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搏命 第四章

黑瞳有神且深邃,像是無底的靜湖,讓人沉醉其中而不思醒;高挺的俊鼻刻劃著略顯寒酷的性格;微薄的唇瓣不時泛著淺淺的嫣紅,誘人貼近,儒雅的談吐偶爾透著一種疏離的冷漠,彷佛只要一個小小的波瀾就會掀起教人不寒而栗的驚詫;精瘦修長的體魄、奕奕的神采,常令人瞧得目不轉楮,任誰都不會否認孫別稔是個極醒目的男人。

重點來了!

泵且不論他的穿著與配飾,若知曉他是關外那富可敵國的孫氏一族的唯一繼承人──沒錯,孫別稔絕對是個極醒目且不容忽視的大肥羊。

在城外的小村落待了幾天,才上路,他們就被人盯上了。

「少爺,要不要打發掉他們?」

當然要打發掉這些人呀,他最討厭跟屁蟲了。孫別稔沉忖的視線又投向鄔然。

他們的目標是他?還是她?

「少爺?」

「她的傷倒是好得挺快的。」呵呵!初二這頭斗牛又想去尋她麻煩了。「成叔,你真是有一套。」

開玩笑,奉她如上賓般噓寒問暖,不計成本的藥材跟一日三餐兼宵夜的食補,若她到今日還不能活蹦亂跳才是有鬼呢!心里咕噥,成叔沒吭氣,只是微笑。

要提防禍從口出呀!這陣子,不知怎地他竟將這四個字給刻在心口上了。

「所以呀,有成叔隨行,我總是無憂無慮。」

「謝少爺夸贊。」微笑。他完全不上當,堅忍不拔的扯回重點。「要我去解決他們嗎?」

少爺以為他沒捕捉到方才掠過他眼底那抹異于往常的興味與愉悅。馬不停蹄的趕路,行程是無聊了些,所以,少爺總偶爾會找個人調劑一下生活情趣,嘖嘖,他才不上鉤呢!

「我在夸你呀。」

「謝少爺。」

「這字字句句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呀。」

「謝少爺。」

「唉!成叔,你這麼無動于衷,真是教我好傷心呢。」

「謝少爺的夸贊,只是,少爺還是別將心思浪費在我身上了。」成叔還是一笑置之。「初二在前頭,我喊他過來陪少爺聊聊,可好?」甚至連鄔姑娘,他也不介意雙手奉上,只要能保他安然月兌身。

「哈哈,成叔閃事的功夫真是越練越精了。」孫別稔眸里突然滲進了一絲犀利的冷冽光彩。「先別打草驚蛇。」

點頭,成叔懂他的用心,心中不無疑惑。

不知對方究竟盯上誰?是貪人、貪財?無論是哪一個,只要他們敢妄動,他會讓他們死得很慘。話說回來,他們盯梢的手法真不是普通的拙劣,就算他反撲成功,傳出去也不見得多有光彩。

「明天就到蘇州了,鄔姑娘她怎麼……唉!他們怎又開杠了?」頭,又開始隱隱抽著痛。「少爺,我去跟他們調停一下。」

「初二的精神倒是不錯。」

「是呀。」听見少爺在身後發表所感,成叔不無感慨。「如果他肯像鄔姑娘那樣听話養傷,又怎會只有嘴皮子恢復了以往的滑溜呢?!我可沒厚此薄彼呀,兩個人用的藥材都一樣是上等貨……初二,你是精力過剩了不成?」

「成叔!」初二一臉的委屈,但眼角瞟到少爺正拿那雙黑炯炯的眸子瞧向這兒、瞧向他,他什麼話都吞回肚子里了。

他不說,成叔也知道他鐵定又敗下陣來了。

這傻大個兒就那副大嗓門可以唬唬不認識的人,真要論嘴上功夫,他想成氣候還早得很呢,隨隨便便找個三歲娃兒都能吵贏他。

「喊我也沒用,扎給你用的竹圍護腰呢?」

「我……」

「叫你乖乖的綁它個十天半個月,你偏不听,往後若你那腰桿子挺不直就別怨人。小子,發什麼楞,我的話你是听進耳朵里沒?」

「可我……」

「那東西在我這里啦,我追了他一段路,他就是一直不肯綁上。成叔,你別數落他了,這竹圍真的很重耶。」一旁,鄔然雙手奉上沉重的護腰。「喏,拿去吧!」

就是因為護腰落在小妖女手中、由她轉手給他,所以他才會滿心掙扎呀!

