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客廳,見銀姨正在廚房里做早餐,她走進說道︰「我來幫忙。」
「少女乃女乃,不用了,這些事本就是我該做的。」銀姨笑了笑。
安裴霓想想又問︰「女乃女乃大多什麼時候下來呢?」
「別急,應該快了。」銀姨看看牆上的鐘,才剛說完就听見一道沉重的腳步下樓的聲音。「你看,這不是來了嗎?」
銀姨拉著她到樓梯口迎接,老夫人先對裴霓笑了笑,「昨晚睡得還好嗎?」
「是的女乃女乃,我睡得很好。」昨天婚禮上事情特別多、特別繁瑣,她還沒機會去了解女乃女乃,如今看見她和藹的笑容,讓她稍稍安了心。
「那就好,對了,迪凱呢?」老夫人問。
「少爺一早就下樓來,說有事出去了。」銀姨回道。
「這孩子怎麼搞的,才剛新婚就這麼忙。」老夫人氣得搖搖頭,隨即安撫的拍拍安裴霓的手,「不管他了,我們去吃飯。」
「好的,我來幫忙擺碗筷。」安裴霓為銀姨將碗筷擺好之後,便坐下來吃早餐。
老夫人開口道︰「听說你是法律系畢業的,之前一直在東京工作?」
「是的女乃女乃。」
「讓你突然嫁過來一定很不習慣吧?不過你放心,我不是那種冥頑不靈的老太婆,你若想工作就去做,我不會有任何意見。」說著,她撫著胸口咳了幾聲,「能在有生之年看見唯一的孫子完成終身大事,我已心滿意足了。」
「女乃女乃!」安裴霓非常意外。
老夫人微笑,「別這麼驚訝,我是真心拿你當孫媳婦看待,迪凱這孩子從小就失去雙親,又長年一個人在紐約生活,所以養成他冷漠的性格,其實他並不壞。」
「我知道。」她點點頭,「既然已是夫妻,我會多花點時間去了解他的。」
「那就好。」老夫人欣慰地點點頭,「那麼吃飯吧!」
「是的女乃女乃。」拿起筷子,她開始用餐,但是對于今後的日子更茫然了。
用過早餐之後,老夫人回房歇息,安裴霓也接到母親的電話,「裴霓,吃過早餐了嗎?」
「剛吃過。媽,有事嗎?」可以听見家人的聲音真好。
「是這樣的,雖然……雖然駱家說他們並沒有回門的禮俗,但我和你爸也不能假裝什麼都不懂,所以想請你和迪凱今晚來家里吃頓飯。」
「媽,不必這麼做,真的不必麻煩。」安裴霓婉謝父母的好意。
「一點也不麻煩,媽只不過做幾道菜,晚餐的時候一定要把迪凱帶回來喔!」擔心又被女兒拒絕,安母一頭熱地說完後就掛了電話。
听著話筒傳來的嘟嘟聲,安裴霓既無奈又為難,她該怎麼對駱迪凱提及這件事呢?
向銀姨問了他的手機號碼後,她打了好幾通電話,也留了數通留言,直到晚餐時間都過了也不見他回來或回電。
就在這時候,原以為兩人至少可以保持君子之交的她徹底死心了。
真不知道這場婚姻還能持續多久?
接下來的日子安裴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的。
庸庸碌碌地忙著找工作,找到工作之後開始上班,所做的工作還是和律師事務所有關,忙起來幾乎是沒日沒夜的,她已不記得到底有多久沒見到那位寫在她身分證配偶欄里的男人了。
今天下班回到家,卻意外在大門外看見同時返家的駱迪凱。
安裴霓先開口,「好久不見,最近很忙嗎?」
「嗯。」他輕聲響應,見大門開啟後便走進去,一樣沒多看她一眼。
她不禁懷疑,該不會他到現在連她的長相都不清楚吧?
