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 第8章(1)

「搶男人?」

「搶男人。」

「搶輸了?」

「听說快輸了。」

「……」

接到蓬萊緊急消息的黃金門眾門人,不管是正在幫師門做生意的,還是離家在外尋找魂紙的,全都以十萬火急的速度趕回師門。

而在他們回到師門後,蓬萊便親口告訴了他們這個青天霹靂的消息。

「我們家的妹子」

「長大了。」蓬萊殘忍地提醒他們始終都掩耳盜鈴的這事實。

「小六她……」

「有心上人了。」蓬萊毫不手軟地繼續打擊。

聞言無不心碎的眾人,扶牆的扶牆、搖晃的搖晃,而在趕回師門的四人中,就唯有素來沉默寞言的三師兄玄靈,語調沉穩地問。

「跟小六搶男人的是誰?」

「南貞女皇的親妹子,載月公主。」師門探子上交給他的日常報告里是這麼說的。

消息靈通的莫追不解地搔著發,「她不是早有未婚去了嗎?」

「誰讓路國的仙師大人魅力這麼大?」蓬菜嘲弄地將兩手一攤,「為了那只屬龜的禍水,人家不光只是臉面,就連未婚夫也不要了,付著家世身份還有美貌,一路使勁地壓著咱們家的小六打。

似有若無的殺意,隱隱在幾人之間流竄,此刻雖然無人出聲置評,但早已被師門訓練得不論是思考還是行為,從來都不照正常路線走的眾人,已各自在心中擬妥頭一個要對付的目標。

蓬萊光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小六可是很寶貝那位天上來的半仙的。」他不得不扮演起讓他們認清現實的照妖鏡,「他要是掉了一根寒毛,小六絕對跟你們沒完,所以你們現在腦子里所想的東西,統統都給我歇了!」

憋悶在心頭的眾人,在遭他拆穿後,表情都各有某種程度的扭曲。

「不能砍?」容易咬咬牙,怎麼也忍不住犯癢的拳頭。

「砍了小六找你哭。」那小妮子一旦哭了,誰都哄不來。

「也不能教訓一下?」莫追絕不承認那種慢吞吞的動物配得上自家師姊。

「他可是半仙,最好是你有那個本事能教訓他。」他一點也不介竟;有人先去當馬前卒。

這不許、那不行,又不能違背命令去找那只龜算賬,那,他們也只好拿旁人來出出氣了。

月穹使勁往桌案上一拍,「走,去替小六把男人搶回來!」

「慢,我話還沒說完。」蓬萊不疾不徐攔住這一票都是沖動派的。

房中正想采取行動,打算開門、跳窗或爬屋頂的眾人,紛紛不耐煩地回過頭,瞪著有話老是不一口氣說完的唆老媽子。

蓬萊開始上正菜,「前陣子,西苑皇帝出兵路國,小六的背後挨了一刀不說,西苑皇帝還想砸銀子買咱們的小六回家。」

差點掀翻房頂的沖天殺氣,在他話匡一落,如他所願地自那些師弟妹的身上迸出,心情甚好的他,皮笑肉不笑地再道。

「至于南貞國嘛,似乎還真沒把我黃金門給放在眼底。」他記恨地亮出再萊所寄的那封指給他們看,「瞧瞧,這可是小六親筆寫的。」

那自小到大始終都歪歪扭扭沒變過的字跡,在映入眾人的眼簾後,四下馬上響起此起彼落的拳頭格格聲響。

「世上男人那麼多,那女人她偏瞎了眼要挑小六看中的那一個?」月穹當下把所有罪過,都算到那個南貞國來的戴月公主身上去了。

容易冷笑地扳著兩掌,「哼哼,欺負我家妹子?」

「還是碩果僅存的那一個。」莫追陰陰地加上一句。

要知道,他們家的再萊,乃全師門中唯一一個,自小到大都又乖又听話的,在他們這等市儈又論異的門派中,這多難得啊!

