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灑十一少 第二章

「到了淮陰天色已暗,咱們是不是該在這里打個尖?」楊超撥開簾子往外頭瞄了一眼。

「也好。」項勛閉著眼說。

而早已累得窩在一旁睡著的于珍,卻直發出淺淺的呼吸聲。

「瞧,也只有她睡著的時候咱們才得以安寧。」項勛一雙深邃銳利的眼直瞅向坐在一旁打盹的于珍。

「說得也是,阿金向來懂分寸,不該她說話的時候,她絕不會多說一句,我怎麼也沒想到她表妹居然是如此聒噪的女人。」

看著她的睡容,楊超不禁搖搖頭,或許十一少說的對,唯有她睡著的時候他們的耳根子才得以清靜。

「坦白說,她也有可愛的地方,至少咱們這段旅程不會太無聊,只不過……你該明白這一路上必然會有危險,帶著她在身邊不知是對是錯,倘若出了事,還真是難以跟阿金交代呢。」

項勛的眸光又不自覺的瞟向于珍,這才發現她其實是很耐看的……

小巧的鼻、粉女敕的唇,尤其吸引他的是她那雙晶瑩深邃的眸子,雖然此刻是閉著的……這樣沉靜的她可要比方才那個聒噪的她迷人多了。

「十一少,客棧到了。」楊超低沉的嗓音喚回他游走的神思。

項勛立刻揚起眉,「扶我下去。」

這時的十一少看來雖是體弱多病、臉色白皙,但眼光卻是有神、晶燦的,這模樣絕對和「病十一」的名號搭不起來啊。

而這其中的奧妙也只有楊超明白,項勛也毋須費勁兒再隱藏了。

「對了,這個小丫頭該怎麼辦?」楊超還頭一次遇見睡得比主子還沉,還得人家叫醒的丫鬟呢!

