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上變色龍 第五章

「藍大哥,他還好吧?」縴縴憂慮焦灼的神情,已在她急促的語氣中表露無遺,她那雙因飽受驚嚇卻又強作鎮定而顯得憔悴的眸子,此時此刻正定定地望著躺在病床上已無意識的達爾身上。

「放心,他沒有危險,但必須得立即輸血才行。」之搴為他暫時止住出血,抬頭謹慎的說。「輸血?我可以,藍大哥,你別看我瘦弱的模樣,我身體可好得很,你就盡避抽我的吧!」縴縴立即卷起自己的衣袖,將手臂伸在之搴眼前。

一抹贊賞掠過之搴的眼眸,「你非常與眾不同,通常女人只要一听見血這個字就會抖個不停,更遑論要從她們身上抽出半滴血了。」

縴縴長長的睫毛半掩住她為之黯淡的眼楮,低著頭說︰「坦白說我也怕血,可是只要能救達爾,就算要我的命,我也不會眨一下眼楮的。」

「哦!」

之搴睜大眼,覺得事情似乎已偏離達爾預先所設定的計劃之中,他必然萬萬也料不到自己會落入一張溫柔的情網內,能否自拔就得看他的定力羅!

他的表情卻讓縴縴誤會了,「你不相信?說真的,連我自己也不相信我怎麼會變成這樣——如此關心著一個人,這種經驗是我從沒有過的。」

「我相信,因為這世上少有女人能逃得過達爾俊逸不群的外表的誘惑,更沒人能得到達爾特有的關心,而你就是其中之一。」

「我不是因為他的外表才——」之搴的話顯然已污蔑了她對達爾的感情,她得解釋清楚。

「我懂,我指的不是你。」之搴這才有機會細細看著她姣好的面容,看來達爾還挺有福氣的。

「先不管這些,我能捐血給他嗎?」她突然看見面色蒼白的達爾胸前微弱地起伏著,他現在急需要血液才是。

「血不能亂輸,有些細節我必須問清楚,你是什麼血型的?」

之搴又坐下,為達爾量著血壓及心跳數。

「AB。」縴縴怯怯地看著他,心中不斷對天祈禱著,希望達爾也是AB型,如此一來,她就可以用自己的血救達爾了。

之搴卻仍面無表情地注視著血壓計上的水銀柱,然後沉吟道︰「看來血壓已明顯下降了,準備輸血。」

「你的意思是達爾他——」縴縴握緊之搴的手,激動萬分。

「看來想不讓你捐都不行了,我們這兒就只有你一個雙重性格的人。」他帶上衛生手套,從他隨身帶來的醫藥器材箱內拿出一些輸血所必需的器材。

「雙重性格?」縴縴不懂。

「這是典型AB型的特性,有人說有這種特性的人最愛走極端,不是很聰明,就是很笨;不知你和達爾是屬于哪一類的?」

他伸出手朝另一張床指了下,示意要她躺上去。

縴縴在走過去的同時禁不住好奇的還是問了︰「聰明?笨?」

他遞給她一個溫文儒雅的微笑,一語帶過,「我是指感情方面。好了,把手伸出來,我替你做個血清檢驗,以證明你真的可以捐血。對了,你幾公斤?」

「我四十六公斤,一百六十五公分。」縴縴很合作的回答,並自作聰明地報上了自己的身高;她想,反正這兩樣往往分不開的嘛!

之搴露出潔白的牙齒,燦然一笑,「你很可愛,我現在終于知道為什麼達爾對你的感覺會特別不一樣。」他看了下血清驗出的結果,「勉勉強強通過,你的體重雖然已達到捐血的標準,不過大致而言,還是太瘦了。」

他拿出捐血袋,「閉上眼,一下就過去了。」

縴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非常勇敢地將眼楮閉上,不過她那僵硬的面容、緊繃的手臂,就像是要從容就義的壯烈模樣。

之搴不禁搖搖頭,「小姐,別把全身繃得跟石頭一樣,這樣我怎麼扎針呀!」

縴縴聞言,臉差點紅到了脖子,她輕輕地說︰「對不起,我會盡量放輕松,你盡避動手吧!」

之搴沉默地點了點頭,極為專心的做著手上的工作,時間就像在這一秒間停滯住了,兩人心里都同樣祈禱著︰達爾,你快點醒來!

