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上映中 第6章(1)

大學畢業後,徐孟磊準備入伍服兵役,在那之前,女友有出國讀書的規劃,于是談過之後,他們很理智地分手了。

惆悵不是沒有,但一直以來,他們的戀愛都談得很理智,不走瓊瑤路線那樣的激情狂濤,所以也不會一失戀就覺得世界末日、活不下去。

進部隊之後,首度開放面會,母親要做生意、妹妹要讀書、女乃女乃身體不好,不適宜長途奔波,只有楊季燕大老遠來看他,這份情誼,他是默默放在心上。

「頭發剪短了耶,好矬喔。」

「下次你來,我頭發旁分,再用造型液抓個造型來接客,如何?」

他皮笑肉不笑地回應。會不會聊天啊她!明知道這是男人這輩子無法拘泥外表的痛苦時刻,還在他傷口上撒鹽。

她笑不可抑。「最好還有辦法旁分抓造型啦。」

兩人沒什麼重點地扯了一堆五四三的,她才正色說︰「你在里面有什麼需要的,寫一張清單給我,我會準備好,下次帶來給你。」

「你在里面——」怎麼听起來好像在獄中蹲苦牢的感覺……反正也大同小異了。

他苦笑。「謝謝你喔。」

「家里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常常過去走動,幫你顧好。」她知道他很重視家人,入伍服兵役前,最掛心的就是這件事。

案親早逝,女乃女乃年紀又大了,常常這里痛、那里不舒服;母親要做生意,家里生計目前是靠她賣紅豆餅的小攤子在維持;妹妹上高中,正是叛逆期……一家子都是女人,只能指望他這唯一的男丁,他肩頭的責任很重大。

他目光暖融,倍感窩心。「謝啦!能認識你真好。」

她不是口頭上說說而已,每次有機會打電話回家,關心家里的狀況時,從母親口中得知,她真的常常去家里幫忙,關心他家人有何需要。

有一回,女乃女乃風濕關節痛的老毛病又犯了,疼到無法行走,季燕經常開車載女乃女乃去醫院看診,陪進陪出的,不斷打听中、西醫方面的名醫,補品不間斷地送來,

現在女乃女乃都可以到公園跳土風舞了。

偶爾,也會去母親的小攤子幫忙做生意,收攤時一起推著小攤車回去,路上閑話家常,有時母親都會產生錯覺,自己好像多了個女兒。

他半開玩笑地回道︰「那就收她當干女兒啊。」

沒想到母親居然當真跑去問她,往後就听楊季燕干媽長、干媽短,喊得甜乎乎的。

當他退伍時,楊季燕已經跟他家里關系打得超好,有人女乃女乃、干媽喊得甜,小的那只「姊姊」也喊得超巴結的,這世界是怎麼了?他妹都連名帶姓喊他「徐孟晶」,一輩子也沒喊過他「哥哥」吧!

他甚至在自己房間開衣櫥時,驚嚇地發現性感女性內衣從里面掉出來。

三十四D耶!這絕對不是那只發育不良的徐小妹撐得起來的。

內衣的主人紅著臉,不好意思地坦承︰「對不起喔,我昨天收拾的時候不小心遺漏了。」

原來在他當兵時,某人常來他家串門子,有時晚了就直接睡他房間,難免會有一些私人物品留在這里。

「誰叫你都不在家。」母親倒一點都不愧疚。房間空著也是空著咩,借季燕睡一下又不會怎樣。

「……」他是去報效國家耶,怎麼說得好像他狼心狗肺、拋家棄母?

「你們就這樣對我?」他一臉淒楚。回來時,連房間都沒有了,這個家還有他放腳的地方嗎?

