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走?」左仲森笑嘻嘻地回過頭,親呢地伸手捏了捏跟在自己身邊的毛沛珊,「還要考慮那麼久?」
他身上穿的是一套休閑服,鑰匙已經拿在手上,正一臉期盼椰揄地瞧著毛沛珊。
「可是……」
緊顰著眉頭,毛沛珊為難地望著一臉興致高昂的他。她實在是對他說不出拒絕的話,可是自己今天一早起來,總覺得胸口不太舒服,她好怕如果現在陪左仲森去健行,身體會出狀況。
而至今左仲森還不知道自己心髒方面有很大的問題。
她已經猶豫了好長一段日子了,只是,每回話溜到嘴邊又給吞了回去。
她心里好怕,怕自己通不過這道隨時會降臨的死亡關卡;怕家里的經濟無法負擔這筆龐大的醫療費用;怕……
怕當左仲森知道自己的健康情形竟是這麼的糟後,會對這份對她來說勝于一切的感情打退堂鼓。
「柏熙呢?」她企盼地問,「你怎麼不找他一起去?他不是最喜歡這些戶外運動嗎?」
左仲森給了她一個你在開玩笑的表情之後,便奚落著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好不容易有個假日,你以為他會那麼乖的待在家里隨時等我的點召啊!」然後眨了眨眼提醒著她。「小琳在家嗎?」
毛沛珊搖了搖頭的說︰「沒有,她跟朋友去逛街了。」
「朋友?」納悶地搔了搔腦袋,左仲森有些意外的說︰「小琳是跟朋友出去的?」見毛沛珊點著頭,他訕訕地表示。「我還以為她是跟柏熙一起出去了呢。」
「柏熙?我沒听小琳提起他會一起去,他會不會是自己去哪兒玩了?」毛沛珊不以為然的說。忽然有些擔心地扯著左仲森的袖子問︰「阿森,柏熙的女朋友那麼多,他會不會是跟小琳玩玩而已?」
說實在話,左仲森擔心的也是這一點。雖然他相信柏熙不會無緣無故地去招惹小琳,可是如果硬說柏熙對小琳瘋狂,看起來又不太像。別看他好像是大而化之的一個大男人,對于自己的一些事卻是相當的深沉保留的。
「阿森,你幫我探探看他的口風好不好?」然後有些擔心地輕嘆了口氣。「我看小琳好像對他蠻有意思的,我真擔心如果柏熙沒這份心的話,小琳會受到傷害的。她雖然看起來很堅強,但她其實是很脆弱的。」毛沛珊擔憂的說道。
左仲森寵愛地摟了摟她的肩膀,他安慰著。「珊珊,你別擔那麼多心啦,你又不是不認識柏熙那個人,平時看起來是好像很四海的樣子,其實他的心才是細得很哪,我想他應該自己心里有數啦。」
看珊珊還是有些愁眉不展的模樣,他伸手順撫著她的眉頭,故意用有些吃醋的口吻說︰「你別只盡彼著擔心別人,多分點精神給我吧。」
被他的話逗得笑了開來,毛沛珊伸手劃了劃他的臉頰說道︰「羞不羞啊你!講話那麼酸。」
「這樣你才會知道我有多受到冷落啊。整天除了女乃女乃、你弟弟妹妹,還有那幾只動物,怎麼排我都是最後一個順位。」他忍不住地訴著苦。「總是有那麼多人跟我一起分享你的時間。」
听了他微嗔的話,毛沛珊又好氣又好笑地說︰「你怎麼那麼小心眼,自己整天在趕那些建築圖,我都還沒嫌你分給我的時間少呢,你倒是先喊冤了。」
「我不是早跟你建議過了。只要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好好地利用晚上的時間哪,門關起來好好地互相了解對方,一定沒有人會來打擾的。」左仲森說完這話,還對她眨了眨眼,給了她一個邪氣的笑。「瞧,我都已經將自己送上門來了,你還不懂得把握機會!真是個傻女人。」
毛沛珊被他的話窘得說不出話來,輕捶了他一拳。「你這個人就是這樣,每次講話都那麼不正經,逮著機會都要糗人家。外表看起來又是衣冠楚楚的紳士模樣,真會作假。」