***

輸血的當天夜里,達爾就醒了,這個消息對縴縴來說,好比中了頭彩一般。當時她興奮高興得哭了!

而那天至今也已經三天過去了,達爾恢復得非常快,已能下床走動,甚至能做些輕松的運動,以便活動自己的筋骨,干他們這行的就是要保持好的體力及活躍度,若是生銹了,可就難以挽回以往的靈敏度了。

「看樣子,你又可以找我打架了。」

之搴搓搓下巴,偉岸不拘地倚在門口,他眼里除了欣喜之外,最明顯的就是成就感,達爾從前老愛拿「庸醫」這名詞來嘲笑他,但他萬萬料不到,今天他這條命卻是被他口中的「庸醫」救起來的,當然還包括了縴縴那兩袋血。

達爾看了眼之搴,「你來了,坐吧!」

「听縴縴說,那天是你指明要找我來的,可見你對我的能力還是有某種程度的信任呀!」

達爾笑而不語,坦白說他從不曾不信任過之搴的醫術,那只不過是在互相調侃揶揄時鬧著玩說的,想不到這家伙竟信以為真。

「怎麼,如今對我崇拜得說不出話來了。」之搴笑意盎然地走到他身邊審視著他的傷口,「復元得很好,不過也不要太過份的運動,要休息的時候就得休息,否則可枉費縴縴那五百CC寶貴的血液。」

「縴縴的血?」達爾這才正視他的話語,正做著彎腰運動的他,腰部頓時停在半空中。

「她捐了兩袋整整五百CC的血液給你,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卻一直不讓我告訴你,怕造成你的負擔,這樣的女人你還在猶豫什麼?」

之搴走向他慣坐的角落坐下,蹺起二郎腿不解的問道。

「她是自願的?」達爾臉部神經抽動了一下。

「廢話,不是她自願的,難不成是我拿刀子架在她脖子上脅迫她的?相反的,倒是她半跪半哀求地要我抽她的血。」

「你別忘了她是蕭墨榕的女人,咱們曾幾何時搶過別人的女人了。」

達爾說時輕松,但知「達」莫若「搴」,之搴敏銳的察覺到他眼底隱隱掠過一絲惆悵黯然。「她一點也沒有屬于蕭墨榕的女人的味道,或許這只是他的一面之詞,目的只不過是想給你來個下馬威。」

達爾隨手拂開一綹散落在額前的發絲,未將澎湃洶涌的情緒表現在臉上;當然,之搴確定他的一句話必定會起了某種效果,所以,相當看好這對困于「駝鳥情結」內的有情人,只不過,他得先讓他們排除駝鳥心態,勇于面對自己的感情及蕭墨榕。

「我從沒想過自己會淪入感情的陷阱里,想不到才短短一個禮拜的時間,眼前的一切似乎全變了樣,但相信我,我和她誰都未曾表示過什麼,這也意味著再過七天,我和她還是會回到原路上過著永不交集的日子。」他拿起置于桌上的啞鈴,練著未受傷那只手的臂力。

「說的比唱的好听嘛!這我倒要拭目以待羅!看你能這麼瀟灑撇開一切嗎?老實說,你別瞧我怕與女人牽扯不清,那是因為我尚未遇上讓我觸電的異性,若老天可憐我,賜我一個讓我心儀的女子,相信我會不顧一切爭取她的。」

之搴挑眉說著,反正吹牛又不犯法,真要讓他不顧一切去爭取一個女人的愛——一百年後吧!

