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游蕩了整晚,淚痕未干的回到家里,才想躲回自己的房間,就在走道上遇到母親。
恩琪怯怯的低叫。「媽。」
沉秋雲用不善的眼神睞她。「妳又野到哪里去了?都幾點了才想到要回來,這個家可不是旅館,可以讓妳要回就回,要走就走!」
「我、我去同學家寫功課。」小臉垂得低低的。
她盯著女兒的頭頂。「干麼不敢看著我?心虛了是不是?」
恩琪猛搖著頭,兩手揪著裙襬。「我沒有。」
「沒有?既然沒有,為什麼不敢抬起頭?」沉秋雲存心刁難的質問。「妳在外頭是不是做了什麼事不敢讓我知道?」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媽,我真的沒有……」
「真是顧人怨,為什麼妳不能像妳姊姊那樣乖巧?」
母親的話刺傷了恩琪的心。
從出生到現在,無論她做得再好,再怎麼努力,還是得不到母親一句贊美,更不用說關愛的目光了。
似乎還嫌說得不夠,又在背後刺了她一刀。「我怎麼會生下妳這麼討人厭的女兒?早知道一出生就把妳掐死,省得以後被妳氣死……」
「不要說了。」敦厚的男聲听不下去,開口制止。
沈秋雲回頭瞪向出聲的丈夫。「你說什麼?」
「我……我是說恩琪她明天還要上學,讓她早點上床睡覺吧。」章金泉在妻子面前總是矮了一大截,連個屁都不敢放。
「哼!」無法再忍受看到眼前這對父女,板著臉上樓去了。
章金泉憐惜的覷著受盡委屈的小女兒。「不要在意妳媽說的話,她那個人是有口無心,不是真的討厭妳。」
「爸!」恩琪投進父親的懷中,啜泣不已。「我真的是媽媽親生的嗎?還是我是被你們撿回來的?為什麼她這麼討厭我?」
他揉著她的頭頂。「妳當然是我們親生的。」
「可是……可是……」她哭得太用力,話都說不出來了。
「恩琪,妳媽媽她只是脾氣不好,才會把氣出在妳身上,並不代表不愛妳。」
章金泉找遍所有的詞匯來安慰小女兒受創的心靈。「也許等妳長大,她就會對妳比較好了。」
其實連他也不清楚妻子為什麼唯獨看這個最小的女兒不順眼,處處挑剔她,對其他孩子卻不會。
恩琪哭腫了眼皮。「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爸爸不會騙妳的。好了,都十點了,快去睡覺吧。」
都怪他沒用,從以前就被妻子欺壓,只要她一個眼色,他就皮皮挫,在這個家里說話又沒有分量,連帶兩個兒子和大女兒也瞧不起他。
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皮,抱著書包回到房間,什麼也沒做,只是躺在床上默默的流淚。
其實從小到大,母親對她的態度就是這樣冷冷冰冰,雖然不至于打她,可是也不曾抱過她,甚至給她一個好臉色,這種無形的傷害比有形的更要殘酷。
記得有一次農歷過年,母親娘家的親戚來家里拜年,她就偷偷的問過那些舅舅阿姨,為什麼母親不喜歡她?這是她有記憶以來,一直在尋找的答案,是不是因為她長得不夠可愛?還是因為她不乖?
那些親戚听了只是抱住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只能歸咎于是母女的緣分太淺薄了。
為什麼緣分會淺薄呢?不是因為她和母親有緣,才會投胎當她的女兒嗎?恩琪真的搞不懂。
哭到累了,眼皮也沉重了。
砰!房門被打開來,章家的大女兒麗珍興高采烈的沖進來。
「恩琪,妳看我穿這件洋裝好不好看?」已經十七歲的她懂得如何打扮來展現自己的青春氣息。
恩琪模模糊糊的瞄了一眼。「嗯。」
「這件是晚上我和媽媽去西門町逛街買的,听說是日本的牌子,MM雜志上還有刊登過,這個禮拜天我就要穿著它出去看電影,我同學一定會羨慕死了……」
她完全無視妹妹悲慘的情緒,自顧自的在鏡子前轉圈圈。
呆坐在床上看著姊姊雀躍的模樣,恩琪想到自己僅有的幾件衣服,都是姊姊留給她的,從來不曾穿過一件全新的。為什麼?同樣是女兒,為什麼對她這麼不公平?