「把她叫醒吧。」丟下這句話,項勛便出了馬車。

一到外頭,他發現淮陰這地方似乎比揚州多了些寒意,街道上也沒揚州來得熱鬧。

突然,他听見身後「砰」地一聲,原來是那個急驚風的丫頭跳出了馬車,一邊揉著惺忪的眼,一邊直向他道歉——

「十一少……真是不好意思,我居然睡著了,您怎麼沒叫醒我。」她大剌剌的擋在項勛面前,眨巴著一雙眼楮說。

「因為……」項勛黝黑的眸子閃過一絲玩味,「我覺得你睡著的時候比醒著的時候可愛。」

他這話倒是讓于珍的心頭一震,可她卻憨傻地問︰「十一少……我從沒听說過有人睡著的時候是可愛的,像我就常看見有人睡著直流著口水,怪嘔心的呢。」

此刻于珍腦海里閃過的,全是鏢局里那些弟兄們偷打盹時的畫面,于是她忍不住伸手踫踫自己的臉,隨即咧開嘴,露出兩排潔淨的貝齒,「還好還好……我沒流口水。」

看她這單純的模樣,項勛和楊超相對無語,搖搖頭,佯裝沒听見般的跨步進入客棧。

面對他們的冷漠,于珍也只能聳聳肩,趕緊上前扶住項勛的一只胳臂,「十一少,您走慢點,這有門檻……」

她這聲吆喝響起,客棧內的人全都轉首看向門口,倒是更助長了項勛的「病態」。

不過,客棧的掌櫃看人的眼光獨到,雖然項勛一臉蒼白-但是他的氣質不同於一般人,即便是一身白衣,沒有彩繡花紋的盛裝袍服映襯,也不減他那獨樹一格的風采。

「客倌請坐,是要打尖還是要吃飯?」店小二忙著,身為掌櫃的可不得不出來招呼。

「先吃飯再打尖,來幾盤可口又不油膩的小菜。」楊超開口道。

「沒問題,客倌請稍等。」掌櫃立刻退下。

這時最興奮的莫過于于珍了,她從沒上過客棧吃東西,此時聞著陣陣菜香,她的肚子不禁發出陣陣饑嗚……

「瞧你,根本不像個姑娘家,連肚子叫的聲音都這麼可怕。」楊超忍不住調侃她。

于珍趕緊抱著肚子,顯然有些不好意思,「人家餓了嘛,你要我怎麼控制得住。」

「好了楊超,別跟她斗嘴了。」項勛一臉疲態,他這副模樣看在于珍眼底,讓她有些驚愕。

「十一少,剛剛在馬車里您還好好的-怎麼現在看起來那麼疲憊?要不要我幫您按摩一下?」

于珍說著便站了起來,來到項勛身後,才要觸踫他的肩,卻被楊超一把揪起後領,拎回椅子上,「你別多事,好好吃飯就行。」

「這……」

她怔仲地望著楊超,「老爺要我跟著來,是要我伺候十一少,哪像你只顧著吃飯,這種偷懶的行為我可做、做不出來……」

于珍噘起了小嘴,當她瞧見楊超那對炯利的眼神時,只好把剩下的話含在嘴里咕噥著。

不久,小二將飯菜送上桌,于珍不客氣地拿起筷子,正準備夾起一條魚時,竟被項勛按住了手,「慢點,就算餓也不能把命給賣了。」

于珍抬起臉,瞧著他那依舊閃耀的瞳仁,望著望著……她竟然痴傻了!

十一少煞是俊美,雖文弱卻更顯出斯文的氣質,比起那些武刀弄棍的人好多了。

想著,她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瞟向佩刀掛劍的黑熊楊超。

可她接下來瞧見的可新鮮了,就見楊超從身上拿出一根銀針,往每道菜里刺了下,直到確定沒有異樣,他才讓十一少用飯。

「你剛剛在做什麼?好奇怪喔!」從沒見過別人這麼做過,于珍可是瞠大了眼直瞧。

「你吃就是了,別多問。」楊超很看不慣她那聒噪的個性。

聞言,于珍只好吐吐舌,低著頭猛扒飯,做出生氣的模樣。

什麼嘛!小心翼翼地服侍十一少,還老被那個黑面臭男人斥責!真搞不懂龍爺在想什麼,既然有楊超保護這位病鮑子,干嘛還要她來被人家奚落呢?

想想,她還不如留在鏢局里替弟兄們洗衣服來得愉快。

望著她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還故意將面前那盤菜挑得桌上到處飛,項勛看在眼底不禁莞爾,「怎麼了小珍,誰欺負你了?」

「沒人欺負我,是我自己命不好,只能做丫鬟听人命令,盡心盡力地想要伺候好主子,還被人嫌羅嗦。」她唇一噘、頭一撇,鼓著腮幫子表現自己的不滿。

而項勛只是撇撇嘴,望著楊超那更加鐵青的臉,「還不快跟小丫頭賠個罪,你喲……就不知道憐香惜玉。

說著,項勛便夾起一些菜放進碗里,慢慢咀嚼著。

一會兒-他擱下筷子,疲累地皺起眉,「吃不下了,我先回房了。」

于珍眸子一瞠,連忙走到他身旁,看著他碗內還剩大半碗的飯菜,不禁叨念著,「十一少,飯菜不能這麼糟蹋的,快吃下吧!吃了之後您身子骨就會硬朗許多,否則光吃這些東西,要我也會變得軟趴趴的。」

