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模模地，畢小嘉幾乎可以說是連俯帶蹲的，她一面小心翼翼地觀听著樓上的聲響，一面又注意著樓下通往後院的那扇門。當她終于辛苦地「閃」到大門邊時，手放在門把上，額上的冷汗才稍微緩和下來。

「真險，還好沒見到皓皓那小表的人影，要不然……」她喃喃自語地將門拉開，心中的氣又霎時全聚集在胸口。「皓皓，你坐在門後干什麼？」

「丫頭嬸嬸，你動作怎麼那麼慢？我都已經等你好久好久了。」小皓皓不但口氣顯露出不太耐煩，連表情都真像是等了好幾百年的模樣。

「等我？」先是發現自己在躲的人竟然守株待兔似的、早就好整以暇地守候在門外了，心頭已經微嚇一跳，再听到這小表的口氣那麼大，畢小嘉不禁促狹地問︰「皓皓，你等我做什麼？我又不嫁你，你太小了我不要。」

「我也不要，等我長大的時候，丫頭嬸嬸都已經是歐巴桑了，像女乃女乃那麼老。」嘟著嘴，皓皓洋洋得意地反駁她的捉弄。

在凌家，耍嘴皮子，凌皓南可是跟畢小嘉旗鼓相當地不分輸贏。

像老媽媽？雙眼猛翻成白色的，畢小嘉一下子就處于下風了，她忿忿地想，這小表才不過跟我差個十來歲，竟然還敢嫌我！

「誰說的，再過二十年，我還是風姿綽約的一枝花呢，誰像你，再過幾十年大概還是毛頭小子一個。」她特意強調後頭那幾個字。

「人家才不是毛頭小子，我要當一個有為青年。」听到畢小嘉對自己未來的稱謂，凌皓南急切地辯解著，臉上是一副被誤解的冤枉表情。

噗嗤一聲，畢小嘉笑了出來，看見他的不悅，才故意正色地問︰「那請問你這個有為青年，大白天的干什麼鬼鬼祟祟地躲在門外？」

「就跟你說了嘛，我在等你啊。」凌皓南一臉不耐煩的回答。

雖然才不過是四歲而已，在經過了電視洗禮加上遺傳的原因，凌皓南活生生地就是個鬼靈精的孩子，但是口齒畢竟不是非常非常的清楚。畢小嘉心知肚明兩個人貓捉老鼠的游戲是為了同一個原因，但仍故意一臉不解地對他說︰「我已經說了，你太小了，你還要等我。」

「哎呀，不是啦，我是……」

見皓皓一臉糾正的臉色就知道他打算要說出真正的意圖，畢小嘉連忙手往自己身後一比，打斷了皓皓的話尾，煞有介事的說︰「皓皓，你听到了沒有？剛剛爺爺在找你耶，你還不趕緊去？」

「真的？」皓皓半信半疑地問。

「對啊，我怎麼會騙你，你不去問爺爺找你有什麼事情嗎？」很真誠地，畢小嘉慎重其事的猛對他點點頭。「說不定爺爺昨天有叫女乃女乃買冰淇淋給你吃呢。」

「真的？」听到冰淇淋三個字，皓皓就高興地往屋子里蹣跚沖去。

逮著了這個空檔的大好機會，畢小嘉就捉緊了自己原先藏在身後的包包，加快著步伐沖向自己心愛的摩托車。她愉快而輕松地坐了上去，將鑰匙插進去起動了車子，然後左右瞄了一眼。正預備將腳放上腳踏板的地方……

「丫頭嬸嬸，你騙人啦。」意外的，她身後傳來童稚聲音的指控。

「我……」畢小嘉被他這麼含悲帶淚的一指控，當下傻眼地愣在那兒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這小表的動作怎麼那麼快？她不禁在心里嘖嘖稱奇。