「……妳有沒有在听我說話?」唱了好久的獨腳戲,她不悅的推了推妹妹。
「干麼?又挨媽媽罵了是不是?我就說妳笨嘛,嘴巴也不會甜一點,只要拍拍她的馬屁,她就會對妳好一點了;像我,只要開口要買什麼,媽媽就買給我,還有大哥,他說要學開車,不然追不到女朋友,媽媽就答應幫他出錢了。真好,我也想買台計算機,這樣就可以上網交幾個網友跟同學炫耀……」
把自己丟回床上,听著姊姊嘰嘰喳喳說個沒完,恩琪只是抱緊枕頭,企望得到一點小小的慰藉。
距離那天已經過了一個禮拜,恩琪又悄悄的來到柏家大門前,透過雕花鐵門往主屋的方向看去,小臉上布滿了驚惶。
她好擔心柏霈森真的死掉了,那麼自己就變成殺人凶手,萬一讓媽媽知道,說不定會把她趕出家門。
她想問個明白,可是又害怕得知事實的真相,所以躊躇不前。
「恩琪?」正好從外頭返家的梁月媚,瞥見矗立在門口的小小身影,不由分說的從座車內下來。
身後傳來的呼喚讓她全身陡地僵硬,下意識的轉身。
「柏、柏媽媽……」
梁月媚釋然一笑。「我還以為妳不來了,又不知道妳住哪里……」
「對不起。」恩琪喉頭一梗,深深的朝她鞠了個躬,然後拔腿就跑。
她怔了一下,追上去抓住冰冷的小手。「怎麼了?妳不是來看柏媽媽的嗎?為什麼要走?」
「柏媽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嗚嗚……對不起、對不起……」罪惡感盈滿心頭,只能不斷的重復道歉的話。
「傻孩子,為什麼要說對不起?我知道了,是不是為了小森?」梁月媚不禁失笑,張臂摟住淚眼汪汪的恩琪。「那天的事嚇到妳了對不對?不要擔心,他已經沒事了。」
恩琪驚愕的仰起淚痕斑斑的小臉。「他真的沒事了?」
「還好我老公及時幫他做了心肺復蘇術,後來送到醫院詳細的檢查,確定沒有留下後遺癥,真的是有驚無險。」想到那天的情況還心有余悸。
「太好了,我好害怕……嗚哇……」這一刻,她終于可以放聲大哭了。
梁月媚將她抱得緊緊的,像哄嬰兒般的搖晃她。「乖,不要哭了,柏媽媽沒有怪妳的意思,而且小森也說了是他自己吃了那塊巧克力,跟妳無關。」
她哭得太凶,聲音都抽搐了。「可、可是……」
「都怪我沒有跟妳說,小森從出生開始就對牛女乃、雞蛋過敏,只要不小心吃到,不是拉肚子,就是皮膚上會起一顆顆的小疹子,差點就養不活了。好不容易長大了,他也不喜歡吃甜食,所以一直相安無事,誰曉得這次只是吃了一口巧克力會這麼嚴重,還真把我跟他爸爸嚇壞了。」
梁月媚已經可以把它當作笑話來談論了。「醫生叫他先在家休息,過幾天就可以到學校上課了。」
壓在恩琪心上的大石終于可以拿開了。
「他真的沒事了?」
「是真的,柏媽媽沒有騙妳,不然妳跟我進去看他,來!」牽起她涼涼的小手,梁月媚帶著她進屋了。
「少爺醒了嗎?」
端著托盤從電梯內出來的女佣說︰「少爺剛吃了藥又睡了。」
頷了下螓首,梁月媚溫柔的俯睇那張憂慮的小臉。「恩琪,小森的房間在三樓左手邊第一間,妳上去看看他就知道了。」
「我可以上去嗎?」
為了弭平她的內疚,梁月媚要她親眼去瞧一瞧。「快上去吧。」
恩琪有點膽怯的走進鋪著地毯的室內電梯,按下三樓的按鈕,隨著機器的聲音往上,當門打開,她依照指示來到臥室門前。
吞了幾下口水,她鼓起勇氣推開那扇門扉,踩著米色的長毛地毯走到雙人大床前方,只見躺在床上的少年眼皮緊閉,一動也不動。
她怯怯的繞到床頭,近距離的打量柏霈森的五官,那張介于少年與大人之間的俊逸臉孔,讓恩琪的臉頰微微發燙。
柏霈森是她所見過最好看的男生了,不只外型,就連他的功課和能力都是一流的,只要是女生都會喜歡他;可是和他相比,他們之間就好象是白馬王子和丑小鴨,是屬于兩個不同的世界,他就像天上的星星,是那麼的遙不可及、高不可攀,她永遠配不上他。
