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鷗冠子曰﹕北斗七星為天樞、天漩、天機、天權、玉衡、開陽及搖扁。斗柄東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開陽暗星﹐搖扁隨滅﹐天下永冬。」
在衛非的宅子里﹐有四個滿頭霧水的男人﹐皆對正滔滔不絕的衛非發呆。
扒聶不時推著頻打瞌睡的樂毅要他振作精神﹐藺析一手緊按著朝歌的黃歷﹐要一直想翻黃歷的朝歌專心听衛非說話。
樂毅打了個大大的呵欠﹐「衛非﹐你把我們找來就是要說星象﹖」七早八早就被挖來听衛非講古﹐無聊又有听沒有懂﹐他好想回家睡覺。
「七星中﹐唯開陽實為雙星﹐此雙星一明一滅﹐亦正亦邪﹕開陽明﹐舉世泰﹐開陽滅﹐回暗世。」衛非沒理會樂毅的話﹐依舊持續著他的星象漫談。
「衛……」朝歌才想開口打斷衛非﹐眼明手快的藺析便一手捂住他的嘴。
「听他說完。」難得衛非會找他們來說一些有的沒有的﹐就算再听不懂也得听﹐搞不好衛非說的話里頭又藏了什麼天機。
「搖扁置開陽之後﹐唯另五星齊救﹐開陽始有明之望﹐搖扁始有存之冀。」衛非說著說著﹐銳利的眼眸轉至藺析與蓋聶的身上﹐殷殷地向他們兩個叮嚀﹐「藺析、蓋聶﹐你們仔細听著﹐天樞、天璇為指極星﹐此二星能救極星和搖扁。」
「這與我們有關嗎﹖」蓋聶撫額吶問。天上的星辰跟他們有什麼關系﹖衛非淡淡地露出一笑﹐「有。」
他和左容容的戰事之間﹐由于他太過輕敵﹐導致輸了大唐天運﹐這一回﹐他得先做好萬全的準備﹐不能再輸了任何事物。可是他要防範的實在太多了﹐多得他分身乏術﹐因此在他做好自己的本分之時﹐他也得讓這四個還沒盡本分的人先了解一下﹐他們也該出手幫幫忙了。就算他們短時間內可能幫不上忙﹐但到了最後關頭﹐他們非得來幫他不可。
藺析挑高了眉想了一會兒﹐回頭看看神情和他差不多的蓋聶﹐有共識的蓋聶先起身拉起樂毅﹐兩析則拉著朝歌﹐和他們一塊兒到屋子的角落小聲的展開秘密會議。
還想打瞌睡的樂毅听蓋聶和藺折說了一陣後﹐整個人的精神都來了﹐朝歌也點著頭把腰上的龍騰鞭解下來﹐摩拳擦掌地開始做準備。
「動手﹗」
在藺析的一聲令下﹐其它三個人立刻涌至衛非的面前﹐朝歌首先一鞭將衛非的身子緊緊纏住﹐用龍騰鞭來個五花大綁﹐而怕衛非會解開龍騰鞭的樂毅干脆站在他的身後﹐伸長了兩手牢牢地將他困在臂灣里﹐在一旁作防備的蓋聶則抽出落霞劍將劍尖指在衛非的面前﹐示意他別輕舉妄動。
「這是什麼意思﹖」衛非好笑地看他們既慎重又如臨大敵般的表情。
藺析兩手叉著腰站在他面前﹐「我們要你今天就把所有的疑問都解釋清楚﹐在我們把話問清楚之前﹐你別想逃也別想再對我們打哈哈﹗」五年來衛非總是說話夾帶著謎語又帶著玄機﹐這次他一定要把衛非的心思全都搞清﹐不再跟他玩猜謎游戲了。
衛非不以為然地笑笑﹐第一個以內勁震開樂毅﹐緊接著被內勁波及的朝歌握著龍騰鞭的雙手收不住勢地趕緊放開鞭子﹐在身上的鞭子被解開後﹐衛非赤掌握住擺在他面前的落霞劍﹐將劍插回蓋聶的劍鞘里。
「想問就問﹐不必費功夫。」衛非笑咪咪地安坐在椅上﹐發現他們四個人就快氣翻天之時﹐又趕緊收回笑容。