「我看你說的比我唱的還好听呀!我現在奉勸你一句話,在說服別人之前先將自己給打點好,這樣底子才夠結實。」

達爾撇撇嘴,壓根不相信他的話。

「行了,我們也別再王八笑烏龜了,反正我說這些都是為你著想,听不听由你,成不成好事更是你的福氣,我根本撈不到半點好處。」

之搴攤攤手,笑得詭異又噯昧,眼眸籠罩著一層神秘的霧靄。

達爾司空見慣地瞥了他一眼,絲毫不在意他那若有所思的眼神,他明白之搴絕不可能就這樣善罷甘休的,不將他攪得人仰馬翻,成為感情的俘虜,他必不會收手,有時候他覺得之搴像極了他媽,老為他的終身大事亂出餿主意,倒是之搴自己的感情問題他反而避重就輕,能閃則閃,這是哪門子的兄弟嘛!

對于之搴要怎麼出主意幫他,達爾倒是不怎麼在意,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許多事不都是這麼不了了之嗎?

但對于縴縴這個擾亂他所有心思的女人,一個星期後他真能那麼灑月兌自若的離開,不帶走一片雲彩嗎?

***

「達爾,看來你已完全復元了,有件事我……我想……」縴縴心里正在猶豫著,該將到了嘴邊的疑慮說出口嗎?

今天已經是達爾擔任她保鏢的第十天了,四、五天後他真要離開了嗎?當初他說得那麼篤定、面無表情的,似乎想再求他多留幾天蠻難的,不過看在她捐血給他救他命的份上,他應該不會說走就走,那麼無情吧!(這小妮子也不搞清楚,那天是誰為了救誰才受傷的。)

「要說什麼就說吧!別吞吞吐吐的,我很忙,沒空在這兒跟你閑扯!」

達爾蹲在花園里檢視著防備設施,故意語氣凶狠的說,這是為了避免她留下太多溫柔在他心靈深處,亦怕她放太多的感情在他身上,他告訴自己他不得不如此,其實他是害怕自己會陷得不可自拔。

縴縴,原諒我!達爾閉上眼,在心里默念著。

少女情懷總是詩,怎能承受這麼大的委屈,縴縴眼眶中的淚珠又泛濫成災了,「對不起,打……打擾你了。」

「縴縴!」他反射性地喊住她,當他發現的時候已來不及了,因為她已轉過身,用那雙楚楚可憐的秋水瞳眸凝視著他。

他驟然回過頭,背對著她,「你不是有話要說嗎?」

「我……」縴縴鼓起勇氣說︰「我只想問你,四天後你真的要離開嗎?沒有一點點轉圜的余地?」

她盯著他的背影,極為專心地等待著他的答案,是上天堂,抑是下地獄,只在一瞬間了。

達爾凝望著滿空的閃亮星辰,感情與理智在糾纏著,最後他把心一橫,以斬釘截鐵的語氣說︰「當然。」

縴縴倒退了一大步,泛白的朱唇微微顫抖著,以深情的眼眸看著他,「沒有一絲絲眷戀?」達爾倏地回過頭,牽強一笑,「沒有用心,哪來的眷戀?」

縴縴深吸了口氣,強壓下那股即將潰決的情緒,「沒有用心?我不相信,那你為什麼要不顧性命的救我,甚至是那只沒有生命的花瓶?」

達爾微微一愣,繼而以銳利懾人的目光瞅著她,「我說過,在兩個星期內你是我的責任,至于那只花瓶,我只是順手一接,並不含任何意義,請你不要想歪了!」

他的口氣尖銳無比,不只刺傷了縴縴,更將自己傷得體無完膚。

「你騙我,還記得你受傷時偎在我懷里所說的話嗎?‘它是我送你的第一件禮物,我不能眼睜睜的看它粉碎掉,那樣會粉碎了我的心’。」她傷心脆弱地復誦著他曾說過的話。

「哈……受傷時說的話你也信,況且當時我疼得迷迷糊糊的,哪記得自己在胡言亂語什麼?這種鬼話也只有你這種單純無大腦的女人才會相信。」他昂起頭狂笑了幾聲,眸光寒利似劍;然而他的心卻刺痛如刀割。