所以每回見到他,心底就會產生一股想和他作對的情緒,只要他討厭自己,就不會發現她的心事,不會嘲笑她自不量力了。
看他睡得好象嬰兒,那微抿的薄唇就在眼前,恩琪看得有些痴了,如果……如果他睡得很熟,她偷親他一下,應該不會被發現才對。
恩琪明白唯有趁他熟睡,自己才可能這樣恣意的盯著他看,一旦他醒來,她就得裝出厭惡的模樣了。
就只要一次,她不敢奢求太多。
心里想著,她已經徐緩的俯下頭,屏住氣息,好慢、好慢的將粉唇覆上他的。
其實那並不算親吻,頂多只是觸踫一下便很快的分開。
不敢在房里逗留太久,恩琪很快的步出臥室。
在房門關上的那一剎那,床上的少年掀開眼瞼,伸出擱在棉被里的手,撫模著方才被偷親過的嘴唇……
翌日,恩琪下課之後又來到柏家,因為梁月媚正在接一通電話,要她先到日光室去。
沒想到柏霈森也在里頭,正吃著炖好的頂級燕窩,瞧見她到來,態度有些不自然的轉開視線,讓恩琪誤以為他不想見到她。
「原來你還沒死。」話才出口,她就後悔了,可是依然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你這個大少爺還真是脆弱,只是吃到一口巧克力就差點死掉了。」
他眼楮爆出劈哩啪啦的火花。「妳……出去!我不想看見妳!」
原本看在她暗戀自己的分上,想對她好一點,結果她一出口就沒好話,氣得他打消主意,免得她騎到自己頭上來了。
「那可由不得你!」恩琪兩手抓緊百褶裙,挑釁的笑了笑。「我知道你討厭我,可惜柏媽媽非常、非常的喜歡我,所以你只好忍耐了,但是看在你是柏媽媽親生兒子的分上,我會盡量少來。」
柏霈森狐疑的斜睞,似乎想要看穿她的陰謀詭計。「妳倒是聰明,想要以退為進,我不會上當的。」
「喂!你到底想怎麼樣?」恩琪自認已經夠客氣了。「難道你忍心看到柏媽媽孤獨寂寞的樣子?」
他對她仍表懷疑。「妳真的關心我母親?」
「我已經說過好幾次了,我是真的喜歡柏媽媽。」
盯著她看了半晌,為了母親,柏霈森終于稍稍讓步。「只要妳沒有任何企圖,只是單純的喜歡我母親,想跟她作伴的話,我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假裝沒看見妳的存在。」
恩琪轉憂為喜,露出大大的笑臉。「那我以後真的可以天天來這里?」
她可以再偷偷的把柏媽媽當作親生母親,從她身上偷取一點點的溫暖了。
「妳可以來,但是不要太頻繁。」他冷哼的說。
她嘴里咕噥著,「小氣。」
「我這麼做全是為了我母親,希望她天天都很快樂,可不是為了妳。」
「我知道,我絕對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恩琪臉色一正。「你也要快點好起來,不要讓柏媽媽操心。」
柏霈森高傲的斜瞟她。「這個不用妳說我也知道。」
這次她就大人大量,讓他一次。
「怎麼?你們又吵架了?」梁月媚走進日光室,輪流看著兩個孩子問。
兩人異口同聲的說︰「我們沒有吵架。」
「真的?」
「嗯。」
只是誰也不敢擔保這短暫的和平會維持多久。
「……柏媽媽,我們先將鮮女乃和鮮女乃油加熱,對,就是這樣……」恩琪可是將制作布丁的每一個步驟都記在腦袋里。
梁月媚照她的話在鍋中攪拌。「是這樣嗎?然後呢?」
「好,再把它倒進碗里……對,小心,會很燙喔。」她在旁邊幫忙,免得打翻鍋子。「再把巧克力糖漿倒進里面拌勻。」
恩琪打了兩個蛋,一同拌入,然後再進行過濾。「柏媽媽,妳想要用什麼形狀的模型?」
「嗯……這個星星,還有小熊圖案好了。」考慮好久才決定。
她將玻璃碗傾斜,徐徐的溢出。「好,我們把它倒到模型里頭……再放進冰箱大約三十分鐘凝固,等拿出來再淋上蜂蜜就完成了。」
「原來做布丁這麼簡單。」梁月媚睜著美目,喃喃自語。
