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神傳 第二章

人世間許多事﹐均是早已注定的﹐但在天意的範圍內﹐除了等待一途之外﹐某些人﹐則得靠自己的力量去找尋。

自從與左容容短暫相見後﹐衛非再也沒去見過左容容。五年之後﹐他告別了自幼一直陪伴著他的衛神﹐踏上了尋找之途﹐開始去尋找在與左容容十年之約的日期到來之前﹐他所需找到將在他與左容容的人生里扮演重要角色的同伴。

他要找的人﹐是四個年紀與他相同﹐且擁有曠世兵器之人﹐以及一個會與這四個人牽系在一塊兒的男人。

天下有四樣曠世兵器﹐龍騰鞭、後空弓、落霞劍、夜磷刀﹐每種兵器均有一個共通的特性﹐即是兵器自身會承認能使用它的主人﹐尋常人即使得了江湖中人視為至寶的兵器﹐若無兵器本身的承認亦無法使用﹐而能讓曠世兵器視為主人者﹐在武學造詣上非有一番成就不可﹐有了這個特點﹐衛非要找那四個人也就簡單多了。

第一個被衛非找到的人﹐即是後羿弓的主人藺析。

出生在湖南長沙的藺析﹐自生下來即是後羿弓唯一認定的傳人。他年紀輕輕就已是湖南一帶聲名遠揚的神醫﹐只是每當藺析親手救治一人﹐自己使得重病三日﹐而他總是治得了他人之疾﹐卻醫治不了自己這古怪的病癥﹐在求醫者絡繹不絕的情況下﹐藺析治的人愈多﹐自個兒的身子便一日比一日差。當衛非循著神醫的威名找到藺析時﹐藺析早已是久纏病榻病人膏肓﹐無法再行醫治疾也救不了自己。

衛非幾乎是和閻王搶時間才及時救回藺析的一條命﹐在搶回藺析的小命後﹐他要求藺析必須立下不得救治他人﹐只能救某四個人的規矩﹐並且以救命的恩情乘機向藺析勒索﹐叫藺析必須跟他這個救命恩人走。可是莫名其妙被人所救的藺橋非但不感謝他﹐反而還挽起後羿弓把箭尖指向他這個夜半三更闖進家中的怪人﹐逼得他不得不對藺析動手﹐一讓才剛被救回一命的藺析身受重傷地再躺回床上。

而每當硬脾氣的藺析身上的傷勢一康復﹐衛非就得再將不肯報恩反想殺人的藺析再打回病床躺下﹐一連打了數個月﹐他才讓全身上下每根骨頭都重新接過的藺析不願再討皮肉痛﹐發下重誓跟他走。

衛非第二個找到的人﹐則是自己送上門來的落霞劍劍主蓋聶。

當年師門被滅、遭人侮婚的蓋聶身中劇毒並廢了一臂地自山崖上落下﹐讓算出地點一直等在崖下的衛非只要伸出雙臂讓蓋聶自動掉入他的手里就成。與傷重得快向閻王報到的蓋聶講好條件後﹐他便把蓋聶身上的毒與傷全都交給現成的神醫藺析。

扒聶找得很容易﹐要蓋聶乖乖地跟他走﹐不許老想回故里報師門被滅的仇恨也很簡單﹐可是蓋聶那冷冷的性子和仇視女人的個性﹐卻讓衛非傷透了腦筋。

開口總是冷言冷語的蓋聶﹐與知恩不願報的冷血藺析﹐要他們倆和睦相處簡直是一個難題﹐在經歷無數次排解仍不能改善他們兩人的關系後﹐衛非只好下定決心趕快找到第三個人﹐緩和一下他們兩個人之間冰冷的氣氛。

第三個被他找到的人﹐剛好就是超級樂天派的夜磷刀刀主﹐樂毅。

天性樂觀的樂毅是來自西域的混血兒﹐待人熱情和善﹐既沒像藺析有什麼特別的忌諱﹐也無蓋聶家破人亡的悲慘過往。只是他有一個要命也相當傲人的缺點──力氣太大。

身材魁梧高大的樂毅﹐生來就有一身神力﹐能只手破石開山﹔也因他傲視群雄的神力﹐常不小心毀了許多事物﹐他的家鄉及師門沒一個人歡迎他這個總會在無意間破壞了家園和師門建築的神力者﹐齊心齊力將他踢出西域趕來中原。