「你好殘忍——」

縴縴退縮了好幾步,早已心如死灰、瘡痍滿目。

「不是我殘忍,是你太傻!」

懊殺的!看見她受創的容顏,他居然會疼的發狂!他深呼吸著,以抗拒心底那股翻攪的刺痛。

「愛只有真與假,沒有智與傻之分,就算我愛得傻吧!我也心甘情願,至少我愛過。」她力持鎮定,鼓足最大的勇氣說出她心里最懇切的愛意,希望能喚回他的一點關心、疼惜,即使他不能回報以愛,她也心滿意足了。

「愛?你不愛我,充其量你只不過是對于我的一些英雄行徑感到痴狂,就像現今的一些小女生看見她心中的偶像一樣,這只是個過渡時期,不要執迷不悟了,等過些時候,你就會發現你對我只是一時的崇拜。」他閉上眼以遮上那忍受著巨痛的眸子,繼續的把話說完,從外表看來他就像是個沒血沒肉的冷血動物。

「不——」

縴縴掩住嘴,緊咬住下唇,拚命的搖頭,他怎麼能這麼說,她對他的愛絕不是表面的假象,而是日復一日的情深。

「進去屋里,外面風大。」他快要承受不住她的淚,只好趕她走了。

「是我不漂亮,不夠溫柔,所以你不喜歡我?」她撐著即將被擊垮的心,硬是不肯走。

「不關這些,別再問了。」他依然沒有回頭看她。

「若是兩個星期的期限到了,蕭大哥還沒回來呢?你是不是一樣不打算管我。」她賭著最後一絲希望。

「不會的,你是他最摯愛的女人,他絕不會丟下你不回來的。」不自覺中他的音調伴著沙啞與顫抖。

「我懂了,我在他心中是最摯愛的女人,在你心中卻什麼都不是,偏偏我不愛他,深愛的人是你,所以你說我傻是吧!但我要告訴你的是我追求的是真愛,即使是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她神情恍惚,嘴唇因咬傷了滲著血而不自知。

「相信我,蕭墨榕絕對會給你真愛。」這句話,他說的極為無力,但已足夠貫入縴縴的耳膜。

「那麼,你能給我嗎?」

「我給不起。」

縴縴被他語氣中的決絕及無情傷得瑟縮打顫,她只能攀住最後一絲力氣不讓自己倒下。

「難道你就要讓我傷心,你才能得到解月兌嗎?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幾近昏厥地嘶吼著。

「夠了!」

達爾遽然旋過身,竟發現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彷若楊柳一般,他猛地接住她,這才看見她唇角的血跡和蒼白的面容是那麼的令人怵目驚心,這種強烈的對比色彩差點撕碎了他的心、他的夢……

「縴縴……」

她說的對,你是何其殘忍呀!沈達爾!

***

望著床頭蒼白的容顏,達爾半晌也吭不出半句話,在他諱莫如深的臉上絲毫看不出他心里頭到底在想些什麼,是愧疚嗎?還是悔恨?

他那雙粗糙的大掌緊緊握著縴縴的玉手,仿佛想把自己體內全部的熱氣傳至她身上,可是良久,她那張白皙的臉蛋依然看不見些許紅彩。

他錯了嗎?他說那些重話只不過是想救她呀!免得她愈陷愈深。

愛他是不智的,終日在生死邊緣游走的他根本沒資格談愛情,她有蕭墨榕完全的愛,又何必貪求他那份殘缺的愛呢?

加入北海是他自願的,在那之前他早就想過會有今天這種事情發生,只不過他從未想到連他自己也會迷失在情愛的迷宮中,難以逃月兌。

他愛縴縴,他確定的告訴自己,甚至懷疑比自己所想像的還愛她,只不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不能因為自己一時的而害了她一輩子。

伸出手模了下她冰冷的面頰,該死的,這個之搴到底混到哪兒去了,怎麼到現在還不來?

