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獨角戲(下) 第13場︰我等你,三年為期(2)

跑跑跳跳的娃兒玩累了,又滾滾滾地滾到他腳邊,偎靠著休息,半眯著眼愛困討蹭的萌樣,可愛到犯規。

他順手將餐後甜點——烤布蕾喂她吃。

平日步調緊湊,工作滿檔,能夠像這樣一餐飯吃上兩個小時,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閑。

餐後,侍者送上茶點,他們喝著茶,聊聊彼此的生活與工作近況,聊著聊著,看娃兒已經犯困到眼皮打架,抱進懷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拍哄入眠,放輕音量道︰「你有沒有發現,婭婭很聰明?」

「有嗎?」才兩歲,這她沒特別注意。

「嗯。」他自己本身就是在精英模式的教育里長大,對這方面特別敏感。

「大概是父系那方的遺傳吧,顧家個個高學歷、高智商,要生出太庸才的小孩也不容易。之前買了一些啟發智慧的小玩具陪她玩,發現她游刃有余,跟她講什麼——她都听得懂,理解能力很好。」以兩歲小孩而言,是有些機靈過頭了。

「……」難怪兩人溝通零障礙。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苦惱地撐著下巴。「我要怎麼教她啊?」她自己連幼稚園都沒讀過,順其自然就長大了,跟一般人沒什麼不同,面對這種英才式的教育法,她還真的毫無頭緒,有點擔心教得淺了,會糟蹋婭婭那麼好的資質。

「顧政勛難道不會嗎?」超級資優生會不曉得怎麼教自己的天才小孩,還得要她來煩惱教育問題?

「不是啊,他自己本身就是顧家的黑羊,搞叛逆他很行,你要他規規矩矩教小孩,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那個瘋子,玩起來比婭婭還像小孩好不好,兩個人混在一起,哪有一丁點當人父親的樣子?像婭婭的玩伴還比較多,哪能指望?

「……你暗示得很明顯。」不就是要他自己識相,乖乖跳坑嗎?

她心虛地干笑。「所以你的意思呢?」

他嘆氣。「好,我教。」

「既然這樣,下個月初婭婭能不能順便托給你幾天?」完全得寸進尺的最佳寫照。

——後話題!底有什麼關連?她接得還真順,根本就是有預謀。「你要干麼?」

「喔,跟老公出國二度蜜月。他說獨生女很寂寞,我也這樣覺得,或許可以利用這幾天假期,給婭婭添個弟妹。」

楊仲齊吸了吸氣。她都不覺得自己很過分嗎?

「……好。」

「還有,那個禮拜剛好是婭婭生日,你順便替她過!」

「……」也無妨!反正他被「順便」慣了,無所謂。

她正要再張口,迎上他的眼神,突然心虛了一把,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過頭了。

「說啊,還有什麼?」

她失道她敢知口,無論什麼他都會答應,而且沒第二句話,但是這當下,有點玩他玩不太下去……

「沒有了。」她悶悶地回道。

他把玩杯緣,睇視她。

真的只是單純約吃飯而已嗎?他們現在,除了僅存的利用關系,還能有單純的往來與互動嗎?

他笑了笑,想都不敢想!

吃完飯,兩人準備離去,他將睡到流口水的女圭女圭交給她抱,起身拿帳單的同時,腳下突然一陣晃動。

他直覺仰頭,看見天花板上的藝術燈搖晃著,她一時沒站穩,跌坐回去,震醒了睡熟的婭婭,初醒的娃兒一臉茫然,眨眨眼。

還在晃……

餅度劇烈的搖晃,讓她有些心驚,身後的木櫃倒落下來,發出劇響。楊仲齊第一時間靠近她,張臂將她們一道護進懷里。

一秒、兩秒、三秒……大約過了有十幾秒吧!震動轉弱,然後靜止。

接著……啪!四周陷入黑暗。

原本還在傻呆中的娃兒,瞬間放聲大哭。

「婭婭乖,媽咪在這里,不要怕。」她低聲輕哄。

他看了看四周,完全沒有任何光源。他稍稍等瞳孔適應了黑暗,才道︰「我們先出去。」

「好。」

他謹慎地扶她起身,一手護著她,另一手在前方模索,小心地領著她往前走,推開包廂門以後,走道間也是一片黑暗,但至少不像包廂內伸手不見五指。其余包廂的客人急忙涌出,他肩側被人撞了一下,只能更小心地護住她們,不與其他人踫撞。