想到反正屋子里也沒有第三個人,左仲森便將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順勢就將她拉進自己懷里,後就要湊了上來,毛沛珊將臉一偏,就是故意不讓他吻到自己,紅著臉嬌嗔地說︰「阿森,我們現在是在客廳哪。」話都還來不及說完,聲音就消失在他成功的虜獲自己的唇里。
天哪,這個人怎麼那麼大膽!不怕有別人會突然闖進來見到這一幕?毛沛珊渾渾噩噩的腦子里想著,他似乎越來越熟悉自己的反應了。而且每回都先使用迂回戰術地將舌伸過逗弄著自己的舌誘著自己忍不住地也反應著他的挑逗。直到兩人肺中的空氣都被抽空了,他才戀戀不舍地移開後讓兩個喘息不止的身軀緊擁在一起。
「阿森,你每次都乘人之危,太小人了。」毛沛珊指控著。
「乘人之危?」左仲森不滿地橫了她一眼,調侃著她。「怎麼那麼多次也沒見你發生什麼事?」
是呀,毛沛珊忽然想著,當自己跟阿森在……
親熱的時候,心跳也是不正常的快,可是也都安然度過沒發生什麼事。
如果哪一天自己真的是在跟阿森親熱的時候病發了,不知道是什麼情形?阿森會不會被自己嚇到?想到這個畫面毛沛珊就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她沒注意到這是第一次她拿自己的身體健康開玩笑。她以前都是盡量不去想自己身體上的毛病。
雖然沒有看到她的笑臉,但是感覺到她在懷中的身體突然地震動著,左仲森好奇地問她︰「珊珊,你笑什麼?」
「沒什麼。」她很快地轉移話題。「阿森,我一直都忘了問你,上次的事情你是怎麼跟他們說的?」
左仲森被她突然的話題給弄得一頭霧水,「上次什麼事情?」
「就是你第一次吻我之後的那次談話啊,我才不相信婆婆他們沒問你。」
「當然有啊。」
好奇地推開他些,毛沛珊抬眼望著他,「你怎麼說。」
「我說……」他故意拖長了語調賣著關子。
毛沛珊迫不及待地追問︰「你說什麼?」
左仲森得意地仰頭大笑,宣布著說︰「我告訴他們說不關你們的事。」
「你沒有這麼說。」她不相信地瞪大了眼。
肯定的點點頭,左仲森見她不敢置信的神情,忍不住又垂下頭,溫柔地將她狠狠地吻了夠才放開她的唇。「我就是這麼說的。」
輕吁了口氣,毛沛珊重新將自己偎進他的懷里。「你啊,真是拿你沒辦法。」
緊擁著毛沛珊,左仲森深深感嘆地說︰「我終于知道了一件事。」
毛沛珊在他懷中將頭抬起,好奇地問他︰「什麼事?」
輕柔地撫模著她滑女敕的肌膚,左仲森無法將自己愛憐的眼光,從她那一副茫然的臉上移開。見她仍仰著頭一臉純真的等著自己的答案,他不覺低頭輕輕地在她唇上吻了吻,然後輕吁了口氣。
「再怎麼強悍的大男人,一旦踫上了他深愛的女人,就會軟弱地成了那女人手中的繞指柔,任她搓揉。」
听了他的話,毛沛珊不由得臉一紅。
「真的?」她輕聲地問。
「什麼真的?」左仲森不解的望著她。
毛沛珊有些難以啟齒,支吾了幾秒,紅著一張臉,她還是艱難地問了出口︰「你,踫上了你深愛的女人?」
見她羞紅了臉的怯模樣,左仲森真的是愛極了。
他毫不猶豫地大聲應了句「就是你」。
說完,伸手將毛沛珊緊緊地摟在懷里,然後抱著她在不算太大的客廳里旋轉了起來。
對于他突如其來的表白及動作給轉得頭暈眼花,毛沛珊緊環住他的脖子,但掩不住笑意的唇抗議著,「阿森,放我下來,你轉得我頭暈了。」
話才剛說完,左仲森就倏地停來,讓她在自己身前站定,亮晶晶的眼楮興奮地望著她說︰「珊珊,我爸媽他們最近會到台中來,我要你見見他們。」
毛沛珊嚇了一大跳。
從張鳳儀口中,她知道左昌達夫婦都很替左仲森遲遲不肯娶個媳婦安定下來而心急,但是她有次听到張鳳儀不經心地嫌她的身子骨太弱,要她多替自己補補身子時,提到因為左家一直都是一代單傳,所以左仲森的母親喜歡自己未來的兒媳婦有副健康寶寶的體格,可以多替左家生幾個胖女圭女圭。
生幾個胖女圭女圭?
