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瞿北皇就出現在巨陸集團金碧輝煌的大廳。
如果可以的話,他還真希望能多睡一、兩個小時,來到台灣至今,他幾乎都是待在飯店的房間里,沒有從事任何足以消耗體力的活動,卻老覺得心煩意躁得很,原本還以為自己突然患上了時差無法調適的毛病,可一整天觀察下來,又不是這麼回事……嘖,怪事一樁。
拿昨晚上床前來說好了,還以為連著兩個晚上沒睡好,待睜開眼時,應該已是天色近午,睡眠品質好得教人心滿意足才是。結果呢,天光未明,他已然又睜亮了極度疲憊的沉重眼瞼,不甘心早起,原本他打定主意在床上死賴著,偏賴來賴去教人憎惡的瞌睡蟲就是不來叨擾。
「八成瞌睡蟲全都被那天才女人騙回家養著了!」他忿忿叨念著,不怎麼情願的起床梳洗。
既然睡不著覺了,那他干脆早早將合約給搞定,接下來的日子就無事一身輕,情緒應該也會緩和一些,說不定還可以抽個空去何悠作那兒走走,拜訪故人呢!
向來,他就是自我意識極強的大爺性子,再加上較能牽制他行動的邦曹不在這兒,所以,他慷慨且無愧的允許自己恣意而為的任性行徑。
臨時接到助理的通知,巨陸的大頭目賴聰松急匆匆的趕到辦公室,略帶惺忪的眼里有著掩飾不住的心悅。
「瞿老板,你好、你好,好久不見了!」遠遠地,自透明的玻璃窗瞧見了瞿北皇瞪著外頭發怔地身影,他快步走進。
「打擾了。」見賴聰松來勢匆忙,甚至眼尖的瞥見他的胡碴子沒有完全刮淨,瞿北皇忽然泛起了壞心眼的竊喜。
看,總算也有人跟他一樣被突發事件給擾亂了生活步調吧!雖然對他來說,他的情緒煩躁是起于莫名其妙的不明原因,但對于賴聰松來說,教他措手不及的始作甬者是他瞿北皇,可是……嘿嘿,他依然覺得無愧!
好爽!
「怎麼會呢?我歡迎都來不及呢!」人未近身,賴聰松的手已經朝瞿北皇伸出,「這一路還順利吧!」隨口問道,他笑得挺得意的。
雖然沒交代董經理這次對方來談合約的人改成瞿北皇,可依她的辦事能力,他絕對放心。
順利?
听著他熱情洋溢的諄諄詢問,瞿北皇差一點又要吐血了。
如果扣除在機場他得自己一個人去認人,回程是搭乘由他堅持掏腰包支付的計程車,然後連落腳的飯店都還得他自己張羅這些因素的話……順利?嗟!想到那天的「順利」,他又一肚子火了。
「怎麼,瞿老板不太滿意?」見多識廣的賴聰松瞟到了那麼點不對勁。
廢話!這種待客態度有誰會滿意呀?
想月兌口而出的埋怨忽地思及天才女人那一身瘦骨嶙峋的排骨……
「還好。」淡淡的應了聲,他決定要撐開自己淺薄的度量,以德服人,放她一馬,「你們那位小姐還算盡心。」望著賴聰松臉上轉換的釋然神色,瞿北皇掛在嘴角的譏嘲悄悄的收回肚皮里去,不想落井下石。
他沒忘記,那天在機場時,那天才女人先是咕噥著她手頭的拮據,死賴著不肯搭計程車,再來又跟個小白臉伸手要錢……那一幕,讓他瞧了刺眼,想了光火。
是呀,她稱得上是盡心了,只不過是等得睡著了,只不過是差一點將他給忘在計程車里,只不過是惹得他一肚子烏煙瘴氣……一想到短短幾個小時里她的表現,他就已經迅速替她的表現打了分數——
零分!
那女人就只配得到零分的分數,對她,任何人都是「絕絕對對」不能太挑剔,否則氣死的是自己!
可瞿北皇的淡然以對似乎對賴聰松起了些許的誤導。
「那當然嘍,我們是以客為貴,對于瞿老板你這位尊客,當然是不能怠慢了呀!」他笑得連蛀牙都若隱若現,「董經理掌管我們公司業務部多年了,她的能力向來就值得推崇,所以這次能讓你覺得滿意,我呢,呵呵,與有榮焉哪!」真是好極了,這下子合約簽成的機率更大了。
瞿北皇是個相當難討好的人物,不是說他刁鑽難纏,而是指他的性子忽風忽雨,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只愛順著自個兒的喜好行事,如今,這麼難伺候的大人物竟然夸了自己手底下的人辦事盡心!?