擺出一副誠懇的模樣。
「第一﹐你到底是什麼人﹖」又三兩下就被他給打敗了﹐藺析氣抖著眉指著這個來歷一直不明的怪男人。
衛非模模鼻子﹐「噢﹐我是寧王的長子。」現在想想﹐他好象一直忘了告訴他們這件事。
「寧王﹖」藺析扯著他的衣襟大叫﹐「掌管內務府的那個寧王﹗」他們這些年來一直被由內務府派出的六扇門追得半死﹐而他們死對頭的老大居然是他的親爹﹖蓋聶張亮了眼打量著他﹐「你是皇族的子孫﹖」怪不得他老覺得衛非不像江湖中人也不像尋常百姓﹐原來是有皇室血統的。
「這麼說﹐你是個……小王爺﹖」樂毅愣掉了下巴﹐他們這票欽命要犯躲官兵都來不及了﹐而他這個頭頭作凱的﹐卻是個比官還高級的皇親國威。
「難怪他不肯殺皇帝﹐那個皇帝老頭是他爺爺……」
朝歌覺得有點頭暈目眩﹐也總算知道他不肯听左容容命令去行刺的原因了。
「這只是我的一個身分﹐我還有另一個身分。」衛非在他們尚未消化這個消息時﹐笑嘻嘻地告訴他們還有內幕。
「你還是什麼人﹖」做好心理準備的藺橋等著听他還有什麼壞消息。
衛非沒說什麼﹐只朝他們伸出兩掌﹐讓他們看他的掌心。
「沒有掌紋﹖」圍在地面前的四個男人一齊怪聲叫著﹐八顆眼珠子死死定在他那雙空白一片的手掌上。
「天人皆如此。」衛非收回雙掌﹐平談自若地笑著解釋﹕「天人是指……神﹖」商析抖著聲音問﹐腳跟不听話地一步步往後退。
「沒錯。」衛非爽快地點點頭﹐看他們四個人動作整齊畫一地退至牆邊﹐啞然無語地盯著他猛瞧。
「這個叫我們去殺人放火的家伙是神﹖」蓋聶怎麼也無法相信﹐他們在神的指使下做了那麼多壞事﹖雖然說那些人也的確是該死﹐但神不是該普渡眾生的嗎﹖怎麼卻反過來教他們鏟好除惡﹖「喂﹐有誰去阻止一下那個迷信的家伙﹖」藺析無力地撫著額﹐一手指向正把衛非當成神仙來拜的朝歌。
「朝歌﹐別拜了。」樂毅拖著雙手合十朝衛非虔誠膜拜的朝歌﹐怕迷信的他往後會更加走如火魔。
「第二﹐在容容又是誰﹖」蓋聶轉而問起另一個謎樣的人物。
「左容容與我相同﹐她也是天人轉世。」衛非大大方方地再跟他們吐實。
「以你們兩個人的心腸﹐你們怎麼可能會是神﹖」蓋聶更加不能接受了﹐他們這兩個環到骨子里去的男女﹐怎麼都是神仙﹖該不會上頭的神仙都是這個樣吧﹖「我們也不願是。」衛非無辜地聳著肩﹐爽朗的笑容變得很無奈。
「搞了半天﹐原來是神。」藺析得到了答案後﹐不知怎麼的﹐不但沒有興奮的感覺﹐反而覺得心底蒙上了層層隱憂。
「這下總算可以解釋他們兩個為什麼可以隨手算出天機了。」樂毅很能安慰自己﹐打不過神自是理所當然﹐他對自己的功夫總算又有了點自信心。
扒聶滿心的不平﹐「你當你的神仙就好了﹐當年為什麼要找我們四個人陪你混在一塊兒﹖」他們四個人的名聲會那麼壞﹐都是他這個神害的。
「我找你們﹐因為你們是我將來會用上的幫手。」左容容有七兆可以滅世﹐而他卻什麼都沒有﹐他不替自己找一些幫手來怎麼行﹖「那左容容找上我們當刺客又是為了什麼﹖」藺析緊接著問。衛非找他們就算了﹐那個左容容干嘛沒事也要來湊一腳﹖衛非有點抱歉地望著他們﹐「左容容原本沒打算找你們﹐可是為了接近我﹐她只好把你們給拖進來﹐叫你們當刺客﹐只是她用來打發時間玩玩的。不過她也是很有誠意地花過一番心思設計過﹐才讓你們一個一個去當刺客。」