駱迪凱回房換好衣服後就坐在客廳看晚報,安裴霓則坐在他對面打算好好打量他一番。但是報紙遮住了他的臉,別說他不知道她的長相,可能連她也快忘了他的模樣。
「今天怎麼提早回來了?」安裴霓雖然討厭他那副高傲的態度,但再討厭也得和他溝通溝通,這是她承諾女乃女乃的。
「這是我家,我累了就想回來。」他冰冷的嗓音從報紙後飄了出來。
她垂首一笑,「我因為最近事務所的案子很多,今天才剛結束,所以……」
「我沒興趣知道。」
「是,我知道你對我的事沒興趣,那就別提了。」她被他激得皺起眉,「難道我們要這樣過一輩子嗎?」
「有外人在,這種事能不能挑時間、挑場地說?」
她看看廚房里忙碌的銀姨,只好暫時噤聲,但是有些話卡在心中不吐不快,再繼續憋著她就要無法呼吸了。
不一會兒老夫人下樓來,難得見孫子孫媳都在,不由眉開眼笑,「你們都回來了,太好了,快……快來吃飯。」
他們婚後第一次晚餐同桌,老夫人看來很開心,席間不時說著話。
「來,我敬大家。」老夫人讓管家為她倒了杯紅酒。
「女乃女乃,您少喝點,對您的身體不好。」駱迪凱蹙眉望著女乃女乃一杯接著一杯喝。
「別阻止我,我年紀大了,還能喝到幾時呢?我難得這麼開心,你們也陪我喝點兒。」老夫人笑容不減地說。
「女乃女乃,酒還是少喝為妙,我為您倒杯果汁吧!」安裴霓眼看女乃女乃一直喝酒,于是起身走進廚房,倒了杯果汁出來,「這是我早上出門前親手榨的,您喝喝看。」
「哦,是嗎?」老夫人笑著接過手喝了口,「真好喝,這是什麼?」
「綜合果汁,以後我會多榨些不同的果汁給女乃女乃喝,而酒這種東西淺酌就好,喝多了會傷身。」她溫柔的話語讓一向固執的老夫人無法說不。
「好好,我答應你少喝點兒。」女乃女乃看著這對新婚不到兩個月的新人,「迪凱、裴霓,你們一定要好好相處。」
「是。」駱迪凱回道。
安裴霓沒料到他會回答得這麼快,他會願意和她好好相處?原來他就只會在女乃女乃面前說好听話而已!
「是。」安裴霓也應和一聲,卻是帶著嚴重的心虛。
「那好,我吃飽了,先上樓休息。」老夫人站了起來。
待老夫人上樓後不到三分鐘,駱迪凱也跟著站起,「我還有事要出去一趟,晚點才會回來。」
他是听說安裴霓這陣子都跟他一樣早出晚歸所以才提早回來,心想應該不會踫面才是,沒想到一時失算竟然又遇見她。
看他走出屋外,安裴霓立刻追了出去,並在前院喊住他,「等一下。」
他定住腳步,回過頭輕掃她一眼,「有事嗎?」
「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麼樣的可怕人物,竟然可以在女乃女乃面前說著心口不一的話!」她沒想到像他這樣一個道貌岸然的人也會說謊。
「什麼叫心口不一?」他反問。
「我們之間根本沒辦法好好相處,你甚至避我如蛇蠍,應該老實跟女乃女乃說,現在還來得及反悔不是嗎?」她也希望活得坦蕩。
「在你家拿了一筆錢之後嗎?」他冷冷回道。
安裴霓倒吸口氣,而後逸出一絲苦笑,「原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你才這麼不屑我?」
他背轉過身,沉默不語。
「沒錯,我們的確是拿了那筆錢,但是你動不動就攻擊別人的弱點,豈不更小人?」含淚說出這句話後,她憤而回頭步進屋里。
駱迪凱擰起眉,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眸子散發出幽光。
一星期之後,老夫人突然緊急送醫,急救後回天乏術,經醫生判定的結果是突發性心肌保塞。
同時間,駱迪凱從女乃女乃的摯友那里得到一封女乃女乃早已寫好的信。
信里寫著裴霓是個好女孩,即便婚前無愛,婚後他也絕對會愛上她,希望他能用心經營這段感情……
駱迪凱看著女乃女乃的遺書,心情復雜。
安裴霓則是難以相信地跪在女乃女乃的靈堂前,「為什麼要這麼早走,又走得這麼急,如果真要這樣,當初就不該娶我進門,既然娶了我,您是不是該陪我久一點兒呢?」
她一直跪在那兒,幾乎忘了時間,銀姨忍不住喚她,「少女乃女乃,你也跪太久了,累了吧!懊起來走動走動。」
「我不累。」她搖搖頭,依舊堅持跪在原地。
「再怎麼也得去吃點東西吧!」銀姨硬是將她拉起來,「就在二樓,快去。」
「謝謝你銀姨。」女乃女乃一去世,這個家似乎只剩下銀姨還把她當自己人,其它長輩、平輩哪個有給她好臉色看?