「哼!」討厭,成叔又拿眼神警告他了。臭著臉,初二用力抽過她手中的竹圍,悶聲嘀咕,「謝謝啦。」

傻瓜也听得出他的這聲謝有多麼心不甘、情不願,但,無意間做了個順水人情的鄔然沒忘記孫別稔的提醒,嘴角沒揚太高,綻出恰到好處的微笑。

靶謝飯館的苪大娘順手托她將護腰拿給初二哥,讓她有機會慷他人之慨,硬是讓他欠她一個人情,嘻嘻!

「鄔姑娘,妳今天看起來精神真好。」

成叔是夸她幾近完好如初?莫非,他是嫌她累贅了,這可不太妙哩!

「嗯,我還沒謝謝成叔這些天來的照顧呢。」笑容可掬的鄔然側身作揖。「謝謝成叔。」

這小泵娘就是嘴甜,才幾天工夫,不但讓他對她的戒心消了不少,連帶的也開始心疼起她,拿她當自家人看待了。

「頭還疼嗎?」

「偶爾啦。」眼尖的捕捉到初二哥听聞成叔對她的關切時竟疾抽著氣、扭起五官,一臉的悲憤,她斜側過臉以手絹掩頰,飛快的對他挑眉兼吐了吐舌頭,回首,仍是溫婉的恬笑仰視著成叔。「成叔對我真好,就像我爹……」忽地,她眉心緊糾。

爹?

方才掠過腦海那張笑呵呵又慈善的老臉,就是她的爹嗎?

「妳想到了什麼?」孫別稔不知何時湊近他們的談話圈圈,神情也很凝重。

「我什麼也沒想起。」神情黯然,她冷不防的紅了眼眶。

無論她如何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端倪來,難不成、難不成她真得這麼茫茫然的過一天算一天?

「別想了。」

「可是……」

「小心待會兒又鬧頭疼了。」語氣淡然,可誰都听得出孫別稔不容抗拒的命令中有著掩不住的憐惜。

鄔然閉嘴,心口泛起甜滋滋的溫暖。

而初二的眼眶也紅了。

原來少爺上前不是為了要替他伸冤,而是對小妖女展現……那個字眼怎麼講?鐵漢柔情?總之,少爺的心偏了,沒錯,就是這麼回事。

遭此打擊的他悶哼著自哀自憐,厚唇張張闔闔的。

「初二,你有話要說?」

說就說嘛,怕啥?

「她好得很,就像只活蹦亂跳的小猴,少爺。」而且,該受垂憐的是他──悲情的初二,不是這只狡猾奸詐的小猴女啦。「你、你們全都被她蒙了眼、污了心……」胡亂嘟嚷著沒人听得見的埋怨,他轉身走人。

這……

「初二哥走得真是健步如飛呀!」瞪大眼,鄔然下意識嘆道。

「可不是嘛。」這傻小子就是太憨直了,呵呵!「我看他的護腰也綁不了幾天。」

唯獨孫別稔不語,听著兩人一來一往,驀地舉手往鄔然腦勺輕扣一記。

痛!

「怎麼了嘛?」

「妳呀,得了便宜還賣乖。」

「怎麼?」先瞟了成叔一眼,她小聲問道︰「我的嘴角又揚得太高了?」

「不。」

「不,那你為何打我?」

笑笑,孫別稔轉身,以眼神示意她跟上來。臨時起了興致,想帶她到只有幾間鋪子的小市集逛逛,順便買些零嘴回來慰撫初二那個總是吃悶虧的粗莽小子。

「孫少爺,你還沒跟我說原因呢!」她追了上去。

「啥?」

「這回,我又哪里露餡了啦?」他腿長、她腿短,這麼忽左忽右的想趕在他前頭,挺累人的。「你別走太快呀。」

原因?這還需要別人說呀!

