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願相思 第7章(2)

楊季楚默然看著這一切,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扮演起這種三角戀必備場景里的一員。

謗據八百多部的偶像劇定律,這時男主角是不是應該有氣魄地跳出來直接卯上男配角,闡揚真愛無敵、爭取與女主角相知相守的權利?

這戲碼會不會太青春、太熱血了?

他想不出這樣的舉動究競有何必要且正面的寓教意義,為何每個男主角都得來這麼一手,然後挑釁得男配角更爆走、場面更失控。

于是,除了安分管好自己的嘴巴,他不曉得在這場戲里自己還能有什麼發揮。

「你說要我給你時間,只是方便你在這里搞七捻三……」而他還真的像個笨蛋一樣,傻傻相信她的話,一天天等著她畢業,滿心以為讓她實現她的理想,就會心甘情願地屬于他。

結果,他等到了什麼?等到她親口坦承她愛上另一個男人!

再也沒有什麼,比這句話更打擊他。

滿腔的怒火瞬間澆熄,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失望,以及遭受背叛的痛心。

「還有比我更蠢的嗎?你在這里背著我和男人快活廝混,我還擔心你天氣冷、衣服會不會不夠穿,急急忙忙幫你打點好送來……」等到的卻是她和別的男人濃情密意、難分難舍地吻別。

「哥……」一踩中這個,永遠是她的致命死穴。

她能夠推翻全世界,就是沒有辦法否定他從小無微不至的疼寵與呵護,總是把最好的留給她,凡事第一個想到她……

真是一整個荒腔走板。

楊季楚冷眼旁觀,心底直涌起一股想笑的沖動。

「二位慢柳,我先走一步。」人家兄妹話家常訴離情,哪有他插嘴的余地?

「季楚——」

望向他的盈盈雙眼里,有為難、有掙扎、有憂傷、有無言的乞諒……就是沒有他要的,那種豁出去的決心。

低頭,看著被她牢牢纏握的指掌,他無聲地緩緩抽離。

「季楚!」由他不透意緒的幽寂臉容里,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她的心微慌。

「這就是男人的擔當?出了事就拿你來擋、苗頭不對就快閃,省得惹麻煩,是嗎?」馮思堯尖銳諷剎,言語的攻擊力道毫不留情。

若不,他又能如何?

沒有他立足之地的舞台,該怎麼表演?該說什麼台詞?他真的不知道。他憂若未聞,抽身退開,流暢步屐未曾停滯。

「這個爛人!你看清楚了沒有,他只是玩玩——」

「哥,別說了!」

前行的步伐一頓,他半側首,波瀾不興地回上一句——「她喊你哥。」

一語刺得馮思堯臉色乍青乍白。她喊你哥——十七年來,她永遠只喊他哥哥。是什麼樣的變態,會對妹妹痴纏不休?

她那麼清楚、那麼痛苦地喊他哥,他仍不罷休,用盡一切手段,不惜賠上自己的未來,也要將她綁在身邊。

一個挾恩求報的人,人格又高尚到哪里去?

冉盈袖跟了全世界的男人,都好過跟他,一個自己打心底當成手足的男人。她愛全世界的男人,都不會去愛自己的哥哥。

短短四個字,擊中馮思堯心底最深的痛處。

他不是沒有攻擊力,只是不想攪進來,讓冉盈袖夾在他們當中糾扯切割,怎麼做都不對。

說完,他沒再停留,挺直腰桿邁步而去。

多有趣的人生?前一分鐘還在為三個月的爭議僵持不下,轉眼間,連留他一刻都辦不到。

這一次,他真的笑出聲來了。

低抑的笑聲里揉進一抹澀意,他昂首,沉沉吐息,逼回眼底凝聚的朦朧。

那天之後,冉盈袖沒再來找過他。

畢竟都什麼年代了,倒不會小媳婦似地被禁足、限制行動或什麼的,何況她還有學業未完成,但是不難推想,冉盈袖與馮思堯會爆發多激烈的爭執。

必于這一點。她倒是只字未提。

這期間,他們通過兩次電話,都是些言不及義的對談,主要是讓他知道她很好,不用擔心。

是嗎?她很好?