看來,董經理的交際手腕真是了得,輕易地便拍對了瞿北皇的馬屁,過幾天得記得要好好的褒獎她一番才是。
「董經理?」這個董經理又是何方神聖?
「是呀,董笑琴董經理。」賴聰松教他的輕詫怔了怔,「就是去機場接你的公司主管哪?」
「來接我的那位小姐不姓董。」
「啥?」
「來接我的人叫李竟。」忽地,他心里有個底了。
這位董經理準是欺凌那個天才女人的惡上司了。
「李竟?!」賴聰松被這個陌生的名字搞得一頭霧水。這李竟是誰?是公司哪一個部門的主管?他怎麼沒听過何時有這麼個女性主管來著?!
「你不記得自己派誰來接機?」這回,瞿北皇話中的譏諷是怎麼也抑不住了。
算他錯看了賴聰松,有這麼糊涂的老板,難怪會有欺凌下屬的主管,算李竟倒霉,找上這麼個爛公司,捧到了個爛飯碗!
賴聰松不笨,當然听得出瞿北皇話中的訝異與嘲弄,干聲笑了幾聲。
「我怎麼可能連派誰去接機都不知道呢,這李竟是……呃,她是……她是我們林副董新上任的助理,貿貿然地,我一下子忘了她的名字,呵呵。」
待會兒一踏出這個辦公室,他第一件事就是找出這個李竟究竟是何方神聖,「這李小姐人可能干得很哪,算得上是公司的菁英,長得漂亮,嘴又甜,很討人喜歡哪!」既然是董經理派出去的人,就算不知道是圓是扁還是方,但順著話捧上一捧準沒錯啦!
他並非不了解董笑琴這個女人,為了爭功與爭面子,就算她無法親自接機,應該也不會隨隨便便就派什麼阿貓阿狗之類的角色去接待像瞿北皇這麼重要的客戶。對這一點,賴聰松相當的篤定。
除非董笑琴不想混了才會這麼不知分寸,更何況,剛剛瞿老板不也是夸贊那李竟很盡心盡力了?
一切的想法都在賴聰松腦子里對應得妥妥善善,只可惜,他忘了自己沒交代董笑琴一件事——這回來的人不是一般的小嘍?,而是瞿北皇。瞿老板本人。
听完他略顯倉卒的解釋,瞿北皇更是瞪大了一雙不敢置信的炯利黑眸。
「她是林副董的助理?」憑那個月兌線又散仙的天才女人?人又能干、長得又漂亮、嘴又甜、很討人喜歡?不會吧?這賴聰松口中所形容的李竟不會是他那天所見過的李竟吧?
再一次,神經線突然變得遲鈍的賴聰松誤會了瞿北皇眼中的驚異,腦中靈光一閃,他順口又溜了件前一秒才冒出來的決定。
「瞿老板在台灣的行程,都會由她來安排、決定。」既然瞿老板對她印象不錯,那就完全委任那李竟當隨行人員好了。
「是嗎?」聞言,他的臉色猛然一沉。
由她來安排他的行程,哼,他干脆一頭撞死還比較爽快哩!
「怎麼?這樣的安排,瞿老板……不太滿意?」他的神情陰楮不定,賴聰松不禁忐忑不安了起來。
瞧瞿老板的神情,似乎沒什麼高興的感覺……不會是自己會錯意了吧?!
「滿意?」
「呵,如果瞿老板覺得有什麼不妥的話,那還是請董經理出面……」
一听到賴聰松提到換人的主意,瞿北皇的頭皮馬上麻了起來。
終于,他想起了董笑琴究竟是何方神聖了。
上一回來台灣時,就是由她接待他跟邦曹的,一將惡上司的身份跟董笑琴的長相連上了線,他的情緒更惡劣了。坦白說,他寧願被李竟那天才女人的月兌線行徑給活活氣死,也勝過成天面對著那個善于巴結奉承的惡心女人!
但,另一個沖上腦子里的念頭是,這巨陸集團淨出一些怪類,跟他們做生意說不定是件不智之舉呢!
