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有個暗暗無光的天際,大地似乎蒙上了一層看不見的氳氣,連月色都黯淡得看不見該有的微暈,只剩下混濁的色彩漫舞在穹蒼中。
駱子塵手掬一杯紅葡萄酒,在開啟的落地窗外仰望夜空,仿佛听見一陣烏鴉的啼鳴從頭頂飛掠而過。
烏鴉?
駱子塵不禁餃著一抹笑意,在紐約大都會听見烏啼?八成是他耳背還是幻想吧!殊不知,俄國黨正是一個以烏鴉為代號的黨派,倘若今天
他繼績留在黑幫听完崎村的敘述,就不會這麼大意了。
每當俄國黨準備鏟除敵人時,必會以烏啼做為暗號,各種不同的旋律代表著不同的意義,就宛如打旗號一般。
罷剛那陣听起來怪別扭的音律,顯示的意思即是——必殺。
悄悄地,幕色漸漸轉暗,就連那難看的濃濁也不見了顏色,剎那間,宇宙似乎都套上了黑衣,就像烏鴉的羽翼,黑的刺目,黑的詭異。
他機伶地轉身,返回屋內,拉上落地窗簾,他換下室內拖鞋,穿上了底硬的打斗釘鞋,看了眼腳上這雙新玩意兒,他不禁笑了,這是前些日子風妮買給他的,她說,誰敢惹他,就要他送人一腿,保證這雙鞋會讓人留下永遠的記號!
噴噴,果真是最毒婦人心,但無妨,因為她要保護的人是他——駱子塵。
將槍枝準備好,子彈配上膛後,駱子塵靜靜地待在屋內,四周卻也變得更寂靜了,他猜測著誰找上門了,難道就是崎村所指的俄國黨!
也好,早來早解決,他也好盡快將風妮接回。
驀然,電話鈴聲響起,駱子塵立即接起,里頭發出了電子語音;「駱子塵。為免傷及無辜,咱們就約在對面的公園見面吧!耙來才是英雄。」
當真是俄國黨!他該繼續待在這里頭坐以待斃嗎?這是他的屋于,他可不想讓它變成個大窟窿,而且地方太有限,伸展也不方便,還是赴約吧!
既已決定,他就不再延遲,立即起身前往對面的公園。
鮑園里布滿了夜的寒薄陰冷,交頸的枝葉傳來沙沙的恐怖聲響,閃耀的街燈在暮靄深沉的夜幕中發出神秘的光芒,像是個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的黑衣使者的精明大眼,含帶著吊詭迷惘的意境。
包有著濃濃的殺機,與一抹攻訐的味道!
時間彷佛在這駭人的一刻凝結了,駱子塵好整以瑕地坐在鋼椅上,等待著正一步步趨進他的不速之客。
咻———發子彈遠遠疾射而來,身手俐落的駱子塵倏然幾個前滾翻躲過了致命的一擊,並頂勢逃進叢生的七里香中,隱在黑夜里。
來人在拽不到他的蹤影下,終于現身了,七零八落的腳步聲,讓駱子塵听出來人不在十人之下。
在「敵明我暗」的機會下,駱子塵立即拔槍反擊,麻醉劑的作用令中彈的日本仔一一昏迷倒下。
所剩的幾人操著日語漫罵著,「別躲在暗處傷人,有種就出來!」
駱子塵在心中暗笑,誰會出來送死啊!不過再這麼下去信t乎沒辦法擺干丁,那幾個家伙居然也藏住了身影,讓他找不到目標下手。
算了,現身吧!對方所剩無幾,他該對付得來。
才剛走出七里香叢,數發子彈立即住他身上飛來,路子塵立即蹲下,俯低身快步越過敵方神線,在動作的同時雙手亦不休息的向對方發射。
驀地,他腳步再也凝住不動,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踩到了地雷!
好個俄國黨,原來巳在這里設下陷阱,難怪約他單獨來這里!
「哈……你身手再好,也逃不過了吧!跑呀1你再跑呀!」還好這幾個日事家伙說起英文來不像俄語那麼刺耳。
「你們知不知道這地雷炸開會引來多少人!」他不動聲色的探間,卻怎麼也無法想像自己今天會喪命在此。
「這我不臂,反正後路我們早巳準備好了,只要一炸開,我們會立刻跑人。」那人得意地說著。
駱子塵含恨的眼眸轉動了下,算出他們僅剩四人。對付這四個人根本不成問題,問題是他腳下的地霄,只怕它只是潛伏的危機,或許還有無數個藏在看不見的地方。
可見他們這次必是卯足了全力要對付他了。
「反正我是動不了了,能不能請你們把其他地雷拆掉。」駱子塵冷靜地說道。
「干嘛那麼麻煩,待會一炸就全炸開了,要響就熱鬧點兒。」
「你們!」好個冷血的殺手,視人命如草芥!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們,我們只不過好心想找幾個件陪你一起下黃泉罷了。」他們其中一人慢慢舉起槍在槍口中吹了口氣,「少羅峻了,現在我要動手羅!放心,我會射得準些,讓你少受點兒苦。」
駱子塵面無懼色地盯視著對方手中的槍口,目光如利刃般令對方好幾次都下不了手,最後人閉眼一擊,正中駱子塵的左邊肩胛骨。
他狠狠倒抽了口氣,血流如注地自衣角滴下,但他仍毫不退卻地站立不動。」
「笨蛋,你亂射一通干嘛?待會兒他腳一松,咱們不就遭殃了!我來吧!」另一人火大的舉起槍,又說︰「數到三我就射他個兩槍,大伙就乘機後退,以防被炸彈披及。」
一瞬間,駱子塵的右腳又中一槍,他播晃了敷下,卻仍未倒下,但幾個日本鬼子已開始後退了,就在他們準備補最後一槍時,手上的搶忽然射下,在同一時刻,亦被一群不知何時潛近他們身邊的黑衣人給制住丁。
就連已逃逸的幾個家伙也逮了回來。
「子塵——對不起,我來晚了!」仇雲扶住已搖搖欲墜的駱子塵,手上的黏膩感全是他胸前淌下的血液。
真該死,剛才他不該又繞到黑幫去,這才耽誤了時機。
「有……有地雷。」駱子塵虛弱的囈語。
「我知道。」訓練有素的仇雲立即著手折卸它,才數秒就大功告成。剩下的就交給其他幫手吧!