「女乃女乃說沒有冰淇淋啦，你騙人啦。」說著說著，眼淚眼看就真的要奪眶而出了，只見它們盡在皓皓那雙漂亮的圓眼珠里打轉。

「皓皓乖，那丫頭嬸嬸回來的時候再買回來，給你吃好不好？」畢小嘉心想既然騙不成，只好用哄的了。

「不要，我要跟丫頭嬸嬸一起出去吃冰淇淋。他斷然地拒絕了她的求和計謀。

瞧著那一臉不為所動的表情，還真像是凌家人特有的獨斷意味呢！

好氣又好笑地，看著皓皓說完話後，真的就扯開自己穿著牛仔褲的腿，然後就一副要爬上來站在腳踏板上的動作，畢小嘉一驚。

「皓皓，你不能跟丫頭嬸嬸一起出去，爺爺他們……」畢小嘉勸說道。

「我要吃冰淇淋。」皓皓一副死纏爛打的模樣。

「皓皓，丫頭嬸嬸一定會買冰淇淋回來的，好不好？」畢小嘉還是好言好語地哄著他，希望他會善心大發地自己走下車去。

「我不要，你要跟她一起吃冰淇淋不讓我跟，我也要吃冰淇琳！」

這已經不是提示了，分明就是霸道跋扈到極點的宣告了。

「我跟誰一起吃冰淇淋？」畢小嘉心頭一驚，這小表頭難道有通天的本領，能熟知世間事？

「那個電話里的人啊，我也要跟你們一起出去逛街，吃冰淇淋……」

听見皓皓的話，畢小嘉才知道原來今天行跡敗露的原因。她一整原先驚訝萬分的容顏，換上一臉欲吃人的表情。「凌皓南，你這個壞孩子，你在偷听我講電話！」

「我沒有偷听，誰教你自己講得那麼大聲。」皓皓的臉上盡是寫滿了被冤枉的不服氣。「而且還那麼高興。」

讓他這麼一說，畢小嘉霎時語塞地瞪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反駁他。直到他已經穩穩地用身子佔據了整個前面腳踏板上的空間，畢小嘉這才反應過來。

「皓皓，你不能跟我出去，我要騎車出去耶，你快點下去。」說著，畢小嘉的一雙手已經不斷地想將死命地用小卻還滿有力的雙臂緊圈住摩托車把手不放的皓皓給抱下車去。「皓皓，別鬧了，快點下去。」

「我不要，我也要騎車，我不要下去啦……我不要下去啦……」皓皓邊掙扎，口里也開始石破天驚地嚷了起來。「我要騎車，我要騎車……」

挫敗地停下手中的動作，畢小嘉警告地說︰「皓皓！」

「丫頭嬸嬸，人家也要騎車去吃冰淇淋啦。」他的聲音已經開始出現了嗚咽的抖音。

「皓皓。」

畢小嘉喊了一聲又停了下來，現在自己該怎麼辦？她做事再怎麼莽撞也知道自己的騎車技術仍屬啟蒙階段，她可不敢任意地載著凌家人的寶貝——皓皓出去街上亂闖。

「丫頭，我看你就帶皓皓出去好了。」

這個聲音響起時，畢小嘉被嚇了一跳，但皓皓可沒有，他還正沉浸在四歲小孩所營造出來的哀戚氣氛中。

「老媽媽？」畢小嘉不相信地看著那個不知何時就已經站到離他們才幾步遠的吳彩雲。

「如果他再鬧下去的話，一定會吵醒他爺爺的。」口里解釋著原因，吳彩雲再看到皓皓臉上的表情也不禁笑了起來。「而且，看皓皓的情形，你今天是非得帶著他一起出去了。」

畢小嘉這才發現到皓皓也沒再開口吵鬧了，她低頭好奇地往他臉上看過去，看到的竟然是濃濃的哀傷。

在兩個女人對話時，早已經將手松開車頭的凌皓南雙眼含著淚水，一張漂亮的小臉蛋上寫滿了悲情的指控，神色十分淒清的望著畢小嘉，活像個剛被人拋棄的可憐孩子似的。

而她就是那個拋棄了這個好似可憐小甭兒的沒心肝的壞女人！

大聲地月兌口就是一聲申吟，畢小嘉猛地捶了自己胸口一下，仰視著耀眼的藍天，口里不信地低喃一聲。

「老天爺，為什麼是我？」

又再一次地慘敗在這個小表的手里。

直到吳彩雲輕咳一聲，畢小嘉才發現到出了什麼事。

「別踫我，你這個小。」伸手趕忙將皓皓的手撥掉，她低斥一聲。

皓皓被她的稱謂說得微紅了臉，他訥訥地說︰「人家不是小啦，人家是好心要幫你揉胸口嘛，你剛剛捶那麼大力會痛的。」他語氣里還有那種好心沒好報的意味。傍他這麼一提醒，畢小嘉這才真的有感覺到胸口隱隱約約的作痛，瞪了皓皓一眼，畢小嘉心不在焉地自己隨意地揉了幾下，腦子里有感而發地想著……

