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命 卷四 重來

筆事听完了。從未熬過夜的臨江打了小小的呵欠,總算弄懂薛舒晏一直在過的「今天」,究竟是什麼樣子。

「那所以你一直跟在她身邊,是因為不放心她嗎?」

男魂搖頭。「我也不知道,從我死掉以後,就一直在她身邊了。」臨江要是沒問起,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這要讓孫旖旎听到,少不得又要罵上幾句「迷糊的蠢鬼」了。

「我一直以為,你是不甘心,或者有什麼話想跟她說。」

有嗎?其實他沒有什麼好不甘心的,一開始或許有一點點,他還那麼年輕、還有好多事沒做,再多給他一點時間,說不定真的能夠讓晏晏接受他……但是後來,看到她那樣,他就什麼懊惱都沒有了,反而希望她能快點忘掉他,好好過日子。真的要他說什麼,他也只想讓她知道,她說的話,他都听到了,所以不要再遺憾,不要再悲傷,他給的回憶是要讓她快樂,不是要讓她用來斷送自己的未來。

「我在想,如果你希望的只是讓她跳月兌這個像當機一樣的時空,說不定旎旎可以幫你。」

「真的嗎?我還以為她看不見我。」他知道那個美麗房東很厲害,可是每次看到他都視若無睹地走過去,從沒表示過什麼。

「她怎麼可能看不見!」今年中秋節她來他家烤肉時,還跟他對賭過隔壁院子那縷陰魂不散的男鬼,今晚嘆氣的次數是雙數還是單數咧!

她瞎的只是良心而已,眼楮並沒瞎好嗎?

「听你這樣講……」樊君雅沈吟了下。「我覺得她沒有很大的誠意想幫忙。」要幫早幫了,不會拖到現在才等人開口。

「沒關系,我去盧她。」他現在很會盧人了,寧夜和旎旎最後都會答應他。

這沒什麼好得意的吧……樊君雅臉上黑線掉三條。

「臨江,你要睡了嗎?」溫柔的嗓音傳來,朱寧夜掀開窗簾。

「喔,好。」他連忙應聲,離開陽台時,不忘拉回窗簾,以唇語補上一句︰快回家,我明天再幫你說。

回頭,他若無其事地攬住親親愛人的腰往床鋪走。

「你剛剛在跟誰說話?」

「有嗎?你听錯了,我是在背〈長恨歌〉,潯陽江頭夜送客……」之前知道蔡婆婆一家子的事,讓她不自在了好久,現在要是再讓她知道他們家隔壁也住了一只鬼……算了,還是別講好了。

這是〈琵琶行〉

朱寧夜不糾正,也不戳破他蹩腳的謊言,溫柔地笑睨他。「住在這里,你開心嗎?」

「很好啊。」他想也不想便答。雖然在外面的人眼里,這群人很奇怪,可是他自己本來就是會被歸在很奇怪的那一類,在這里,大家都對他很友善,他有朋友,無聊隨時都找得到人(或鬼?)說話,每天都過得很愉快。

「嗯,你覺得好就好。睡覺吧。」

屋里頭交談漸歇,男魂嘆了口氣,不想當偷窺狂,認分地飄回自己家中。

他以前,也很會盧晏晏啊……

那時他的表情就跟臨江一樣,很得意自己只要纏到最後,對方再不情願都會答應他。

直到後來他才領悟,不是他盧功一流,而是這個女人疼他,才能任他耍賴,得償所願。

「你以為我是神嗎?」臨江提出要求後,出乎意料地被孫旖旎這句怒吼給轟回來。

「可是……」他委屈地囁嚅。「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我都說幾百遍了,這是她自己決定要這樣的,只要她一天不想清醒,她就一天跳不出自己所制造的時空迥圈,你是听不懂人話還是故意要盧我?」

「我只是覺得……他們很可憐。」

他們很可憐,難道她就是鐵石心腸嗎?