或許他該撥個電話跟邦曹商量商量,這個合約,究竟該不該簽哪?
???
想到非得辭掉工作不可,李竟再怎麼灑月兌,心頭也夠郁卒了,同瞿北皇一般,她連著兩個晚上寢不成眠。
攸關肚皮的存活呢,而且這一遭勉強稱得上是無妄之災,教她怎能輕易看開呀?正所謂好死不如賴活,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沒材燒了……驀地,她突發奇想。
說不定,那瞿先生其實是面惡心善的大好人,今兒個見著了老巫婆卻什麼也沒提,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說不定,老巫婆即便知情,卻突然間良心發現,決定大人不計小人過;說不定,那天在機場只是南柯一夢,其實什麼事情都沒發生,而她呢,還可以死皮賴臉的在公司撐下去……
拖到最後一分鐘才踏進公司大門,李竟沉凝著情緒,踱著要死不活的腳步停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悶悶的擱下背包。
「騙誰呀,事實就是事實,等那瞿先生現身後,不走也不行哪!」她咕噥著,滿心頹喪的拉開椅子。
自己在牽拖什麼?認命吧,還是快點兒打辭職信,免得待會兒遭人當眾解聘,那才真的是面子掃地了。
「李竟!」
朝散落在桌面的文具用品干瞪眼,李竟嘆了又嘆。
幸好剛進公司,東西不多,待會兒找個紙箱裝一裝就好了,真格兒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呀!
「李竟!」不耐的細銳嗓子多了絲輕忿。
「啥?」睜著略帶閃神的眼,李竟循聲望去,一愣。
喝,老巫婆?
要變天了,老巫婆她今天怎麼那麼準時上班?
「開——會!」董笑琴連眼楮都寫滿了憎怒。
「開會?」沒得到老巫婆的否認,再環視周遭同事全教還穩穩的坐在座位上,她詫異的張大了嘴,「我?」詫異的指頭直點到鼻頭,「我?」
大家都不動,這代表不是召開一般的業務會議,可老巫婆指名道姓地要她一塊開會,怎麼回事呀?照理來說,那種高階會議何時輪得到她這個小嘍?上場旁听來著……喝!
臉色一下子刷了個白,她差點被嚇得喘不過氣來。
難不成,要把她叫到眾主管面前加以斗爭、批判?!
「裝什麼裝呀?」
「裝?」又一愣,她小心翼翼的端詳起董笑琴的言行舉止。
不對呀?若真是要批判她前天的不當行徑,老巫婆干麼氣成這樣?不會是因為她是老巫婆的屬下,她犯了錯,導致老巫婆被處以連帶懲罰,所以這會兒尋她泄憤來了。
「你自己搞的什麼把戲,你自己心里有數!」
般什麼把戲?
好奇怪,老巫婆她是下床氣還沒消嗎?火氣這麼旺?李竟謹慎的望著董笑琴臉上那抹明嘲暗諷的不屑與憤慨,她不由自主地在心里低喃。
「開會了啦,還坐在那里等著孵雞蛋呀?不快點起來!」悻悻然地丟下命令,董笑琴甩頭就走。
開……開會?!
不敢怠慢,李竟隨手拿了本記事薄苞一枝筆,亦步亦趨的跟在董笑琴比往常扭得更起勁的身後,她滿腦子的不解。
一大早的,究竟是出了什麼天大的奇事?
???
一個小時以後,李竟終于大體知曉了前因後果,瞬間臉色大變,幾乎想拔腿跑出這個恍如牢獄似的會議室。
短短兩天的工夫,她升官、加薪,甚至連遠在天邊的老板都知道了她的尊姓大名,對她又夸又贊又打量地,而這一切,全拜那瞿大爺的三言兩語!
可她一點也不感謝瞿北皇,反而有一點點的埋怨,憎怒他的雞婆。
多嘴的長舌男人,淨幫些倒忙!她向來只求溫飽,不強求有朝一日能富貴逼人,而托他的福,她這下子成了眾矢之的,看著好了,接下來的幾天里鐵定會招來諸多側目了啦,嗟,壞男人!
難怪老巫婆一副想將她掏盡內髒制成木乃伊的仇視樣?