真是同根生的一家人，叔叔是凌家之狼，這個小表也是一匹小！

「丫頭嬸嬸，我們走吧。」皓皓見丫頭嬸嬸半晌都沒有再說出拒絕的話語，順勢提議著。

「誰說我要帶你一起去，你現在給我乖乖地下車。」畢小嘉冷冷地威脅。

「我……」

只飛快地瞄了畢小嘉及吳彩雲一眼，凌皓南就眨了一下眼讓跟眶里滑下了兩滴清淚，嘴也開始扁了起來，然後是突然地嚎啕大哭起來。

迅速地將他的小嘴巴捂住，畢小嘉實在對這個人小表大的凌家寶貝一點轍也沒有。

「算我輸了好不好？小祖宗，拜托你不要哭。」不甘心地看著吳彩雲也是一臉哀求的表情望著她，畢小嘉無奈地大嘆了口氣。「好吧，好吧，我帶你一起去。」

「哇呼。」皓皓歡呼一聲。

「丫頭，謝謝你了，騎車小心一點哦，皓皓，你要乖乖地不要惹嬸嬸生氣哦。」一听到畢小嘉舉了白旗投降後，吳彩雲放心地說了這一句叮嚀後，就已經轉身走向屋子里去了。

「嗯，女乃女乃，你放心，我會很乖的。」留下一臉乖巧的凌皓南高興地直沖著她笑。懷疑地看著他由悲到喜這快速而戲劇化的轉變，畢小嘉後悔地想著，自己是不是又上了人家的當了？

「皓皓，首先我要先跟你約法三章。」她正經地將皓皓抱上自己的大腿，一臉嚴肅的對他說。

「好。」皓皓以幾乎會讓畢小嘉信以為真的听話口吻答應著，然後又眨了眨無知的眼眸看著她問︰「丫頭嬸嬸，什麼是約法三章？」

畢小嘉忍不住想伸手將自己掐死，真是個大白痴，怎麼會忘了他才四歲？

但是心里很快地又安慰著自己，誰教這個小表平時都表現得一副萬事通的樣子，所以自己才會做了這種蠢事。

「皓皓，約法三章就是……」見皓皓真的是一臉專注地在听自己解釋，畢小嘉笑得一臉無心機的說︰「以後丫頭嬸嬸說什麼你都要听，做什麼你都不能跟，想什麼你也不能問。最重要的是，待會兒不準在那個阿姨面前叫我丫頭嬸嬸知道嗎？」

「丫頭嬸嬸，為什麼？」皓皓一臉疑惑地問。

狠狠地死咬著自己的牙根，畢小嘉認命地用殺人的眼光瞪著他，心里懊惱地想著。只要這個皓皓小白痴在小芙面前開口閉口的丫頭嬸嬸亂叫一通，自己多年來在小芙面前特意保持的威嚴鐵定會蕩然無存的。

有誰會再尊敬一個「鴨頭」？

○○○○○○

將車停在車道上，凌少齊腳步有些雀躍地走向屋內，他提醒著自己是回來拿早上忘了帶的那張設計圖，可不是因為想念畢小嘉那個傻丫頭的。

打死他，他也不會承認其實那張圖可以等到明天再拿，因為早上到公司後，就接到對方來電取消今早的討論約會。但是凌少齊還是跟助理交代一聲後，人就到停車場開了車往回家的路上駛近。

其實真正驅使他回來的原因，是想看看小嘉空閑地待在家里時都在于些什麼消遣。

「媽，我回來了。」一進門他就嚷了聲。

「小齊？」

吳彩雲驚訝地自廚房里走了出來，濕答答的雙手不住地在圍裙上擦拭著，見到了也正往廚房走來的凌少齊，她的眼楮有些張大了些，這個小兒子可是幾乎從不曾在上班時間跑回家里來的。

「你怎麼啦，是不是生病了？」她擔心地問。

「沒事啦，我只是回來拿張圖。」眼　還有些東張西望地瞄著吳彩雲的身後，沒看見半個人影，他又納悶地往外走去。

「小齊，你要回公司啦？」看見他在屋里晃了老半圈，手上仍是空空地沒拿半項東西，吳彩雲開口提醒他。「小齊，你的圖還沒拿喲。」

「噢。」

隨口應了聲，凌少齊仍徑自走到門口往院子里搜尋了幾秒鐘，他這才深深地感覺到怎麼今天屋子里好像特別的空蕩蕩的，連皓皓的影子也沒見著？

「媽，小嘉呢？她跑到哪兒去了？怎麼連皓皓也沒看到？」凌齊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開口問。