孫旖旎嘆了口氣,被他那一臉哀求的表情弄得很沒轍,干脆老實告訴他。「我心里比你還要急,可是等不到適當的契機,我也無能為力呀。」

「契機?」意思是,真的有辦法?

「我說過,她是因為自身的執念而困住了自己,連帶也困住她的情人無法去地府報到。唯一的辦法,就是改變這個循環,就像一環扣一環的食物鏈,如果能敲出一個缺口,形成無法接續的斷層,那麼我或許就有辦法幫助她出來,或者回去。」

「那……要怎麼敲?」

「你問我我問誰?」她忍無可忍地飄吼,真當她是神了?

臨江被凶得很無辜,模模鼻子回家去,把話原封不動帶回給隔壁的幽魂。

樊君雅沉默著,久久不說一句話。臨江也不打擾他思考,默默退回臥房。

能做的他已經盡力了,要怎麼救自己的情人,就看樊君雅自己了。

要怎麼讓這個循環出現斷層,無法再繼續?樊君雅思索了一整晚。對于她一整天的行程,每天看著,他已經完全熟透,只要能改變一個環節,這樣後面是不是就接續不了了?

他試過清晨搶在她醒來前先想辦法撕掉紙條,因為自己辦不到,還聯合臨江爬窗過來,不過完全沒有當賊天分的男人差點就從二樓陽台摔下去。

可是沒有用。

紙條是存在于她意識當中的物品,因她的認知而存在,撕了仍會出現,如同臨江買了三次醬油的悲憤紀錄。後來他想過偷走她的手機,但臨江打死不肯。身為正直勇敢好青年,豈可為雞嗚狗盜之事?!計劃二胎死月復中。

于是他政弦易轍。在11︰34的時候,她會接到醫院傳來的死訊,于是他請臨江在十一點半以前撥電話給她,讓她的手機佔線,這樣醫院就撥不進去,她就無法在那時獲知他的死訊了。

計劃三,依然失敗。

臨江的手機根本撥不進去,距離超出五公尺之後,他們就是處于不同的時空,電話是搭不上線的。

無論他多努力想改變,她一整天的行程仍然如舊,就連夜晚回到家,她也在他房門外喊足了七百二十九聲的「君雅」,一次不多,半次不少。

他很泄氣,孫旖旎看兩人瞎忙了幾天仍改變不了什麼,涼涼地說︰「我早就說過了,這些都是她記憶中的過去,無論你們怎麼做,它依然會如此發展,問題不在這些事情,而是最根本的源頭!她的執念。」

可是——要怎麼樣才能解開她心里的結,讓她認清他早已死去多年的事實?他明白自己是她陷入時空迥圈的關鍵,解鈴還需系鈴人,其它人是無能為力的,可是,他又該怎麼做?

望著寂靜夜里,對房門輕輕喊他名字的薛舒晏,他一聲一聲地數著,愈見蒼涼的音律,讓他好想哭。

晏晏,你不要再喊了……

砰!

半掩的房門忽然重重關上,她頓聲,他也嚇了一跳。

是……他嗎?

樊君雅和她都有同樣的疑問。他是一只很失敗的鬼,什麼都不會,剛剛也只是一時激動……

她遲疑了下,扭開門把,一張幸運草書簽隨風飄落腳邊。

自從學會做壓花之後,他每找到一個四葉幸運草,就會做成一張書簽送給她。

他說,這代表的是信仰、希望、愛情、幸運。他一心想送給她這些,可是如今,她還剩下些什麼?愛情,還來不及開始,就夭折了。希望,隨著他生命的消逝,她看不見……

信仰……一直以來,他快樂的笑容、追逐著她的那道身影,一直是她賴以為生的重心,如今,少了他追隨注視的目光,未來竟是一片茫然……

「君雅……」他一心想給她的,她卻一個都沒能留住。「對不起、對不起……」他那麼努力想要讓她幸福,她卻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她……哭了?

樊君雅好意外。他死後的兩年當中,她一直都沒有哭過,因為壓抑,也因為無法面對,所以才會演變成如此……

那……她現在願意面對他的死,釋放出心里的悲傷了嗎?