「小丫頭片子,妳的眼楮太亮了。」佇在原地,見鄔然雖然追在少爺身後,卻不時的跺腳,想也知道鐵定是少爺不肯好心的解她疑惑。成叔笑了,無聲的替少爺回了這個問題。

彎腰,鄔然又撿了根筆直的小樹干,估量著夠系一個新的護環,決定收工了。

不是她疑神疑鬼,是真的不太對勁。

「明明就是艷陽高照,偏雞皮疙瘩一波接一波的冒出來。呃,陽光怎麼全撤了?」訝望著密不透光的林梢,不由得又顫起了哆嗦。「這風,突然變冷了。」

心里起了那麼一絲絲的後悔。干麼呢?這麼自告奮勇的替初二哥做牛做馬,如今落了個草木皆兵且嚇得半死的地步,是她活該呀她!

左瞄右望,鄔然緊張的感受到周遭真是靜斃了,原本寧靜且柔風和煦的林子因她身上密布的雞皮疙瘩更添上幾分透骨寒心的詭異,才剛提高警覺……赫!

有影子在林間晃動,而且,不只一個。

「姑娘?」

她瞪大眼,神經緊繃。

恐怖!他們是何時走進林子里,甚至離她這麼近?她都不知不曉。

「叫我?」她裝傻。

總共四個人,她怎會這麼愚鈍?果真是摔壞了腦子,連危險近身都沒察覺。

「可不就是妳嘛。」帶頭的混混對她笑得很燦爛。「能不能請妳幫個忙?」

她有沒有看錯?垂在他嘴角的亮光不會是口水吧!

「不能!」斬釘截鐵的拒絕了,她面容一整,暗暗咽下狂亂的氣息。

「唷喝,小泵娘的氣焰倒還挺高的哩。」

來者不善!

鄔然完全確定這一點,死命的懷抱著那一把小樹干,連裙襬被岔枝勾開也毫無所覺,謹慎的挪步向後退。

他們也察覺到她的小動作,四個人,四個角落,完全將她堵死。

「請你們讓開。」

「小泵娘,妳將裙襬撩起,是想讓我們瞧瞧妳的裙里乾坤嗎?」

赫!她何時撩裙來著了?

「範姜兄,我看哪,她八成是想跑了呢。」

「廢話,不跑的人是呆瓜。我雖然撞傷了腦袋,但並不是真傻了呀!」說到做到,她咬牙拚了。

她是豬啦,光憑眼神亂竄的那四雙賊眼就可以瞧出他們心術不正,而她這只笨豬竟然被人盯上了仍不自覺,真是豬。腦子在轉、在痛,但她的腳程極快。

雖然愕于她的靈敏反應,不過畢竟人多勢眾,幾句囂張的呼喊,他們的氣勢便扶搖而上,助長了追趕的動力,甚至更鼓舞他們體內的狩獵本能。她逃得急,他們反倒慢條斯理起來了。

一步一步,慢慢的縮小獵捕範圍。

人生地不熟的鄔然哪敵得過地頭蛇步步進逼,東闖西闖,仍身陷圍捕的中心。

「這會兒,妳還想往哪兒跑?」

四面八方,管他是哪兒,能逃出生天最重要。

她緊咬下唇,心知肚明就算是呼天喊地恐怕也無濟于事,睖瞪著將她圍堵的四人,她的頭皮發麻,冷汗一滴一滴自她的眉心及背脊沁出來。

「我們跟了妳好幾天嘍,卻都沒機會認識妳。」範姜永康右側的惡棍笑咪咪的,企圖以和顏悅色來分散她的戒心。

她聞言生怒。

苞了好幾天?那她有時內急就近找了草堆解決,而他們……她豈不是什麼都被他們給看光了。她咬牙切齒,羞愧與震怒同時襲上腦門。

「少來了,你根本就是想一親芳澤啦!」

「你就不想?」

「想,當然想嘍,要不然干麼在這鬼地方耗這麼多天?」

心慌意亂,听幾匹惡狼在瘋言婬笑,鄔然打心底起了咒怨。可惱的是,東奔西跑的逃命之舉全都被逼回原點,眼看情況越來越糟,她的臉色刷上鐵青。

從一干賊人趁夜模上鄔家大宅趕盡殺絕後,什麼死法她都曾想過,可是,被人……而且是被一群人奸婬至死……不,絕不,她絕不會乖乖束手就縛。

驀然心驚,她震愕著疾掠過腦海中的思緒。為什麼她曾設想自己是怎麼死的?