兩個小時前電話響了半天沒人接听,他就立即叫小子去他的住處攔截他,偏偏小子擔心縴縴的身體,來來回回已經跑了三趟了,難道他到現在還沒回去,去風流嗎?不可能的,之搴最厭惡女人諂媚的那一套了。那麼他會上哪兒?他向來離不開他家里那台寶貝電腦,絕不可能出去太久的。

沒事的時候,他三天兩頭來串門子,需要他的時候卻找不到他這個大人物,怎麼那麼沒默契呢!

達爾執起縴縴的手抵在額前,重重的嘆了口大氣。

同時,門也開了,「真難得,什麼時候我也讓你沈達爾派人三顧茅廬了?」之搴嘴里雖是說笑,但腳步可再快不過了,不一會兒就走到另一邊坐下,為縴縴把起脈。

達爾見狀,質疑地說︰「之搴,別開玩笑了行嗎?你到底是中醫,還是西醫,我從未見你把過脈,你行嗎?別人我懶得管,可是縴縴——」

之搴舉起食指,往唇中一擺,示意他閉嘴。

須臾,之搴才慢慢睜開眼,面色凝重的說︰「她沒病,但脈相極虛,似乎是有意放棄生命似的,她是不是受到了什麼足以讓她放棄生命的刺激?」

他目光犀利地看著達爾,下意識里覺得罪魁禍首就是眼前這個面容焦慮的男人!

「什麼放棄生命!我不相信,一個人的生命哪能說放棄就放棄?」達爾死都不肯相信縴縴會這麼做。

「你說‘自殺’算不算放棄生命的一種?」之搴反問他。

達爾當然了解他的意思,但他就是不願承認他的幾句重話會惹得縴縴去搞什麼自殺。

「但她又不是自殺!」他反駁回去。

「她這就叫‘自殺’,且比它更為嚴重,自殺的人就算死了靈魂還在,但縴縴此刻已經沒有了自己的心,她的心早已死了!」

之搴第一次對他訓話,因為達爾錯得實在太離譜了。

「心死了……」達爾喃喃自語著,最後抱住自己的腦袋狂吼出聲;突然他又像發癲般的捉住之搴的肩膀,咬牙的說︰「你唬我的吧!你什麼都沒看,就只把個脈,難道這樣就能看出心死不心死,你未免太能干了,華陀再世嗎?」

「達爾——」之搴硬拉下達爾的手,也用力吼著︰「你知道我的能力,該用把脈或該听診,我自有我的主張,你這麼做又能欺騙自己到幾時?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是不是對她說了些什麼狠話?」

「說來話長,但我知道我所說的每句話都不是人話,只是逼不得已呀!我不得不如此對她,唯有如此,她才會對我死心。」

達爾頹然地坐下,他將視線移到縴縴身上,他唯今只求她能醒過來,即使恨他一輩子,他也不會怨誰的,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是喲!你可真是做得徹底,這下可好,她不僅對你死心了,對整個世界也絕望了。」

之搴嗤之以鼻,怎麼也難以相信,他怎麼會愚蠢到這種地步,他明明知道縴縴不是他所認識的一般女人,只要有金銀珠寶奉上就會心滿意足,她是要擁有一顆愛她的心。

「怎麼樣才能讓她醒過來面對我?」他只淡淡說出這麼一句。

「專心照顧她,拿出你的真心來。」之搴氣定神閑的說。

「你知道嗎?蕭墨格就快回來了!」說來說去他總覺得對不起他。

「但他終究還沒回來不是嗎?至少在這段期間是完完全全屬于你們倆的時間吧!」之搴扯著嘴角那抹慣有的笑意。

「你以為感情就像拉弓,收放自如?以前我與女人交往從沒有任何的危機意識,反正玩玩罷了,順眼就在一塊兒,不順眼就拉倒,可是縴縴給我的感覺不同,她單純、無心機,一切都讓我有深深的壓迫感,第六感告訴我,再這麼下去我會不能失去她,甚至會不顧一切的爭取到她,這就是我所要預防的,所急于避免的,你懂嗎?」