「他們出去了。」吳彩雲輕描淡寫地說。

「他們出去了？多久了？」他不放心的追問。

「大概快半個小時了吧。」吳彩雲簡短的回答。

有些失望地正想上樓去拿圖時，他想到了一件事，很快地轉身走到車棚去，然後他緊張地快步走向吳彩雲。

「媽，小嘉是不是騎摩托車出去了？」

「對啊。」吳彩雲故意裝作一副輕松的模樣，因為她看到兒子的臉色愈來愈沉重了。

「她連皓皓也帶出去了？」凌少齊的口氣有些不悅了。

「沒辦法啊，皓皓就是吵著要跟她一起出去，她只好將皓皓也帶出去跟她那個朋友一起逛街了。」吳彩雲好心替畢小嘉解釋著。

「她自己才剛學會騎摩托車沒多久啊。」想到一個連車把大概都還握不緊的小女人再加上一個天真的小男孩，凌少齊就猛地覺得頭皮開始發麻了。「那個瘋女人。」他不禁地低語罵了一聲。

「皓皓就鬧著一定要跟她一起出去，她也是沒辦法啊，而且我看那丫頭騎車還騎得不錯啊。」吳彩雲柔聲的解釋著，試圖想減緩他那已經逐漸上升的火氣。

「不錯，不錯，她那天能考到駕照是瞎貓踫上死耗子算她運氣好，可是市區里車子那麼多……」

一想到她騎車在熱鬧的街頭一不小心……凌少齊就不敢再想下去，連忙問道︰「媽，小嘉有沒有說她跟小芙約在哪兒見面？」

側頭想了一下，吳彩雲才記起了小嘉臨出門時不經意對她說的話。「她說會先到小芙家去接她，然後再一起出去逛街。」

「小芙家？」凌少齊趕忙沖進屋子里去拎起電話撥了喬振東家的電話。希望她們還沒有走，希望小芙還在家，希望沒有什麼事，希望……凌少齊不斷地在心里祈禱著。

「喂？」電話的另一頭傳來清脆悅耳的少女嗓音。

謝天謝地！低吁一聲，凌少齊感激地問︰「小芙嗎？我是凌少齊。」

「少齊？」蘇小芙奇怪地問︰「你怎麼無緣無故地打電話到我家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還是你要找東東？他在公司啊，你不知道公司的電話號碼嗎？……」

等了好半晌，只听見蘇小芙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繼續不斷的問著，凌少齊只好大聲地出聲打斷了她的話。「沒有，我問你，小嘉到你那兒了沒？」

「小嘉？還沒有耶，怎麼，你找她是不是？她應該待會兒就會到了，你有什麼事？我可以幫你轉告她啊。」小芙好心的說著。

「沒什麼事啦，小芙，等一下如果小嘉到了你那兒，你們先不要出去好不好？我一會兒就到了。」凌少齊急切地說。

「你要到我家來？為什麼？」

听到蘇小芙聲音里的疑惑，凌少齊也顧不得先跟她解釋了，只是一徑地叮嚀著。「等我到了你家再說了，小芙，你千萬不要忘記，如果小嘉已經到了你家後，千萬要等我哦。」

「好吧。」

听到蘇小芙勉勉強強的應了聲，凌少齊這才有些安心地掛上電話，然後才站起來走向門口。

「小齊，你不上樓去拿圖？」見他沒有拿圖就預備出去了，吳彩雲好心地說。

「不了，我明天再拿好了，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凌少齊急忙的敷衍了句，就用目光向四周搜尋著車鑰匙。

「更重要的事情？」吳彩雲喃喃地問著。

「媽，我走了。」拿了車鑰匙後，凌少齊就迅速的往門外走去。

就像一陣風似的，凌少齊的車又沖上了車道上。

○○○○○○

危險的連闖了好幾個紅燈，沿途上凌少齊還提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在每個路口張望著，深怕看到了會令他恐懼的交通事故。但一路順暢無阻也無事地直抵喬振東家後，他終于松了一口氣地下了車。然後他就看到來開門的蘇小芙看到來客竟然是他後，臉上表露出的擔憂神色。