每當思及這一點,毛沛珊就不由得眼淚直往眼里冒了出來。因為這是她這一輩子所不可能擁有的。她心中的懼怕又多了一項,怕左仲森的母親不喜歡她。
「阿森,這……會不會太快了?我……會緊張耶。」她有些結巴的說。
袒護似的摟了她一下,面對她猶豫著的一張臉,左仲森不以為意地說︰「你別那麼擔心,我爸媽他們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你又那麼的討人喜歡,我知道他們一定會很疼愛你的。」說完還意猶未盡地再加一句。「連女乃女乃都那麼喜歡你,她一定早就在我媽面前說盡了你的好話了。」
就算他們是全世界最好的父母,如果事關及左家未來的延續,他們是不是仍會繼續那麼的好?睜著一雙寫滿優心的眼,毛沛珊心愁地望著一臉自信的左仲森。
再多的好話也禁不起事實的真相啊!
如果你們都知道了我有會威脅著生命的病,而且對于能否生育也是一種賭注的話,若你真的完全不在意,但你父母親相當在意的話,你會不會舍棄我,想到這,她的眼眶就不由得開始濕潤起來了。阿森,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會怎麼對我?
沉浸在自己計劃中的左仲森,一點也沒有察覺到毛沛珊的心情變化,悄眼望著他半晌,毛沛珊借著轉身看時鐘的動作,將眼角的淚意拭去,然後提醒左仲森。
「這時候計劃這個還太早了吧,你再不動身的話,今天就甭去健行了。」
「對呵。」繞了那麼大一圈,他終于才回到一早的問題。「珊珊,你決定好到底去不去啊?」
「要不找小軍一起去好不好?」
對呵,我還有小軍哪。他遇事都能沉穩的處理,如果他有一起去的話,自己就可以比較放心的去了。
因為她還沒準備好面對若左仲森得知她身體上的缺陷時的反應。
「小軍一早就很識相的帶著女乃女乃去約會了,跟丘心琪。」他附帶一句。「連螃蟹跟大牛、小牛他都一起帶走了,你還有什麼問題?」
好吧,自己鐵定得上路了。
「先跟你說好,如果半路上我走不動了你可要背我哦。」她認命地說。
「上回我要抱你,你還不肯哪。」左仲森椰揄逗弄著她。「怎麼這次那麼急著要給我背?」
毛沛珊紅著臉跺了跺腳說道︰「你肯不肯嘛?」
愛憐地攬住她的肩頭,左仲森邊催促著她的腳步往門外走,邊細聲細語地附在她耳邊說︰「這世上除了我,沒有第二個人可以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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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好幾天了,終于等著了室內除了他跟毛沛軍以外沒有第三個人的機會,左仲森將他拖到客廳的陽台上。
「有什麼事?那麼神秘。」毛沛軍感到莫名其妙地望著他。
左仲森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躊躇了半天,他還是單刀直入地問︰「小軍,珊珊是不是身體上有哪兒不舒服?」
不感到意外地注視他一會兒,毛沛軍意味深長地說︰「這有什麼影響?」