他用力抹了抹臉,泛著血絲的雙眸凸顯出他的挫敗與疲累,在情與義的拔河里,眼看自己就快要撕裂成一片一片了。

「愛就去爭取呀!」

「你說的倒容易,換成是你,你會這麼做嗎?」

之搴僵在原地,是的,倘若換成是他,他會這麼做嗎?不會的,他們都不喜歡奪人所好。

「怎麼,說不出話來了?」他微微牽動了下嘴角,閉上沉重痛楚的眼皮,隱藏起心中一股欲哭無淚的傷感。

「但縴縴呢?她是那麼愛你,你是男人可以強壓住男女私情,專心于工作上,可是她呢?」之搴不可否認,這對達爾來說算是一場最痛苦的試煉了。

達爾睜開困頓的眼,「我會照顧她的,侍她醒來我會換一種口氣跟她說話,相信她會接受的。」

「看你的造化了。」

***

陽光修長的觸角輾轉伸進了窗內,隔著窗幔可隱約看見一襲身影坐在室內的一端,盡心照顧著躺在床上的女孩兒。

達爾用了超乎一般人所及的耐力與愛心,只願縴縴能早日清醒康復。

縴縴眼皮動了下,只知道似乎有一雙很溫柔的手不停撫觸著她的面頰,在她耳際說著她無法听懂的話(喔,不是她听不懂,而是自己無法集中注意力。),整個腦子嗡嗡作響,好像剛被萬馬踩過一般,混亂得可以。

她細細思考著,極力想集中注意力,並不斷在混沌的腦海中,尋求一些事實,漸漸地,她想起了達爾,也想起了他的狠心,想起了好多好多,全是他的惡言惡語,她的心再次受傷了。

是誰在幫她擦著額際的汗水,那動作好柔好柔,但不小心踫觸到她肌膚的時候又感到他的粗糙,是誰呢?到底是誰?

她原本不想醒來的,只知道躺在這好安全,不會有煩惱,不用面對她難以忘懷的男人,可是是誰一直吵她呢?

達爾嗎?不會的,他是那麼的討厭她,而她只不過是他一個甩不掉的責任,過了期限後,他就會像個中了大獎的小孩,快樂的放著鞭炮以示慶賀吧!

期限!

今天是第幾天了,她躺了多久了,一個小時?一天?十天?

完了,他會不會已經走了,不要她了?

「不要,你不要走!」

縴縴霍然從床上跳坐了起來,也撞翻了達爾手中的藥汁,濺得他一身都是。

「你醒了!」達爾臉上有的只是詫然和欣喜,之搴不是說她至少還得躺上一個星期才有可能轉醒嗎?如今才過了兩天呀!

「真的是你嗎?」縴縴顫抖的問︰「真的是你一直在這兒陪我的嗎?」

「沒錯,兩天來都是我在這兒陪你。」他扶她躺下。

兩天!這麼說能和他在一塊兒的日子已所剩無幾羅!縴縴悲傷的想。

「謝謝你,沈大哥。」她無法再若無其事般的喊他達爾了,在他這麼決絕地拒絕她之後,她還能這麼厚顏嗎?

听她這麼喊他,達爾足足難過了有五分鐘之久,這代表什麼,結束了嗎?

真可笑,他竟會感到難過,這不是他一直希望的嗎?