她還是全師門中唯一一個不但天生就沒心眼,完全沒被他們給染黑過,還一路純潔無辜長到大的奇跡,這多麼不容易啊!

最重要的是,人見人愛的再萊,從來都不懂什麼叫手足相殘,全師門的人在她心中,就是世上她最親愛最在乎的人,哪怕他們幾十年來都不知關起門來內斗多少回了,她也絲毫不受影響,這多難能可貴啊!

眾人一致地看向這回的主謀者,「二師兄」你的意思是?」

「誰要丟了我黃金門的臉,那就別回來了。」蓬萊交提著十指,說得很是雲淡風輕。

「但大師兄那邊……」

「出了事有我給你們杠著。」

幾十年沒接到這種可以任性而為的差事了,眾人莫不興奮地張大了眼,當下都有些磨拳霍霍。

「怎麼做都行?」

「私怨而已,犯不著鬧個動搖柄本或是毀天滅地的。」蓬萊沒好氣地睨他們一眼,不忘向他們慎重交代,「記得,冤有頭債有主,哪個是債主你們找誰討就是了,別牽連無辜。」他可不想在出了一口氣痛快了之後,回頭還要沒完沒了地替他們收抬後尾。

「還有沒有別的交代?」全師門辦事效率最高的玄靈,面無表情地問。

「事成後,去路國把小六接回來。她的差事就快期滿了,她一直待在那個亂七八糟的路國也不是什麼好事,讓她早點回家吧。」她待在師門時,他頭痛得要命,可出門去後,他又惦念得緊,所以還是把那孩子帶回來繼續頭疼好了,至少他可以放心。

莫追還是很介意某號人物,「那個仙師呢?」

「哼,沒過咱們這一關就想把小六拐跑?門都沒有!」那可是他們的掌上明珠呢,問都沒問過家長就想搶走也不留下一句話,看不起他們黃金門是吧?

「天上掉下來的半仙呢,二師兄,你扛得住?」

蓬萊氣定神閑地道︰「不是還有大師兄嗎?」

原本同仇敵愾、氣勢高昂的眾人,在一听到那三字時,精神就如同深秋的黃花迅速枯萎,氣勢則有如退去的潮水,消減得奇快無比,他們不約而同地縮了縮睦子,很努力想止住那陣由心底最深處漫上來的寒意。

月穹碓著頭皮問|。「呃,大師兄他……」

「他看過小六的信了。」蓬菜好似一無所覺,還把實話吐出,「他說若有必要,他會出關替小六擺平。」

什麼?!

大師兄可能會出關?

「我、我們這就出門去!」面色慘白得可以與吊死鬼比拚的眾人,下一刻或奪門或奪窗而逃,決定速速槁定這事,以免大師兄真的會出關。

「逃什麼逃啊……」蓬菜愕然地眨著眼,然後不滿地朝外大吼,「喂!你們到底怕大師兄什麼?都回來給我說清楚!」

原本已經跑遠的眾人,在遠遠听到他的喊聲後,仿佛背後有厲鬼在追命般,更是動作一致地增快了腳下的步子加速逃逸。

彼醒兩手環著胸,面色不善地瞪著這一票跑來延慶宮打攪的不速之客。

「行了啊你。」白十一受不了地翻著白眼,一手推開他走進門內,「又沒人打算跟你搶,只是找她聊聊而已,別這麼小氣成不?」他還是仙龜嗎?簡直跟只護食的老母雞一樣。

收到斐然飛鴿傳書的路翔,興沖沖地帶著路露他們趕來了這兒,迫不及待想知道,這回黃金門的人,打算如何處理那些得罪了他們的人,同時也更想知道,這個一向神秘的門派,門中又有哪些人。

