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迷情(下) 第七章

炎玉等到痛楚漸漸消退了些,才找到聲音。

「不、不用了……妳就非得這麼粗魯不行嗎?朕又不是妳的敵人,沒必要下這麼重的手吧?」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她的氣還沒消。

他揉了揉下巴,一臉似笑非笑。「還在生朕的氣?」

「你說呢?」

「那是宮里歷代以來的規矩,可不是朕自己決定的,朕背這黑鍋背得也很冤枉。」炎玉知道她吃軟不吃硬,卸除靴子,爬上床榻,伸臂摟住她還有些抗拒的身子,柔聲的哄誘。「朕已經跟元蔘說了,後宮的事由妳決定,從明兒個開始,這些規矩一概廢除,這樣朕算不算是將功折罪了?」

「哼!」冠庭還是很為女性同胞抱屈。

「別氣了,只要是妳認為對的,朕都會支持妳的決定。」他又退讓了,因為這是他可以容忍的範圍。

壁庭听了,臉色稍霽。「還有一件事,關于後宮的嬪妃和自己所生的子女必須分開來住,並將孩子交由女乃娘來扶養照料的規矩,實在是太不近情理了,也應該予以廢除。」

「喜嬪今早已經來跟朕哭訴過了。」

她不解。「哭訴?」

「她的確是來跟朕哭訴,說妳企圖拆散她們母女的感情,想將丹霏從她手中搶走。」炎玉笑睇著她瞠目結舌的神情,「好博得寬厚慈善的美名,還哭著說要朕警告妳,不許再接近丹霏一步。」

好半天冠庭都說不出話來。「她、她真的這麼說?」

「沒錯。」

當她反應過來,一臉啼笑皆非。「她以為我……真是太可笑了,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炎玉也跟著低笑幾聲,「妳當然有理由了,因為妳想證明自己可以當個心胸寬大的好王後,讓朕的臣民能夠接受妳。」

「原來她們是這樣看待我的。」冠庭拍了下額頭笑嘆。「我的天!我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雖然可以理解喜嬪的想法,只是自己單純的一個舉動就被解讀、扭曲成這樣,真是有點悲哀。

他眸底閃著笑意,「妳可以答應朕,不再接近丹霏嗎?」

壁庭搖了搖頭。

「為什麼?妳不怕被誤會了?」似乎早就猜到了。

她深吸了口氣,「我會做給所有的人看,我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真正的關心丹霏,你知道她為什麼都三歲了還不太能說話嗎?」

「御醫說她很正常,只是有的孩子會比較晚開口,再大一點就會好了。」炎玉可以感覺到她的身子僵硬,不再柔順。

「怎麼了?」

壁庭有些感慨,出身在王室之中,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她之所以還不太會說話,是因為沒有可以學習的對象,小孩子是跟著雙親的互動來學習的,無論是動作、行為還是語言都一樣,把丹霏丟給女乃娘和宮女,她們只負責照顧她的生活起居,就自以為盡到責任,可是依然缺少了血濃于水的親情。」

她想到了只能靠照片和V8來認識的母親。「我媽在我兩歲時就病逝了,爸爸每天都很忙,雖然有保母,不過他還是在醫生的建議之下,和兩個哥哥輪流陪我玩,和我說話聊天,就算我听不懂也沒關系,就是擔心我會有智能和學習上的障礙,直到我長大,雖然我沒有媽媽,不過還是跟正常的孩子一樣活潑開朗,絲毫不像單親家庭的孩子。

「昨天我跟丹霏玩了好幾個時辰,她會模仿我說話的聲音,連伺候她的宮女都很驚訝,因為她平常除了哭之外,根本不會說這些,如果這樣下去,等她再長大一些,她真的會跟正常人一樣嗎?」

他斂起眉宇,「朕明白妳的意思,丹霏只是個特例,她其他兩位姊姊都沒有這方面的問題。」

「或許她真是特別的,但如果沒有發現,等到問題嚴重了就太遲了。」她真的很心疼。「所以我希望丹霏能跟她的親生母親住在一起,不要再拆散她們,這樣她就可以快快樂樂的長大了。」