沈達爾,你真是個比女人還矛盾的動物。

「不是一直都喊我達爾嗎?為什麼改口了呢?」搞不懂自己,他還是忍不住問了。

「你已不是我心目中的達爾了,我認為叫你沈大哥或許好些。」

達爾望進縴縴的眼里,她原來熱情溫柔的眸子如今已像一潭無底深淵,使他不由自主的往下沉,彷然有種幾乎快要滅頂的錯覺緊緊襲向他。

「我還是達爾,你還是可以叫我達爾。」他喜歡她喚他的名字,否則「沈大哥」三個字會撕裂他的心。

縴縴抬起頭捕捉他的眼神,那神情又回復其灼熱痴迷,「你願意做我的達爾嗎?僅屬于我一個人的達爾。」

達爾倒抽一口氣,猛地一驚,一臉不勝負荷地連忙轉移視線,「我們不要再在這種問題上打轉了好嗎?」

「你又在逃避了。」縴縴淒楚一笑,愁思滿目。

「我……縴縴——」

「你沒種!」

她目光如炬地死盯著他,雙手抓住他寬廣的肩膀不讓他再逃避。

「從沒人敢說我沒種,你膽子真大。」他亦反箝住她的細肩,力道之大可從縴縴痛苦欲哭的表情看出。

但她終究沒有哭出來,強忍著淚繼續挑釁道︰「你有種嗎?愛一個人卻不敢愛,這是你們北海的人該會有的孬種行為嗎?」

「別再說了!」他憤而放開她,害她倒回了床上。

「你根本就是感情的逃兵,沒種沒種沒種……」她不停敲著床面,想將心中所有的不滿都發泄在無辜的棉被上。

「你太可惡了,再說再說啊!」他火速地跳到床上,雙手各扶住一邊的床沿,將縴縴嬌小的身子整個禁錮在他的身軀之下,兩眼冒火般地逼視著她企圖閃避的眼。

縴縴雖然懾于他火爆、粗魯的氣勢,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縮,瞧他那生氣的模樣,她肯定自己已成功一半了,她絕不能在這緊要關頭半途而廢,無論會發生什麼樣的後果,她依然不會後悔。

「你不承認自己沒種是嗎?那麼吻我啊!」她盡量穩住自己的聲調,不讓它露出了馬腳。

見他半天沒有動靜,縴縴幾近萬念俱灰的道︰「不敢了是吧?你不僅沒種,而且不是個男人——」

冷不防地,達爾赫然吻住了她滔滔不絕的憤慨之語,雙手更是出人意表地按住她高翹的山峰,拚命擠壓著,一臉浪蕩、玩世不恭的笑容想徹底粉碎他在她心目中的完美的印象……

「這就是你想要的是不是?好,我可以給你,免得你像棄婦般的直數落著我的不是,這樣你滿意了吧!我可以讓你更進一步體會到何謂欲死欲仙。」

達爾被她激得快七竅生煙了,她以為他一直都能這麼君子嗎?不嚇嚇她,她簡直單純得不知道勾引男人後果的可怕。

但是事情似乎已偏離了他所假設的一切,這個傻縴縴非但不害怕,反而硬將雙臂攀伸到他腦後,更要命的是,她還帶著滿是紅暈的面容,配上那會讓人銷魂的聲調說著,「我信賴你,你想要,我可以給……給你。」

天,扯著她鈕扣的手指頓時產生一陣麻痹,一股排山倒海的霎時退了潮。他醒了,完完全全的醒了,他在干嘛?她只不過是個不解世事的小女孩兒,他怎能這麼做!

老天,他沈達爾幾時變得那麼可怕了?

他猛然跳下床,仿若她是個會吃人的鬼魅般的躲著她,「你剛醒,好好休息吧!」說著,他已像只狼狽的獅子,快速沖向門口。

「達爾——」

他停了下腳步,須臾,頭也沒回的說︰「你還是叫我沈大哥吧!」

「砰!」的一聲關門聲,將縴縴拉回了現實,她在做什麼呀!或許他真的不愛她,所以才能對她的付出完全無動于衷。

對,一定是這樣,他那麼優秀,無論外表或是內在,都是令一般男人望塵莫及,這樣的新好男人怎會沒有紅顏知己呢?

而她更是傻,為了當初他中槍時的一句沒有根據的話,讓自己那不該有的情愫漫無止境的滋長,而今卻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是她錯了嗎?難道在他心里她真的一點份量都沒有?

達爾!沈大哥!你以為換一個稱謂就能把我付出的感情收回嗎?

你更是錯了!

***

狼狽逃出縴縴閨房的達爾,一拳擊在樓梯的扶手上,是怎麼了,為什麼會變成當初他根本沒料到的後果,他竟會愛上一個小她七八歲的小女孩兒!

蕭墨榕呀!你為什麼還不回來,基于道義我是不會搶你的女人,但是你就真的那麼信得過我,將她丟給我後就這麼不聞不問的消失了半個月!

