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專注地凝視著前方,突然轉了個大彎,往一個子翎所熟悉的方向開去。
「你又要帶我去哪兒?」子翎發覺自從認識他以來,幾乎每一次都被他牽著鼻子走,完全都沒有自主的能力。
「回家,回我們兩個人的家。」他淡淡地回答。
「什麼?我不去——」子翎直覺想推開車門跳車,但它似乎已被中央控制鎖鎖住,怎麼也推不開。
「別傻了,我只不過是帶你去老家看看,回味一下你住了三年的地方,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你非得再逼瘋我不成?」子翎的眼中透露著戒備及防衛。
「別激動,喏——已經到了。」他將座車滑進了大門內的停車場,迅速停了下來,「等你看了之後,定會喜歡它的。」
他下了車,立刻繞到副駕駛座,非常紳士地為她開了車門。
子翎凝視著他這副獻殷勤的模樣,雖是滿心地不情不願,但也不忍再說些什麼,遂下了車。
在葛喬偉的帶領下,她似緊張又似期待地一步步走向那棟三層樓洋房。當廳門開啟後,她看見王嫂笑臉盈盈地站在門口看著她。
「陸小姐,歡迎你回來,我可想死你了。」
子翎突然覺得鼻頭有些微酸,興起一股想哭的沖動,「王嫂你好,讓你照顧了那麼久,一直沒有機會好好謝你。」
王嫂的眼楮赫然一亮,咧開了大嘴笑說︰「你果然痊愈了!少爺跟我講的時候,我還真不敢相信呢!」
「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好,真的很好。」子翎溫柔的對她笑了笑。
「王嫂,你飯菜弄好了沒?子翎來這里可不是為了听你說些想當年的事。」葛喬偉連忙插了話,否則兩個女人一來一往的,待會兒他可得拿眼淚當湯喝了。
「是啊!我怎麼忘了我鍋里還有菜呢!陸小姐,你一定得嘗嘗我的手藝有沒有進步?」王嫂一擊掌,連忙奔到廚房救她那一鍋菜去了。
客廳一下子又變得安靜,子翎的眼光梭巡著周遭,這里幾乎沒什麼改變,唯一改變的應該是她的心境吧!
「想不想去我們以前的房間看看?那里的東西我全保留著。」葛喬偉不懷好意地勾起唇角,卻得到了子翎一記衛生眼。
「我才不上當呢!」她直接坐進沙發里,彎著身抱緊自己,彷佛如此她才能獲得安全感。
「瞧你這個樣子,好象我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混蛋。」葛喬偉臉上掛著一副淡淡地,近乎戲謔的微笑。
他看著子翎的眼中不自覺地漾起兩潭溫柔的眸光,幾乎要拜倒在她那純真不設防的俏顏中。
子翎冷哼了一聲,將雙眼瞟向窗外。突然,一串串白色的小花映入眼簾,她被吸引似的走向窗口,伸手撫觸那已穿進窗內的綠色藤蔓。「它們還在?」
他隨著她的腳步走了過去,發現她的神情中載滿了回憶,那是一抹揉合了天真與成熟的氣質,任誰看了都會動心。
「它們也是我為你保留的。」他微揚起唇角彷若是告訴自己他的決定是對的,子翎果然被這些小植物給感動了。
子翎倏然轉身,不期然地撞見他那張漂亮性格、傲氣逼人的臉龐,她心弦一震,輕聲說道︰「它們只不過是一些野花罷了,你沒必要留下它們。」
「我留下它們的原因很單純,只因為你喜歡。」他的眼神卻是認真無比。
她垂下頭,心中涌起一陣始無前例的警覺,她感覺到空氣中彷佛有股亟Yu淪陷的氣息回流著,她絕不能再掉進他的陷阱中了!