「徐孟磊,你很愛演耶。」徐孟穎啐他,看情形八成也早早就倒戈到楊季燕那里去了。

他後來才知道,是因為楊季燕會偷偷傳授她一些發育期讓身材變好的小秘訣,年輕女生,什麼流行趨勢、私密話題聊不完。

很好,這樣他瞑目了,性別豈是原罪?和徐孟穎當了十七年兄妹無法如此融洽交流、沒話題絕對不是他的錯。

退伍後的一個禮拜,楊季燕主動跑來問他,有沒有意思到豐禾上班。

本來準備翻報紙找工作的他,抬眸望去。「你去跟你堂哥說的?」

「沒有欸,是仲齊哥叫我來問你的。」楊季燕偷覷他一眼,不確定他會不會覺得這是在走後門,心里不舒服。

畢竟打工和正式任職,意義不一樣,公司招考正式職員有一定的章程,他這樣算是破格錄用了。

「那個……你不想要也沒關系啦,我只是想說,這一年多我替你做牛做馬,總要換你做牛做馬來還我嘛,公司我也有股份的……」

呃,這樣好像愈描愈黑,有說不比沒說好……她懊惱地閉嘴,被自己的說話技巧完全打敗。

「喲,跟我討人情來了?」

「呃……」她干笑。

「讓我考慮考慮。」心里的疑慮不是沒有,認真思考了兩天,才回覆她「好,我試試看。」

會同意最主要的原因,是季燕說,這是楊仲齊主動跟她提的,並非她替他爭取來,這點說明了楊仲齊本身是認同他的。

「仲齊哥要你明天去公司,他要親自面試你,招考的固定流程還是要走一下,確認你是不是真的適任,另一方面也比較不會讓你被其他人說閑話。」

「我明白。」

當天早上完成筆試,下午楊仲齊以及行銷部門主管親自面試他,看了他的筆試結果,認為企劃與行銷區塊是他的專長,可以先接觸這部分試試看。

他由基礎職員做起,到參與企劃、升任主管……這當中足足花了三年的時間,最後因為表現優異,在第五年初期,行銷部門經理退休時,由他破格擢升。

這項人事命令,光是他的年資問題就引發許多人詬病,讓許多資深主管不服,他與季燕的關系于是成了最顯眼的標靶。

大概是碎語聲浪太大,連上頭也注意到了,有一回午休時間,他被楊仲齊叫上去懇談。

「會覺得心里不舒服嗎?」

「不會,謝謝總經理關心。」

楊仲齊笑了笑。「自在些,現在是午休時間,我是以私人名義來關切。我家小妞剛剛送便當來,有一份是給你的,我們邊吃邊談。」

也就是說,他現在不是主管,是以妹妹的兄長身分,關心她最知交的朋友。

坦白說,跟季燕這層關系,對他其實是負面影響居多,無論他的能力再強,永遠會有人在背後酸個兩句,對他極不公平。

徐孟磊的升遷,是前任經理舉薦力保的,他有多少貢獻,直屬長官看得最清楚,那與季燕壓根兒都扯不上邊。

他付出了多少睡在辦公室的夜晚,把公司當成家過了好長一段日子,連私人的休閑時間都犧牲掉,這些他們都清楚,今天這個位置,徐孟磊坐得並不心虛。

而燕燕那個憨丫頭,心思單純,不懂得低調,怕他太忙餓肚子,關心地替他送餐點,沒想過自己豐禾千金的身分會為對方帶來困擾與不便,連楊仲齊都想在他臉上寫個冤字。

「要我去跟燕燕說嗎?」

「不用,沒關系。」

說不在意是騙人的,付出十分努力,永遠會被打折扣剩個五分,另外一半被打上問號,當成是順風駿船的結果,哪會不嘔?可是工作是一回事,私交是一回事,如果今天燕燕不是豐禾千金,她基于關心、替他送餐點又有什麼錯?