「又是你害的﹗」四個相同的憤吼直直轟在衛非的耳際。
「冷靜點……我說重點好了﹐我和她來人世是為了兩個使命﹐」衛非陪笑地攤著兩手﹐趕快在他們四個都發火時招出最重要的謎團。
「哪一類的使命﹖」迷信無比的朝歌拉長耳朵﹐很專心地問眼前的神仙。
「救世和滅世。」衛非仰天長嘆了一口氣﹐徐徐說出他已經背負了二十六年的使命。
扒聶皺著眉﹐「我听不懂﹐說清楚些。」好端端的﹐怎麼又蹦出個救世和滅世這種玩意﹖「朝歌﹐你要拜也等他說完再拜﹗」樂毅邊吼邊把又開始對衛非膜拜的朝歌拎到一旁去。他們都還不知道這個神是善是惡﹐他還拜得那麼起勁﹖「誰要救世而誰又要滅世﹖」藺析冷靜地看著衛非的眼牌﹐心中的隱憂漸漸擴大。
衛非垂下眼瞼﹐「十年前﹐我選擇了救世﹐而十年後﹐她選擇了滅世。」十年前在去見左容容時﹐他細經考量後就先選了救世這一途﹐而考慮了十年的左容容﹐選擇的路卻與他恰恰相反。
「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沒理由和左容容湊在一塊兒。」藺析不解地搖首。兩個使命不同的人成天形影不離的﹐是他忘了什麼使命﹐還是他壓根就沒把左容容當成對手﹖「當然有理由。我們得決一生死。」不相見﹐他怎能確定左容容選擇了哪一方﹖不在一起﹐他怎能留下一些回憶﹖在分出勝負的時刻來到之前﹐他有權利知道什麼是愛﹐什麼又是眷戀。
「你們不都是神﹖為何要互相殘殺﹖」蓋聶略微明白這些日子來衛非的行徑了﹐卻不明白神與神之間為何要如此對待對方。
「一山不容二虎﹐一世不容二神﹐世人只能取我們兩者其一﹐我與她之間﹐有她就不能有我。」衛非仰起了臉龐看向他們﹐語氣淡淡地不露一絲情緒。
「左容容滅世的目的是什麼﹖」樂毅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左容容滅了世會有什麼好處。
「她要創造一個和平的新世。」衛非低聲淺笑﹐「縱觀天下之勢﹐合久必分﹐分久必會﹐她要創造另一個新世前﹐就要先消滅這個現世。」他深知左容容想救世人的心﹐卻無法苟同她的做法﹐更無法任她插手他們不該插手的世事。
樂毅刷白了臉﹐「她要毀了這個時代﹖」那個溫婉的小美人﹐志向居然這麼駭人﹖「她還有機會重新選擇。她若要為明﹐此世即不會被滅﹔她若要為暗﹐那麼一切皆要回歸太古渾飩﹐重新開始。」衛非現在只希望已打算舍神成魔的左容容能打消意願。
「什麼又是明和暗﹖」藺析敏感地問。剛才說了個救世和滅世﹐現在又來了個明和暗﹐這指的又是什麼﹖「這一點﹐必須由你們自己去參透﹐這是你們的使命。」衛非不再解答了﹐笑意可掬地反將責任分送給他們。
扒聶盯著他刺眼的笑﹐「我們這些凡人也有使命﹖」
他們又不是神﹐為什麼又將他們拖下水﹖「我說過你們是我的幫手﹐這世倘若被她滅了﹐你們也要負責。」衛非嚴肅地說﹐話里帶著濃濃的警告意味。
「你呢﹖你這個神不去阻止左容容滅世﹖」蓋聶心不甘情不願地扯著衛非的衣領。又把責任推給他們﹗他這個神難道什麼都不必做﹖「我已經在做了。」衛非拉開他的手﹐神情疲憊不已。