「快,我送你去醫院。」他背起駱子塵,將他送進車內,立即加快油門。
「你……你有帶手機……嗎?」
「你要干嘛?拜托你別說話了。」仇雲可是急出了一把冷汗,倒是他還有閑情逸致問他一堆廢話。
「拜托……打這通……電話,我想見……見她最後一面。」失血過多的他,以顫抖不休的手指翻開衣領,呈現出已被血跡沾染的數個阿拉伯數字。
「去你的!什麼最後一面——」仇雲眼角已噙出了濕濡,雖不同意駱子塵的話,他還是按下電話號碼……
風妮雙手絞緊地握在胸前,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懇切地折求著,一張素臉全漫在淚海中,她只希望上蒼能听見她的祈禱,挽回駱子塵的一條命。
當她趕來醫院時,並未見到駱子塵,由于時間緊迫,他已被送上手術台,可想而知,現在的他必是單槍匹馬的正與死神搏斗著,若有可能,她好想幫他,甚至願拿自己的性命交換。
上帝!你听見了我的呼喚嗎?求求你!
「你是季小姐嗎?」
手術室里走出了一位穿著綠色手術服的醫師,他輕拍了下神專注在自己祈禱聲中的風妮的肩,她的愁與憂以及那抹動容的痴心,全都看在他眼中,好個多情佳人!
而手術室內的那個年輕人更是不得了,傷得那麼重,還能撐得下,不僅撐下了,一清醒就直喊著要見他的女人!
那股精力真不是他這個近五十的老男人所能匹及的。
風妮猛然回首,看清來者,恍若遇見救星—般,「醫生,他怎麼了?求你救救他,拜托……」
「季小姐,你別激動.他已經—一」
「不——我不要听,別告訴我他已經……不——」她揪緊醫師的手術服,激烈地喊叫著,淒厲嘶啞的嗓音,只要是見到的人都會為之心碎動容。
「听我說,他的手術非常成功,現在已經清醒了,他要見你。」和璃的醫師笑著回答她。
「你說他……」風妮睜大淒迷的雙眼,顫抖的唇說不出話來,突然她揚聲大叫,「他沒事了?」
醫師點點頭。
「謝謝你,謝謝你。」她破涕為笑的沖進了手術室旁的休息室。
「子塵……」
風妮握住他的手,看得出躺在床上的他臉色雖蒼白但精神卻很好。
「我以為我看不見你了。」駱子塵輕扯泛白的唇,虛弱的他依舊掩不住其俊逸的容貌。
「胡說!」她按住他的唇,不準他說些忌諱的話。
「你吻我,我才不說。放心,這已不是吻別了。」駱子塵啷起唇,裝出一副哥樣。猶記得她當初的忌諱,也因為她句話,他一直將吻她的沖動壓抑住。
「你傷得那麼重還耍寶!」她俯在他的唇上輕輕印上一吻,本想蜻蜒點水,卻被他出其不意地重重攬進懷中,纏綿繾綣的不讓她離開。
「別這樣,才動完手術……」她使勁抽離身,是怕傷了他,卻瞧見他欲火濃烈的瞳仁閃著孤獨絕望!「塵,等你傷好了,好不好!」
他伸出冰冷的手輕撫她絕麗的臉龐,「你知不知道我在手術時,滿腦子想的都是你,是你激發我與死神對抗的力量。」
「我知道,我知道。」風妮的眼角飄下瑩光,想以自己溫暖的手心傳達熱氣給他,暖和他的心。
駱子塵笑了,臉上的疲憊卻顯而易見。
「睡會吧!這樣傷勢才能快點兒好。」像寵小孩似的,她溫柔有加的語氣輕輕在駱子塵耳邊回蕩,像是催眠曲般。
「我不想睡。」他硬撐起眼皮。
「听話嘛!」
「我想再看看你。」
「傻子塵,我就在你身邊陪你,跑不了的。」了解他的不滿,風妮輕輕一笑,再度獻上自己的吻,這次不是蜻蜒點水,而是深深的烙印,她要將自己的愛借由這一吻傳達給他,讓他知道,她愛他,永永遠遠地愛他。
他撐住她的頸部,微微抬起她,在不及盈寸的距離下,他要清清楚楚看她一遍,更要將她的清麗容顏嵌在自己心上。
「不準你趁我不省人事的時候逃跑。」他擔心,因為她有這種紀錄。
「就算你拿掃帶,也趕不走我。」她熱淚盈眶地笑了,由于他的傻氣。
「記住你的話,因為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什麼?」
「一樣你最喜歡的東西。」他神秘地輕笑。
「好,我等你。」管它是什麼?風妮很清楚的告訴自己,她今生最愛的東西上帝已送給了她,她早已別無所求。
綿綿密密的吻灑在他的額、眉,鼻間,風妮雙手輕輕揉壓著他的太陽穴,讓他安心入睡。
直至沉穩的呼吸聲從他鼻間送出,風妮才縮回手,蜷曲在床邊,靜靜看著他。
由于徹夜未眠,她也枕在他身旁漸漸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