雖然樂毅在中原很能隨遇而安﹐武藝高強的他行走江湖也無風無險﹐但他始終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道﹐即使生性再善良﹐江湖中也無人願與他相交。就在流落異鄉的樂毅身上盤纏用盡即將餓死時﹐才被一直暗中跟在他後頭﹐故意讓他餓了很久的衛非施予喂飯之恩﹐沒讓他真的餓死。

衛非相當滿意樂毅有恩報恩的個性﹐只消三言而語﹐再給些如何控制力道的建議﹐就讓閑著沒事做也沒朋友的樂毅心甘情願地跟著他同行。得到樂毅的首肯後﹐他直接把樂毅送到藺析與蓋聶身邊﹐讓熱心又熱情的樂毅去化解他們倆之間不著的氣氛﹐替他自己省了一道解決內部不和的手續。

在他們這幾個同伴彼此之間的態度稍微有緩和的跡象之後﹐衛非要我的第四個人就出現了。

第四個龍騰鞭的主人朝歌﹐是在算命攤上找到的。

算出朝歌可能停留的城鎮後﹐衛非便在那座城里一直尋找朝歌的行蹤。他們一連在那座城里住了幾個月﹐人人身上的盤纏告已告罄﹐卻仍找不到以輕功出名的朝歌﹐領頭找人的衛非只好利用天生的長才擺起算命攤賺盤纏﹐邊派其它同伴去找人。

對命理風水皆十分迷信的朝歌﹐在遇見衛非之前﹐正逢諾事不順、厄運當頭的壞年頭﹐衛非之所以一直找不到他﹐是因為他一直窩在城內的廟宇里燒香拜佛翻黃歷﹐尋找度過壞年頭的解厄良方。在拜完了城里所有的廟宇之後﹐他又打起算命攤的主意﹐一攤一攤地找人指點迷津﹐由城頭的第一攤算起﹐最後才終于光顧把攤子擺在城尾的衛非。

要讓一個迷信的人跟他走﹐對衛非遠個天生就能算命的神算而言再容易不過。衛非首先博得對算命者已經很失望、且不再抱持信任感的朝歌的注意力﹐將朝歌活了二十一個年頭來所遇過的大災小扭─一道出﹐在朝歌頻頻點頭之際﹐他再幫朝歌改了改運﹐化解掉朝歌將遇上會奪去性命的血光之災﹐並要朝歌三日後再來我他。

三日之後﹐一掃霉運的朝歌果然興匆匆地再找上他﹐但他這回可就不再像初時只收朝歌一點點算命費用了﹐反而獅子大開口地向朝歌要價﹐非要朝歌這個人跟他走不可。

朝歌听了這種價錢扭頭便要走﹐而衛非不疾不徐地道出倒媚無比的朝歌如果不跟在他身邊又將遇上什麼劫難後﹐馬上使迷信的朝歌回心轉意﹐不但願意跟他走還把他﹐當成神算﹐全心全意盼他能將自己往後的霉運都化掉。

衛非輕輕松松地擺手了第四個擁有曠世兵器的朝歌後﹐便將他們四個人聚在一塊兒﹐宣布自己的計劃﹐讓跟著他的四個男人全都很後悔曾經被他救過。紛紛翻臉不認人﹐施展出看家本領集體圍攻他。

武力與智力地超出他們四人的衛非在將他們全都撂倒後﹐對著地上四個奄奄一息的男人首次以性命威脅﹐說他有能耐隨時隨地將他們的命都給收回來﹐這才讓他們肯听他的命令行事。

為了引出第五個身上沒有曠世兵器﹐但他必須我到的人﹐衛非開始派出四位武林高手在黑白兩道橫行。

朝歌的龍騰鞭專門被派去挑了惡貫滿盈的山寨﹐有神腿之稱的他時常將漏網的匪寇追回鏟除﹐或是輕易甩掉後頭想追著他報仇的人。藺析的後羿弓開始射向貪官污吏﹐以往醫治世人的招牌也高高掛起﹐不再提煉救人的解藥﹐卻煉出了各式毒物供同伴使用。蓋聶那出鞘必要見血的落霞劍﹐在黑這殺手的追殺間﹐已不知出鞘了多少次﹐而他靈巧能解百鎖的雙手﹐更讓他偷遍了官府的庫銀。