達爾心弦猛地一振,不對勁,似乎有什麼不對勁,按照常理來說,依蕭墨榕對縴縴的感情,他不可能就此一去完全沒有任何消息,最起碼也得撥個電話來問問她的近況,可是在他的印象中,蕭墨榕只在到達帛琉的第一天來過音訊,之後即像個斷了線的風箏完全不知去向,難道……他倏地沖下樓,拿起茶幾上的電話,匆匆按了幾個按鍵,心中不斷禱告著︰電鰻,你非得在不可啊!

直到電話鈴聲響到第十二聲,達爾幾欲絕望的同時,話筒中突然傳出一陣慵懶低沉的男音,「誰呀!那麼有耐性,吵死我了!」

「電——鰻!」

達爾拉長語調,試著喚回電話那頭的那個臭家伙清醒的神智。

丙然達到效果了,電鰻停頓了半晌,終于以較正常的嗓音問道︰「是變色龍嗎?」

也難怪他會猜對,因為北海中除了鯨魚與變色龍外,沒人認得他,更沒人知道他的電話,而且這不是鯊魚那電腦合成的聲音,很顯然的對方非變色龍莫屬。

「好耳力,今天獨自在家爬枕頭山呀!真難得。」達爾報以一笑,他突然好羨慕起電鰻這種悠哉逍遙的生活。

「我忙到凌晨五點才回住處,少吃味了。」

電鰻趁講話空檔打了個大呵欠,狀似悲慘。

「在溫柔鄉忙到凌晨五點,也難怪會那麼累了。」達爾故意促狹道。

「去你的,我是辦鯊魚交代下來的正事,哪像你那麼幸福,天天有美女做陪。」看來遠在邁阿密的電鰻,對變色龍目前的近況蠻了解的嘛!

「你閑來無事打听我?」達爾驚愕地抬高雙眉。

「少臭美了,是鯊魚無意間談起的。大清早你絕不會打這通長途電話來慰問我吧!有何貴干快說吧!」

電鰻硬撐著眼皮說話,一心想趕緊回到他溫暖的被窩繼續作他的美夢,老天知道他為了這次的工作已經五天沒合過眼了。

「麻煩你幫我打探一個人的消息。」達爾開門見山的說了。

「誰?」

「既然你知道我的近況,應該知道蕭墨榕這個人吧!」

這句話夠有威力的,馬上掃掉電鰻不少的瞌睡蟲,當然他也清醒了不少,「你打听他干嘛?他不是去查訪他父親的行蹤嗎?難不成他也失蹤了?」

「有可能,否則他不可能一點消息也沒,再說他與我約定的期限再過一兩天就到了,屆時他若不出現,我走得開身嗎?」

因為他怕縴縴,更怕自己,在縴縴的柔情攻勢下,他簡直快招架不住了。

「這問題倒是挺棘手的,到時你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托付人沒現身,表示你責任未卸,總不能丟下那美女一走了之啊!」

電鰻裴嘜杉並不了解達爾與縴縴之間那段不為人知的情愫,因此乃以一種較客觀的立場說道。

「所以羅!能不能麻煩你代我跑一趟帛琉?」

緊張與不安之感回蕩在達爾心中,就擔心裴嘜杉一口回絕了他。

「拜托,我三個小時前才卸下任務耶,連個最起碼的覺都還未補足,你未免太殘忍了吧!」電鰻又在他耳前打了個大呵欠,明明白白表現出他的累與困。

「這麼說你是答應羅!好,我不吵你了,你繼續睡吧!記住,無論你什麼時候醒來,都別忘了答應我的事呀!」

喀!半睡半醒的裴嘜衫一時還反應不過來的,達爾就已掛上了電話。

哇,高招啊!

「喂,喂,變色龍,真他媽的,竟趁我意識不清的時候耍我;唉!算了,睡覺去了!一切等醒來再說羅!」

拖著無力的步伐,電鰻閉上眼,迷迷糊糊晃回了他溫暖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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