「你殺得了她嗎﹖」藺析沉吟了一會兒﹐挑眉問他。
衛非沉默了一會兒才答﹐「以我的能力﹐可以。」要殺她﹐他隨時隨地都能辦到﹐但是他的心﹐卻有千萬個不願。
「把手給我。」商析看了衛非的表情後沒好氣地撇撇嘴﹐一把拉起他的手﹐不經意地在他手腕內側瞄到一個小字﹐但他沒把那個字放在心底。
衛非看藺析自袖里取出一個小瓶﹐拿了根銀針在他的指上刺了一下﹐將流出的血小心地盛在瓶里﹐再收回袖里收好。
「想幫我做解藥﹖」藺析怕他還未殺了左容容就先被她毒死了﹖藺析白他一眼﹐「這次要服的解藥是最後一次﹐再也不必顧慮服了解藥之後又會產生什麼新毒﹐給我一點時間﹐我能揀出解藥。」要是這個笨蛋對左容容下不了手﹐左容容還是會毒死他。就算再怎麼見死不救﹐他也不能不管這個要救世的神的命。
「有勞你了。這個你收著。」衛非拱手笑笑﹐從懷里掏出一本書塞在他的手里。
「這是什麼﹖」藺析莫名其妙地看著手里的書。
「這是你們的責任﹐你帶回家慢慢參詳。」衛非拍拍他的肩﹐起身走至門前。
其它四個人動作一致地擋在門前將衛非攔下。
「你上哪﹖」蓋聶冷聲問﹐兩眼直盯著他炯炯晶亮的眼眸。
衛非咧嘴而笑﹐「下棋。」
「又下棋﹖」四個男人異口同心地怪叫。他不去救世反而又去找左容容下棋﹖「我也該去盡一盡我的本分了。」
怕衛非又趕在她的前頭救世﹐左容容拖著大病未愈的身子﹐離開六扇門的地底﹐返回上頭的六扇門內靜養。
她會回到府內﹐一來是可以讓她那個愛操心的哥哥左斷不再老是擔心自己的妹子又失蹤了﹔二來她在這里才能不受干擾地重新計劃未來大計。
這一日午後﹐左容容強行把在書齋里辦公的左斷清出書齋﹐一個人躲在里頭閱讀她自藏經閣里找來的資料。而被妹妹趕出來的左斷怕妹妹在一眨眼之間又溜得不知所蹤﹐只好枯坐在外頭曬太陽﹐想在她出來時跟她好好談談。
一個人獨處的書齋太寂靜﹐靜得左容容都能清晰地听見自己的呼吸聲﹐以及翻閱書頁的聲音。
左容容在一批古代文獻里找著了她所要的資料後﹐照著書上的七項指示﹐邊抬手算著她每完成一項指示需要花上多少時間及精力﹔緩緩地﹐她專注的臉龐上露出一抹淡似輕風的微笑。
她的微笑迅速被人奪走﹐一只手抬起她的臉龐﹐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前將她的唇收納至暖暖的唇瓣里﹐佔據她醉人的笑意。
左容容驀然睜大眼﹐近距離看著闖入書齋吻她的衛非﹐怔怔地任他吻著﹐直到他邪惡地朝她眨眨眼﹐勾著她的縴頸將舌溜進她的唇里﹐故意滑過她的貝齒﹐她紅透了一張小臉﹐想推開他又推不開﹐又怕守在外頭的左斷會發現衛非在里頭﹐只好半推半就地接受他的吻。
吻上癮的衛非刻意扳過她的身子﹐將她壓向桌面吻得她無機會喘息換氣﹐並乘機騰出一只手、分心地翻著她方才看過的古獻。
靶覺他的吻比以往熱切的左容容對他突如其來的熱情嚇了一跳﹐同時也覺得有些不對勁。當她睜開眼想推開他問個仔細時﹐發現他忙里分心地兩眼直視她身後﹐馬上知道他在做什麼﹐立刻伸出兩手抵著他的胸膛將他的唇挪開﹐趕緊轉回身將桌上的古獻收拾好﹐不肯讓他多瞧一眼。