樂毅總是在晚上行動﹐單憑一身神力即可破除厚實的門牆入侵賊窩或是官宅﹐一離鞘便能生輝的夜磷刀﹐在夜間如一道螢火閃耀。

被江湖中人冠上了無字輩殺手名號的無影夫朝歌、無常君藺析、無音者蓋聶、無形士樂毅﹐這四個不幸被稱為無相神的衛非找到的男人﹐即使原本出身再不凡、聲譽再佳、人格再正直﹐也在衛非的安排下﹐不到數月﹐頓成了江湖上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殺手﹐以及朝廷視為眼中釘的欽命要犯﹐壞名聲響遍了大江南北。而在黑白兩這的追殺之外﹐他們也引來了一個來頭不小的頭號追捕老者──京城第一神捕左斷。

衛非一點也不介意被神捕左斷三天兩頭地追著跑﹐倒是左斷因老無法逮他們五人歸案﹐獅般的怒吼聲常回繞在他們後頭。左斷這麼一吼就吼了五年﹐直到衛非與左容容所約定的年限來臨時﹐左斷的吼聲才中斷了一會兒﹐並結束了衛非的等待。

這五年來﹐衛非每月固定在京城城甫的喪神山上﹐與其它四個被派出去的同伴聚會﹐一方面是分派其它四人的任務﹐一方面是為了讓一個找尋他的女人能方便找到他。

某次聚會時﹐左斷忽然率大軍突襲他們聚會的地點﹐衛非在大軍重重的包圍下﹐沒象其它同伴奮力抵抗﹐反而只是意思意思地反抗了一下便乖乖束手就擒、讓追了他們五年的左斷心滿意足地將他們關人天牢﹐等候處斬。

經歷十年漫長的歲月﹐衛非終于在天牢內見著了獻計幫助左斷捉人﹐當年承諾過一定會找到他的左容容。

當你見到我時﹐你第一眼就會愛上我。

腦海里回蕩的話語令正在繡絹的左容容閃了神﹐手中的金針刺進她的指心﹐一顆殷紅的血珠自指心留出﹐染透了白素的絹巾。

她吮著指尖傷口﹐一種細微的疼痛如針扎進她的心房。

她一直無法忘記衛非說的這句話、它如同一道咒語﹐緊緊糾鎖著她的心。隨著年齡日增﹐歲月開啟了她對愛情的朦朧意識﹐也讓她愈來愈不安。就如衛非所說過的﹐她和他都不該有這種情緒﹐但當她在天牢里第一眼見到他時﹐她同時也明白了他當年為何會說這種情緒來臨時誰也阻止不了﹐只能面對與接受。

左容容怔怔地望著被染紅的手絹﹐回想起他們第二次相見時的情景。

為了找到衛非﹐她不停地加緊腳步﹐跟上知識和能力都比她早起跑的衛非。這十年來﹐她揣想他的心思、他可能會有的做為﹐將自己當成植物般努力吸收養分﹐潛心鑽研任何往後能派得上用場的知識與本領。

但衛非的出現﹐與她預期中大不相同。她在喪神山設下的陷講﹐照理他應當能夠被解﹐並帶著他的同伴殺出她哥哥左斷的重重包圍﹐但他卻沒有﹐出乎意料地輕易就被捉進天牢。這一切太過容易順利了﹐令她不得不懷疑他是否有意與她配合﹐或者他本就是在喪神山上等著她來﹖他的這種態度甚是令她反感﹐他是看不起她還是不屑與她交手﹖在不服輸的心態下﹐在衛非被關進天車後﹐她又采取了另一個行動──她在衛非與他的同伴們身上各下了不同的毒﹐想要解毒﹐就必須接受她的指派當刺客﹐並連續吃上十二個月的解藥﹐逼他們得在一年之內全都听她的號令﹐為她行事。

當她夜半潛進天車里﹐向無字輩的高手們宣布她下毒這個舉措和目的之時﹐那四個男人的反應是又恨又怒﹐個個都想殺了她﹐既不肯當刺客也不願與她合作﹐唯有衛非什麼反應也沒有﹐只是躺在床上含著眼對她的威脅不理不睬。直到她搞不定那四個男人﹐打算就這麼毒死他們算了時﹐他才懶懶地翻身起床。張開眼眸對她漾出她一直收藏在心底的笑容。

