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要來這?」
在問著來通報消息的宮罷月時,鳳樓覺得身後的不可承受之重,讓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陰沉窒人的雨日過去,穹蒼展放萬里無雲後,由睡蟲再度成為奄奄一息中暑男子漢的霍韃,此刻正貪圖鳳樓一身足以解熱的清涼,整個人趴抱在她身後睡覺,今正站著跟宮罷月說話的鳳樓,不時得把他熟睡而垂下她香肩的腦袋再往上推一點。
「不是要來,日是已經來了,他們一行人已經快到幽蘭宮了。」宮罷月兩直望著站在鳳樓身後打盹的霍韃,開始在心底想著,他這模樣若是讓外人見了,將會有什後果。
「他們?」
「這次安國公還帶來了南內新上任的兩位左右丞相。」宮罷月在說完後,愈想愈不安地想要分開他們兩人緊貼在一起的身軀。
鳳樓朝他搖搖螓首,早已對身後因怕熱而怎也不肯離開的霍韃投降了,索性就讓他睡在她身後不管他。
她試著把注意力帶回方纔他們討論的重心。
「那些遠道而來的貴客,他們是打算來這里做什?」無端自京兆大駕光臨,且事前也不通知一聲,一定有問題。
「來拜碼頭和說教的。」一直在打盹的霍韃,懶懶地抬起一只眼皮應著。
一陣怒氣沖天的吼聲緊跟在霍韃的話尾後。
「是特地來看看你在搞什鬼!」長途跋涉而來的安國公,在兩腳一踏進幽蘭宮時,所看見的就是他和鳳樓兩人黏在一塊的情景。
「皇叔。」霍韃意思意思地向他打聲招呼,然後轉首在鳳樓的頸窩里找個舒服的姿勢再度閉上眼。
「瞧瞧你,你那是什德行?你還有沒有身為王爺的自覺?」安國公看了他那一副無視于人,且人前人後都沒個規矩分寸的模樣,就忍不住要叨念上他幾句。
響應安國公的,是陣陣震天價響的打鼾聲,令宮罷月及鳳樓都不由自主地紅了一張臉。
「呃……老王爺,您先歇歇腿喝盅茶潤潤喉吧。」忙著打回場的宮罷月臉上帶著一抹僵笑,先是去招呼定國公坐下來歇腿後,又急急忙忙地挨至霍韃的身邊低喃,「王爺,別鬧了。」
他沒反應。
在安國公兩眼不善地朝霍韃瞪過來時,尷尬不已的鳳樓,只好伸手推推身後的男人。
「霍韃。」他吃錯什藥?干嘛故意在人前做出這種會讓他顏面盡失的事?
霍韃壓根就不搭理他們的明示與暗示,抬首打了個呵欠後,硬拖著鳳樓到一旁坐下,再大剌刺地翻身枕靠在她的腿上,改換了個更舒適的姿勢入睡。
鳳樓備感壓力地再度接收對面射來的颼颼冷箭。
她嘆息地垂下螓首,本是打算叫醒他正經待客,但在一接觸到他那無害的睡容後,她又忍不住一改初衷。
在他眼中的霍韃,原本就是任性恣為、全無王爺風範、更無皇室中人認知的皇子,到了南蠻後,沒了人來看管著他,他就更加無法無天了,現在還多了個生活不檢點的罪行,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與臣下卿卿我我,毫不顧忌有多少雙眼楮在看,他太有必要被拖回興慶宮好好管束一番!
安國公不禁要慶幸,幸好南內最後擬定的太子人選是舒河,若是換成了霍韃,搬得上台面嗎?以他這副德行做為南內的太子人選的話,又怎能信服于人?