四大惡人也約莫是耐性告罄,沒浪費時間傳遞招呼,極有默契的從四方逼近她,然後同時躍進。

啊!

「別掙扎了,妳以為自己還有路走?」範姜永康笑得很猙獰,得意之際仍不忘機敏的避開她朝胯下踹來的一腳。「哇!這娘兒們真悍,兄弟們,當心點嘍。」

眼看當真要保不了自己,她急紅了眼,拚命的扭動身軀,不讓他們輕易得逞。只可惜,寡不敵眾,使盡了力氣終究落入他們之手,一左一右的被人箝制住手臂,其中一個惡狼性急得很,伸手就扯掉她衣襟上的第一顆盤扣,接著第二顆……

「如果你還想要那只手,就別再往下模了!」

突如其來的警告恍若驚雷,才一落下,所有人便震懾住了。

孫別稔?!

杏眸圓睜,鄔然先反應過來,趁著四匹狼仍愕詫之際,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嚇得心神慌亂的她很費勁地在樹干間東繞西繞,直待听見那熟悉的輕咳,這才赫然驚醒,筆直的奔向他早已朝她展開的胸膛。

「我在這里。」受到壓抑的嗓子低沉沉,卻也柔得讓人窩心。

奇異的是,她懂孫別稔沒說出口的安慰,只是,過度的驚懼又豈是短短的剎那就可以恢復平靜呢。頻頻點頭,她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你是誰?」範姜永康沒長眼,怒聲拔揚著囂張氣焰。

先將她推到身後,孫別稔直視著率先強出頭的混混。

「最好別問。」

「什麼?」

「說了我的大名,諒你這黃口小兒也不曾听過,所以,還是別問了。」語氣透著無聊,可那雙泛冷的黑眸隱隱透出戾氣。「聰明的話,你們實在應該快逃。」

「為什麼?」範姜永康的嘴始終快一拍。

「啊,還問為什麼?這麼蠢,還敢學人家做采花大盜。」

「範姜兄,別理他的話。」眼看煮熟的鴨子快飛了,惡狼之一卯起來煽火。「給他點顏色瞧瞧,讓他知道好人不是這麼好當的。」

「好人?」重復著這兩個字,孫別稔忽地笑了。「這輩子沒听人這麼說我,還真是不太習慣呢。」

雖然只見他露出淺淺的笑容,但四人不約而同的咽起口水──

這家伙,笑嘻嘻卻又陰沉沉的,有點恐怖。

「你怎麼現在才來?」好不容易終于拾回安全感,鄔然在一陣細喘後,見他氣定神閑的窮扯談,不禁月兌口怨道︰「他們壞透了。」

「看得出來。」

「我是……我、你……若你再晚個一步,我大概就……」幾個字說得嗚嗚咽咽。

孫別稔不是她的守護神,今天會遇到這種倒霉事也不是他害的,可是,誰教他這麼善待她,甚至,就算她喪失了大半的記憶,他仍對她不離不棄。現下,他算是她寥寥無幾的熟人之一,就在最危難之際,見到向來悠哉到彷佛不沾塵間事的他竟跳出來英雄救美,害她強忍了好久的勇氣搖搖欲墜。

慘了,好想哭!

「抱歉。」漠然的面容依然泛笑,但,語氣與眼神里的凶戾更濃了。

可惱,他慢了一步。

這次起因仍是初二,但不是他搞的鬼,純粹是陰錯陽差。鄔然自告奮勇要幫初二撿樹枝做護腰,當成叔急呼呼的找到他時,這傻丫頭已經自個兒出門大半天了。

「孫少爺,你不知道這些人有多惡劣……呃……」注意到幾匹狼重新布局,而這次的獵物當然也包括了孫別稔,淚汪汪的水眸再度圓睜,恐懼又被釋放出來,她屏著氣,閉上嘴。

若他沒適時出現,鄔然不敢想象自己會遭到怎樣的欺凌與虐待,但……沒錯,他是高他們一截,卻並不是很粗勇,一個對四個?

完了,她,不,是他們,她跟孫別稔死定了!

下意識地上前一步,她緊張地攀住他的手臂,靈活大眼焦急地四下打溜,尋求逃出生天的途徑。

這回,還多了個孫別稔呀!