衛非挨在她的耳邊吹著熱氣﹐「容容﹐你很忙﹖」她才剛剛撈回一條小命﹐便又開始動腦筋了﹖她就不能等她的身子好一些再來對他耍心機嗎﹖「你敢來這兒﹖」左容容七手八腳地推開他﹐壓低了音量問。
「沒人攔我。」衛非愉快地答。他從地底上來六扇門後﹐輕易就進過一重量在六扇門內巡守的衙役﹐而在書齋門前當守門人的左斷﹐不知早已和周公下幾盤棋了。
左容容滿月復心火地瞪著衛非﹐她當然知道沒人攔得了他﹐可是她不願讓哥哥知道他在府內。哥哥和全六扇門的人都把她當成手無縛雞之力、需要保護的大家閨秀﹐要是他把其它四個欽命要犯全都被她藏匿在府底的消息抖了出來﹐一定會打亂她所有的計劃﹐而且她那個愛妹心切的哥哥很可能會對她來個促膝長談﹐或者會呼天搶地的大喊不可能。
「快回去地底﹐我哥在府內。」左容容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拉著他往門的方向走﹐但又怕他一出門便會被左斷撞見﹐于是又拉著他往窗邊走去。
「別緊張﹐左斷砍不了我的人頭。」衛非止住腳步﹐帶笑地拍拍她微怒的臉頰﹐將她拉回桌前坐下。
左容容防心甚重地月兌著他﹐「我是怕你會做出對我哥不利之事。」他沒事會上來六扇門﹖尤其在敵對之後他還會有心請上來逛逛﹖他來絕對沒有好事。
日日為她懸心的衛非﹐在地底數天未見著她﹐一直很擔心她身子的情況。原本只是單純想來看看她是否康復了﹐沒想到卻換來她的提防﹐這讓他起了也想耍耍心機的念頭。
他輕刮著下頷﹐似真似假地贊同﹐「這倒是個好主意﹐也許我該用你的親人來牽制你。」他的親人遠得和他搭不著關系﹐而她卻是有一整個六扇門的親人﹐若是要抓把柄制敵﹐那她可有一大難把柄讓他抓。
「你想怎麼威脅我﹖」左容容環著胸﹐面色不善地盯著他那雙轉個不停的眼眸。
衛非咧嘴笑了笑﹐在她面前伸長了手臂﹐攤開五指掌心朝下﹐然後開始結起手印。
左容容愈看愈不對﹐覺得那個手印的殺氣太重﹐根本就不是什麼護印也不是什麼避邪的手印﹐倒很像她曾經為滅世而學習的手法之一。
衛非斂去了笑﹐將已結好的手印朝下﹐「我可以讓瘟疫降臨六扇門。」他就不信她的心會那麼冷﹐能夠對左斷和六扇門的人全都無動于衷。
「你……」左容容趕忙上前分開他的兩手﹐及時阻止他的舉動﹐揚首小聲地怒斥﹐「你卑鄙﹗」
「這事本是你該做的不是嗎﹖我只是代你出手。」衛非振振有詞地駁回她的話﹐望著她氣紅的臉蛋﹐也明白了信誓旦旦要滅世的她﹐對世間某些人事物仍是割舍不下。
「我不需要你來多此一舉。」左容容怔了征﹐氣惱地甩開他的手。
衛非一把將她拉回懷里﹐抬起她的下巴問﹕「對親人這麼眷戀﹐你怎麼滅世﹖」
左容容胸口氣息猛然一窒﹐仿佛被他說著了痛處﹐對自己尚有絲絲搖擺的心態懊惱不已﹔再加上他故意來試探她的心態﹐使她更覺得自己不爭氣。她氣惱地一掌拍在他的胸前想讓他放手﹐但受了她那不屬凡人力道的衛非依然不動如山地擁著她。
左容容收回了手掌愕然地瞅著他﹐很擔心他真的被她傷著了。
「為何你不躲開﹖」她這一掌可不是習武人士的一掌﹐要是普通人﹐早死在她的掌下了。
雖然那一掌真的讓他的心脈頓時大亂﹐但衛非仍是擺著笑臉﹐輕柔地撫著她柔美的臉蛋。