耳根子旁的噪音消失了一陣子,覺得四下太過安靜的霍韃,睡意反而因此而消失無蹤。
他掀開眼皮慢條斯理地坐起來,邊掏著耳朵邊問。
「經念完了?內容就這簡短?」他還以為這個處處看他不順眼的皇叔,這次又要照例念他念上幾炷香呢。
「你、你你……」一口怒氣霎時懸梗在安國公的喉間,氣岔地伸手怒指著他。
「皇叔,口舌不伶俐也是老化的病兆喔。」霍韃關懷地瞅著他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要不要我叫宮里的巫師來給你看看?我听說他返老還童的巫術練得滿不賴的,說不定他能讓你年輕個幾載,而你下回想羅唆時也就能流利些。」
「巫師?」他震驚地一掌重拍著椅座。
「對啊。」霍韃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的驚駭狀。
你竟敢跟術士之人往來?還把他留在宮里?」安國公漲紅了一張老臉,直跳起來指著他開訓,「堂堂一名皇子不事正道,反倒相信蠱士之言?你可知歷朝歷代以來,有多少國家亡于巫術邪道?難道你不知道我朝有鑒于史上的教訓,開國以來特別下令嚴禁巫蠱之術,舉凡被查緝者,皆要判處巫禍之罪……」
看他滔滔不絕一時還沒有收工的打算,以及他那副七老八十還生龍活虎的模樣,霍韃咋舌地搖搖頭。
「我看你可以再活個十來年也不成問題。」真是太小看老人家旺盛的生命力了。
在安國公繼續絮絮叨叨地長篇大論時,隨行而來的樊不問,笑意盈然地走至霍韃的面前向他請安。
「王爺。」
「熬了八年,你總算是熬到南內右相一職了。」面對多年未見的舊友,霍韃的臉色就比較和善。
「哪里,多蒙聖上賞識。」
他伸著懶腰,「舒河近來好嗎?」與舒河走得近的他,之所以能夠榮升右相,相信和舒河一定月兌不了關系。
「滕王很好,這陣子他都很清閑。」樊不問語帶保留地應著,兩眼微微瞥視跟上來站在他身邊的韋弁。
「他是誰?」霍韃懶懶地打量著這個生面孔。
「臣,韋弁。官拜二品南內左相。」他朝霍韃深深作揖,「久聞王爺南蠻震王的威名,今日下官特來……」
霍韃煩不勝煩地揚掌打發他,「有正事說正事,有廢話少廢話,若是想奉承狗腿,你就自己打包回家慢用。」
當下韋弁的面容一僵,不知該如何接話,只能尷尬地杵站著。
念了大半天才發現自己念經沒人听的安國公,在霍韃又無聊得想去睡覺時,趕忙走過來插話。
「霍韃!朵湛正準備攻打南內。」安國公邊拈著長須邊告訴他。
他朗眉一挑,「我還以為是什天大地大的事呢!你們就為了這點小事特地跑來找我?」這種小事舒河自已就可以解決了,為這找他?太沒有說服力了。
「小事?這是攸關我們南內的大事!」安國公差點失手拔掉一撮胡子。
霍韃忙不迭地揮著手,一臉無德又無能的小小人物模樣。
「別把我們的範圍說得那廣,我只是個被趕來南蠻的小小王爺,和偉大的興慶宮距離可遠得很,別把我也算進去。」他的井水和河水分得可清了。
「不管你走得多遠,你也是我們南內人。」他可別忘了他的生母可是南內娘娘。
他無奈地攤攤兩掌,「好吧,我這住得很遠的南內人,有什可以效勞的?」
「我們希望你能北上返回京兆去解決朵湛這件事。」雖然聖上安排他到南蠻駐守邊關,但聖上並沒有限制他不能回興慶宮去探視南內娘娘,藉由這個借口,他們就可以讓霍韃回到京兆。
「不會吧?老四和老九搞不定老七?」他受驚的撫著胸口,但眼眸里卻寫滿相當不以為然。
安國公喟嘆一聲,「舒河近來病了,而懷熾這陣子也無故告假不上朝。」要不是他們找不到人出征,他們也不至于得大老遠的跑來這里搬救兵。
「這巧?」霍韃愈听愈有趣地將兩眉挪高成兩個半圓。
「你這話是什意思?」
「沒有。」霍韃擺出個天下太平的傻笑,「除了老四和老九外,南內就沒有其它人可和老七對陣了嗎?」南內的人手有這缺貨嗎?據他所知,南內在舒河的經營下,人才濟濟可謂三內之冠。
「除了你之外,我們想不到還有誰能夠去對付朵湛。」朵湛太具殺傷力了,南內普通的朝臣對上了他必死無疑,或許祭出親情這一招,派同為皇子的霍韃去,朵湛也就不至于會那不顧情面。
「還有他們兩個在啊。」他轉身點明在場的兩位左右丞相。
「他們朝中資歷尚淺,不適合。」讓剛剛登上舞台的人才去面對朵湛?若是有任何差池損兵折將,豈不是太過浪費他們多年來的苦心?