他沒去問,她打算怎麼處理,只是安靜地退開,不去煩擾她,靜待她整理好思緒,考慮他們的未來該怎麼走下去。

找了個時機,他前往大禮堂。今天她們在那里排練兼研討公演事宜。

站在角落靜觀了一會兒,有人發現他的存在。

研討的動作停了下來,前方一陣細碎耳語,他看見她朝這里望了過來,眼神閃了閃,腳下不自覺向後退了步。

視線對上的瞬間,她下意識想閃躲的回避態度,已經決定了他這一趟來的目的。

事已至此,她仍然無法下定決心嗎?馮家的恩情枷鎖真將她綁得那麼死,怎麼也掙不開、放不下?

直到今天,她都沒能做好破釜沈舟、公開戀情的勇氣,再多說什麼都只是空談。

喚住經過身旁的人,將手中的紙袋遞出,溫和而有禮地表明。「我是楊季燕的哥哥,這是她下午上課要用的書,麻煩請替我轉交。」

而後,他頭也不回地走出大禮堂。

緊握在掌心的銀戒,緩緩松落,跌進口袋最底處——也埋進心底最深處。

情況還能有多遭?

看著桌上的黑函,楊季楚竟然還有心情思考這個問題。

這幾日,每個人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揣度、幾分臆測,總在他背身之後議論紛紛,原因無他,便是如今桌上這一張早已校園滿天飛的黑函。

內文爆的料可精采了,說他橫刀奪愛,以第三者之姿介入他人感情,說他仗著外型出色優異,處處留情,劈腿勾女,亂搞男女關系,說他私生活糜爛,多少女孩被他欺騙感情,身心俱傷……

畢竟他在學校里還頗具知名度,黑函造成的回響太大,令群眾一陣嘩然兼而議論,也引來校方關注。

為此,父親已經急電召他回家追問原委,也讓校方約談了數次。

原先還不至于做出什麼明確的處分,僅是口頭告誡,要他約束自身行為,畢竟站在校方立場,學生道德操守敗壞,實在大大影響了校譽及外界觀感,何況是他——向來被校方引以為傲的金榜模範學生。

直到事件愈演愈烈,引來多方揣測,校方緊急召開了評議會。

「就憑一封黑函?」然後他的人格完全被否定?還有沒有比這更可笑的?

直到校方出示前日收到的投書信件,內容不若黑函那般言詞激烈、句句抨擊,而是語帶懇切,婉轉請求校方約束學生行為,莫再破壞他們十數年建立下來、難能可貴的感情。

敖上的舉證,是那一晚校園親密擁吻的側拍照片,巧妙地只拍到他,女方僅是模糊側影,再有,就是幾張他寫給冉盈袖的短箋,縱使沒有署名,也不難認出是出于何人之手。

什麼是百口莫辮,他總算是領教了,若非吳院長和幾名一路看著他的師長們傾力為他的人格作擔保,今天能否由評議會中全身而退他都不曉得。

折騰了一天,回到家,他已經累得什麼都不想思考。偏偏,身旁親友的關切仍源源不絕。

「喂?燕燕?沒有,沒事,你不用擔心。」

「哥……」電話另一頭,直言快語的楊季燕難得支支吾吾。「我一直不敢問你,那個人……是盈袖學姊嗎?」

「不是。」他連想都沒想,迅速駁斥。「燕燕,不許胡亂說話破壞人家女孩子的名聲,這不是鬧著玩的。」

「……喔。」真的不是嗎?那他又何必這麼急著否認?

幣了今天數不清第幾通的電話,他丟開手機,讓身軀陷入枕被之間。能承認,他又何嘗不想承認?不願的人,一直都不是他,她沒有為他豁出一切的決心,他只能尊重她,尊重最初的約定。

一段不能見光的秘戀,萬般滋味,原就該一人獨嘗,他不能說,也不該說,無論對誰。

手機鈴聲再度響起,他毫無接起意願,任它響,任它喧騰之後,再度歸于寂靜。

一如—二十四歲這一年,在他生命中掀起滔天巨浪的感情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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