「他們還沒有到？」凌少齊試探性的問著。

「嗯，一直都沒看到小嘉的人影，少齊，她會不會出事了？」蘇小芙的臉色是愈來愈難看了。

一听到小嘉比自己早出發近半個小時，但是自己都已經到了，她竟然連個人影都沒瞧見，凌少齊的心又提了起來。

「應該不會才對，我一路上都有注意在看有沒有……」他突然住口不說。

「有沒有什麼？」擔憂地望著不說話的凌少齊，蘇小芙追問著。

「車禍。」

听到凌少齊輕聲吐出來的話，原本就比較悲觀的蘇小芙已經開始哭喪著臉了，她跌坐在沙發椅上，一臉的愧疚。「都是我的錯，如果不讓小嘉到這里來接我就好了，他們就不會出事了。」

她說得好像小嘉他們已經被車給撞了，這會兒人正躺在太平間呢！

微發怒地瞪了拚命在責怪著自己的蘇小芙一眼，凌少齊正想要開口說幾句話時，門鈴就響了起來。

「小嘉！」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然後又不約而同地沖向大門。凌少齊人高腿長地，幾個大步就已經趕到了門邊，急切地一把將門給拉開。

門外果然正是畢小嘉，還有與她面對著正摟緊她的腰邊笑邊說話的皓皓。

「小嘉，你沒事吧？」凌少齊心急地問。

「少齊？」

「叔叔？」

驚訝的眼神分別自兩雙挑高眉頭的眼眸射向他，凌少齊也不理會他們疑惑的神情，只是走了上前微俯身一把將皓皓給抱了起來，口里還不忘吩咐著畢小嘉。「丫頭，先將車給停好。」

一看到畢小嘉安全地抵達自己家門，蘇小芙的注意力馬上飛快地轉移到她身下的那輛機車上。注視了好久後蘇小芙才興奮地發出一聲。「哇！」

「阿姨。」皓皓甜甜地先開口對蘇小芙打聲招呼。

「皓皓今天乖不乖啊？」蘇小芙伸手模了這小調皮蛋的頭，疼惜的問道。

「有啊，我都很乖地緊緊抱著丫頭嬸嬸的腰不放，連那個帥哥叔叔將丫頭嬸嬸叫下來的時候，我都沒有放手呢。」凌皓南驕傲地說。

「帥哥叔叔？」

對于他的話，反應最快的是凌少齊。

「小嘉，好漂亮的車。」蘇小芙此時對他們那一大一小的男人口中的「帥哥叔叔」，可一點興趣也沒有，只是一徑地打心底對那輛嶄新的摩托車發著贊賞。

「謝謝，這車還挺會跑的，我剛剛……」畢小嘉沒有機會對蘇小芙說完，因為凌少齊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皓皓，什麼帥哥叔叔？」大概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到自己的聲音陰沉得可以冰冰棒了。

「有個騎摩托車的警察叔叔啊，他長得好帥噢，又戴著一副好酷的太陽眼鏡……」皓皓滔滔不絕的說著，一臉興奮的表情。

「皓皓。」本來確實也覺得剛剛發生的臭事還挺好玩的畢小嘉，在看見凌少齊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之後，警告似的輕喝了皓皓一聲。

「丫頭嬸嬸，有什麼事嗎？」皓皓轉過臉來望著一臉暗示他不要再說下去的畢小嘉。

「叔叔不會想听這些的。」強擠著笑，畢小嘉終于想到要將車先架起來了。「小芙，你等很久了嗎？」

「是啊，當少齊來到這里見你跟皓皓都還沒到時，我們都好擔心哦。」小芙描述著當時擔憂的心情，回想起來，她現在還心有余悸。

「我們在路上有耽擱了一下子，不過沒什麼事。」三言兩語地將話帶過去，畢小嘉衷心地希望這個特意的敷衍，不會引起今天突然出現在這里的凌少齊的追問。

「少齊，你怎麼會在這里呢？」畢小嘉也想起了這件奇怪的事情。「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在路上有什麼事情‘耽擱’了你？」凌少齊加重了那兩個字。

「哦，沒什麼大事啦。」畢小嘉佯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真的？」

見凌少齊揚起劍眉一臉不信地看著她，畢小嘉索性不再理會他，故意跟早就在車子四周走走繞繞的蘇小芙兩個人興高采烈的討論起眼前的這輛車子了，擺明著就是不願意跟凌少齊再提路上發生的事情了。