來到大廳後,有緊急照明以及外頭的光源,小孩的恐懼感弱了些,只剩微微的抽泣,他正要回頭確認兩人是否安好,忽見她上方搖搖欲墜的水晶吊燈當頭砸了下來——

他完全無法多想,唯一的反應,就是將她們拉了過來,以身體牢牢環抱住!碎裂聲引起一室尖叫,他獲了磨眉,低頭看她。「小容,有沒有受傷?」

她搖搖頭,直覺抬手看了一下。

手肘外側,被吊燈碎片劃了一道口子,滲出血跡,但她沒心思理會這個,急切地審視懷中受到驚嚇、再度放聲大哭的娃兒。「婭婭,是不是受傷了?在哪里?告訴媽咪……」

「先出去再說。」大廳人潮逐漸疏散,出了餐廳後,隨著外頭待命的救護車一道前往醫院。

他怕待在急診室,一會兒采訪記者趕來,會引發不必要的事端,動用關系迅速安排好單人病房。

婭婭哭聲已歇,正驚魂未定地縮在媽媽懷里,他向她要證件辦完掛號手續,回來時,護士已替她處理好肘側的傷口。

「傷口不深,應該不會留下疤痕,這幾天小心不要踫到水。」護士固定好紗布,一面交代。

「那,額頭。」他指指額上的紅腫,不曉得什麼時候撞到的。

「如果你們想謹慎一點,可以觀察一個晚上,看看有沒有腦震蕩。」

護士推著推車出去後,他問︰「婭婭沒事吧?」

「我剛剛檢查過了,沒有受傷。」

「那就好。」

報雲顰抬首,見他單手把玩著她的證件,她伸手,將身分證拿回來。「你有話想說。」

他沉凝了會兒。

罷剛在幫她辦手續時,看著、寫著陌生的名字,突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很想問她——

「你為什麼,會選擇現在的生活?」過去的自己,她不滿意嗎?為什麼要讓自己改頭換面,成為現在這個龔雲顰?

很多時候,他看著她,常常產生陌生的違和感,覺得這不是她。

她一直努力在改造自己,白天幫顧政勛打理繁務都已經夠累了,還利用晚上的時間進修,她究竟想讓自己到達什麼樣的位置?這些對她,很重要嗎?

他以為,她是不在乎學歷,也沒那麼介意旁人觀感跟社會價值觀,跟婆婆在宜蘭開個小民宿,生活一向過得怡然自得,不是嗎?

「哪有為什麼?不都說活到老學到老,能多學一點東西,不好嗎?」

她在避重就輕。

「那為什麼,這麼急著嫁他?」一點挽回余地都不留給他。看著身分證後的配偶欄,那原本該填的,是他的名字。

「這還用問嗎?女人想嫁,不都只有一個原因?」

「是嗎?」所以—她愛顧政勛?就像當年,只思考三秒,就點頭跟他一起簽結婚證書的心情?

既是如此,那又何必拖泥帶水地,扯著他不放?

若非這樣,兩人斷得干干淨淨,或許他早就可以放掉她,將她從生命中抹除。在還沒遇上她以前,他對情愛一事本就調性偏冷,從不認為自己會是多長情痴心的一個人,現在也一樣。

是不是,只要把欠她的還個干淨就可以?他不想一直任由她折磨。

他點點頭,說道︰「我欠你三年,那就還你三年,從你和他結婚的那天算起。」痛與悔,從那一日起,不曾饒過他。

她呼吸一窒。「你什麼意思?」

「三年後,我們就當兩不相欠,請你放我自由。」他不會不知道,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對他慢性折磨,是他心甘情願,放縱她的報復,因為那是他該還的。