「是啊,布丁是最容易做的了,柏媽媽也可以買些草莓加到里面,就是另外一種口味了……」
說到這里,她的眼角無意問掃到站在廚房門口的柏霈森,一時忘了後面要說什麼。
頤著她的眼光看去,梁月媚嬌笑的跟兒子寒喧。「小森,你下課啦?」
「嗯,母親,我帶了兩位同學回來,要討論一些事情,晚餐會在我的書房用,妳就不用等我吃飯了。」雖然已經不再那麼排拒恩琪在家中出入,不過還是故意不說「妳們」。
梁月媚突然想到些什麼。「對了,我和恩琪正在做巧克力布丁,待會叫人拿上去給你的同學嘗嘗看媽媽的手藝。」
「好。」說完便踱開了。
走向四處張望的同學,柏霈森按了電梯。「到我的書房吧。」
「我們要不要去跟伯母打聲招呼?」
「是啊,第一次來你家總不能連招呼都不打。」他們都是貴族子弟,禮貌可是最基本的要求。
他率先走進電梯,淡淡的回答。「我母親正在忙,待會吧。」
三人上了樓,關進偌大的書房中,開始討論今年的畢業典禮要來點不一樣的,因為這可是屬于他們的,當然要與眾不同。
「……我看來開個畢業PARTY,給他瘋一個晚上,你們覺得怎麼樣?」身材瘦長的柴友博建議說。
戴著近視眼鏡的凌子鵬馬上附議。「我贊成,最好能說服校長,讓我們能邀請女伴來參加,那就更好了。」
「呿!」柴友博給他吐槽。「誰不知道你最近交了個女朋友,而且還是某某醫院院長的女兒,想帶來跟我們炫耀。」
凌子鵬不可一世的大笑。「被你猜中了,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追上手,就不信有哪個女生逃得過我的手掌心。」
「如果不是真的喜歡她,就不要隨便玩弄那些女生。」
柏霈森對他玩世不恭的心態向來詬病,隨手打開銀白色的筆記型計算機,十指快速的敲打著鍵盤。「我認為光請DJ來放音樂沒什麼意思,或許可以邀請樂團,我認識幾個大學的社團,他們很會玩樂器,先寄伊媚兒去問問看……」
「這個好,我舉雙手贊成!」
兩人異口同聲的大叫。「我也是,這次的畢業典禮保證會辦得很轟動,讓那些學弟妹對我們佩服得五體投地……」
叩、叩!
門板上被輕敲兩下。
「進來。」大概是佣人送布丁上來了。
進來的是恩琪,她用托盤送來兩份剛完成的巧克力布丁,表情有些局促。
「怎麼是妳?」柏霈森皺眉問道。
她不習慣被那麼多雙眼楮盯著猛看。「因為大家在廚房忙著準備晚餐,所以我就幫忙把布丁拿上來。」
柴友博看了她瘦癟的身材,有些揶揄。「你們家的佣人好象營養不良,是不是故意苛待人家,不給她飯吃?」
佣人?這兩個字讓恩琪瑟縮一下,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而且好象還未成年,雇用童工是犯法的喔。」凌子鵬也加入調侃。
恩琪將布丁分別用力放在他們面前。「請慢用!」
說完,已經自慚形穢的奪門而出,早知道就下該多事了。
「嘖!」凌子鵬一臉不贊同。「你們家的佣人似乎缺乏訓練,走路慌慌張張的,真是沒家教,要是在我家早就被開除了。」
眉尖緊鎖的柏霈森沖口而出。「她不是我家的佣人。」
不知怎麼,「佣人」這個字眼听來相當刺耳。
「不是?」
「真的嗎?那她干麼自告奮勇的幫我們送布丁上來?該不會……」
柏霈森不悅的睨睇。「該不會什麼?」
「該不會是喜歡你吧?」柴友博曖昧的接腔。
他臉上掠過不自在。「你在胡說什麼?」
「唉!我們是在羨慕你,不管是在學校還是在外面,都有女生主動找上門,今年的情人節,全校男生就屬你拿到最多巧克力,偏偏你又不吃,真是白費人家的心意。」
凌子鵬也跟著附和。「其實我們的身價也不會輸你,可是異性緣就差多了,真不懂她們看上你哪一點了。」
「你們別鬧了,我怎麼可能會喜歡她?她沒事老愛逞強,又喜歡跟我唱反調,一點都不可愛。」他矢口否認.