在接觸到他的眼眸時﹐她的四周摹然暗沉得恍如黑夜﹐漆黑一片中﹐只看得見地閃爍的眸光。仿佛魔咒應驗般﹐她心底蘇醒的情感強烈如潮﹐淹沒了一切﹐十年來她所建築的防衛與成心在他黑亮的眼眸里瞬間瓦解無蹤﹐無法抗拒的吸引力使她的心跳飛快﹐腦中昏然得幾乎想不起其它。但在同時﹐在他們兩人之間﹐她看見了一股淡淡的哀愁﹐無能為力地任它侵襲介入她的生命。

她忍不住糾扯著手里的繡絹﹐緊咬唇瓣。

為何愛上的人會是他﹖莫如他所言﹐這是早已注走的﹖一直以來﹐她不相信宿命﹐但在見到他時﹐她才發現﹐原來他們都在朝宿命前進﹐他們之間的棋局早就展開了。

既然他們兩人都逃不掉﹐那麼﹐也只好面對。

如果上天注定她必定會愛上與她對立之人﹐也許﹐衛非是最好的選擇她深吸口氣﹐﹐將手里繡壞的繡絹擱放在桌上﹐起身走至窗邊﹐著窗外地面翠綠的蓮葉中﹐朵朵欲探出水面生長綻放的花朵﹐仿佛在告訴她時間快到了﹐她必須在衛非采取行動之前﹐比他更快一步。衛非已經讓了她十年﹐這一次﹐他不可能會再讓她。

她輕掐著縴指算了算﹐蹙眉深思了一會兒﹐而後走出房內﹔直往左斷的書房走去。

左容容才步入書房﹐難得回家的左斷就開始納悶。

左斷莫名其妙地看著輕巧步人書房的妹子在他的書架上東翻西找﹐最後她踮高了腳取下放在架上最上頭的圖卷﹐擺放在桌上─一攤開審閱﹐似乎不當有他這個哥哥存在。

左斷探出手在她的面前搖晃﹐「容容﹖」

「哥哥﹐好久不見。借我這兩張圖好嗎﹖」左容容沒抬首﹐輕挪開他的手﹐看著桌上的圖邊向他打招呼。

「怎麼突然來跟我拿這些圖﹖」她沒事來看這種圖干嘛﹖這些東西她一個姑娘家又用不上。

「我要用。」她收起兩幅圖卷﹐揚首對他笑笑﹐便抱著圖又要回房。

「容容﹐我好象有幾個月沒見到你了。」左斷快步攔在她面前﹐皺眉看著這個來去匆匆的寶貝妹子。

他有多久沒見到她了﹖她的性子好象比他離家前又變了許多﹐愈來愈令他捉模不定了。以前在她小時候他還不怎麼覺得﹐但她愈是長大﹐他就愈難了解她的心思。這是不是所謂的女大十八變﹖所有的十八姑娘都是像她這般嗎﹖「哥哥﹐你已經有十一個月沒見到我了。」左容容嘆息地告訴這個記性和忘性一樣大的兄長﹐他已經忽略她這個妹子多久了。

「有這麼久嗎﹖」左斷搔著發。已經有這麼久啦﹖難怪他回家時差點認不出自家的大門。

她擰著眉嘆氣﹐「你忙嘛。」他光是我那五個欽命要犯連吃飯都能忘了﹐她哪敢指望他會記得他還有個妹妹﹖「府里的人說老是不見你人影﹐你又不听話的往外頭亂跑了﹖」左斷憂愁地捧著她的臉蛋問。

他一回來﹐府里的家僕就都來告訴他﹐他的寶貝妹妹跟他一樣常常消失不見。可他是出差捉犯人﹐而她是去了哪里﹖「我一直都在府內。」她哪有亂跑﹖她只是跑到地底下跟那些住在六扇門下頭﹐她老哥要捉的欽命要犯混在一起而已。

左斷听得一頭霧水﹐「你在家﹖那你是躲在哪里﹖」

敝了﹐在六扇門里卻沒人找得到她﹖「房子里。」她笑吟吟地答。她在六扇門的正下方建了六座大院﹐五個院子供衛非他們居住﹐而一座則是她的。跟他們在一起遠比跟六扇門的捕頭相處來得有趣多了。