「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不會恨你了嗎?」她故意挑高下巴,不服氣地說。
梆喬偉臉色不變,卻突然正經八百地說了句,「我向你道歉,為我過去所犯下的錯向你道歉,無論你肯不肯原諒我,或者仍決定要恨我一輩子都無妨,但這句賠不是的話我一定要說。」
「不可能!絕不可能因為你隨便說幾句道歉的話,那些恩怨就能一筆勾消的!」她不勝愁苦的吼道。
「我說過,如果你硬要咬著仇恨的尾巴不放,我也不怪你——」
「你說的是哪一國的笑話?你憑什麼怪我?就算我要恨你生生世世你也沒有權利阻止我!」子翎的嬌顏中交迸著怒火,剛開始的和諧氣氛已全然消失。
「若真是如此,我只能說那是我的榮幸,可以生生世世讓你記住。」他發出一陣犀利的冷笑,與她那眩惑迷離的眸光相互對視。
梆喬偉倏然將雙手搭上她的肩,封住她的柔唇,帶點寵溺又溫存的佔有,霸道卻又溫柔的侵略,並將她的抗議吞入月復中,渴求、溫柔地吻著她。
當他倆的契合逐漸變得近乎折磨時,他才痛苦地慢慢抽離子翎甜美的唇,認真地看著她。
「下禮拜就是閎偉創立三十周年慶的大日子,我希望你能來參加。」
「我不去。」子翎回答得既干脆又迅速,像只刺蝟般張開了滿身的刺,自我保護。
「你現在的身份是閎偉的員工,理當參加。」他早猜出她會拒絕,否則也不會先告訴她。
他這麼做的目的只是希望給她一些時間做心理準備,他一定要帶她再一次面對母親,以化解她心中的仇恨與心結。
「就算是員工,你也不能強迫人家啊!我可以請病假,請事假,就是不參加。」她又驚又怕,好似那場宴會對她而言,會是另一次致命的傷害。
梆喬偉卻殘忍的堅持,「不行,你非得參加不可,那天我會去你住的地方接你。」
他不得不這麼說,即使這會更加深她對他的恨意也無所謂,因為,從哪兒失去的就要從哪兒尋回,而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子翎猛然推開他,怒意勃發地道︰「我恨你,我真的恨你,而且非常討厭你。」
他蹙眉看她,陰冷的表情里透露著古怪的笑,「會嗎?你是討厭我的人,還是討厭我的吻?」
「只要是跟你有關的東西,我全都討厭!」子翎激動難抑。
「想不到你對我有那麼深、那麼偏激的心結。你這麼說,不怕傷了我的心?可以的話,我想再次求證,看看我給你的感覺,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說的厭惡非常。」
隨著話語的甫落,他又攫住了她的唇,這次的吻多了份輕憐蜜愛、款款深情;他發誓要以柔情俘擄子翎的心,不再讓她說出那些狠心絕情的話語。
他滿含濃情的黑眸鎖住了她的靈魂之窗,逼著她將對他的恐懼與厭惡推到內心最微不足道的角落中,讓她心里想的、念的全是他的好。
他的呼吸與粗獷的味道幾乎盈滿子翎所有的感官,他熱情纏綿的吸吮著子翎舌上的每一分滋味,舌尖濕滑緩慢的伸向她喉嚨深處,讓子翎不知覺地產生了陣陣痙攣和抽搐。
「從你的表現中可以證明我的吻至少得了九十分。」他很自得的說著,狠準地刺破了子翎那層防衛的外衣。
子翎倒抽了口冷氣,輕輕顫抖著,「我知道你有很好的吻技。這也難怪,你練習的對象從來不虞匱乏,想不進步也難。」
她猛然掙月兌開他的手,一臉騰騰的怒氣
「我的小女人吃醋了?」葛喬偉雙眼趣味地閃動著星光。
「你臭美!我要回去了。」對付不了葛喬偉霸道的行徑,她一心想逃離。
「你就這樣一走了之,不怕王嫂傷心?」他胸有成竹的笑說,肯定她為了王嫂,絕對不會說走就走。
「我不會再听你的命令和威脅了,留下來吃飯可以,但那場宴會我絕不會參加。」她居然和他談起條件來了。
「這個以後再說了,我有把握讓你忘記今天的拒絕。」葛喬偉篤定地說,眼底閃爍著深濃的憐惜與愛意。
子翎凝視著他的眼,迷惘地突然一問︰「那麼重要的日子,想必你母親也會參加了?」
「沒錯,她會參加。你別再恨她了好嗎?」他也坦白,更有著激烈的懇求。
「我等了好久,你終于敢面對問題了。」她陡地一陣苦笑。