柴友博賊恁兮兮的笑睇。「此地無銀三百兩喔。」
「不會吧,要配得上我們學生會長起碼要校花級的,像那種路邊的野花,隨便一撿就一堆,他怎麼可能看得上眼……」那口氣是明顯含著不屑。
「不要再說了,我們的問題還沒有討論完,不要扯開話題。」柏霈森不喜歡他輕蔑的語調,就算他們不和,也由不得外人來貶低她。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將恩琪區隔在「外人」之外了。
躡手躡腳的回到家門,就怕被母親逮個正著。
啪!客廳的燈亮了,沉秋雲坐在沙發上,寒著臉孔瞪她。
恩琪冷不防的顫抖一下。「媽?!」
「哼!」即使是自己親生的,沒有她的緣,怎麼看就是不順眼。
「媽還沒睡?」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
沉秋雲將手上的信件丟在她臉上,讓小臉上的血色褪去一半。「妳自己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蹲將它撿起來,一看信封是由學校寄出的,恩琪幾乎不敢打開來看了。
「怎麼不看?不敢看是不是?」沉秋雲戳著她的額頭怒斥。「我花那麼多錢讓妳去學校念書,妳居然還敢給我逃課?一蹺就十幾堂,妳要是不想讀就說一聲,我可以把錢省起來。」
她被戳得連退好幾步,眼淚不听使喚的掉下來。
「養妳不如養條狗,牠還會逗我開心,不會給我氣受……」
恩琪再也承受不住母親無情的責罵,痛哭失聲。「媽,對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她不是故意要逃課,而是比起讀書,她更喜歡親手制作蛋糕的樂趣,還有能從柏媽媽身上竊取一丁點類似母愛的溫情而已。
「對不起有什麼用?學校說要把妳留級,要是讓左右鄰居知道,那我多沒面子,還得讓我去替妳跟教務主任說情,我的臉都被妳丟盡了,這就是妳報答我的方式嗎?既然這樣,我還養妳干什麼?」音量大得整條巷子都听得見。
「嗚嗚……」恩琪情不自禁放聲大哭。
沉秋雲咬著牙根。「哭、哭、哭!就只會哭,真是越看越討厭,別以為有妳爸爸給妳撐腰,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我沒有……嗚嗚……」
「反正妳也不喜歡讀書的樣子,高中就不用念了,巷口的美容院在征學徒,妳就去那里學洗頭,將來說不定還可以自己開店當老板娘。」至少比較好听。
她頭搖得像博浪鼓。「媽,我不要……」
「妳要住在這個家里就要听我的,否則就給我滾出去。」沉秋雲決絕的丟下話,轉身就上樓睡覺了。
恩琪在樓梯口哭喊著。「媽!媽!」
為什麼?為什麼?
無數個為什麼纏繞在她的心頭。
自己要究竟怎麼做,母親才會喜歡她,才會對她好?
「恩琪……」章金泉微駝著背從暗處走出來。好恨自己,一點都不像個男人,居然不敢出面幫小女兒說句話,只能在事後安慰她。
她投進父親懷中,就跟往常一樣。「爸!」
章金泉喉頭也哽咽了。「爸爸對不起妳。」
「媽媽討厭我,她永遠都不會喜歡我……永遠都不會……嗚嗚……」
「不會的。」他徒勞無功的安撫。「在爸爸眼中,恩琪最乖了,總有一天,媽媽會了解妳是個好孩子的。」
恩琪不斷搖著頭,淚如雨下,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對了,下禮拜六是妳媽媽的生日。」章金泉靈機一動。「妳不是會做蛋糕嗎?不如就幫妳媽媽做一個生日蛋糕來幫她慶祝,讓她高興一下,說不定以後對妳的態度會慢慢好轉。」
案親的提議讓她升起一絲希望。
「好,我來幫媽媽做生日蛋糕,讓她知道我不是一無是處。」她又哭又笑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