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簡直像偷情一樣。
他們會在無人的角落,偷偷交換幾個甜蜜的小吻,趁沒人留意時,踫踫對方、勾個小手什麼的,還有各自向婆婆編派一套說詞,先後開溜,到外面去約會。
當然,還有她等婆婆睡後,悄悄溜到他房里來,那無數個激情旖旎的夜晚。楊仲齊對爺爺一向磊落,頭一回干這種虧心事,感覺還滿新鮮的,很刺激。原來,搞叛逆、欺上瞞下就是這麼回事。
「我都不知道,你說謊大氣都不會喘一下的——還高中同學約吃飯?」
「你自己還不是說跟供應商談……嗯……」那重重撞擊的力道,太深了,她禁不住,哼吟出聲。
「小聲點。」他噓她,扶住縴腰不讓她逃,每一回都扎實地頂入深處。「我這是被誰教壞的?」
想他以往,可從不曾對家里頭的尊長如此謊言眶騙過。
「你……」渾蛋!她暗罵。「輕點……」
「不要。」
會搞出聲響來,是她一個人的責任嗎?
她咬牙,怒得勾下他脖子,狠狠吮咬他雙唇。
他低哼,捧抱住她腰臀,加快頻率。
床上一雙愛侶肆意翻滾,肢體糾纏,情事正酣,床架羞人的嘎吱聲,回應著兩人難捺的情火沸騰。喘息著,她用力吻住他,連同申吟一道送入他口中,牢牢攀著他,與他一起到達極致。
他抵著她額心,微喘,而後翻身平躺,牢牢摟抱著,讓她趴臥在身上。
掌心挲撫她汗濕的體膚,緩慢調勻氣息。
「你想,婆婆真的不知道嗎?」還是,也在配合他們裝傻?
她搖頭。「我看不出來。」
「被抓到,會怎樣?」他很好奇。
「大概是把我耳朵擰下來,剁一剁當花肥吧。」反正留著也沒用,話都不知听到哪里去了。
他愕笑。「這麼慘?」
「所以拜托你不要害我。」
他抿抿唇,不予置評。「我想,她只是太擔心你。」
他完全能夠理解婆婆的心情,她這傻氣又固執的性子,認定了就埋頭一逕地勇往直前,也不管危不危險、吃不吃虧、公不公平,就只是一心一意地愛著,堅守她的愛情,不去想別的。
他懂。如果他是她的家人,也會為這樣的她心疼、擔憂。
「婆婆……其實跟我沒有血緣關系。」
「嗯?」他挑眉。听她喊婆婆,他一直以為她是婆婆的外孫女。
「那一年冬天,婆婆在門口撿到我,我還只是個剛滿月沒多久的小女圭女圭。那時候公公還在,報案做完筆錄以後,怕我的父母後悔,回來找我,所以就跟員警商
量,不要送慈善機構,暫養在她這里,沒想到養著養著,養出感情來,也舍不得送走了,他們沒有小孩,最後就干脆收養我,附近這些二、三十年的老鄰居都知道這件事。
「然後五年前公公也走了,就剩下我和婆婆兩個人,撐著這間民宿。雖然有時候會覺得好累,時代已經不一樣,老民宿很難跟那些新穎、設備又好的新型態民宿競爭,生意已經大不如前。賺的錢不多,事情卻很多,想想干脆收起來算了。
「但那也只是想想而已,這是公公唯一留給婆婆的東西,婆婆雖然嘴里不說,心里卻很珍惜。她三十年的歲月與記憶都在這里,她把築緣居看得像自己的生命一樣重要,在她還看得見的時候,我無論如何都要幫她維持住。」
楊仲齊沒說話,只是輕輕拍撫她,無聲擁抱。
從某方面而言,她其實跟他很像。
為了爺爺的信念,他也可以用一生來堅守,不怨不海。
婆婆的想望、爺爺的信念,都是他們為了自己摯愛的親人,所願意付出的,就算旁人不懂,說他們傻氣。
「睡吧。」少有的溫柔語調,輕哄著。
我的夜,你來陪我度。
你的夢,我便替你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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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這年初秋時到來,轉眼,冬將盡。
為了即將到來的聖誕節,民宿里里外外開始著手布置,營造節慶氣氛。
兩人開車到山下添購布置用品,龔悅容察覺到,他有些心不在焉。
其實不只今天,這幾天都這樣,有時,莫名地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回來以後,楊仲齊在屋里和聖誕樹過招,他們講好了,燈泡交給他,小飾品之類的裝飾則是交給她。
她悄悄地,將他順道買回來的那本雜志挾帶到院子里,一一翻看。
到底是什麼,讓他看得那麼專注呢……
她一頁頁地翻。財經雜志她一輩子也沒踫過,里頭大企業、大老板們的名字,
十個有九個沒听過,也提不起興趣了解,那是她所不懂的世界,億來億去的天文數字對她來講,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遙遠,這是第一次,她看得那麼認真。
豐禾企業……
這個她听說過。
不是她有多長進,而是知名的百貨公司,周年慶一定得朝聖一下的,至于那些企業體系、成長啊、文化啊什麼的,她依然一概不知。
原來創始人姓楊啊。
熟悉的姓氏,讓她逐一看下去,然後,懂了楊仲齊的神思不寧。
一字不漏、清清楚楚地讀完整篇報導,直到最後一個句號,她合上雜志,若有所思的目光,往里頭那個布置聖誕樹的男人望去。
