在簽約前仍猶豫再三,要不是熟識的地產經紀人一口咬定他們撿到好貨,他們也不可能一古腦的買下這棟主人急于月兌手的豪宅。
他們萬般心疼自己的錢,但再三評估環境後,又覺得值得,喜孜孜的買了下來。
大兒子袁韜老神在在,十分滿意新環境,轉到新學校後,迫不及待要交新朋友。然而,掌上明珠袁媛卻不這麼想。
她還沉浸在三個月前的悲傷里,她永遠的狗朋友巧克力,已經老死離開她了。失去最重要的朋友已經夠可憐了,還要離開熟悉的環境和同學,實在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她穿著連身絲質背心裙和紅皮鞋,綁著公主頭,抱著洋女圭女圭。雖然一臉傲氣,卻睜著大眼落寞的看著忙進忙出、吆喝指揮搬家工人的爸媽。連哥哥都在擔心搬運工是否虧待他的原裝書籍,而他不過才國中二年級。
袁夫人晃過她寶貝女兒身邊時,還敷衍的拍拍她的臉蛋,「媛媛乖,媽媽好忙喔,先自己玩好不好?」
哼!都不理她。她好無聊喔!
她嘟著小嘴,氣呼呼的步出宅邸,走下階梯,往綠油油的大庭園走去。庭園里遍植矮灌樹叢,好似迷宮圍住了她整片天。
望著這遍大草坪,她不禁想,要是巧克力在就好了,牠最愛接近大自然,每次去公園牠都賴在草地上不肯走,這大片地方也夠牠奔馳的了。
巧克力為什麼要離開她?她好難過喔!從她一出生,他們就沒分開過,吃飯、睡覺、玩耍都在一起。
媽媽卻說牠老了,牠怎麼會老?他們明明要永遠在一起的呀!
她傷心又難過的坐在樹下,醞釀哭泣的情緒。
驀地,她听見細微的哭泣聲。
大膽!她都還沒哭呢,誰敢搶先一步。
她站起來四處找尋,最後發現聲音是從面前的樹叢牆里傳來,她趴在樹牆上听,是真的。
原來是在樹牆的那一端,可是她踮著腳尖都沒辦法看到對面。
她抬起頭來,注意到這邊有一棵大樹與對面的大樹的根部盤結在一起。意思是說,只要她爬上這棵樹,就能到對面。
袁媛倔強不認輸,再加上追根究柢的脾氣,當下就月兌下皮鞋襪子,把女圭女圭安穩的放在樹下,深吸一口氣後就開始往上爬。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才攀上另一端樹干。
咦?那是?
她從樹上往下望時,穿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縫隙,看到黃棕色的毛色,那不就是巧克力的毛嗎?她揉揉眼,仔細一看,那縷黃棕色又不見了。
她心急的挪動位置,心想該不會是巧克力回來看她吧?
她小心翼翼的挪動小,總算看到「他」,原來不是她心中的牠。
樹下的裴文杰把頭埋在臂膀上哭泣,屋里此時傳來嘶叫聲,他抬起頭來,眼里充滿了淚水與憤懣的恨意。
為什麼?為什麼他的父母要如此傷害彼此,破壞這個家庭?
他抹掉淚水,低嗚嗚的哭得專心,壓根沒注意到,樹上躲著一個人,興趣盎然的盯著他瞧。
許久,她忍俊不住的竊笑出聲。
裴文杰機警的抬起頭,發現一個小女孩晃著小腳丫,在樹上對他笑吟吟,自枝枒間透下來的陽光,灑滿整片庭園,那刺眼的反光照射下,異常柔和,讓她看起來就像是淘氣的天使般可愛。
「妳是誰?」再可愛,也不能取笑自己的窘態。
「我叫袁媛,那你又是誰呢?」說話的同時,她已經慢慢滑下樹干,到達地面。
裴文杰沒響應她,「妳從哪里來的?」他抹掉淚水。
「我住那兒。」她往對面一指。
原來是新搬來的鄰居。他吸吸鼻子,扭頭不理,一想到鬧離婚的父母,眼淚再次滾落。
突然頭發上傳來微微的觸感,一下一下的撫著他的頭發。
他一回頭,發現原來小女孩一臉專注又心疼的用小手模著他的頭。
「妳干什麼?」
小女孩笨手笨腳的抱住他的頭,「巧克力,你別哭了,姊姊疼你。」
「誰?誰叫巧克力?」他滿臉驚恐。
「當然是你啊!你一定是我的狗,巧克力。」她理所當然的認定。
他氣呼呼的道︰「誰是妳的狗,我是人。」
「可是你的頭發跟巧克力明明是同一色,連鼻子也同樣挺。」
「那是因為我媽媽是美國人,我是混血兒,發色當然不是純黑,比起妳的扁鼻子當然挺。」
「胡說,你的樣子是不像,可是你明明是巧克力。」袁媛說著,盛氣凌人的撲坐到他懷里,賴著不走,腮幫子氣鼓鼓的,活像是他的錯,「你明明是我的狗。」
正想辯解的裴文杰,听到主屋傳來的爭吵聲,眼神又黯淡下來。
他拖著她鑽進更深的樹叢里,遠遠逃離這些嘈雜聲。
「他們是誰啊?為什麼要吵架?」
「是我爸媽,他們要離婚。」
「什麼叫離婚?」
他恨恨地說︰「就是口口聲聲說最愛你的人,把你當小狽般丟來丟去,棄你不顧。」
「喔!」她點點頭,「所以你不是因為尿褲子覺得丟臉才哭。」
「不是。」他大叫。
「好啦!別哭了,不怕,以後就我疼你好了。」
他訝異的眨動眼,說不出話來。
「沒關系,我保護你,只要你承認你是我的巧克力,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你。」袁媛語調軟軟的說。
她?她到底在說什麼?現在的小女孩都這麼霸道嗎?
那年裴文杰十二歲,而袁媛剛要升幼兒園中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