「不是我到現在才敢面對問題,而是所有問題的癥結我一直到今天早上才明白。如果我告訴你,在今天以前,我根本不知道你懷孕的事,也不曉得我母親對你說的謊言,你肯相信我嗎?」
時間彷若在這最重要的一刻凝結住了,久久,子翎才譏誚地揚起眉,尖酸地說︰「我不相信,你老是自認為只要一句話就可以磨滅一切,我怎能再相信你呢?」
「原來我在你的心里是那麼不可取。好,那我問你,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他眸中盡是受傷的顏色。
子翎被他灼熱且放肆的注目盯得坐立難安,「別問我這些,我早就忘了。」她的臉頰不爭氣地微微泛紅,已間接告訴了他答案。
梆喬偉看得一顆心是又憐又疼,他嘆口氣道︰「你能告訴我,我該拿你的執迷不悟如何才好?」
傾注這般深刻的心長達四年之久,他要的只是她一點點溫柔的回報。
雖然他欠了她許多,也傷得她極深,但這些又怎能將他對她的愛全部抹煞掉?倘若子翎開口真要他以命抵命,才能相信他的愛的話,他絕無二話好說。
子翎低首不語,她無法騙自己,葛喬偉的執著的確一點一滴打動了她的心。
幸好王嫂的叫喚聲打破了兩人間僵凝的氣氛,子翎快步走向飯廳,以避開他如火般的灼熱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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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該怎麼辦?到底該不該去參加那場宴會?」子翎窩在與李玉媛共同租賃的小屋內,一顆心蕩啊蕩的,不知要如何才能平靜。
「李毅已把你們在夏威夷發生的事全告訴我了,我想你還是去吧!」李玉媛建議道,兩簇研究似的目光停駐在于翎臉上,始終未曾轉移。
「他都跟你說些什麼?我就說嘛!男人的嘴有時候比女人還靠不住。」
子翎氣呼呼地說著,也還好李毅前幾天已離開台北回南部去了,否則她準要他為自己的多嘴負責。
李玉媛笑了笑,別具含意地說︰「既然沒什麼,何必怕人家說呢?」
子翎焉有听不出她話語中的意思,忍不住皺起眉頭,發著牢騷,「瞧你那幸災樂禍的表情,好象不相信我說的話似的。」
「好了,我也不逗你了,不過,我覺得你還是別逃避,大大方方參加。」李玉媛斂起了笑意,一本正經地說。
「但我真的不想去,卻又沒理由推托,真是要命!」
李玉媛仔細端視她那張堆滿愁苦的小臉,突然問道︰「是不是不想見到某些人,所以讓你為難了?」
子翎愣了一下,心里不禁有些惆悵,「你遺真不愧是位心理醫生,竟然猜得出我害怕什麼?」
「能完整的告訴我整個故事嗎?或許這對你有些幫助。」李玉媛熱心地道。
子翎神色微暗,猶豫片刻後,終于將隱瞞許久的那件事緩緩道盡。這表示什麼?表示那糾纏在心口的死結已解開了嗎?
李玉媛靜靜听著,對子翎曾經遭遇的不幸,深深感到惋惜。
「他母親這麼做,當真是過份極了。」她忍不住為子翎抱不平。「但你真的以為葛喬偉會這麼做?」
「他說所有的事他全被蒙在鼓里,但我不知道可不可信。」子翎嘆息,「無論如何,我絕不能參加那場盛會,看見他母親那張臉,一定會讓我想起那段往事,我怕我會受不了。」
「但逃避也不是辦法。」
「為什麼?」子翎疑惑的問。
「難道你沒听說過一句話︰在哪跌倒的,就要在哪站起來?」
「是這樣嗎?」過去的片斷又像幻燈片般閃過腦際,引發她陣陣戰栗。
「忘了這段仇恨吧!唯有如此,你才能活得更快樂,活出自己。」李玉媛實在不希望美麗如天使般的她永遠活在痛苦與仇恨之中。
子翎雙拳緊握著,「我辦不到,真的辦不到……」
李玉媛搖搖頭,靜默以對,畢竟解鈴還需系鈴人,她相信憑葛喬偉的聰明與能力,定能好好的處理好一切。
她更清楚的了解,子翎對他的愛意還在,否則怎會痛苦,愛和恨本就是並行同存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