「對我如此眷戀﹐你又怎麼滅世﹖」衛非欣慰地笑著﹐若無情﹐她不會擔心他受傷與否。只要他還能在她的心中佔有一席之地﹐他還來得及讓她改變想法。
左容容不敢再讓他以這種口氣對她說話﹐怕他又來動搖她的心智。她迅速地離開他的懷中﹐語氣冷硬地告訴他﹐「我會斬斷對人世的一切眷戀。」她也許現在是還有點放不開﹐但只要再給她一些時日﹐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打從你決定滅世起﹐你對自己就愈來愈不老實了。」衛非搖首笑著﹐一步步踱向她﹐想將她拉回懷里。
左容容排拒地伸出手警告他﹐「衛非﹐別再過來﹐我不會客氣的﹐我不是以前的那個左容容。」
「你不能在六扇門內施展你的本領﹐不然整個六扇門的人都會知道你是個天人。」衛非有恃無恐地笑著﹐迅捷地握住她的兩腕﹐將她拉至胸前並將她的雙手鎖在他的身後。
被困在他懷中動彈不得的左容容邊想抽回自己的雙手﹐邊閃躲他降至她臉龐上的細吻﹐在怎麼也躲不過時﹐她干脆把臉理在他的胸前﹐任他耳鬢廝磨。
「你不要又把心擱在男女情愛上頭﹐認清你的本分﹗」左容容窩在他的胸坎悶聲喊著﹐盡量克制音量別被外頭的左斷听見。
「我是在盡我的本分沒錯。」沉溺在她發問沁心香氣的衛非﹐對她的軟玉溫香想念不已。
「小人。」左容容怕癢的縮著肩頭指控。
「是天人。」衛非笑笑地更正﹐並坐至一旁的椅上﹐將她抱在自己的膝上。
「衛非﹐放我下來……」左容容想撥開他放在腰間的手﹐衛非卻將她環得更緊﹐自她身後將下巴靠在她的肩上。
「我記得第一次陪你下棋後﹐你就這麼坐在我懷事。」他記得好久好久以前﹐那個單純的小女孩就是這般地與他親近。這麼多年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蓮荷香氣一點都沒變﹐可是她的人卻變了。
「我不是當年的那個孩子了。」左容容不再掙扎﹐冷冷淡淡地告訴他事實。
「對﹐你是個女人。」衛非在她耳邊低笑﹐咬著她細致的耳垂。「身子好些了嗎﹖」這樣抱著她仍是覺得她的體溫有些高﹐她一定是急著動腦筋而沒照顧自己的身子。
「衛非……。」左容容受不了他溫存的舉動﹐咬著唇偏臉看向他﹐而後愣住了。
衛非的眼底寫滿了憂心和關愛。
「你不知道我多慶幸能及時救回你。」如果他那時晚一步下水﹐這時他還能如此安然地擁著懷中的她嗎﹖「放開我。」左容容沉重地合上快被他吸走的雙眼﹐輕輕地拉起他的手。
「你……」衛非在她的掌心踫觸地的時﹐身子明顯地震動了一下﹐他飛快地曲指算了算﹐臉上的血色迅速流失。
「怎麼了﹖」左容容跳下他的雙膝﹐有些不解他突然大變的臉色。
衛非緊張地握著她的雙臂﹐「容容﹐快點除去你滅世的念頭。」
「我說過我勢在必行。」左容容掙開他的手﹐明確地表示她不會更改。
「這一次我不是為世人求你﹐我是為了我自己。」衛非搖著頭﹐怕剛才自己所算出突生的意外會順著她的行事而來臨。
「你怕死在我手中﹖」左容容以為他擔心的是這點。
「不是﹐我怕我會失去──」衛非急急地想說明﹐但又突地止住話尾﹐眉頭緊緊地蹩著。