「是嗎﹖」左斷有听沒有信﹐糾結著眉心看著她笑意盈盈的臉蛋﹐「右京說他去找你對你都不在房里。」

「好吧﹐有時我的確是不在府內。偶爾我會出門走走散心﹐因為一直待在六扇門里太悶了。」有人證她就賴不掉了。她輕聲著肩流利地說起謊言。

左斷頓時緊張萬分地向她叮嚀﹐「容容﹐那五個無字輩的欽命要犯我還沒逮到﹐所以哥哥沒空陪你﹕如果你要出門的話﹐身邊一定要有人陪知道嗎﹖」她一個姑娘家獨自出門太不安全了﹐尤其她又長得這麼美﹐要是出門有了差錯該怎麼辦﹖「哥哥﹐我不是三歲小孩。」左容容很想翻白眼﹐對兄長強烈的保護感保感無奈。

「就是因為你不是小孩﹐才要更注重你的安全。這樣吧﹐你若想出門﹐就叫右京他們陪你去。」左斷想著想著就決定把府里頭的捕頭撥去當她的保嫖。

她頭痛地撫著額際﹐「照你的意思十難道連我想上街逛逛﹐也得帶一群捕頭跟在我身邊以策安全﹖」

「對﹗」左斷激動地嚷著。沒有十個八個人陪在她身邊﹐他就是不安心。

「你的憂患意識太嚴重了。」左容容輕拍著兄長的胸膛長嘆。也許是他犯人捉太多了﹐才會老伯隨時隨地都會有人從暗地跳出來綁走她以為報仇。

左斷愈說愈激亢﹐音量愈增愈大﹐「我當然要有憂患意識﹐你是我唯一的妹子﹗」她可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是他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她在府里他都要派大批捕頭護著了﹐她若是要出門﹐他更要右京帶著六扇門的捕頭們一路護送﹐以策安全﹗「我的安全你不必操心﹐出門我也不需有人保護﹐我會照顧自己。」左容容習慣性地捂著雙耳﹐杜絕他的大嗓門所制造的噪音﹐並且細聲細氣地向地保證。

左斷憂慮不已地拉下她的手﹐「容容﹐外頭不比六扇門﹐你一直住在府里﹐你不曉得這世上有多少壞人。」她從小就被保護得好好的﹐沒見過大風大浪、也沒踫過壞人﹐她根本就不知道人心有多險惡。

對這個寶貝她過頭而且老是杞人憂天的哥哥﹐左容容終于翻起了白眼﹐很想把他那些愛的叮嚀全塞回他的嘴里去。都是因為他的關系﹔六扇門的人全將她定位為需要呵疼保護的女子﹐而在他眼里﹐她好象還停自在無行為能力的天真孩童的年紀﹐一刻也少不了他這個兄長的保護。

她沒好氣地提醒他﹐「壞人我見多了﹐記得嗎﹖你常捉人回家。」他三不五時就帶隊出們捉欽命要犯﹐從小到大﹐哪一類的壞人她沒見過﹖她這個神捕的妹妹又不是當假的。

「那些只是小角色﹐你沒見過其正的惡人。」左斷正經八百地對她搖首﹐糾正他以為還很天真的妹妹。

「真正的惡人﹖」這世上還有人比她更惡嗎﹖左斷提緊了拳頭憤聲大吼﹐「例如那五個無字輩的惡徒﹗他們不只是欽命要犯﹐他們還是一批刺客﹗」

他很透了那五個身為欽命要犯的無字輩者﹐那五個男人﹐五年來害他這個神捕的面子和名聲都沒了還不夠﹐難得他捉到他們一次﹐卻又被他們逃了﹐而他們從天牢逃出去之後居然改行跑去當刺客﹐連連殺了四個高官﹐上頭的人已經在威脅他這個神捕了﹐再不捉到他們﹐他不但保不住飯碗﹐六扇門所有人都要跟他去喝西北風﹗「噢﹐他們啊。」左容容模模俏鼻﹐有點心虛地應著。把那五個欽命要犯救出天牢﹐又叫他們去當刺客的主使人……好象就是她。

「哥哥說的話你千萬要放在心上﹐在把無字輩的人全捉回來前﹐你最好待在府內少出門﹐知道嗎﹖」左斷緊握著她的肩對她小心交代﹐就怕那五個人整他整得不夠﹐會整起他的寶貝妹妹。

「你還要找他們﹖」左容容實在是對兄長這種愈挫愈勇的精神感到佩服和愚蠢﹐人人都已在嘲笑他屢戰屢敗﹐怎麼追也追不到那五個人﹐更笑說他這個神捕這輩子只要追那五個要犯就行了。