項勛和楊超無奈地互望一眼,楊超隨即說︰「十一少的身子骨不像一般人,他若不想吃就絕不能逼迫,否則會適得其反。」

說著,楊超便扶起項勛,而後問了掌櫃房間的位置,便在店小二的帶領下而去。

于珍本想跟上,可想到這滿桌子的菜沒吃完,實在很可惜,于是向掌櫃要來油紙袋,將菜全部打包,兩手一拎這才追了上去。

***************

夜里,于珍偷偷塞了些銀兩給店小二,讓她進灶房親手煮些東西。

晚膳時她見項勛食欲差,才吃幾口飯便回房休息,她便決定煮一碗豬肝粥,替他補補身子。

她端著剛煮好的粥,躡手躡腳地打開他的房門,可才跨進一步,便听到他沉冷的嗓音,「誰?」

于珍愣了下,小小聲地問︰「十一少,您還沒睡吧?」

她將粥先端上桌,而後捻亮油燈。

「你要做什麼?」

奇怪,楊超就睡在他隔壁,他的感覺一向敏銳,只要一听見他房里有什麼風吹草動,定會趕過來瞧,可為何到現在還沒現身?項勛暗忖。

「我見您身子骨太虛,又不吃東西,所以特地去灶房熬了碗豬肝粥,這很開胃的,您吃吃看。」她一手拿著油燈,一手端著粥走向項勛。

他一動也不動,等著看她下一步要怎麼做?

只見于珍將油燈與粥擱在一旁,然後坐在床沿,打算將他的上半身撐起。

「別踫我,我自己來。」項勛目光一斂,慢慢地坐直身軀,可依舊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對了,楊超呢?」他試問。

「楊超?」于珍掩嘴一笑,「我哪知道?」

瞧她那古怪的笑,項勛更覺可疑了,于是猛然一喝,「說!」

于珍嚇得整個人彈了起來,「您……您凶什麼?他、他又不在房里。」

「不在房里?」項勛不敢責信地望著她,「怎麼可能?」

「他真的不在嘛!方才我去煮粥時,見他像在追什麼似的從窗口飛出,一下子就不見了。」她壓低嗓子問︰「他是不是夢游呀?我以前听爹說過有人作夢到處亂跑的,他會不會就是這樣?」

項勛不語。楊超追人去了,他追的究竟是誰?會有危險嗎?而眼前這女人到底是敵是友?!

他並不怕她,只是不想那麼快在她面前暴露自己隱藏已久的秘密。

瞧他一雙眼直瞅著她,活像把她當成賊一樣防著,于珍嘆口氣,端起粥,「不理我就算了,吃粥吧。」

舀了一匙湊近他唇邊,就是不見他張嘴,她不禁蹙眉,「是不是得拿楊超那根針刺一下您才敢吃呀?」

項勛抿唇又問︰「不是,我不餓。」

「怎麼可能不餓?我要是像您一樣吃那麼點兒,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于珍不相信地說。

「我看你本來就是前胸貼後背,沒啥看頭。」他眯起眸,冷娣著她那看似扁平的身材。

「啊!」她看看自己,單純的腦子根本意會不出他話中的含義。

這些年來她都與鏢局內那些師兄師弟們生活在一塊兒,壓根忘了自己是個「女人」,唯有煮飯、洗衣時,她才會為自己身為女人抱怨一下。

「不管有沒有看頭,這粥快涼了,您趕緊吃下吧,很營養的,若您不敢吃,我就先吃一口讓您瞧瞧。」

說著,她當真塞了口粥入口,還嘖嘖有聲地說︰「唔……太香了,我真的好佩服自己喔。」

見這情況,項勛無法再拒絕,勉為其難的吃了一口。

不過……這粥的滋味果真如她所言般,鮮美可口,果真開了他的胃。

「怎麼樣?不錯吧!」見他終于吃下,她也放了心,「十一少,不管您餓不餓,多少都得吃點,要不病懨懨地,做啥事都會沒勁兒的。」

「行了,我不吃了。」吃了大半碗後,他伸手拒絕她繼續喂自己。

「也好,這樣也夠了。」

于珍甜甜一笑,便收起碗盤,才欲起身,竟被項勛抓住手腕,低問︰「知道嗎?以前你表姊從不敢在半夜進我房里。」

「我……我也不敢呀!」

小手被一個大男人這麼抓著,于珍頓時面紅耳赤,感覺有種躁熱襲上雙腮!

「可你不是來了?」他肆笑著。

她痴痴地望著他,覺得他的臉色看來比白天有精神多了,是因為這碗粥的功效,或是油燈的紅光映在他臉上的關系?