「怎麼了?」

仰望著一臉疑惑的他,她欲言又止。

惡人就在前方伺機侵凌,急著找退路的她總不能就這麼大聲嚷嚷吧!

「別擔心。」輕拍了拍她的縴手,不太意外的觸到那柔細手背一片冰寒,也感受到她渾身所泛起的哆嗦。他眉頭一糾,惡念橫生。

他決定收回稍早想放過他們的決定,他們得因為嚇壞她而付出代價,絕不輕饒。

「你教我怎能不擔心。」咕噥著,她眼波往惡狼的方向打轉,試圖想暗示他寡不敵眾呀!

孫別稔的安撫仍快不過範姜永康的那張嘴。

「對,你們是該擔心,等一下,有得你們瞧了。」他手一揮。「你們在等什麼?」

仗著己方人多勢眾,再吃定孫別稔得顧著驚慌的小美人,四人吆喝著一擁而上。

見狀,鄔然連氣都不敢吐,全身倏僵。

孫別稔仍是一派的氣定神閑,既不抽氣也不躲,來一拳,他先閃身再還拳,來一腳,扭身避過再還對方兩腳。即使移動身軀也都將她護在懷中,縱使對手有四人,可他的動作不但靈活,簡直是游刃有余。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幾個對招下來,鄔然定住了心。

「範姜兄,這廝……」話沒說完,其余同伙全都曉得他的意思。

軍心一旦潰散,惡狼們敗得極快,想躲、想逃、想閃,各有動作。算範姜永康倒霉,在這節骨眼被孫別稔拐了一記,狼狽的趴跌在地。

孫別稔哪會客氣,大腳丫直接往他背上一踩,痛得他哀哀哭喊。

「範姜兄!」

「各位,勝負已分。」

「你敢動我?」听出孫別稔話中透著不肯善罷罷休的執著,範姜永康又驚又怒。「我爹是蘇州知府範姜鐘和,你有膽就留個名。」

「知府?」弓起的長腳微頓,孫別稔有些意外。

以為自己的威喝生效了,範姜永康即便被踩在地上,已不自覺的高高翹起。

「沒錯,知府大人就是我的親爹,你若傷到我,我爹一定……」猛住口,隨著喀答輕響,他五官扭曲,隨即暴揚出一聲淒厲駭人的哭號。

神情冷淡,孫別稔硬生生的踩斷了他的右腳。

「孫少爺?」鄔然大驚失色。

「身為父母官,沒將兒子教好,這一腳,是我替你爹教訓你的。」成叔的身影閃過眼角,他不以為意,但鄔然微帶懼駭的神情躍進眼里……「這一腳是替你娘賞你的。」見範姜永康很孬的抱著斷腿弓身號哭,他忍不住又補了一腳。

一旁的同伙全都杵著,敢怒不敢言。打又打不贏人家,想抱頭鼠竄也不知道人家肯不肯高抬貴手,正尷尬時──

「你們還不快滾?」成叔現身了。

少爺若想殺人,早就動手了,這麼拖拖拉拉的賞他們活罪吃,鐵定是要饒人家一命,他不趕緊跳出來趕走這幾個不長眼的家伙,遲早會出人命哪!

听聞又有人冒出頭,三人又是一身冷汗直淌,直到听見這聲滾,哪顧得了維護尊嚴,先逃要緊。

「等等。」

頓時,幾個人全都像傻鳥一樣呆站著,怕死了老人家耍花招,反復無常。

「你們不帶他走?」難得一次,成叔慢條斯理的捉弄起人來了。

話才說完,就見一伙人忙不迭的回頭,粗手粗腳的將哭爹喊娘的範姜永康一把抬起,跌跌撞撞地狼狽逃竄。

一捋長須,成叔的注意力擱在少爺身上,滿心狐疑。

方才,怒火沸騰的少爺似乎就要大開殺戒了,為何又突然打住?

目光所及,白著臉的鄔姑娘神情恍惚的掉頭走人,而少爺也不發一言的跟在她身後,少爺是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殘戾的一面吧!