畢小嘉沒有接觸到凌少齊對著自己的後腦勺投來的白眼，仍自顧自地不想面對他那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板起來的臉。

「小嘉，這學起來好不好學？」從頭到尾，蘇小芙的注意力都放在這輛摩托車上，也沒察覺到畢小嘉與凌少齊兩人之間的不對勁，只是徑自的問著。

「很簡單啊，少齊教我騎的，一個小時我就學會了。」她吹噓著自己的厲害，看到蘇小芙一臉的佩服，她更加得意地說︰「我連駕照都考上了。」

「真的哦，小嘉，你好厲害哦。」蘇小芙滿是崇拜的語氣。

「這也沒什麼困難啦，反正一坐到車上自然就會了嘛。」畢小嘉難得的謙虛了一下。

抱著皓皓，耳里听著兩個興致高昂的女人無聊的對話，凌少齊可沒忘記自己原先的問題。

「皓皓，你們是怎麼認識那個帥哥叔叔的？」邊說就邊抱著皓皓走向屋內，凌少齊也特意忽視一旁的兩個女人。

原本是慢吞吞的動作在听到凌少齊又再開始問皓皓那個大嘴巴那個「帥哥叔叔」的事後，畢小嘉丟下了盡彼著欣賞機車的蘇小芙，快步地走到了那一大一小的臭男人身邊。

「少齊，剛剛真的沒什麼事情啦，只不過是……」看見凌少齊停了下來，銳利的眼神又瞪向自己，畢小嘉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只不過？」凌少齊邊重復她的話邊打量著她。

「我……人家只不過是迷路了嘛。」無奈地，畢小嘉低頭小聲地說。

「你迷路了？」

什麼回答會比畢小嘉這個回答更具爆炸力？剛剛在擔著心的時候，怎麼想也沒有想到她的晚到竟會是這個原因？

「你迷路了？！」

忍不住地，凌少齊再重復地問了一次。看到畢小嘉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這個時候的凌少齊覺得自己快控制不了體內的暴力了。這個白痴女人竟然搞不清楚東西南北的就敢將車騎上街頭！

「是啊，丫頭嬸嬸一直順著馬路往前面騎，然後又停了下來看看路，然後又開始順著馬路往前面騎。」皓皓興奮地加以渲染畢小嘉的愚蠢。

「你不會問人嗎？」皓皓的補充說明讓凌少齊不知道是該笑還是氣。

「丫頭嬸嬸說條條大路通羅馬，所以不用問人家，反正最後一定都會到達目的地的。」皓皓又搶在畢小嘉開口前說話，然後還求知欲旺盛地問了句︰「叔叔，羅馬在哪里？為什麼每一條馬路都會通到那兒去？」

「呃……」凌少齊為難地望著一臉期盼自己馬上回答他的話的皓皓，凌少齊頭大的想著該怎麼跟這個才四足歲的小孩子解釋這句話的意思。

突然地，他靈光一閃。

「皓皓，這個問題你回家問你爸爸，你爸爸就會告訴你羅馬在哪兒好不好？」輕易地將這個難題推向自己可憐而無辜的哥哥後，凌少齊又將注意力轉回臉又重新抬得高高的畢小嘉身上。「那個帥哥叔叔又是怎麼一回事呢？小嘉？」

嘴里問的雖然是小嘉，但是他知道搶著回答的不用猜也一定是自己懷里的這個小表。

丙然。

「那個帥哥叔叔是一個警察叔叔，他穿著警察的衣服好好看哦。」一臉神往地搶著說，皓皓壓根就沒去看畢小嘉那張即將殺人似的張牙舞爪著的表情。「叔叔，我可不可以叫媽媽幫我買一套那種衣服？」

「這個你要去問你媽媽才行。」心里雖然得意著自皓皓口中探知了這些過程，但是凌少齊也有些惱怒地想到，為什麼那個帥哥叔叔會好端端地將小嘉攔下來？于是猜測的問著。「小嘉，你是不是闖紅燈？」