「你會失去什麼﹖」左容容的好奇心被他的模樣挑起﹐狐疑地仰首看著他游移不定的眼眸。
「听我的話﹐快把那念頭忘了。」衛非抹抹臉﹐換上溫和的表情柔柔地向她勸著。
「我不知道你算了什麼﹐也不懂你在說什麼。」左容容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反催著他離開這里。「你快回去吧﹐回去準備我下一波的攻勢﹐不然你又會輸我一次羅。」
衛非的聲音幾乎細不可聞﹐「若你堅持不退讓﹐我只好改變我的初衷。」
「你的心……」左容容望著他頓了頓﹐勉強地別過臉﹐「我管不著。」
「你有沒有想過﹐這場棋我們可能會打成平手﹐到最後變成和棋﹖」衛非低首問著﹐盡可能地挑著不被識破的字眼。
她不以為然﹐「我從未想過﹐我相信我會贏你。」下棋對她而言只有勝與敗﹐哪有和棋可言﹖就如這場他們之間的戰事﹐對她而言也只有勝與敗。
衛非不語地看著她﹐而被他一直看著的左容容又被他看得滿心納悶﹐她曲指算了算事情是否將會有所改變﹐但也沒算出什麼岔子﹐一切都如她預期地進行中。
衛非嘆了口氣﹐臉色恍然一變﹐又恢復剛才的笑意。
「要贏我﹐你得殺了我才成。但我不想殺你﹐而你也對我下不了手。」他伸手捧起她的臉蛋﹐輕啄她沒防情的嫣紅唇瓣﹐伸舌徐徐地在她唇上撩撥。
被他突來的吻一干擾﹐左容容不爭氣地別過臉﹐止不住滿臉的紅霞﹐小手按著急速跳動的心房。她唇邊猶留有他淡淡的松香﹐逼得她不得不控制自己回味的念頭﹐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左容容在心跳漸定之後﹐揚睫對他挑舋﹐「放心﹐就算我無法親自對你下手﹐也會找別人來代我做。」從來都沒看過他大展身手﹐這次她一定要派人去探探他的底﹐看他的武功到底至何種境界﹐能夠折服四個擁有曠世兵器的高手。
「你有別人﹐我也有別人。」衛非微笑地點點她的俏鼻。
「你已準備要派出五星了﹖」左容容的反應很快﹐迅速猜出他可能已做的舉動。
「如你所言﹐勝負還未定﹐多個幫手總是好的。」一直都讓她攻而他來守﹐這場棋實在是不好下﹐他得派出大將來幫幫他才行。
「既然你請出五星加入你的陣營﹐我是否也該派些小兵來對陣﹖」左容容也不甘示弱﹐馬上動腦想法子找人來加入她的那一方。
「你派的小兵可敵不過他們四個。」衛非無所謂地聳聳肩。他那四個朋友皆是曠世兵器的主人﹐普天之下除了他之外還沒有人能動他們一根寒毛。
左容容婉笑地搖首﹐反以縴指指著他﹐「我要對付的是你不是他們。他們已全被我困在宅子里﹐不會有人出來救你。」五星里有四星被她的陣封住了﹐而另外一星絕不會來幫他的忙﹐她只要看他一人忙著對付她派來的人就成﹐也許還能從中得到一些利益﹐讓他破戒殺人。
「我會需要人救﹖」衛非像听了一個笑話﹐根本不認為他會有需要人救的一天。
「這可說不定。」左容容伸手彈彈他高挺的鼻梁﹐笑得好不燦爛。
也許他的武功已臻化境﹐不需任何人幫忙也可以打發她將派去的大軍﹐可是只要他動手﹐她就有把握能讓他後悔接受她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