「我是您的貼身丫鬟,老爺要我照顧您的起居,您不吃不喝,我總不能自顧自地睡覺吧!」她非常坦白地說。

項勛從她坦率的眼中瞧出幾許真心,但仍不得不提防她,于是閉眼一嘆,「不過!我身子骨差已是長年累積,難以改變。」

「是嗎?我就不信。」連她爹的個疾都可以轉好,他只不過是體弱多病,就無法醫治嗎?

「你扶我出去走走好嗎?」項勛不放心追人而去的楊超,想出去瞧瞧。

「哦!等等,外頭風大,您得披件斗篷。」于珍趕緊從牆上拿下那件黑色斗篷,為他披上。

項勛于是站起,她這才發覺他好高!

白天,那個高大的黑熊楊超老擋在她和十一少之間,讓她根本無法好好的看他,此刻,她可以斷言他的個子絕不比那黑熊矮。

到了屋外,夜風沁涼如水,雖時節接近夏季,但早晚仍顯寒涼。

「哈啾!」

于珍只顧著項勛的身子,卻忘了給自己添衣,才走到長廊便打了個噴嚏!

「冷?」他回首淡漠問道。

「嗯,早晚溫差太大了。」她吸了吸鼻子。

搖搖頭!項勛索性褪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你穿吧。」

「不行呀。」她驚訝的推拒,而後走到他身後,踮起腳尖將斗篷重新披在他肩上。

項勛回首,見她的小鼻子揉得紅通通的,于是道︰「你先回房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您一個人!這怎麼成?」她訝然瞠大眸子,真怕她這一走,他若是被風吹跑了怎麼辦?

「為何不成?」她一直跟在旁邊,他就無法去找楊超了。

「您身子不好,老爺曾交代要我亦步亦趨地跟著您,我怎麼可以自己回房睡呢?」話雖這麼說,她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瞧你,想睡就去睡吧,以往阿金可不會這麼黏著我。」他盯著她那對惺忪睡眼,「我沒事的。」

「真的嗎?」剛剛為了熬那碗粥,她直盯著爐火不敢放松,眼楮還真是酸呀,「當然了,你去睡吧,我在這兒看看,一會兒就進房去。」項勛有意驅離她,尤其見楊超久久未歸,心底更是著急。

「好,那您也要快點回房喔。」她揉揉鼻子又揉揉雙眼,這才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

待她離開,項勛立刻把斗篷一撩,快速沒入前方的黑幕中——

「十一少……」不久,于珍又折返,可竟沒瞧見他的人,整個人頓時一震!

「您在哪兒?十一少——」她趕忙沖進項勛房里,卻不見他的人影,這下可慌了。

莫非他和那個黑熊一塊兒溜掉?或者-他早已懷疑她的身分,知道她是鏢局派來的,所以想甩了她?

不,他身體這麼弱,常常走著走著就昏倒,怎能就這麼跑了?她該如何跟老爺交代?如何回去向龍爺覆命呢?

于是,她立刻拔腿就追,卻在一處林子外,瞧見項勛就站在前方,而站在他對面的竟是楊超。

「十一少,您怎麼也來了?」楊超一見到項勛,驚愕問道。

「對方是誰?怎麼追了這麼久?」項勛遂問。

「不知道,對方身手極佳,才一眨眼就不見蹤影,我不甘心的去追,可還是落空了。」楊超輕嘆了口氣。

「我想是他吧!」項勛斂下眼,深吸了口氣。

「這事是不是得讓老爺知道?」

「不,那樣只會增添爺爺的煩惱,他並不知道先皇在他退隱時賜給他的石蓮花,在司徒炎眼中是可幫助練成絕頂神功的秘方,而他了心想得到它,更想實我于死地。」項勛眯起眸分析著。