再萊皺著眉,「我師門的人?」

「嗯嗯……」

「我二師兄蓬萊——」

路露揮揮手,「這個我們都知道,天下無敵鐵公雞嘛,跳過跳過!」

再萊杵著下領想了想,覺得這也沒什麼不可告人的,索性就把自家的事敞開了說。

「三師兄很能打的。」

「很能打?」眾人一楞,然後都開始挖空腦袋努力回想,腦海里有沒有這號听說很能打的人物。

「嗯。」她一副以三師兄為榮的模樣,揚高了小巧的下頷,「以前大師兄閉關念經去,而二師兄又忙于師門公務分身乏術時,三師兄就會出面把那些找上門來搶劫的統統都打死。」

空氣中頓時泛濫著詭譎的沉默。

「你們怎麼了?」等了許久都沒听他們出聲,只見他們都用一種怪異的表情看她,再萊模不著頭緒地間。

路翔用力想了又想,奈何還是沒翻出半個答案。

「呃,你家的三師兄……貴姓大名?」听起來,這一號能人似乎本事很大啊,可他怎麼半點印象也無?

「玄靈。」

路露也一頭霎水,「以前有過什麼出名的事跡嗎?」

「江湖里有一半的門派都是被他挑掉的!」再萊忙著宣揚她心中偉太三師兄的手功偉業。

眾人蟆地陷人一陣更詭異的沉默里,好半晌,一臉茫然的赤水終于舉手。

「怎麼……听都沒听過他的名諱?」

再萊聳著肩,「他不喜歡說話。」

「啊?」

「還有他對師父有很多不滿。」看不慣師父老人家作風的他,當年可沒少跟師父嘔氣。

「呃?」

她還一臉理所當然,「所以他殺人都懶得報一下姓名和家門,江湖上的人當然都不認識他啦。」

「……」這算哪門子隱姓埋名的高手?死于他手下的那些冤魂,就算是想報仇雪恨,恐怕也還得先打听一下凶手姓啥名誰吧?

就在再萊他們聊天的此時此刻,奉了二師兄旨意前去替自家姊子出氣的玄靈,已趁夜模入了燈火輝煌的西苑國皇宮。

沒有驚動任何羽林軍,甚至是在寢殿外頭守夜的宮人們,玄靈手重一柄長劍,剛踏進寢殿外頭,就以劍尖點住護衛著寢殿內室的幾名武士,破了他們的氣海後,筆直地進人內室里頭,轉身在門上落了鎖。

被睡覺也不離身五步玩的兩名相級高手推醒後,西苑皇帝驚慌失措地看著這名趁夜闖人皇宮的黑衣人。

「你……你究竟是何人!」

玄靈瞥他一眼,過了很久後才勉強開口。

「要你管!」

「……」這都殺到他睡覺的房門口了,他能不過問一下嗎?

玄靈請冷的眸子緩鍰睞起,手中墨色的長劍驀地一動,西苑皇帝甚至都還沒看清眼前發生什麼事時,護在他身前的兩名相級初階護衛,兩人的右手手臂便已騰空飛起,然後分別落在寢殿的左右兩處。

寢殿地板上,鋪設著珍貴的白雪虎皮,即刻被染上了大片斑斕的刺目血跡。

巧勁一甩,甩去了劍上的幾滴血珠後,玄靈踩著無聲的步伐,朝似被嚇壞了的西苑皇帝一步步走來。

「你……你究竟是哪個門派的?」西苑皇帝哆哆嗦嗦地問,蹬著兩腿直往睡□榻里頭退,「朕、朕警告你……膽敢行刺干朕,西苑絕不會放過你的門派!」

玄靈的反應是……連個反應都欠奉,照舊板著一張俊容,走至床榻前再次揚起手中的長劍,伴隨著西苑皇帝驚恐的尖叫聲,一縷縷黑發在寢殿中四散飛揚。

一鼓作氣斬了兩位相級高手的手臂,也替西苑皇帝剃了個新發型後,玄靈一句話也不多說就離開了皇宮,任憑西苑皇帝呆呆坐在睡榻上,無言地看著一床被剃下的頭發。

好半天,他終于回過神,伸手模了模頂上光溜溜的腦袋,在宮中羽林軍紛紛趕來救駕時,忿忿地扯開了嗓門大吼。

「他到底是誰啊?」剛講完她心目中最敬佩的三師兄後,再萊接過顧醒遞過來的水杯,喝了幾口潤潤喉,然後興致很好地繼續開講。

「五師兄嘛」

赤水總算逮到個曾經听過的,「江湖上只知道容易是黃金門的,還有他一直都在找魂紙而已。」

「因為他行事得低調點,這是二師兄規定的。」她家五師兄一直都出不了風頭也是沒辦法的事。

路露滿心納悶,「為何要低調?」怎麼黃金門的門人落差都這麼大?名聲響遍全太陸的蓬菜,低調到從沒听過的玄靈?到底是什麼標準?