想都沒想,左仲森就直截了當地表示︰「當然沒有。」但是他的眼神蒙上了一層灰色。「我擔心她。」
听了左仲森的話,毛沛軍有些緊張的問︰「我姐她怎麼啦?」
「星期天我帶她去健行,她也是走了一段路就開始冒冷汗,好像體力已經到了極限了。」那一天的情景仿佛還歷歷在眼前,左仲森有些心悸地聳了聳肩。「第一次我可以相信她是體力不好,可是第二次又踫到同樣的情形,我就不能強迫自己盲目地以為她沒事。小軍,告訴我,珊珊她到底是怎麼啦?」
「你有問過她嗎?」毛沛軍悶悶地反問著。
「她不肯說,只是有些驚慌地一直重復說她很好。小軍,我知道她很不好,真的很不好。」想到了那天的情形,他就無法令自己放松下來。「你沒看到那天她就這樣喘著氣,好像她周遭的空氣都被人家剝離似的,看她那模樣,我覺得心里直發疼。」他粗聲地說。
輕嘆聲,毛沛軍無奈地微搖了搖頭。她是自己打小就相依為命的姐姐,自己怎麼會不了解她病發時的情形呢!每每見她因自小就跟隨她的心肌保塞而吃盡了苦頭,雖然到目前為止只發過兩次病,但單這兩次也花盡了家里所有的積蓄了。而且日子雖然苦,但還是過得和樂融融的很。怎知就在同一年家里的支柱突然就這樣撒手人寰,而當爸媽過世後,她在困苦的成長期中更加重了自己的病情。
如果他們的經濟能寬裕一些,還可以讓姐姐受到較好的調養,或許身體就會好些。但是年紀較大的毛沛珊卻因為年幼的弟妹尚需要她的每一份可以掙得的金錢,自己不顧身體常常呼喊的警報聲,她就是拼了命地不放棄任何一個工作,硬就是咬緊牙根地撐到現在。好不容易,他們手頭寬裕了些,她卻怕自己若有那麼一天突然地離開了弟弟妹妹,他們會沒有落腳的地方,所以不顧他們的反對,將存的錢拿來繳了這棟房子的頭期款,而她的醫藥費卻又毫無著落。
毛沛軍知道姐姐的情形不能再拖下去了,尤其是上一次毛沛珊因為工作太疲倦而病發。
那一次她幸運地從鬼門關逛了一圈又回來了。但是也著實地嚇壞了毛沛琳和毛沛軍,軟硬兼施的就是要她立刻安心養病不許再上班。雖然她確實已經放下工作了,但偏就在這個時候,又出現了一個令她心湖起了波動的左仲森。
毛沛珊的一顆心開始患得患失了。
可是毛沛軍也跟毛沛珊提過了,要她早一點將實際的情形說給左仲森听,他相信左仲森一定不會因為這一點就離開她的。
毛沛珊心中也是這麼想的,但是,她的心里卻始終有著一種恐懼。
恐懼著當自己對左仲森宣布這件事時,他會毫不留情地拂袖而去,不再眷戀于她這個隨時沒有明天的女人。
不!她不能冒這種險。
除非是被他們逼急了,毛沛珊才會迭聲的對他保證她一定會在近期內對左仲森說,但是她也要求毛沛琳及毛沛軍不要說出去,她要親口對左仲森說。
將自己的雙臂交握在胸前,左仲森靜靜地說︰「小軍,我希望知道珊珊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毛沛軍低吟許久。看到左仲森為情所困的苦惱神情他覺得同情,可是這件事情必須由姐姐自己親口跟他說。
「這件事我沒辦法幫得上忙。」毛沛軍抱歉的說。
左仲森苦惱地猛捶了下牆壁,壓低聲音低吼著︰「小軍。」
「你必須自己從我大姐那兒下手,對不起,我無法告訴你什麼。」對于左仲森,他真的是打從心底佩服著。左仰森真的是在關心著大姐!