由于平盧節度使司徒炎,老早便想謀朝篡位,正積極修煉一種無人能敵的神秘功夫,然而,這種功夫卻需要石蓮花的輔助才能練成,所以他便將腦筋動到項勛頭上。

由于項勛自幼體弱多病,一次重病奄奄一息時,府上突然來了位老師父,要項老爺以御賜的石蓮花讓項勛服下。

說也奇怪,那東西一入口,項勛立即活了過來,雖然至今體力仍差,可至少不用再天天臥病在床。

至于他為何知道司徒炎欲謀反一事,乃是這數年來每每他來到北方總會遇刺,經他調查之後才意外發現這件事。

他也于前年在與爺爺進宮時,將此事稟告皇上,皇上立刻密賜他為「欽命御史」,要他乘機查辦此事。

也因此,這些年來他可說是生活在危險中,稍有不慎便可能慘遭毒手!

「老爺若知道這事,就不會要您前往北方避暑,留在府邸至少安全些。」楊超眉頭蹙起。

「不一定,你認為司徒炎會因為我留在府邸而放過我嗎?」他搖搖頭,是禍躲不過呀。

「有一點我不明白,為何您要拒絕老爺雇請鏢局的人保護您呢?」楊超雖忠心耿耿,但他就一人,總是怕力有未達。

「請了鑣局的人定是大張旗鼓,我不喜歡那種感覺。況且……既要來此,我就是要等著他們來找我,如此我才能早日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務。」雖然身處危險之中,可他不能因此逃避。

就在他們談話間,于珍已一步步朝他們走了過去,在接近他們的時候,項勛眯了下眼。

楊超立刻拔起劍,直往于珍的方向刺過去——

「啊——」她嚇得站直身子,瞠大雙目直瞪著眼前那把眼熟的利劍。

「你……你為什麼老要拿這種東西嚇人?」

于珍雖然練過幾套功夫,可那只是龍爺要她唬唬項老爺的花拳繡腿,哪能跟楊超的硬底子功夫比!

一瞧見是她,項勛問︰「你不是去睡了?」

「我……我不放心嘛!」于珍嚇出了淚,那帶著淚光的眼在月影下,就像星子般閃耀著。

「你來多久了?」揚超逼視著她,卻沒將劍放下。

「我……我才剛走到這兒,想看看十一少,哪知道你的劍就飛了來。」她的嗓音微微顫抖。

「楊超,把劍放下。」項勛冷冽的眼神掠過一抹幽光。

「是。」

楊超收起劍,于珍這才轉向項勛,「您怎麼可以一個人走那麼遠的路,還是讓我扶您回房休息吧!」

「我覺得精神還不錯,所以想散散步。」他並沒拒絕她的攙扶,將一只胳臂交給了她。

「您以後若要散步,可以告訴我,由我帶您四處走走。否則,您哪天在路上出了事都沒人知道呢?」她睨了楊超一眼,「哪像有些人,就只會拿劍逞威風,一點兒也不會照顧人。」

聞言,項勛緊抿雙唇,差點兒噴笑。他從沒想到有女人敢頂撞楊超,只見楊超鐵青著張臉,一副想掐死她的樣子,真是好玩極了。

****************

翌日一早,天際方露魚肚白,雞啼自遠處傳來,于珍翻了個身,差點兒跌到床底下。

「啊,天亮了……」她微眯著一雙眼望去,正好迎上由窗縫射進來的陽光,刺得她眸子猛地一眨。

于珍赫然坐直身子,腦子慢半拍地清醒,「十一少!對了,我得去伺候十一少呀。」

從床榻上跳起,她俐落地穿好衣裳,隨意拭了下臉,便火速朝項勛的房間奔去。

砰地一聲,粗魯的推開門,里頭卻空無一人,難道真如她所擔心的——他又溜了!

她緊張的轉身想出去找人,卻撞進一個硬實的胸膛,仰頭一瞧,才發現自己撞上了項勛。

糟!他會不會被她撞成重傷?