她張了張口……又緊抿。

就在這個微妙點,顧政勛激動地沖進來,一把抱住她。

「寶貝,你嚇死我了!罷剛看到新聞,想到你說要去那邊吃飯,我還以為我要失去你了。你知道嗎?剛剛最新的轉播消息,那間餐廳的廚房還瓦斯氣爆,有夠夸張的,我們去吃過那麼多次都沒事,不知道是哪個衰人剛好也在那里,帶賽給你了,我知道時太緊張,還不小心被釘書針刺到,流了好多血,你有沒有很心疼——」 哩啪啦就是一長串,真想問他會不會口渴。

而且根據她對他的了解……這演得有點浮夸了。

報雲顰有些無言地,看著他豎起中指,用力擠出一咪咪小血珠,來佐證那所謂的「流好多血」。

「你好了啦——」她推推他。手來腳來的,以前很樂意氣死楊仲齊,可好歹他剛剛才拚盡全力保護她和婭婭而已,以身相護的誠意只要是女人都很難無動于衷,現在在他面前跟人摟摟抱抱,特別別扭。

她甚至忘了問——他有沒有受傷。

「那個,你……」

她才剛開口,顧政勛像突然驚覺到他的存在一般。「咦?你也在啊?我就說嘛,是哪個衰咖帶賽——」

她暗暗捏了他一下,要他口下留情。

「喔……好啦,我老婆提醒我要注意禮貌。如果沒事的話,你可以有多遠滾多遠了,我自己的老婆我自己照顧,反正她需要你時,你永遠都不在。補償?」他諷刺地哼了哼。「最好你補得了。」

楊仲齊面無表情,完全不受對方的冷言諷語影響,欠了欠身。「那我就先告辭了。」

移步往門口走去時,便听顧政勛不服氣地爭辯︰「你干麼不讓我講?他本來就是衰咖沒錯啊!瞧瞧你遇上他之後,人生被他搞得多慘!想到剛遇到你時那個模樣,真想講給他听,看看他還會不會覺得,他償還得了……」

她扯扯他的衣服,低斥︰「別說了!」

步伐一頓,楊仲齊側首。「什麼模樣?我很有興趣听。」

報雲顰用眼神警告他。

這個眼神他懂。小彼再愛玩,也懂得看風向,要真說了,會惹毛她。

他抿抿唇,將話咽回去。「沒事,你快滾,不要打擾我們夫妻恩愛。」

楊仲齊看了看他們,沒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

他走後,小彼才問︰「你為什麼不讓我說?」剛剛在門口,他都听到了,這男人說出口的話,就真的會做到,如果不說出來,直接綁死他一輩子,三年一到,她怎麼樣也留不住他了,她能忍受再失去一次嗎?

她也知道,小彼耍任何手段,都是在為她盤算,但是……

「不要說。」若說了……

「你在心疼他?」怕他難受?

她張口,想否認,又覺得矯情,她的心思根本瞞不了小彼。

他思慮了下。「那,你要不要考慮離婚,回到他身邊?」這才是真正,能永遠留住一個男人的方法。

她訝然。「不要!」想都沒想過。

會跟小彼結婚,就是再不打算與楊仲齊復合了,這點她很確定。

而且,離婚這事,小彼家里丟不起這個臉,父母肯定跟他沒完。

他似乎也知她在想什麼。「你不用考慮我,反正我這輩子一直都在讓他們失望,也沒差再多這一件了,至少不用為了我一個人,委屈你、他、還有阿國三個人。」

她搖頭,笑了笑。「離婚這件事,不用再提。」她早就打定主意,當小彼一輩子的擋箭牌,絕不後悔。

另一頭,楊仲齊才出病房門口,遇上迎面而來的護士。

「麻煩一下,替我處理傷口。」

「咦?」見他月兌下西裝外套,露出臂膀上的血跡斑斑,護士倒吸了口氣,驚呼︰「你怎麼現在才——」

他以手勢示意她噤聲,指了指護理站方向。

事後,替他挑出碎玻璃、縫合傷口的醫生,跟交班同事還刻意聊起這事——

居然可以面不改色,是少了痛覺神經還是怎樣?明明整件深色西裝的外套袖子都染濕了,真是他見過最X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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