「他脾氣不好。」全師門最沖動的就屬他了。

「就這樣?」

對于這點再萊也很無奈,她輕輕嘆息。

「二師兄說,五師兄他要是再亂發脾氣又丟黃金門的臉,那就把他的果畫拿去給四師姊印成小黃書。」五師兄怕死了會被印在小黃書上頭名揚天下,他能不收斂點嗎?

「……」真恐怖的威脅。

而這時的容易,帶著個甩不掉的跟班莫追,正在路國四周的眾小柄里,進行他們的替妹子出頭大業。

總算有了理由可以不必克制睥氣的容易,囂張的氣煬全開,一路踹破了諸小柄的門,不管是皇宮大門、京城城門、各官府的府門,還是皇親國戚的家門,只要是門扇大了點的,他全都踹破了泄憤。

而莫追則是在冷眼旁觀之余,偶爾也助紂為虐一下。

利用易容術的他,頂著各國皇帝的臉,每到一國,就順便以鄰國皇帝的臉向此國揚言開戰,根本就不管他替那些皇帝帶來了多大的麻煩。

而說到名氣跟蓬萊一般響亮的月穹,再萊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四師姊?她人很好啊。」

哪兒好了啊?

目前西苑國國內,小黃書泛濫得有如一股肆虐的滔滔黃潮,听說西苑皇帝氣得都上了天壇,去作法請玉旨詛咒月穹的祖宗十八代了。

「師姊她平常最愛寫寫畫畫了,她說她是個有抱負的斯文人。」于再萊的心中,月穹的形象和事實落差得……有那麼一點點大。

「……」她的抱負就是用小黃書一統諸國?

再萊邊說邊點頭,「還有她脾氣也很好,對我都笑咪咪的。」

第九章

南貞國皇宮議事廳內,月穹扔開了手中的畫筆,笑吟吟地走向南貞女皇,將最新出爐的一張果男畫拿給她過目。

「這張你覺得如何?」

被綁在椅子上的南貞女皇漲紅了一張俏臉,惱恨地瞪著不知羞恥為何物的月穹。

她作夢也沒想到,與南貞素來無怨的月穹會夜訪皇宮,下毒毒昏了一整座皇宮的人,再闖進議事殿中,輕而易舉地制住一室的人後,接著便?光了正在商議國事的眾大臣,再大大方方地坐在議事桌上,開始替女皇旗下的一班老臣揮毫作畫。

「怎麼,不喜歡?」見她似乎不滿意,月穹又換了一張,「那就是這張啦,瞧瞧,這尺寸多壯觀啊。」

與一殿的人們相同,被點中啞穴不能言的南貞女皇,氣得額上的青筋都一根根地浮現。

「听說你前陣子才死了個未婚夫,眼下正對下一任未婚去的人選犯愁?」月穹一副知情識趣狀地拍在她的肩上,「有了這些畫你日後就不必愁了,你瞧,重點我都替你畫出來了,喜歡大的小的粗的細的長的短的統統都隨你挑!」

如此無恥之徒……氣紅了眼的南貞女皇,恨不能沖上前去咬她個兩口。

「別這麼瞠我,我會以為你太感激我的。」月穹勻勻菱似的紅唇,「對了,你也不必想著去黃金門找蓬萊告狀,因我這回就是被他給派來的。」

「下回你家妹子想搶我師妹的男人前,可千萬叫她想清楚了。」月穹彎在她耳邊輕喃,順手幫她解開了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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