「干麼臉那麼臭?」一進到會議室就挑了她對面的位子坐,瞿北皇毫不理會他人疑惑的注視,大方的問道。
敏感的領受到老板及老巫婆傳來的質問眼神,李竟無奈嘆道︰「有嗎?」真倒霉,怎麼無端端的被扯進高層的利益糾葛戲碼里了?
「我眼楮沒瞎。」嘴角一撇,他沒好氣的哼了哼,「說吧,有什麼事情?」
「沒事。」她答得咬牙切齒。
「睜眼說瞎話是件很要不得的行為。」
無緣無故被人當成話題也是件很倒霉的事情,差一點,她就將這份埋怨月兌口而出了,但眼角瞥見老巫婆陡然陰沉許多的神情,她猛地身子一凜。
好……好……好恐怖噢,老巫婆的眼楮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陰風颯颯來著了?
「又干麼了?」眉心糾成了個川字,瞿北皇聲色俱厲地斥喝,納悶的瞧著她的一舉一動皆透著些許的緊張。
怎麼回事呀她?不過是參與一個最普通的會議,卻處處顯得倉皇,話也不答,神情焦慮,干扁扁的身子淨顧著在那兒打哆嗦。
「我想上廁所。」她不假思索地沖口說道。
迫人的利眼一翻,瞿北皇迅速的磨了磨他的大鋼牙。
「這種事情需要跟我報備嗎?」去,成不了氣候的女人,而她竟然是林副董的助理?愈想就愈覺得巨陸集團大有問題。
「沒辦法呀,誰教你比較大!」完全是下意識地,李竟摻有不滿的口吻直射向他。
「大?!」
「是呀,這里頭的人你最大了!」眼尖的瞧見老板剛好跟老巫婆咬著耳朵,大人不注意,她這地位卑微的小職員就不免惡向膽中生了。
橫豎有權利炒她魷魚的是偉大的老板,又不是他這位尊貴的外來客。雖然依她的觀察,這位客戶大爺在老板眼中該是有舉足輕重的分量,但,她不管了啦!
一想到她若再繼續待在這間公司,周遭的同事會有的異樣眼神,她的頭皮就陣陣麻了起來。
只要有腦細胞,絕不會听不出她的冷嘲熱諷,瞿北皇熱焰炙人的黑眸倏眯,要笑不笑的沉哼數聲。
「是嗎?其他人的尺寸你都瞧過了?」
「其他人的尺寸?」李竟反倒讓他的質疑怔住了。
什麼尺寸?
「若沒瞧過其他人的尺寸,焉知道我的比他們的都還要‘大’?」
這……一口來不及咽下的氣息,凝窒在李竟瞬間便翻覆著羞意與氣憤的胸口,牙齒微挫,她忽地站起身。
「李小姐?」他故意問道。
「李竟?!」賴聰松與董笑琴同時出聲。
漲紅的臉龐不肯面對他們,略一欠身,她急呼呼地干著嗓解釋自己輕率的行為。
「對不起,我……我先告退。」話畢,她旋身奪門而出。
身後,瞿北皇樂得放聲大笑。
連沖進洗手間,那陣陣魔音仍縈繞在李竟耳畔久久不散,雙手撐在水槽旁,她瞪著鏡中自己那張紅得幾近爆裂的臉龐,氣憤的淚迅速盈眶。
瞿北皇這男人豈只是壞,他簡直是壞到底了!
不要臉的壞男人!
???
蹲在馬桶上窩著,李竟怔茫又紊亂的神智恍惚失神,好不容易,抽疼著的太陽穴總算舒緩了些,倉皇的理智一點一滴的逐漸回籠,臉部也沒方才的熱燙感,她長長嘆口氣,才剛打算硬著頭皮出去丟人現眼時,就听到有腳步聲向洗手間接近。
而且,似乎還不只一個人……
來不及照照鏡子,也不知道自己這會兒的臉色會不會嚇人,還是等等再出去吧!心微忖,李竟便又將身子縮蹲回馬桶上。
「听說何秘密已經準備出擊了。」
「何秘書?」輕呼的嗓音滿是驚訝,「沒想到她這麼大膽進取呀!」
「你不知道呀,全公司就數她最騷、最敢穿了,每回跟咱們董事長關在辦公室里開會呀,嘖嘖,雜音四溢唷!」
「不會吧,就她跟董事長兩個人?」
「怎麼,你當真不知道。」
「知道什麼?」
「上一回有人瞧見何秘書衣衫不整的跨坐在……」夸張描述的聲音忽然壓低,神秘兮兮的附在另一個人耳朵旁邊說出下半段的答案。
李竟沒听清楚、也沒心情去探聞這答案為何,可光憑兩道像暗溝老鼠般詭怪的異色笑聲,就知道絕對是不堪入耳。
又嘆起氣來,她無奈的用手撐起腮幫子,乖乖的繼續蹲在馬桶蓋上無所事事。
沒幾秒,忽然想到早上起床時老覺得肚子怪怪的,反正哪兒也去不了,干脆一邊「大大」,一邊加減耗時間算啦!