「晏晏乖,不要哭……」他坐在她身邊,輕輕撫模她的發,她感覺不到,只是拾起地面上的書簽,一徑地哭泣……

紙條……沒有出現。

樊君雅死瞪著床頭,一時間仍無法反應過來,再望向床上兀自酣睡的人兒,他更錯愕。

七點、八點、九點……她睡過頭了。

像是許久未曾好好睡上一覺,她陷入長長的深眠之中,一路睡了下去。樊君雅怕吵醒她又會陷入可怕的今日迥圈,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而後,他整個人如夢初醒,正要飛奔而出,孫旖旎迎面走來。

「你不用說,我知道。」

她嘖嘖稱奇。還真讓他給辦到了……

「那……現在我要怎麼辦?」他吶吶地問。

「你只有兩個選擇,看是要讓她回到過去,還是要拉她回來,趁這個時空缺口,快點做決定。」

沒有人能保證,回到過去再重來一次,結局是不是會相同,如果再讓她承受一次他的死,說不定她真的會瘋掉。又或者,有什麼意想不到的發展,這是誰都無法預期的。而回來,她要面對的,是孤零零地獨自活下去……他不忍心丟下她一個人。

再糟,也糟不過這個了。

這些年,她總是說,如果可以重來一次,她一定不會那麼倔強,她會放下傲氣、拋開別扭的心結,坦然擁抱他……

既然這是她的冀求,那他就陪她再試一次。

他寧願相信,這是上天給他的另一次機會,去修補她的疚悔,讓他有再一次擁抱她的可能……

他相信她,這一次絕對不會再錯。

于是,他毅然決然做下決定︰「我想回——」

話都還沒說完,也沒看清她究竟做了什麼,眼前一道黑色漩渦便將他卷入。他整個人頭暈目眩,最後只剩下一股罵髒話的沖動。

吧!是不

用等他回答完的喔?她根本就是自己早就準備好要怎麼做,問好玩的了嘛……唔……馬的,是要轉多久啦?他想止……

好想吐!天和地好像顛倒過來,站都站不穩,晃得他頭好暈。

能不能不要再轉了!

他生氣地揮拳抗議,想擠出胸口翻攪的窒悶感。

「嘔!」終于戰勝胃部那只搗蛋的怪獸,他整個人松懈地往床上一倒。

薛舒晏簡直不敢相信,張大眼死瞪著那只揍了她一拳、又吐她一身酸水,把她弄得灰頭土臉後,卻癱在床上徑自睡去的醉鬼。

好想揍他……

粉拳握得緊緊的,瞪了半晌,卻只是嘆一口氣,動手月兌掉污臭的上衣。

說什麼千杯不倒,明明是三杯就掛的人,硬是灌掉一整瓶阿姨釀的梅酒,到底是在逞什麼強啊……

身後,一雙毛手爬上美背,放肆地模來模去。

「樊君雅,你干什麼!」不是睡著了嗎?

他呵呵傻笑。「晏晏,你好漂亮……」

「叫姊姊!」她徒勞無功地糾正。

「才不要。我跟你說,我家晏晏超厲害的,推甄上市立女中喔,這麼開心的事不可以不喝……」

酒精一定侵蝕了神經,他連講話都大舌頭了,含糊不清還硬要講,听得她好痛苦。

在他持續了一千三百五十字的歌功頌德,直到漂亮又聰明這一句已經重復六次時,她終于決定受夠了。

「你能不能閉嘴?」

「我夸我家晏晏關你什麼事!」

「……」不要試著和醉鬼講道理。明明是她上第一女中,他卻表現得比她還開心,樊家親友聞訊後,道賀電話一通通來,最後阿姨索性親自下廚煮了幾道拿手好菜宴請親友。席間,少不得幾句贊美夸揚之辭,再重復說一次︰「當初你們決定收養她還真做對了,舒晏那麼能干,將來你們對君雅也可以少操點心……」

這句話沒有惡意,至少是肯定了她的優秀,但在她听來,其實很悲哀。

在外人眼里,她從被收養的第一天就失去了選擇權,如果她表現不好,今天的閑言碎語絕對少不了。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她存在的價值,只為了樊君雅。

她知道不是他的錯,可是……就是沒有辦法不怨懟。

「你憑什麼這麼開心!」她遷怒地伸手捏他臉頰。每天都過得無憂無慮,壓力卻由她來扛,真不公平,氣死人了!