炎玉淡淡一哂,「就算沒有爹娘在身邊,孩子也一樣會長大,朕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見他主動提起父母的事,冠庭可不想放過這個機會,因為她老早就想問了,又怕勾起他的傷心事。「你知道他們在哪里嗎?」

「知道了又如何?」

她又問︰「你不想去見他們嗎?」

「見了又如何?」

壁庭白他一眼,好像他問了個很愚蠢的問題。「他們是你的親生爹娘,當然是將他們接進宮來侍奉了。」

「沒有必要。」炎玉斷然的說。

她詫異的瞪大眼楮,「為什麼?」

「不為什麼。」

「炎玉!」

炎玉一臉漠然。「朕不想提起他們。」

「你恨他們?」這是唯一的可能。

「沒有!」

她可以確定他說的是違心之論。「你有!」

「朕沒有!」

「有!」

「沒有!」炎玉氣吼。

壁庭看得出他被激得老羞成怒了。「何必口是心非呢?子女想念父母是天經地義的事,那是一種本能。」

「朕一點都不想他們。」他還是死鴨子嘴硬。「好了,別談他們的事了,朕累了一天,想早點休息。」

她看他躺得舒舒服服的,有些意見了。「既然累了,在自己的床上睡不是更好,還是我這張床比較好睡?」

「朕想抱著妳睡。」炎玉邪邪的笑說。

面頰頓時微赧,瞋他一眼,「我全身上下都是骨頭和肌肉,抱起來一點都下柔軟舒服,有什麼好抱的?喂!不要抱這麼緊,你是要把我勒死嗎?」

炎玉眼光深闇,意有所指。「那就不要亂動,免得朕待會兒突然不想這麼早就休息了。」

這下她的臉可是紅得快燒起來了。

真是的!男人都是同一個德行。

在軍營里大家都不知道她是女兒身,有時圍在一起吃飯時,大家聊天的內容不外乎是哪個軍妓的身材,是怎麼銷魂蝕骨,要是講得太露骨,她就會臉紅到快爆炸,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還會被那些部屬取笑,要她也去找一個來開葷。

想到跟著自己在戰場上廝殺的那群部屬,她的心情就沉甸甸的,不知道軍糧送到了沒有?還有大將軍是否已經上奏朝廷?岩國已經打算再次派出使者,在兩國交界處進行談和,那麼白帝呢?他願意嗎?若是被身邊那些好臣蠱惑,執意要再打下去,那該怎麼辦?

大將軍,現在只有靠你了!

「王上微服出宮了?」

在翼宿城內某座宅邸中,御史中丞專程趕來通報。

說話的人是個約莫六旬的老人,他是梁仲嵬,也就是前任太尉。

「身邊帶了多少人?」

御史中丞啜了兩口酒,「身邊除了小嵩子和一名貼身侍衛之外,就只有那姓魯的女人,如今她正得寵,不管說什麼王上都會照辦,就連要他微服出宮都沒有拒絕,真不懂她到底給王上下了什麼藥。」

他沉吟一下,「知道他們要去哪里嗎?」

「本官已經派人跟著,大概是上城外的萬佛寺參拜去了。」御史中丞停頓一下,「梁公有何計畫?」

「哼!」梁仲嵬冷笑一聲,「絕不能讓那姓魯的女人當上王後,既然所有的人都懷疑她會企圖行刺王上,那麼何不讓謠言成真?」

「梁公的意思是……」

在座的第三個中年男子在這時接腔,他有張比一般人略長的臉型,狹長的雙眼看來有些狡詐。

「意思很簡單,就是派幾個人假裝是霝國的奸細,乘機刺殺赤帝,然後把罪名推給那個姓魯的女人,不但可以除去赤帝,還可以掀起兩國的戰爭,到時我們再扶持我們公子名正言順的坐上龍椅,這岩國又會是屬于我們的了。」

這名中年男子口中的「公子」指的便是魏杞賢,上一任的岩國太子。

梁仲嵬捻著白胡,「不錯!」

「若是失敗呢?」他不由得屏息的問,這可是殺頭的死罪,所以只準成功不許失敗。

中年男子早就料到他會有此一問。「失敗了也無妨,只要能造成他們之間的猜忌,而且這麼一來,就像兩年前,我們暗中派人殺了赤帝派往霝國的使者,栽贓給白帝一樣,赤帝也會以為這次的狙殺行動和白帝月兌不了干系,談和的事自然告吹,我們大可坐收漁翁之利。」