定定地瞪著毛沛軍,左仲森知道自己是無法從他口中得知任何消息了。他深呼出一口氣,然後下定決心似的對他說,也對自己說著︰「既然這樣,那我一定會將珊珊的秘密挖掘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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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毛沛珊一個人坐在電視前面一整晚了,卻是一雙茫茫然的眼神注視著電視熒幕,看在毛沛軍眼里,他的心有著隱約的疼痛。
「阿森他很擔心你。」
「我知道。」她幽幽地說。
見她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毛沛軍也不想再多言。可是,見到她氣色並不因為停止工作而有好轉,反而是越來越差了,他忍不住勸著她。
「姐,明天就跟阿森坦白說出這一切,這幾天我們就請黃醫師安排開刀動手術好不好?你有沒有發覺自己臉色越來越不好了?」毛沛軍憂心的說著。
她舉起手來撫著自己的臉頰喃喃地說︰「真的!」
「阿森也有發覺了。」他加了一句。
倏地側過身來面對著毛沛軍,她緊張地問︰「他有……小軍,你跟他說了沒?」
搖了搖頭,毛沛軍輕輕地說︰「沒有,我想由你自己親口對他說會比較好。」頓了頓,他緩緩地勸著她。「姐,你別那麼固執了。我們已經認識阿森也算有一段日子了,你應該知道阿森不是那種人,他不會因為你的身體不健康就放棄的。」
「可是他媽媽喜歡身體健康的女人。」她月兌口說著。
「姐,你從哪里听來這話的?」毛沛軍詫異的問︰「你甚至都還沒見過阿森他父母呢。」
有些赧然的垂下頭,毛沛珊小聲地說︰「有一次婆婆說到的。」
捉住了利誘點,毛沛軍開始柔聲地勸誘著她。
「姐.如果你肯開刀的話,或許你也就會有健康的身體啊。」見毛沛珊因為自己的話而開始有著一絲向往的神情,毛沛軍更進一步地說服著她。
「想想看,你都已經拖了那麼久。大姐,趁你的體力還支撐得住,我們還是早些動手術比較好,黃醫師都催了那麼多次了。而且,如果你的臉色繼續難看下去,阿森他自己也會發現到這一切的,到時候他說不定很生氣你都沒有跟他說出這些事情。」
「真的?」她迷惘的撫著臉。
听到她的心動,毛沛軍急切的說︰「對啊,我們明天就跟黃醫師聯絡一下,安排為你動手術的事宜好不好?這件事不能再拖了。」
「可是……」覺得前途充滿光亮的毛沛珊只花了不到一秒鐘就回到了現實,她哀愁地想著一件事。「小軍,你別忘了,我們現在手頭上根本沒有錢可以讓我動手術呀。如果我真的要動手術的話,錢呢?錢要從哪里來。」
早就胸有成竹的給了毛沛珊一個安心的笑,毛沛軍輕松的說︰「我們可以將這棟房子給賣了,再加上我們現在手頭上現有的積蓄應該夠醫藥費了。姐,這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不行。」
想也不想地,毛沛珊馬上將他的想法駁回。
「小軍,我們好不容易才辛辛苦苦地存了些錢買了這房子,如果將房子賣了,你們以後要住哪兒?」
「這間房子算什麼,只要你平平安安地活了下來,我們總是可以再一起努力買另一間更大的房子。」毛沛琳的聲音從大門那兒傳了過來。
兩人的眼光投向她,她倚著身體靠在門板上,看情形應該是已經進屋子有一些時間了。
眼里因為弟妹的堅持而蓄著淚水,毛沛珊的心里更是無法言喻地跳動著。
「可是,這樣一來,我們真的就會無家可歸了。」她的語氣有著掩不住的沉重哀戚。「我們努力了那麼多年不就為了有一個溫暖的窩嗎?如果因為我…」
上前緊緊地將比自己嬌小的姐姐擁進懷里,毛沛琳發自內心地說︰「因為我們三個人都深愛著彼此,所以我們才會擁有這個溫暖的窩。如果你有個什麼……這個窩又怎麼能溫暖起來呢。」說到這,毛沛琳也忍不住地眼眶直發著熱。「姐,你已經為我們辛苦了那麼多年了,現在也該多為你自己打算的時候了。我跟小軍現在都已經有工作了,等你出了院,我們可以先租個公寓住,等存夠了錢,我們再買一間比這間更寬更大的房子。」
被毛沛琳的話感動著,毛沛珊倚在她懷里看向站在兩人身後的毛沛軍,不禁伸手握住他的手將他整個人拉了過來,毛沛軍將兩個姐妹緊擁進自己寬闊的懷里。
毛沛珊緊閉著雙眼默默無語地感謝著老天爺,輕輕地在弟妹耳邊說︰「你們都長大了,爸媽他們看到我們三個人這麼相親相愛一定會很高興的。」
良久……待三人的情緒都已稍微平穩時,毛沛軍迫不及待的要毛沛珊給確定的答復。
「姐,那我明天一早就跟黃醫師聯絡,看看他最快可以排哪一天幫你動手術,好不好?」
眼里看著弟妹們眼中的期盼,她再也不忍心拒絕他們了。他們說得也沒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自己的健康也是很重要的。所有的希望也得要仰賴有個健康的身體才行哪!