左斷然紅著臉﹐也覺得很慚愧。「沒法子﹐皇上正等著他們五個人的人頭﹐我再不交差﹐就怕皇上要降罪了。」

左容容認為﹐讓那五個欽命要犯從天車里跑了﹐她這個主謀者是該負全部的責任﹐若是六扇門因這樁小事而被皇上抄了﹐她這個責任心和榮譽感極深的哥哥八成會切月復自殺﹐好向死去的爹娘謝罪。好歹他也是養大她的哥哥﹐她總不好大對不起他。

她抬手細算了一會兒﹐再仰首告訴他﹐「不用去找了﹐他們會來找你。」

「我要砍他們的頭﹐他們還會來找找﹖」左斷哼了聲﹐才不相信那些一年到頭都在躲他的家伙會自動找上門來給他砍頭。

左容容朝他嫣然一笑﹐「听我的話﹐你在六扇門里等著他們就是了﹐他們會主動找上你。」

「容容﹐他們真的會來找我﹖」左斷不禁有些動搖﹐上回能好運氣地捉到那五個人﹐就是靠容容提供的計謀﹐現在她說得那麼篤定有把握﹐說不定那些人真的會來找他。

「嗯。」左容容點點頭﹐繞過他高壯的身子走出門外。

「什麼時候﹖」左斷興奮的聲音迫在她身後問。

「她旋身偏看他一會兒﹐靈動的水眸轉了轉﹐「很快。

你可以開始磨你的大刀了。」

六扇門的地底下﹐即是左容容窩藏欽命要犯的大本營。這幾天來﹐位于六座石造大院前的涼亭里﹐總有四個滿月復疑水的男人﹐一塊坐在亭里喝茶嗑瓜子。

「衛非又沒來﹖」蓋聶盯著藺析身旁的空位﹐在心底計算他已經有多少日沒見衛非和他們喝茶閑聊了。

藺析一想到衛非就有氣﹐憤然地重重擱下手中的杯子﹐脆弱的杯子經不起他的內勁﹐無辜地在石桌上碎成粉末。

他咬牙切齒地握著手中的粉末﹐「他窩在宅子裹不肯出門。」臭衛非﹐他連著數天好心去找他喝茶﹐每回他都笑咪咪地開門﹐然後再當著他的臉把門甩上轟人﹐這算什麼嘛﹗「左容容也是足不出戶。」朝歌臉色如土地向他們訴苦。他老婆慕炫容這陣子去找左容容時﹐都被左容容攆出門外﹐見不到左容容﹐他老婆就找他出氣──又不是他不見客﹐這也要算在他頭上﹖他是招誰惹誰了﹖「你們就這麼想念他們啊﹖」樂毅邊問邊將瓜子高高地拋至空中﹐然後張大了嘴等著瓜子落下。

扒聶在空中攔截他的爪子﹐動作快速地閣上他的下巴並一把拉近他﹐冷冷地直視這個天生就太過樂觀的男人。

「我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誰曉得他們是不是又在想什麼計謀來設計我們﹖」以前他們四個都被衛非整過﹐自從多了左容容之後﹐他們的生活變得更加刺激了。如果衛非和左容容聯合起來整他們﹐他們四個又不知要遇上什麼災難。