「好!那本官這就去辦!」御史中丞說完便告辭了。

見他離去,中年男子這才低聲問道︰「這個人牢不牢靠?口風緊不緊?」

「一株牆頭草。」口氣滿是鄙夷。

他點頭表示了解。「那麼一旦事成之後,可別讓他活著。」

「那是當然,公子即將成為老夫的孫女婿,老夫說什麼也得讓他坐上王位不可。」梁仲嵬可是算盤打得很精。

「那就好,我也該回去復命了。」

「請代我跟公子說一聲,老夫定不辱使命。」

換上尋常百姓所穿的袍服,炎玉輕裝簡從的來到翼宿城外的萬佛寺。

「原來妳所謂的游山玩水就是到寺廟里上香?」他失笑的問。

壁庭雖著女裝,不過省略了繁雜的飾物,同樣是英風颯颯。「你是岩國的君王,我總得替你的安危著想,能到這里來就算不錯了,不然有人可要口吐白沫了。」說話的當頭,還瞄了下緊跟在身後的小嵩子。

「這可是攸關王上的安危,奴才當然緊張了。」他坐立難安的說。

她心里不免有些愧疚。「公公,真是抱歉。」

「別听他的。」炎玉牽起她的小手,就往萬佛寺的方向走去。「朕可不是那種為了保命就畏畏縮縮的人,走吧!」

「不過有件事我要先跟你說清楚。」冠庭很怕他待會兒翻臉走人,那就枉費她今天的安排了。

炎玉笑意晏晏,「說吧!」

「不管等一下你看到什麼人,都不準轉身就走。」她說。

他有些狐疑。「什麼意思?妳要讓朕見什麼人嗎?」

「對,我要你見一個人,所以你要先答應我絕對會保持冷靜。」冠庭為了今天這場鼻肉相見,還跟麻姑達成協議,會認真學習宮里的禮數,不再模魚偷懶,原因是因為麻姑是宮里待得最久,而且也曾經是當年照料炎玉的宮女之一,對他的身世和過去的一切也是最了解的人。

「妳要朕見什麼人?」炎玉想不出答案。

壁庭故作神秘。「待會兒見了就知道。」

「別吊朕的胃口,快說!」

她就是不說。「說了就不刺激了,快點走吧!」

炎玉無奈,只得跟著走了。

萬佛寺並不大,也不是岩國境內香火最鼎盛的廟宇,但卻是住在翼宿城內的百姓的心靈依歸,每到初一、十五便可見到老百姓來此參拜禮佛。

由于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所以信徒不多,顯得異常的寧靜。

當他們走過寬闊的前庭,然後拾著石階而上,來到寺廟的正殿,站在高高的紅色門檻外頭,可以覷見里頭有信徒在燒香跪拜。

「里頭有人在,我們等一下再進去好了。」她眼光一閃,時間算得剛剛好,偷睞了下炎玉,悄悄深吸了口氣說。

從背影看來,此刻手持三炷清香,跪在佛前祝禱的是名婦人,身旁還跪著三個年紀不一,兩女一男的孩子,大概是婦人的子女,看他們的穿著也知是普通老百姓,家境並不太好。

「……信女章氏求菩薩保佑,保佑我所有的孩子都能身體康健、平平安安,尤其是信女的大兒子,他出生不到一個月,才喝幾天女乃就被帶離信女的身邊,雖然信女知道他的身分跟我們不同,可是……可是他畢竟是在信女的肚子里待了十個月才生出來的,是信女的親生兒子……剛開始幾年,我還可以遠遠的看看他,想抱他都不能,後來他進了宮,我就再也見不到了,菩薩,信女沒有其他要求,只希望能在死以前再見他一面……我不會要求太多,只要遠遠的看著他就好了。」

熬人雖然言語粗俗了些,可是句句都是真摯的感情。

「菩薩,我那個大兒子從小爹娘都不在身邊,真的很可憐,要是做錯了什麼事,菩薩千萬不要處罰他,要處罰就處罰我這個作娘的沒辦法教好他……他雖然是王上,可也一樣是人,有的事也不是他能決定的,萬一犯了錯,我這個當娘的來替他受罪好了……要什麼上刀山、下油鍋都好,菩薩,你有沒有听到?」