這下子可好了,若她不想加入三姑六婆俱樂部的臨時小組秘密會議的話,最好是聰明點,噤聲且耐心等候;因為,如果她的藏身之處被發現,面對自己明明身在洗手間卻不吭一氣的隱躲舉止,八成也是吃不完兜著走的份。
連考慮都沒有,她決定靜靜的等著她們的會議結束後才走人。
算了,就當是參考及搜集這個公司的一些小道消息吧!
「還有呢!有一次聚餐後,大伙不是開始散了?那何秘密還忝不知恥的直黏在林副董身邊不肯走哩。」
「真的假的?」
「喂,你也拜托一點好不好?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蒜?這件事情全公司的人都知道。」
我就不知道!
蹲在馬桶上,李竟有些不平的在心里喊著,繼而又搖起頭來,這些人是怎麼回事呀?真當洗手間是流言電台總部了?就這麼大剌剌的在里面邊解決民生問題,連話人長短的,也不怕被當事人給听個正著?
「可是,董事長那副尊容,何秘書她也不嫌棄?」
「誰管董事長人長得怎麼樣呀?就算是張蝦蟆臉,只要他有錢,連潘安都比不上他的魅力唷!」
是這樣的嗎?李竟忍不住又在心里咳聲嘆氣了。
難道有些人真是這樣不挑嘴?難道真只要是有錢,就什麼都行嗎?唉,難怪自從學校畢業,開始出社會後,她老不出「大大」來,成天被這些垃圾思想荼毒,教她的腸胃怎麼消化嘛!
嘻笑的談論在兩張嘴巴的主人各自進了盥洗室時,仍沒停頓的跡象,只是變得有些斷斷續續罷了,然後,話題的熱切度在彼此不約而同的踱出來時繼續。
「……是呀……你沒瞧見今兒個一大早,當他踏進大廳時,她那雙眼楮哪,嘖嘖!」
「拜托,誰會沒注意到呀,何秘書她那雙眼楮轉都轉不開了。」第二個女聲忙不迭地附和。
「不只是她吧?」第一個女聲又追加言論了,「我看哪,從早上到現在,全辦公室里只要是女的,鐵定都沒什麼心思做事了。」
停了幾秒,兩個女人忽然吃吃的笑了起來,異口同聲的冒出一句——
「尤其是她!」
尤其是誰?
很努力的著「大大」,忽地听進這極具神秘色彩的角色,不知不覺地,李竟放下專注的「工作」,將耳朵豎得直直的,心里已經好奇的揣測起她們口中的「她」是何方神聖了。
依她研究,兩位臨時DJ口中的他嘛,除了一早就來騷擾眾民的瞿大爺外,不作第二人想。
那,這個「尤其是她」的她又是誰呢?
除了先前的何秘書外,辦公室里還有誰擔得起如此花痴的重責大任?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這兩位DJ是誰?
「哎呀,你少在那兒狐狸笑貓賊了,誰瞧不出來你早上一見到他時,眼珠子都發直了哩!」
「我才……」
狐狸DJ還來不及為自己揚聲辯護,有個不識相的家伙便跑進來擾局了。
「誰的眼珠子發直了?」新加入者的捕捉到她們談話的末端字句。
忽地,李竟很神經質的屏住了氣息,微咬起下唇。這聲音倒是挺熟悉的,好像是……
「董經理,你的耳朵真尖哪?」DJ之一先替她揭露了答案。
賓果,她猜得真是準哪!