「十一少,您沒事吧?」她著急地問,又前前後後仔細觀察他身上有無被她撞傷。

「你在做什麼?莽莽撞撞的!」

他眉心微揪,心中輕啐︰真是個魯莽丫頭。

她晶燦靈活的大眼眨巴著,美麗精巧的五官微微一皺,「人家急著要伺候你,可見你不在屋里,所以心急嘛。」

「以為我們會丟下你不管?」他溫和地牽動嘴角,某種蒼勁的洗煉藏在他那若有所思的笑紋里。

「難道不會?」她偷偷觀察著他的表情。

「你怎麼會這麼想?」他淡淡一笑,隨即坐進椅中。

「我感覺得出你和那只大黑熊都排斥我。」于珍沖口而出。

「大黑熊?!」他挑起眉。

「就是那個楊超嘛,你瞧他像不像黑熊,老對我張牙舞爪的,恨不得宰了我。」她噘起了嘴兒,眼眶浮出淚水。

要不是龍爺的托付,她也不想出這趟遠門呀!為了不丟鏢局的臉,不讓龍爺失望,她努力的克盡職責,可他們卻了心想撇開她,讓她好難過。

「哈……」就在她傷心難過時,竟听見他的暢笑聲。

「十一少,您笑啥?」沒看見她很傷心嗎?

「我在想,若楊超得知你叫他黑熊,不知會怎麼想?」他撇撇嘴,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的氣質。

「他會再次撲向我,殺了我!」她直覺反應。

「你錯了,其實他沒這麼糟。」項勛仰起臉,瞧著外頭,「因為他身負保護我的責任,對于接近我的人總是特別小心。」

「是這樣嗎?」她困惑地想。

這時楊超正好入內,「十一少,可以用餐了,馬車我也已打點好。」

「好,咱們去吃飯吧。」

項勛站起,于珍立刻上前扶住他的手腕,「我扶您出去。」

就這麼,他一手搭在她身上走到食堂。

食堂里有不少客人,一大早的,客棧就擠滿了人,還真是有點兒詭怪。

項勛與楊超都提高警覺,唯有于珍仍叨念著,「十一少,想吃粥還是饅頭?」

「帶著饅頭路上吃吧!」楊超眼看不對勁,于是替他說道。

「為什麼要這麼趕呢?」

項勛亦道︰「也好,我也沒啥胃口,就帶在路上用吧,咳……」

「十一少,您怎麼又咳了?定是昨晚著涼了。」于珍趕緊輕拍他的背。

「可能吧,我還是上馬車休息的好。」項勛臉色突變蒼冷,就連走路也不帶勁兒,可累了攙扶他的于珍。

好不容易上了馬車,于珍立即道︰「您一定是昨晚散步時著了涼,這兒有參茶,您喝點兒。」

瞧著她那憂心忡忡的神情,項勛唇角微微勾勒一抹淡不可見的笑,「你很關心我?」

「我當然關心您了,我可是身負照顧您的重任。」她手中仍掛著泡著參茶的牛角筒,「快喝吧,十一少。」

項勛接過手,正欲飲下,卻被楊超阻止,「十一少,您不——」

「不用了,小珍準備的東西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呢?」他的唇畔揚起一道弧,當他一口飲下牛角筒里的參茶時,于珍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溫暖。

由此可知,十一少已經相信她了,至少不再對她存疑了。

這時,馬車霍然停下,楊超掀開門簾,就見前方樹林里仿似有人影閃動!

「你照顧好十一少,我過去瞧瞧。」楊超跳下馬車,直往樹林而去。

而于珍則提高警覺,左右張望著,「十一少,您別怕,我會保護您的。」

她的嗓音顫抖,被這種詭譎的氣氛弄得膽戰心驚,倒是項勛愜意地靠在一旁,一派懶洋洋的模樣。

突地,外面響起一聲慘叫,于珍直覺喊道︰「是車夫!」

幾乎是同時,一把亮晃晃的利刃從簾縫刺進,嚇得于珍雙目圓瞠,喊不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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