她仔細盯著殿前的菩薩金身,那張慈眉善目的面孔,彷佛在向她微笑。

「菩薩,你統統听到了對不對?禰已經答應了不去處罰他了,要受什麼罪找我就好了,謝謝菩薩。」說完,又兀自持香念念有辭,是那麼的專注、那麼誠心,讓人看了為之動容。

壁庭眼眶也紅紅的,抬頭瞅向炎玉,只見他咬緊下顎,擺出一副冷酷的模樣,不再看下去,作勢轉身要走。

「你答應過我的!」她抓住他的手臂低喊。

他目光慍怒的瞪著她,嘶啞的質問。「為什麼要帶朕來見她?」

「你不是說就算孩子沒有爹娘在身邊,也一樣會長大嗎?我只是想證明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冠庭可不會讓他逃走。

炎玉白牙一咬,「見了又如何?朕每年都會派人送銀子和糧食去給他們,這樣還不夠嗎?」

「當然不夠!」她小臉一整,「你娘要的不是那些物質上的享受,她只想見你一面,想看你過得好不好?她剛才對菩薩說的那番話,你都沒听進去嗎?你怎麼忍心不去見她?」

用力掙月兌她的箝制,炎玉腳步踉蹌的步下石階。

「炎玉!」冠庭叫住他。

他陡地僵住,背對著她喘著氣。「朕……朕不知道見了她該說什麼?」他的確恨過,恨他們為什麼不牢牢的守住他,任他被那些人帶走,從此過著被軟禁、被監視的日子;他寧可當個普通老百姓,也不要進宮當赤帝,明知他們也是被迫的,可是他就是想找個對象來恨,這樣自己的心情才會好過。

「什麼都不用說,只要叫她一聲娘就夠了。」她柔聲的說。

這時,婦人帶著三名子女步出正殿,任誰見都看得出炎玉和她的關系,因為母子倆太像了,炎玉完全承襲母親的美貌,只是婦人在歲月的侵蝕和操勞之下,年輕時的花容月貌早巳褪色。

身旁的兩女一男身上都穿著綴有補丁的衣裳,最大的女孩大約十三、四歲了,三個孩子一路嘻嘻哈哈、有說有笑。

「娘,我肚子好餓喔!」最小的兒子叫道。

熬人低頭露出慈愛的笑臉,「好,娘這就回家下你最愛吃的面。」

「那我要放一片肉。」他吞著口水說。

最大的女孩代替母親拒絕。「不可以吃肉,要等到過年的時候才可以吃。」

「姊姊說得對,弟弟要听話。」夾在中間的女兒也附和。

小兒子垂下頭來,「好嘛!」

「弟弟好乖。」兩個姊姊揉了揉他的頭頂夸贊。

這些只是再尋常不過的對話,可是听在某些人耳中,卻是一生當中從未經歷過的,听得心中是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壁庭瞅見他的眼神就這樣盯在婦人身上,一時之間轉不開來,不知道該怎麼起頭才好,這時,婦人牽著三個孩子就要打從他們身前走過去,不期然的,她有些蒼老,卻依舊看得出昔日美麗的雙眼掠過一行人,驀地,在炎玉臉上停頓了下來,腳步也跟著打住。

「娘?」見母親突然不走了,大女兒奇怪的問。

她怔怔的看著炎玉,起初也不曉得為什麼自己會這樣,可是年輕人那張臉孔好眼熟,好像在哪里看過似的。

小兒子搖著母親的手,「娘,我們快回家吧!」

「呃,好。」口里雖然應著,可是她的雙腳卻是不听使喚,怎麼也移動不了,這個年輕人……這個年輕人她應該認識,但是在哪里見過呢?為什麼這麼眼熟?這麼讓她舍不得轉開眼?

炎玉繃著俊顏,收回視線,將頭撇開。

「快過去啊!快去跟她相認啊!」冠庭在身畔催道。

他咬緊了牙關,「朕根本不認識她。」

「你!」她為之氣結。

熬人听了先是張大了嘴,緊跟著用顫抖的手心捂住嘴巴,眼眶整個泛濕、泛紅了,因為她知道他是誰了。

「嗚……」

一聲啜泣從指縫間流泄出來。

這是她的兒啊!