窩在馬桶上,李竟得意洋洋的咧開唇瓣,無聲笑著。「你們剛剛在說誰?」自口袋里掏出化妝包,董笑琴面對著光潔明亮的鏡子,仔仔細細的審視著自己臉上的妝,眼角余光精懾的瞟著總算讓唇舌稍停休息的兩人,「聊得這麼興高采烈的。」還以為李竟那只見不得世面的小老鼠藏到洗手間來了,結果,洗手間里只有阿芳跟行雲這兩個長舌婦。
「還有誰值得我們聊得這麼起勁呀!」女聲之一搶著作答。
「究竟是誰?」笑盈盈地嬌聲問道,董笑琴的唇畔浮起狐媚的愉悅,「呵,你們該不會是在聊瞿董吧?」
瞿董?!
不經意的又听到件新聞,這回,顧不得是在異味四起的廁所里,李竟驚詫的嘴驀地張啟。
呵,難怪在老板眼中,瞿先生這麼舉足輕重了,原來是「董」字輩的尊客呀!
「除了他還有誰?」
「阿芳,你講得那麼坦白,也不怕被咱們公司里的那些男人听了會吃味?」董笑琴又笑了,像是極滿意她們的贊嘆。
有些恍然大悟的猛點著頭,李竟終于知道這兩位DJ是何許人物了。
這個叫阿芳的女人有張大餅臉,兩頰還極其諷刺的襯上幾顆芝麻似的雀斑,略嫌粗壯的身材卻又偏愛穿著涼快的衣裳;而既然其中一個是阿芳,那另一個一定是還算頗有幾分姿色的行雲了。
她們一向是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的。
「他們吃什麼味呀,我說的是事實嘛!」
「全公司就你們兩個嘴最毒了啦!」說罷,董笑琴又吃吃笑著。
誰說的!你的嘴跟心肝比這兩個DJ更毒辣不止十倍!當下,李竟馬上無聲抗議。
「別取笑我們了啦。」阿芳對她的批判不以為意,本來嘛,誰有這種膽子跟老巫婆正面交鋒呀?又不是活膩了!「董經理,你不覺得瞿董很有味道嗎?」眼珠子一轉,她順手拉了一旁的可以應聲的同伙,「對不對,行雲?」
看吧,另外一個長舌婦果然是行雲!李竟稱贊著自己的揣測正確,一顆小腦袋點個不停。
「當然,只要是女人,有誰會看不出來呀。」行雲的附和聲擺明著是濡過口水的渴慕,「听說他家里也很有錢噢!」
「是沒錯,可是,你們哪,別痴心妄想了。」
「為什麼?」不約而同的疑問同時出籠。
「因為人家瞿董已經被李竟那個悶騷的女人給搶了個先!」
她?!
這個震撼力百分之百的消息將李竟活活給嚇住了,她瞪著淺藍色的門板,張口結舌,一時之間,竟連氣都喘不過來。
她,搶了個先?跟那位瞿大爺?!
什麼時候發生的勁爆新聞?怎麼她這個當事人渾然不知呢?
「李竟?」阿芳尖叫一聲,「她憑什麼!」
「誰知道她使了什麼不上流的詭計。」冷冷一哼,「不該讓她去接機的,這下子可讓無辜受害的瞿董羊入虎口了。」依早上瞿董有意無意處處護著那只小老鼠的舉止推判,說不定這兩個人是一拍即合了。
老巫婆她這說的是什麼話!羊入虎口?
誰是那只倒霉的羊?
李竟的牙齒開始磨了起來,過分!這三個女人的心眼真不是普通的壞。
「難怪唷,我就說嘛,憑什麼她一個新進員工可以參加主管會議。」
「說的是沒錯啦,也不知道她這兩天都怎麼‘伺候’人家瞿董的,把人家打點得通體舒暢,服服帖帖的,接下來就等著升官發財嘍。」董笑琴尖酸刻薄的口氣一溜,「你們哪,多學著人家一點,改明兒個起,得多拍拍人家李竟的馬屁了。」
將她們的風言風語听進耳朵里,李竟在馬桶上蹲得腳都酸了、麻了、直喊著救命,但,這些感覺全都進不到心里,心,一陣陣的抽搐著,她氣得眼都紅了。
明知道在瞿大爺無心所幫的倒忙之下,接下來幾天,周遭流傳的閑話絕對是好听不到哪里,可如今卻親耳听到這麼不堪的惡意中傷……這些人的心思,真讓人覺得惡心!
事到如今,她已經完全不眷戀這份工作了。
在旁人眼中形同高級妓女的工作,即使福利再怎麼優渥,她也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