他當她在和他玩,揚起被捏得扭曲變形的嘴唇呵呵直笑,伸手抱她。「晏晏、晏晏!」

「叫什麼叫!」她伸手推他,無奈他抱得死緊,嘟起歪斜可笑的嘴唇朝她湊了過來。她被他出其不意的舉止驚得呆愣住,好一會兒反應不過來。

他完全不受她木頭的反應所影響,完全樂在其中,吸吮得嘖嘖有聲,她不得不懷疑他是把她當田螺在吸。

最後,還得寸進尺地把舌頭伸進來喇來喇去……

渾帳!

她火大地推開他,始終沒揮出去的那一拳,毫不猶豫地卯上那張仍顯青澀卻已見俊美雛型的少男臉龐。

一拳,揍得結結實實。

倒回床鋪的男孩,沒三秒立即傳出輕微鼾聲,分不清究竟是沈睡還是昏睡,薛舒晏簡直傻眼。

他是沒痛感神經嗎?

火大了一整晚,直到天亮氣仍未消,不想看見那個借酒裝瘋的王八蛋,早早就出門上課去了。即使已確定上第一志願,她仍會每天去學校。樊君雅一早起來,除了頭疼欲裂以外,臉頰隱隱的疼痛也讓他疑惑,洗臉照鏡子時,只見左頰腫了一塊。

下樓時,餐桌上已擺著早餐,以及一顆白煮蛋。他知道那是舒晏準備的,她總是起得最早,先替全家人準備好早餐,媽媽常說她貼心又懂事。

可是有的時候,他會困惑地想,她每天都那麼早起來,不會太累嗎?尤其是冬天,正常人都會想在溫暖的被窩里賴一下床吧?

可是她好像真的不會,每天除了準備早餐,還會幫忙做家事,然後還有時間讀書考第一名,有時他都覺得,她表現得會不會太完美了一點?

問她為什麼可以這麼強?

她當時笑容的弧度、以及復雜的表情,他怎麼也忘不掉。她只輕輕說了一句︰「何不食肉糜?」然後說什麼都不再開口了。這句話對他來說實在太深奧了,為此,書到用時方恨少的他還卯起來翻書查辭典,因為舒晏對他說的話,他不想讓別人知道,所以不能問人,最後終于找到這句話的典故及語意。

也就是說,她在隱喻他是晉惠帝,不識人間疾苦嗎?

那是他第一次,隱約發覺她似乎並不若表現出來的那麼快樂。

後來,他有時候會搶先她起床,幫家人買早餐,不過常常搶不贏她就是了。人都有惰性的嘛,要他天天這麼勤奮乖巧實在很難……

餐桌上壓了張紙條,只簡單寫下一行字︰

水煮蛋用來敷臉消腫。

所以她其實還是很關心他的嘛!

他家晏晏就是這樣,刀子口豆腐心,好可愛。

他得意地嘿嘿笑,很幸福地敷完臉再將那顆愛心水煮蛋吃掉。

「你昨天偷打我勛?」移動的拖把停在一雙大腳丫前,她動作頓了下,繞過杵在眼前的人形障礙物,洗完拖把再換拖另外一邊。

「理我、理我、理我一下嘛!」陰魂不散的某人非常固執地要纏她,薛舒晏面無表情地回他︰「我在拖地。」

「我幫你拖,你回答我咩?」他一手搶過拖把,隨意拖兩下交差了事,收工!