別人心思迂回、混為一談,他何必跟著外人攪成一氣,若是讓燕燕知道,心里必然會自責愧疚。

「她腦袋太空了,得適時塞點東西給她思考。」

「單純一點,快樂就多一點,不好嗎?」

換句話說!「你這是在顧慮燕燕的情緒?」

徐孟磊沒否認。「她會難過。工作上的事,跟她沒有關系。」

「但你知道,帶人要帶心。」

底下的人如果不服他,會很難做事。

「這就是我個人的問題了。人必自重,而後人重之,不是嗎?」

他知道自己有幾分能耐,不會因為他人的質疑而少上半分,如果他擔不起這個位置上的各種考驗,那也只能說他能力不足,更加沒有道理歸咎于燕燕。

楊仲齊審視他,不明顯地勾唇淺笑。

真難得,有個人可以如此包容他家少根筋的燕燕,並且人格健全、懂得自重重人,要是這人有意角逐他妹婿這個位置,坦白說,他也想舉薦力保呢……

在楊季燕的恫嚇威脅下,徐孟磊一遞假單上來,楊仲齊便大筆一揮,爽快地準了他三天假期。

「才三天?」某人似是不太滿意。

「不然你想看你堂哥們被操死?」楊仲齊瞪眼。這妮子,有異性沒人性。

「好了,燕燕。三天很夠了。」徐孟磊趕緊安撫。再加上兩天的周休,五天假期已經足夠他們玩到盡興。

他們訂了山上的民宿小屋,民宿主人很好客,熱情替他們規劃行程,帶他們去溪邊垂釣、山上看日出、以及親自采收作物,體驗田園樂趣……楊季燕玩得都樂不思蜀了。

晚上,他們吃著民宿主人準備的晚餐,楊季燕殷勤替他布菜。

「快點,嘗嘗看,這絲瓜蛤蠣我摘的喔,厲害吧?」

「蛤蠣也能摘,是很厲害。」

「我說絲瓜啦!」他輕笑,舉筷嘗了一口,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從善如流地點頭。「嗯,好吃。」

問題是,那又不是你煮的,是在開心個什麼勁兒?

這就是楊傻妞,一點點小事都能開心滿足。

「小倆口又在斗嘴了?」

民宿太太送來一瓶紅葡萄酒,說是自己釀的,跟老公結婚十周年,免費招待每房的來客一瓶。

「真的嗎?我們也是十周年出來玩耶。」

直心眼的傻妞本能便月兌口而出。

他敢賭,她說的十周年,和民宿太太想的十周年,絕對不是同一件事。

看民宿太太那麼開心地說要替他們做個小蛋糕,他也不好拂逆人家的好意。

吃完飯回到房間,輪流洗完澡,楊季燕已經開了那瓶紅酒。

「等一下不是還要去看螢火蟲?」

現在喝,待會兒走得出房門嗎?

「沒關系啦,喝一點點就好。」民宿太太依約將做好的小蛋糕送來他們房間,上頭還用女乃油寫上「十周年快樂」,整個誠意十足。

于是,他也只能干杯了。

「阿磊,你喝少一點,你酒量不好。」

確實,他以前酒量是不好,但這幾年被她堂哥們約出去,男人的場子怎麼可能沒酒,他現在已經被訓練到酒醉都還能有七分醒了。

楊叔魏說,男人在外面交際,這點很重要,免得怎麼失身的都不知道。

楊仲齊則是說,男人爛醉如泥的樣子很難看,所以要幫他練酒品。

他只是覺得這葡萄酒很醇很順口,所以便多嘗了兩口,不過在她的過度擔心、頻頻叮囑下,好吧,不喝了。

放下杯子起身想上個廁所,發現腳步還真的有點浮啊的,一不小心撞到走道邊的電視櫃。

「你小心一點。」她趕快過來扶他到廁所,還想順手幫他月兌褲子——

「快點,嘗嘗看,這絲瓜蛤蠣我摘的喔,厲害吧?」

「蛤蠣也能摘,是很厲害。」

「我說絲瓜啦!」他輕笑,舉筷嘗了一口,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從善如流地點頭。「嗯,好吃。」

問題是,那又不是你煮的,是在開心個什麼勁兒?

這就是楊傻妞,一點點小事都能開心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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