「我同意蓋聶的觀點。你們想﹐我們已經有多久沒見他們倆湊在一起﹖以前總是膩在一塊兒形影不離的兩個人﹐現在卻不約而同的都來個閉關自守﹖」藺析撫著下巴談談地問。

「嗯……」涼亭里的男人們都撫著下巴﹐深思這種古怪的現象。」他們各自思索了半天﹐不安地互視其它人一眼﹐然後異口同聲地大喊﹐「有問題﹗」

「去看看﹖」蓋聶揚著下巴﹐問其它三個跟他一樣滿肚子疑水都快漲到喉間的同伴。

藺析一言不發地拉起朝歌﹐施展輕功往衛非所住的石院飛去﹐蓋聶則拎著還想嗑瓜子的樂毅﹐一路拖著他往左容容的住處走。

藺橋和朝歌皆不敢太靠近衛非﹐怕听力極好的衛非會立刻知道有兩個人想偷窺﹐于是只能在衛非住處最外頭的屋頂上觀察。

「朝歌﹐衛非在做什麼﹖」商析躺在屋頂上懶懶地問﹐把輸窺的工作全交給朝歌。

朝歌張大了眼努力地張望﹐然後表情呆然的轉頭告訴他﹐「下棋。」

下棋﹖藺析的眉頭打了個死結﹐衛非把自己關在房子里就是鑽研棋藝﹐沒有圖謀不軌﹖「跟誰下﹖」他疑心很重地再問。就算衛非只是單純的在下棋好了.下棋總要有個對象吧﹖朝歌翻著白眼﹐「一手一方。他在跟自己下棋。」房子里的那個男人真是怪人﹐左右開弓地與自己對奕﹐沒有個棋伴還能下得那麼專心﹐而且一下就是好幾天。

藺析在听了朝歌的話後也加入了偷窺的行列﹐與朝歌趴在一起往遠處的房內眺望。

「他桌上擺的紙卷是什麼﹖」兩析著衛非的棋桌上似擺了兩張偌大的紙卷﹐礙于觀察的角度﹐無法看得很清楚﹐于是他再推推朝歌。

「看起來像是地圖。」朝歌伸長了脖子﹐模糊地看出個大概。

地圖﹖藺析的疑心更重了。

所有的同伴中就屬他與衛非認識最久﹐他知道衛非最愛看一些古里古怪的書籍﹐更愛看各大家的兵法﹐但就是沒見過衛非看過什麼地圖。衛非是什麼時候改了嗜好了﹖「看仔細點﹐什麼地圖﹖」能夠讓衛非找來看的地圖﹐一定是大有來歷。

朝歌瞇細了眼再向他報告﹐「好象是京城的地形圖跟水道地形圖。」

「衛非會研究起這玩意﹖」藺析干脆窩在屋頂上探討起衛非的心態﹐開始揣想這兩種地圖為何能讓衛非這麼有興趣。

「藺析﹐你看過有人邊下棋邊看地圖的嗎﹖」朝歌著衛非下棋的方式似乎是照著地圖來的﹐一步一棋都參考著圖來進行。

藺析悻悻然地瞥了迷信的朝歌一眼﹐「沒有﹐我只看過有人邊吃飯邊翻黃歷。」

「衛非到底在想什麼﹖」朝歌看衛非那副專心的模樣﹐「完全無法理解他把自己關在家里看地圖下棋的用意。

「去問他。」那個神算的心理有誰能理解﹖屋頂上忽然多了兩個也是一頭霧水的男人﹐挫折地與他們倆趴在一塊兒。

「我們也不知道左容容在想什麼。」剛探完左容容那邊情況的樂毅﹐濃眉銷得緊緊的﹐而他身旁的蓋聶臉色也是很難看。

扒聶指著衛非冷冷地開口﹐「左容容也在下棋。衛非又跟她串通好了嗎﹖」那個女人就跟衛非一樣﹐也是躲在家里自己和自己下棋。

「左容容的桌上有沒有地圖﹖」那個腦筋跟衛非不相上下的左容容﹐行動和思考模式可能也會跟衛非一樣。

「有﹐跟衛非的一模一樣。」樂毅抬頭著了衛非桌上的圖後﹐轉頭證實藺析的猜測。

「他們兩個究竟在搞什麼鬼﹖」蓋聶首先就往黑暗面想﹐懷疑他們兩個正在策畫什麼陰謀。

「朝歌﹐翻翻你的黃歷﹐看最近是否會發生什麼事。」藺析連忙叫朝歌看看被他視為天書的黃歷上有沒有什麼線索。

朝歌掏出隨身的黃歷﹐才翻開這個月份的頭一天﹐上頭寫的箴言就讓他的臉色刷成蒼白。

「黃歷上寫﹐天災將至……」朝歌忐忑不安地拎著黃歷﹐給他們看上頭寫的不吉利箴言。

「天災﹖」樂毅抱著腦袋﹐想不出兩個下棋的人能引起什麼天災。

「我倒是認為有人禍快發生了。」蓋聶盯著衛非那副專注認真的模樣﹐心頭開始隱隱覺得不安。

「為什麼了」朝歌把手中的黃歷翻了一遍又一過﹐怎麼也我不到上頭有寫人禍之類的箴言。

最了解衛非的藺析頭痛地嘆了口氣﹐心底泛起陣陣非常不好的預感。

「因為有兩個能制造人禍的人﹐已經開始在下面動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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