「樊君雅,你不要干擾我。」她搶回拖把,附送一記冷瞪。

他抖了兩下,真的充分接收到她陰毒的後母臉了。

「那你為什麼要打我嘛!」早上沒有等他就自己先去學校了,回來又一直擺臉色給他看,瞎子也知道她在生氣,要是沒問清楚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到她,他死不瞑目啊!

「你還敢問!」不提還好,一提就滿肚子火,她咬牙恨聲道︰「你知道自己干了什麼好事嗎?」

「不知道。」答得很干脆。

「你、偷、親、我!」

「啊?」

還啊?這副表情看得她更火。

「那是我的初吻!一輩子就那麼一次,你居然就這樣隨隨便便奪去了,還把舌頭伸進來,你知不知道你剛吐過,超級沒衛生!有誰的初吻會這麼可笑悲涼的……」絕對不能原諒!薛舒晏愈想愈恨,覺得昨晚只打一拳真的太便宜他了,忍不住再補上一拳。

「唔!」樊君雅沒閃也沒躲,乖乖挨她拳頭。

「所以……重點是我不應該吐完後吻你嗎?」他听得一知半解。

唔,確實虧很大。

那也是他的初吻耶,他也想花月良宵、燈光美氣氛佳呀,結果卻一丁點印象都沒有,完全忘光光。

薛舒晏一愣。她氣他「隨隨便便」奪去初吻,而不是氣奪去她初吻的人是他,所以氣的點是粗率。

那些話的解讀方式確實是這樣。

經他一提,她才驚覺,自己從頭至尾,不曾產生初吻毀在他手中的懊惱。

「那下次我一定來來回回刷牙刷十遍再吻,你不要生——唉唷!」猛然遭受攻擊,他捂著腳趾頭,單腳跳來跳去兼哀號。

「我又哪里說錯了嘛?」表情有夠哀怨。

「我在拖地,別擋路。」她板著臉,努力不泄漏一絲情緒。

「我拖、我拖,你坐著休息就好。」一輩子從來沒想過要做家事的人,也只有討好她時才會如此乖巧得人疼。

她被按坐在客廳沙發上,手中的拖把被接去,看著那個彎腰認真拖地,一點也不馬虎的男孩,本想板著晚娘臉孔,眼底卻不由自主流露一絲柔軟。他拖得很認真,每一寸地板都不放過,因為知道沒拖干淨,她等一下還會再拖一遍。

「唷,我兒子這麼乖呀,天要下紅雨了。」買菜回來的樊母,打趣地調侃了幾句,提著菜籃進廚房。

薛舒晏趕緊上前去幫忙挑菜,準備晚餐。

「還是只有你制得住他。」樊母將菜一一擺放進冰箱時,說了這麼一句。

洗菜的手一頓,她暗自思索這句話的涵義。

「我沒別的意思。君雅這孩子,連我都管不住他,不過他卻听你的話,你對他的影響力比什麼都還要大,所以我在想,如果可以的話,是不是能請你幫阿姨多管教、管教他?這個孩子,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阿姨,君雅不壞……」她忍不住替他辯解。

「我不是說他壞,我擔心的是他沒有上進心。」

孩子是她生的,她又怎會不知?君雅這孩子的本性並不頑劣,就是孩子氣了點,長不大,天塌下來當被子蓋的個性固然不算缺點,但那少根筋的性子,將來如何在社會上生存?他沒有太大的理想抱負,過一天是一天,不替自己的未來打算,當娘的卻會擔心呀!無奈他打也打不怕,罵也罵不動,她是真的沒轍了。

「如果你做得到,替阿姨多擔待些,可以嗎?」

阿姨都開口了,她能說不嗎?

她點了頭,允下這沉重的囑托。

一句「擔待」,能夠延伸的範圍卻很廣。

要用什麼方式擔待?擔待到什麼程度?誰也沒有把話說白。

阿姨交給她這麼沉重的擔子,她擔得起嗎?

坦白說,她其實並不討厭他的個性,雖然痞了些、玩心重了點,但他有人性最原始的真誠,會在她心情不好時,放段努力逗她,如果可以,她並不想將世俗的規範套到他身上,破壞他樂天無憂的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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