來到二樓,她正準備到附設的食堂用餐,卻听見里頭有長輩對駱迪凱說︰「女乃女乃既然死了,你是不是該和她離婚了,現在離婚犧牲的是一點小錢,如果繼續耗著,將來壯大她的氣勢,在駱家作威作福慣了,就不是這麼容易甩開了。」
駱迪凱只是靜默的待在窗邊,一語不發地盯著外頭,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但是這些話卻深深打擊著安裴霓的心。
她不閃不躲的走了進去,當旁人一看見她立刻住了口,而安裴霓也假裝沒听見,一口口食不知味的吃著,但是在她心里已經下了某種決定。
等到喪禮結束後,她準備好離婚協議書打算拿給他,偏偏駱迪凱天天夜不歸營。等了好幾個晚上,終于等到他回來,她立即將離婚協議書遞給他。
「這是?」他看著文件,眉心微微鎖起。
「如你和所有人的願,我們離婚吧!」說著,她又拿出另一張紙擺在他桌上,「這是我爸媽之前向女乃女乃拿的金額,我寫了張本票給你。但是依我目前的能力沒辦法一次還清,希望你能讓我分期付款。」
駱迪凱雙眉蹙得更緊了,深刻醒目的五官露出意外,「你認為我會答應嗎?」
「不答應?」這倒是她沒想過的答案,難不成他要繼續留下她,好對她精神虐待嗎?
「也不是,因為這份協議不該是由你拿出來的。」他表情漠冷一如往昔。
「什麼意思?為什麼我就不行?」她眉頭高高撩起,「意思是只有你能拿?」
「沒錯,因為你是債務人,沒有權利這麼做。」他從公文包里拿出數據與卷宗翻閱著,就此不再理會她。
「真不肯離婚嗎?」安裴霓不解地問。
「女乃女乃才去世多久,她尸骨未寒我們就鬧離婚,這樣象話嗎?」駱迪凱懶洋洋的抬起臉。
駱迪凱的話讓她的心猛然下沉,他說得沒錯,現在談離婚似乎真的早了點,也很對不起女乃女乃。
「那麼又是誰在靈前的食堂里大聲嚷嚷要你和我離婚?」安裴霓忍不住反詰。
「那些人不是我,但是我要先確定你的意思,你真要離?」女乃女乃的遺言雖然他很難辦到,但是會盡力。不過,如果她堅持離婚,他也不會強留。
「對,我要離婚。」被人污蔑為有心人,她無法忍受。
他眯起沉黯的眼,「好,你要離就離,但不是現在,三個月後你再拿這些東西過來,我沒有替別人保管東西的義務。」他無情地將她遞來的文件扔回給她。
「三個月?!你是說三個月……」安裴霓在心中默念了下,「好,希望到時候你別像這陣子這麼難找。」
收拾起文件,安裴霓承諾不再踏進他的書房,當回到那間大得不象話又不屬于她的臥房時,內心更加空洞了。
三個月!她能不能熬到那時候還是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