點點頭,她笑著答應了。
毛沛琳與毛沛軍歡呼一聲,,但是毛沛軍馬上又想到一件事。他遲疑地望著毛沛珊此時寫滿笑意的臉。
「姐,那阿森那邊……」
笑容在毛沛珊的臉上稍滅了些,但她大聲地吐了口氣,然後一揚眉對著他們說︰「我明天就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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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起來,毛沛珊就覺得心情異常地緊張。反常地在床上賴了老半天,終于還是有些不甘心的從床上爬了起來。昨天晚上的決心畢竟是抵不過一夜無眠的想像力。
她已經想了整個晚上了,想像著如果阿森知道自己心髒不好,如果他了解到娶了她的話,就好像是讓自己背上了一個沉重的包袱,他會退縮嗎?
但是想到這一點,毛沛珊的臉就不由自主地開始紅了起來。
真不害臊呀!人家從頭到尾都沒有對自己說過結婚這個字眼,你就已經假設成這樣了。
結婚!
毛沛珊這幾天不知為何常想著這個字眼。
阿森該是對自己有心呀!不然,為什麼那天他會跟自己提到他父母親最近會到台中來一趟?他們會喜歡自己嗎?
都還沒見到阿森他父母人呢,毛沛珊就已經開始在煩心著若自己無法討他們的歡心怎麼辦呢!
不過,無論如何,自己今天一定得跟阿森講清楚。這是自己欠他的,也是對小軍他們的承諾。所以,無論心里是如何的不願,她也得上樓走這麼一回。
堅決地打開大門,她跨出了那勇敢的第一步
「天哪!螃蟹,你怎麼跑出來的?」
只來得及驚呼一聲,看到螃蟹快樂地輕吠了幾聲,然後機靈地沖向樓梯間開始往樓下跑去,只愣了一秒鐘,都還來不及套上鞋子,毛沛珊拎起裙子就追了過去。
怎知那螃蟹的動作比那兩只兔子快得多了,又因為它最近發育得特別好,腿也長長了不少,她才追了二層樓,螃蟹就溜得不見蹤影了。毛沛珊停下來喘著氣,嘴里也沒有中斷過對它的詛咒,恨恨將所有腦子里罵人的話一古腦的全部給搬了出來,她的眼光瞄到電梯。
搭電梯會不會來得快一些?
不再猶豫地沖到電梯前按了往下鍵。老天爺是站在她這一邊的,平常慢得有夠反常的電梯,這回竟意外的幾乎立刻就在她眼前打開了門。她松了一口氣的跨進電梯里,正在慶幸時才發覺到不對。
這電梯是往上繼續爬升的。
自己怎麼那麼白痴沒注意到?
苦笑的跟著電梯再爬升了一樓接了一位九樓的住戶。那是位中年媽媽。毛沛珊先給了對方一個打招呼的笑,對方很商業化的也對她笑了笑,在她的身體都還沒完全背向毛沛珊時,毛沛珊就看見那個笑已經消失在她的嘴角了。
幣在毛沛珊臉上的苦笑這會兒更深了,她輕吁了聲,心里頭只想著,這年頭要做到敦親睦鄰可真是件不太容易的事哪。
當那電梯總算是在一樓停住時,那位中年媽媽自己先搶一步沖了出去,好像慢了一步就會少賺上幾毛錢似的。等中年媽媽離開電梯後,毛沛珊才慢吞吞地拖著步伐走了出去。反正自己也沒有想要跟她爭名次。
罷走出電梯的毛沛珊眼楮只顧著往腳下的地板上尋找著那該死的螃蟹,壓根就沒注意到自己快撞上了一堵肉牆。
不對!是那堵肉牆自己撞上來的。
反正不管是誰撞上誰,毛沛珊只知道自己被人擁進了懷里,她的眼楮與那個逃犯臭螃蟹的眼楮四目相視著。看見她,螃蟹一臉興奮地伸著粉紅色的小舌頭,不時地朝她汪,汪,汪地輕吠幾聲,嘴還湊過來想用舌頭舐她。
「螃蟹,不行。那是我的專利。」左仲森的聲音輕輕地喝止著,而且他伸手將螃蟹移開了些,不讓它的行動得逞。
他的專利!