她將近二十年都不曾再謀面的兒啊!

二女兒見到母親哭了,臉上有些不安。「娘,妳怎麼了?為什麼哭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強自咽下哭聲,婦人趕緊拉著三個子女往前一步,朝炎玉屈下膝蓋。

「快!快點跪下來見過王上。」三個孩子傻愣愣的照做。「民婦見過王上。」她伏低著背,用抖動的聲音說。

壁庭原本想上前攙起他們,可是想到這事不該由她來做。「你還不扶她起來?你怎麼狠得下心讓你娘這樣跪你?」

「朕又沒要她跪。」炎玉硬聲的說。

她氣得快炸了。「你爹已經過世,想叫也沒得叫,難道你還要等到你娘也不在了才來後悔?」

炎玉喉頭窒了窒,試了幾次才擠出聲音。

「都起來吧!」

「別跪了,你們快點起來。」冠庭伸手將婦人扶了起來,見她淚水直流,淌滿了歲月雕刻過的面容,聲音也梗住了。

熬人迭聲的向她道謝,然後滿眼期待的偷瞧炎玉一眼,趕忙又低下頭,心想菩薩真的顯靈了,讓她能夠在這麼近的距離之下見到兒子,就算現在死了,她也會瞑目的。

「王上也是來上香的?」

他有些生疏的回應。「嗯。」

「這里的菩薩很靈驗,一定會保佑王上的。」婦人低著頭說。

有些話在炎玉舌尖繞了不知道幾遍,最後才吐了出來。「朕……派人送去的東西都有收到嗎?」

「有,都收到了。」她點頭說道。

炎玉覷了下她和其他三個孩子的外表,不怎麼相信。「如果收到了,怎麼還穿成這樣?連塊肉都要等到過年才能吃,妳是在欺騙朕。」

「沒有,找沒有騙你。」婦人緊張的直搖手,「我真的有收到……可是有些人家的日子過得比我們還要不好,生了病也沒大夫肯去,所以我就把一些吃的,還有銀子拿去給他們。」

他打從鼻端嗤哼,「難道你們的日子就好過嗎?為什麼不多替自己著想?」

「我們的日子雖然也不是很好過,可是有房子住,有東西吃,一家人都平平安安,這就是菩薩保佑了。」她連忙解釋。「可是有些人家她們的男人出去打仗,結果一去就沒有回來,一大家子都快要餓死了,我怎麼忍心只顧自己吃飽就好……我們只要省點花用,日子也就過得下去了。」

听完,炎玉啞口無言。

見他不語,婦人還以為自己冒犯了他,有些不知所措。「王上,我只是個種田的,沒念過什麼書,什麼都不懂,要是說錯話了,你不要生氣,我、我什麼都不說了。」

「妳也覺得朕這個一國之尊不夠勝任嗎?」炎玉想知道她的看法。

熬人仍是低著頭。「我們只是普通老百姓,要求的並不多,只要吃得飽、睡得好,一家子守在一起就夠了,可是家里的男人出去打仗,那留下來的女人和老人以及孩子怎麼辦呢?沒有人幫他們……我只是想盡一點心意,讓他們不要怪你……,我、我是個大字不認識幾個的婦道人家,什麼都不會,不知道怎麼幫忙,就只會做這些而已。」

炎玉口中低喃。「妳是為朕做的?」

「我、我听到有人罵你,說你都不管老百姓死活,我听了好難過……王上不是那種人,我心里知道,因為你是……你是……」你是我生的,當娘的是最了解孩子的。「不管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只要能彌補他們就好。」

倏地,他已然熱淚盈眶,嘎聲的低斥。「誰教妳多事的?以後那些東西自己留著用,朕會另外派人去照顧那些將士的遺族。」

「那、那真是太好了。」婦人自然的流露出喜悅滿足的笑容。「他們一定會很感激王上,不會再誤會王上了。」

他下顎抽緊,彷佛在強忍情緒的波動。「朕可不是要他們感激才這麼做的,因為這本來就是朕該做的。」

熬人頻頻點著花白的頭,笑容中閃著驕傲。

「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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