畢小嘉將頭微俯地搖了搖頭。

「那你是不是超速？」凌少齊鍥而不舍地追問著。

她的頭垂得再低一些，但還是搖了搖頭。

「是不是撞到別人的車？」凌少齊將心里最壞的猜測都給說了出來。

只見她的頭低得凌少齊只看得到一小端的鼻頭，但是還是見她又搖了搖頭。

捺不住性子地，凌少齊整個眉頭都倒豎地糾在一起了，他略帶火氣地提高著聲音問︰「畢小嘉，你到底是為什麼被人家攔下來？」

「我……走錯路了。」畢小嘉小聲地說。

「走錯路？」懷疑地想了一秒鐘，台灣現在的交通法規里有走錯路會被警察攔下來這一條嗎？于是凌少齊狐疑地問︰「走錯路警察怎麼會將你攔下來呢？」

「我……騎到單向道去了。」她的聲音已經小到幾乎快听不到了。

凌少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話。「你說什麼？」

「人家怎麼知道那條路是單行道？」畢小嘉委屈地將嘴都嘟了起來。「那幾條馬路看起來都那麼大，而且連公車都在走。」

「你將車騎到單行道去？」凌少齊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的再問了一次。

「嗯。」

看見畢小嘉終于輕點了下頭，凌少齊此時反而希望她不要將原因說出來了。因為一想到她竟然將車騎上每輛車都迎面快速地沖向她的那種畫面，他就覺得自己快要發作心髒病了。

「叔叔，那些車子都開得好快哦，每輛車子經過時都會對我們按喇叭耶，有的駕駛伯伯還會開燈來照我們耶。」皓皓很忠實地又在補充實際經過的情形。

「你……騎了多久才被警察攔下來？」他咬著牙問。

望了眼老早就佇立在一旁，只是半句話都不敢吭的蘇小芙，畢小嘉故作勇敢地說︰「沒有很久。」

「沒有很久是多久？」凌少齊早就習慣了畢小嘉的閃避方式。

當她硬就是閃爍著言詞不肯直言時，這就表示她的話有問題。通常如果沒問題的話，她的話是又長又多又理直氣壯的讓人受不了。

「究竟是多久？」見畢小嘉一直不敢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心情有些惡劣地瞪著她，凌少齊知道自己的脾氣快要發作了。

「嗯。」她怯生生的支支吾吾著。

「多久？」

一看到凌少齊快被自己吞吞吐吐的態度給惹毛了，畢小嘉這才終于了解到事態的嚴重性了。

「人家只不過是騎了快三個紅綠燈路口而已，又不是騎完整段馬路。」承認歸承認，畢小嘉令人發噱地硬就是要努力地澄清自己的胡涂。

「你是因為被警察攔下來才沒有再騎下去？」不顧心頭猛地發顫，凌少齊努力地希望弄清楚這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尤其是牽涉到一位身分不明的帥哥叔叔！

「嗯。」畢小嘉輕應了聲。

「叔叔，我跟你說哦，那個帥哥叔叔還寫紙條給丫頭嬸嬸哦。」皓皓一副大漢奸嘴臉的又將那張將來一定大有所為的嘴巴湊向凌少齊的耳邊獻著秘密。

「皓皓，你這個大嘴巴，你給我閉嘴。」一听到皓皓又在那兒火上加油了，畢小嘉怒吼一聲，警告地用利刃般的眼色瞪著他。

「我沒有亂說啊，他還跟丫頭嬸嬸問地址，丫頭嬸嬸將一張小卡片拿給他看，那個帥哥叔叔就將上頭的地址給寫了過去。」真的，凌皓南現在的嘴臉又活像是那種捉到人家的老婆在偷情似的篤定與確切。

「皓皓！」畢小嘉這次可真的火大了，口氣里的憤怒讓四周的人都不寒而栗。

「小芙，你先幫我將皓皓帶進去好不好？」眼看苗頭不對，凌少齊連忙擠出，一絲笑臉地望著在一旁觀戰的蘇小芙，然後很快地將皓皓放到地上去。

「皓皓，你先跟小芙阿姨進去好不好？」

「不好，我要在這里听你跟丫頭嬸嬸說話。」皓皓抗議著，話中有著打死他，他也一定要留下來伸張正義的味道。

偷覷了眼仿佛正在說服自己要大開殺戒的畢小嘉一眼，凌少齊用力地將皓皓的手塞進蘇小芙的手中，口氣加重地命令著皓皓。「皓皓要听話啊，要不然以後我們都不敢帶一個不听話的皓皓出去了。」