想笑,但卻臉紅得笑不起來。毛沛珊只是倏地抬起眼來,紅著一張臉反駁著他的話。「誰說這是你的專利,我又沒有準許你登記。」
听了她的話左仲森倒沒有回嘴,只是呵,呵,呵的笑了幾聲。
從他手中將螃蟹抱了過來,她好奇地問︰「阿森,你怎麼這次又那麼剛好幫我捉到螃蟹?」然後毛沛珊忍不住地加問了一句。「該不會又是我的聲音傳到樓下大廳來了吧?」
不待她走進電梯,左仲森伸手就環住她的肩膀將她摟進自己懷里,然後使了些力帶著她轉了個身。
毛沛珊見到一對目不轉楮望著自己的笑臉。
「珊珊,這是我爸爸,我媽媽。」他得意的轉向父母介紹著。「爸、媽,她就是珊珊。」
懷里抱著螃蟹,毛沛珊只覺得腦門「轟」地一聲,她整個人就愣在那里。
阿森的爸爸媽媽!
自己沒打扮、沒有穿鞋子、像個野孩子似的追著一只狗……
第一個竄上來的想法是,她要找個地洞躲起來。
臉已經紅得鐵定會讓捐血中心眼紅了,她猛地傾身對他們彎著腰,微微結巴的跟左昌達夫婦打著招呼。
「伯父……伯母……你們好。
左昌達是一臉興味的笑容望著毛沛珊,嘴里還和藹地招呼著她,看得出來他第一眼就很中意毛沛珊了,而莊婉如的笑容就比較令人玩味了。
雖然也是笑得很燦爛,但是掛在嘴角的笑里依稀還可以看出一抹的不甚滿意。
這個奇怪的感覺,兩個大男人都沒有注意到,但是毛沛珊卻敏感地感覺到了。
阿森的媽媽不喜歡我?
毛沛珊忽然覺得有股奇異的不祥感偷偷的從心底爬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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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左仲森家中,大伙才愉快地用過餐,姜柏熙跟毛沛琳就已經很有默契的聲稱有事,在左仲森心知肚明的椰榆眼光中一前一後地走了出去。而毛沛軍是一大早就跟丘心琪定好了約會沒在家吃飯。
毛沛珊獨自一人在廚房切著水果,將它們漂亮的鋪在水晶盤上,她看了盤中的水果幾秒鐘,不覺笑了起來。
神經病,好端端的笑個什麼勁?毛沛珊快樂的罵著自己。再不快點將水果端出去,他們鐵定會以為她在廚房里偷吃水果了。
手里端著水果,毛沛珊的臉上寫滿了幸福的笑容從廚房走向客廳。
只是,腳才跨向廚房的門檻,她就突然地站住了腳。
她凝神地傾听著從客廳傳來的聲音。雖然有壓低嗓子,但似乎不是很刻意的將它小聲的說出來。
「……可是,怎麼好像身體太單薄了些?」是莊婉如的聲音。
「媽,你放心,珊珊是因為之前沒踫到我所以才會這麼瘦,以後我會將她養的白白胖胖的。」左仲森取笑著莊婉如的挑剔。
可是莊婉如的聲音里還是有著一絲勉強的意味。
「希望是這樣子。阿森,身子骨不強壯的媳婦是沒辦法幫我們左家多生幾個胖女圭女圭,你也知道,爸爸媽媽等著抱孫子已經等了那麼多年了。
不知道左仲森又回了他父母親什麼話,但是毛沛珊已經听不下去了,額頭直冒著冷汗。
丙然就像是自己原先所想的,阿森的父母終究是嫌棄她的。
而且,健康及生育……
那是這輩子自己所不敢奢望的。
一顆豆大淚珠悄悄地順著頰邊滑落下來,而毛沛珊只是將身體倚在窗邊毫無所覺地望向窗外。
阿森,我該告訴你這件事情嗎?你會不會因為這樣放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