呵,這倒好,少爺已經在意起鄔姑娘的感受了。

鄔然看起來溫婉嬌弱,但性子倒也倔得很,見事情告一段落就走人,絲毫不拖泥帶水,也沒哭得梨花帶淚的勾人心憐。

敝了,幾個壞胚都被我打跑了,她干麼走得跟逃一樣快呀?跟了一段路,孫別稔忍不住了。「妳還要氣多久?」

「我、我又沒氣。」

「還沒氣呢,我都瞧得見妳的腦門在冒火了。」見她縴肩不時的抽聳,他微怔,快步追上。「妳在哭?」

搖搖頭,鄔然無語。

她很想哭,在被那四個人堵上時、在絕望之際、在他現身時、在確定安全無虞時,眼淚盤踞了許久,偏就是沒滑出眼眶。

一滴都流不出來!

「真不哭?」他也有點訝異。

「不。」

「那……」

听他吞吞吐吐,鄔然的心情倏地大好。他是要安慰她吧!倒真瞧不出他也有口拙的時候呢。

其實,換個角度想想,雖然她失去了記憶及一切,但幸好遇到了他,讓她得以無憂無慮的過生活……

他在說什麼?她只捕捉到片段,放慢腳步,她側首怔望著他。

「能不能將衣襟拉妥,然後再順一順?」

她的衣著?

「妳的春光正隱隱若現呢,沒錯,是有一段時間的春色無邊了。」

「……」

「瞪我?」孫別稔笑得很賊,眉梢含魅,偏又跟先前那幾個獐頭鼠目的家伙劃不上等號,反而散出幾抹邪氣的誘惑,完全顛覆了一貫的冷漠形象。「鄔小然,我這可是好心提醒妳耶!」

哼!

「若妳就這模樣進了城,讓人瞧見那半掩的白女敕酥胸,這就……」

听他欲言又止,她不齒、也不屑下問,偏好奇心擋也擋不住。

「那又怎樣?」

「那可就不好嘍。」

孫大少爺今兒個的聊興還真高,高得她有些想……動手揍他。

「哼!」水眸狠瞪,她沒好氣的輕哼。

「萬一,見到妳這模樣的人誤以為是我經的手,那,我豈不是麻煩大了?」

「%……$#……」

「雖然妳是個黃花閨女,處處都得帶著矜持,可我好歹也是名門之後,縱使爹娘開明,但還是不得不顧著點名聲。」

孫大少爺……孫別稔這……這只豬!

「倘若有他人誤會,鄔小然,妳可是得替我澄清呀。」

「孫別稔你……」

「如何?」

「欠修理!」沒正眼看他,鄔然吹胡子瞪眼楮的低吼。「走開啦,別靠我太近。」

他仰首大笑。

沒想到她也是個有脾氣的姑娘家,而更沒想到的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飛快的再瞄一眼,不,豈只是俱全,瞧她個兒嬌小,平時又包得緊,不料……

「笑什麼笑呀你?」

「哈!」

伴隨在怒美人身側,孫別稔放慢腳步配合她的步伐,見氣呼呼的她邊走邊用力扯著破不蔽體的衣襟,顧了上顧不了下,模樣有些狼狽。

「喏。」索性好人做到底,他將外袍遞給她。

鄔然也不矯情,拿過來就往身上套。

閃爍精光的利眸熠熠發亮,上揚的嘴角顯示了他的好心情。她氣起來,更添萬縷風情呢。

「不準笑啦!」

唷喝,這鄔小然是跟誰借膽了?竟然敢跟他嗆聲!

「喳。」笑應著,見她惱紅了秀顏,紅唇噘起,他不假思索的將大手輕擱在她腦袋上,貼心的避開了結疤的傷口,輕撫著那柔順的烏黑秀發。「有沒有人跟妳說過,生氣容易變老又變丑喔!」

「要你管。」

「妳不要我管,那是想讓誰管呀?」

話一月兌口,兩人微懾。

這……孫別稔的念頭轉得極快,雖愕于自己竟說出如此蘊含暗示的調侃,但心中竟也是波濤微涌,而且沒半絲懊惱。側睨著身旁低俯的小腦勺,他無聲笑嘆,就這樣吧!

鄔然不知他有如陀螺般快轉的思緒,低頭緊揪著衣襟,眼底眉梢偷偷泛起微笑──一種令她臉紅心跳加劇的微笑。

他的話很令人想入非非,有點曖昧、有點蠻橫,還有那麼一點點的花言巧語,但無論是哪一項,都很有用。

想呀想,浮在唇畔的笑花更綻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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