他聲音中的威脅終于讓皓皓讓步了，有些不舍地問︰「叔叔，我真的一定要進去嗎？」

「皓皓，阿姨帶你進去吃冰淇淋好不好？」蘇小芙聰明地提起皓皓最大的弱點來誘惑他。

皓皓倏地眼楮整個亮了起來。「冰淇淋？！」

「對啊，你要不要吃？」蘇小芙見到皓皓的反應，連忙接著說道。

「要，我要吃好多好多。」

謗本就不讓蘇小芙有機會握起他的手，一提到屋子里有冰淇淋好吃，皓皓早就像尋獲一個螞蟻窩的食蟻獸般的沖了進去。

蘇小芙見狀則朝畢小嘉眨了眨眼，然後微蹙著眉擔心地望了凌少齊一眼後，這才快步地跟了進去。

「少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下次我一定一定不會將皓皓載出來冒險了，真的。」畢小嘉發誓兼賭咒地說。

這個天真的傻丫頭以為我生氣只是為了皓皓的安全？難道她還不了解，其實我心里最擔心的還是她，凌少齊覺得小嘉實在有些遲鈍。

「那個警察真的抄了你的地址？」凌少齊岔開她的注意力問著。

「嗯，他跟我要身份證明。」瞧著眼前這個二少爺似乎不怎麼想再追究她的過失，畢小嘉有點松了一口氣，但也不敢把氣吐得太大聲，免得一個不小心又引起了他再度關切的。

「他還給了你一張紙？」對于她的問一句才答一句的愚鈍，凌少齊實在是很莫可奈何地只能在心底搖著頭。

「嗯，在我包包里。」她又開始一副做錯事般的低垂著頭了。

這張紙鐵定是……

十足十篤定地伸手晃到她的鼻尖，凌少齊口氣平板地說︰「那張罰單給我吧。」

「你怎麼知道？」畢小嘉驚訝地猛然抬頭望著他，雙眼寫著不可思議的崇拜。這凌少齊怎麼那麼厲害可以未卜先知？簡直是不輸咱們妖精王國里的那個大王！

「哎。」他長長地嘆了聲。「我猜的，那張紙給我吧。」

「對不起。」她的道歉听起來很真心。

「這件事情不能怪你，只能怪我自己。」不忍心看到她那張帶著歉意的臉，凌少齊不由得將過錯攬到自己身上。

「為什麼？」畢小嘉真的是滿心不解。為什麼她逆向行駛被警察攔下來要怪他？

「我只要求你別闖紅燈，可是忘了教你別逆向騎車。」說完，凌少齊還無心地輕逸出一聲嘆息。

「那張單子給我吧。」

凌少齊認命地看著她喜滋滋地趕忙將那張紙從包包里抽出來，然後好像它是個燙手山芋似的扔給他，還一臉的感激莫名的對著他直笑，然後又笑得更加甜美地望著他。「少齊，我可以進去跟小芙他們一起吃冰淇淋了嗎？」她語氣中真的有那種無事一身輕的痛快感。

「好吧。」見她馬上就飛身沖進屋內，凌少齊捺不住心頭疑慮地小心問了句︰「小嘉……那個警察……嗯——」他停頓下來。

好奇地將身體旋過來望著一臉欲言又止的凌少齊，現在她一心只掛念冰淇淋一定快被里頭那兩個人吃光了，畢小嘉有些不耐地問︰「什麼？」

「嗯，那個警察……真的很帥嗎？」微微的燥熱攀上了凌少齊略帶緊張的臉。

鱉異地在嘴角浮起一抹笑，畢小嘉精靈的眼珠子轉了轉，然後點頭大聲地說︰「對啊，那個警察真的是長得很帥喲，連基努‧李維都比不上他呢！」還故意地嘖、噴、嘖地發出聲音表示著贊嘆。

凌少齊當下臉色一變，整個人都氣餒了起來，他就知道，只要讓小嘉有機會見到別的男人，她鐵定會迫不及待地將自己拱手讓出去追尋她的「下一個春天」。

這是以往小嘉對自己沒立刻順服她的要求時的威脅手段。

噗嗤一聲，畢小嘉跟里漾滿了略帶赧然的柔情，她趁凌少齊還怔忡在那兒一個沒有留意，就快速地上前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然後又在他伸手欲將她拉回懷里之際，險險地逃過了他那雙大手的捕捉，在隔了幾步路的安全距離時，她才回過頭低喊了一聲，「在我心中只有凌少齊最帥了。」然後一溜煙地消失在門後。

將又驚又喜的凌少齊留在院子里消化這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