嘴上說什麼都不管,但心里,他比誰都放不下他的家族。
一個禮拜後的聖誕夜,他們晚上和民宿里出來游玩過節的客人們一起同樂,吃吃喝喝了大半夜,到大家趴的趴、掛的掛以後,兩個有心機維持清醒的小愛侶,手牽手偷偷溜回房,過他們自己的聖誕夜。
婆婆被自己釀的梅子酒搞醉了,今晚她可以光明正大在這里留宿,不必眼觀四面、耳听八方,擔心被活逮。
溫存過後,肢體在被子底下親密交纏,窩在一起耳鬢廝磨了好半晌,她才想起什麼,爬起來在凌亂的衣物里找到一只約莫比巴掌大些的長形紙盒。
「聖誕節快樂。」
見他怔了怔,沒馬上收下,困惑地問︰「你家沒有交換禮物的習慣嗎?」
「……有。」他回神,收了下來,然後也打開床頭邊的抽屜。「聖誕快樂。」她喜孜孜地收下,立刻拆起她的禮物。
從小到大,她最愛拆禮物時的神秘與期待感。
圓女敕的小臉,笑起來時,頰畔有深深的小酒窩,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甜。她總是可以笑得很真誠,彷佛快樂就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
那種小女孩尋寶似的雀躍感染了他,也跟著她拆起剛收到的禮物。
他送的是一只水晶發夾,蝴蝶造型,栩栩如生,晃動時會有輕盈舞動的錯覺,沒有很貴,兩千元預算就綽綽有余。
以往因公司業務而禮貌性往來所送的禮,動不動都要五、六位數,像這種不考慮市場價值及品牌知名度,單單只是順眼而買下來送人的,還是頭一回。
他不是不能買更高單價的禮物,只是——一來不確定她會不會有所顧忌,反而破壞原本送禮的心意;二來,單純覺得這個蝴蝶發夾,她戴起來一定很好看。
這一刻,看著她在收到禮時,把玩發夾,露出純然的欣喜笑容,他想,他應該送對了。
「喜歡?」
「嗯。」她用力點頭。「好好看。那你的呢?」
他低頭看了一眼,淺笑。「不錯。」
她送了他一只表,因為前幾天有客人喝醉酒發酒瘋,他去處理,不小心把表面撞出裂痕,他就收起來,沒再戴了。
「那我幫你戴上。」興沖沖替他戴上表後,兩人再度回床上窩著,閑聊。
「以前,你聖誕節都怎麼過?」
他靜默了下。「跟家人一起?爺有規定,聖誕節、農歷過年,置有叻秦旳生日,一定要回祖屋,誰都不能缺席。」
報悅容了然。
這應該是他第一個沒跟家人一起過的聖誕節吧?難怪他會那麼神思不定,準是想著他的親人。
她誘哄著,要他多說一點。
他解釋,幼秦是他最小的堂妹,因為父母離異,沒親人在身邊挺可憐的,內心脆弱又愛倔強裝堅強,大家給她的憐惜總是多些,要是有男人讓她傷心,不等大堂哥動手,他就先忍不住想揍人了。
他還說了一些歷年聖誕節發生的小趣事。
例如大堂哥這個大老粗,老是不懂得挑選送女孩子的禮,後來大家便有不成文的默契,讓兩個小泵娘互相準備對方的禮物,比較不會有埋怨。
還有一年,有個白痴包錯禮物,cosplay與的情趣女郎裝也能放在台面上送嗎?搞得在場兩個小少女羞臊了臉,直罵︰「髒死了,還有手銬!那麼變態一定是楊叔魏這個白痴!」
其實他一直都沒有澄清,是他一面趕學校報告太累,一時恍神,把秘書準備送客戶的禮拿錯了,那個客戶很好這一味,你知道的,這世上什麼人都有。
當然,也有他這種無恥之徒……讓堂弟背黑鍋。
這麼丟臉的事,他怎麼可能承認?還在眾人大肆撻伐時,順勢踩上一腳,對百口莫辯的阿魏淡淡地說了句︰「收斂點。」
一直到現在都沒人知道真相,他表現得太淡定,並且素行良好,根本沒有人會懷疑到他身上。
她听得笑不可抑。「你心肝好黑!」
「誰叫他十六歲就月兌離處男行列,不懷疑他懷疑誰?」
「難道你爺爺就不管他?」不是說不能亂搞男女關系?
「個人資質不同。」怎能期許每個人都是青蓮一朵?
再好的良師,也要懂得因材施教,他開發的是上半身,有人的潛力是在下半身,往後公司再不濟,至少還能賣某人的身體來賺業績,不算沒用處。
她笑捶他,揩揩眼角笑出的淚花。「你真的很壞。」怎麼可以這樣欺負弟弟啊!
「他習慣了。」敢唉上一聲,他會讓人連唉都唉不出來。
他還說了很多,或許是這個特別的日子,弱了心防,特別容易被勾誘出心底話,連幼年的豐功偉業都對她說了。
像是小時候,有人欺負到他們家頭上來,都是他出謀劃策,然後大堂哥去執行,每次被抓包,都是大堂哥被痛打挨罰。
但,一次也沒把他供出來過。
他半夜偷偷幫被禁食罰跪的大堂哥送吃的,大堂哥總說,他是長兄,本來就要扛事情,保護弟妹,他皮粗肉厚,打不疼啦!
這些事,爺爺真的都不知道嗎?他覺得不盡然,爺爺私底下曾對他說︰「阿韓重情義,但論起謀略,遠不如你,這幾個孩子里,你最聰明、心思最縝密,算計人不留痕跡,除非你自己願意,否則沒人欺得到你頭上。」
「爺爺,你這是拐著彎在說我很陰險嗎?」他听得出來喔!
爺爺笑了笑,說︰「只是在說,把這個家交給你來守護,再適合不過。」
思及此,他陣光黯了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