霍韃根本就不相信他的理由,兩手環著胸問著兩位正主兒。
「喂,你們是在怕老七什?老七有三頭六臂嗎?」他記得朵湛滿慈悲善良的啊。
「他簡直就是另外一個鐵勒!」曾在朝中與朵湛交過手的韋弁,忍不住內心的激動,緊握著拳忿忿低嚷,「他不但空負襄王長年來慈善的美名,一改作風心狠手辣,短時間內,他就除掉了獨孤再進佔西內獨大,現在他還把靶子對準了南內,跟這種為敵者便除之後快的人同朝,有誰不怕?」
「慢著,听說獨孤冉被刺一案不還是個懸案嗎?你怎能一口咬定那是老七做的?」覺得他的話相當刺耳不中听,霍韃尋釁的目光隨即朝他招呼了過去。
「當然是他做的!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能夠因此而獲利!」這種事還需要刻意去查或審判嗎?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主謀是誰。
「怎,你想參他?你想指證他?有人證物證嗎?」他咧出一口白牙,喀喀有聲地在他鼻尖之前用力上下張合著。
韋弁反而畏畏縮縮,「沒……沒有。」
「沒有就別妄自把老七定罪,要知道,誣陷王爺的罪名……也不輕喔。」就算那是朵湛干的好了,但他的皇弟會笨得讓人有機會把他定罪嗎?朵湛哪有那笨?
「是……」韋弁囁嚅地垂下頭眼觀鼻、鼻觀心。
安國公看不下去他欺負自家人的德行,「你這幫朵湛說話,你是站在哪一內的?」
「呵呵,不就是隨便說說而已嘛,別太在意啊。」霍韃馬上換上了一張笑瞼,笑咪咪地向他揮著手。
「貴客遠道而來,實在不適合一見面就討論這嚴肅的話題。」宮罷月再度出場救火。「我看,咱們就改日再談正事,宮里已經為你們備好了休憩的涼殿,以及豐盛的酒菜為你們接風洗塵。」
安國公定眼看了皮笑肉不笑的霍韃一眼,在宮罷月殷勤的邀請下,決定改日再戰。
「這邊請。」宮罷用勤快地安排他們進殿。
鳳樓來到霍韃的面前,仰首看著他在旁人一走,就霎時撤去硬擠出笑意的面孔。
即使是跟在他身邊已有八年之久,但她還是不了解他。有時候,他就像個開朗豁達、不矯情做作的樂天野蠻人,可是有時候,在他的身上,又有著其它皇子的影子,那種擅于鉤心斗角、虛與委蛇的影子。
霍韃不語地低首看著她迎上來的水眸,而後深深吐出一口大氣,俯子伸展著雙臂把她圈在懷里,將下巴擱在她的香肩上。
「你故意惹定國公生氣?」她心里有數地問。
「是啊。」他很老實地承認。
「有特別的用意嗎?」她還是想不出來他想惹人厭的理由。
他咕噥地嘆口氣,「沒有,我只是很討厭有人自以為是的獨我說教嘮叨。」
倚在他肌肉略微緊繃僵硬的懷里,鳳樓有些不適,也有些意外。
「你現在又在想什?」難得會有這種情形發生在他這個事事不放在心上的人身上,今日這些人來,真的對他造成了什影響?
「在想一些會讓很多人頭痛的事二他的聲音含糊不清地埋在她的頸窩里。
鳳樓只是淡淡地問︰「那些事也會讓你頭痛嗎?」
「不會。」他滿肯定的。
「那就好。」她笑著推開他的懷抱,伸手拍拍他的額際,「慢慢想。」
在她轉身進入殿內去幫宮罷月招呼貴客時,霍韃一言不發地看著她離去的身影。
一想到殿里頭的那些人,他就不想叫自己不情願的兩腳也跟著走進去。
他真的很討厭朝中派系,更討厭宮與宮之間的宮斗,以及自家宮內的內斗。雖然說,每個參與的人,理由和借口都不同,是否是自願、或被迫參加那場戰爭,也都不盡相同。
懷熾希望藉由宮斗結束紛爭、天下一統,朵湛希望藉由血腥獲得另一段的太平,野焰把所有的理想和希望都寄托在親情和戰役之間,律滔是繼臥桑之後東內選出來的愧儡,而舒河,則是南內老人們手中的一顆政治弈子……但無論他們加入的本意為何,終究,他的兄弟們,都只是戰場上的一名走卒。
在這些兄弟里頭,他最為同情的,是舒河。
自小到大,只要他不想正經的過日子,舒河就會受到旁人的壓力,央求舒河必須更努力地代他皇兄多盡一份職責,別讓娘娘的顏面掃地,也別丟了南內的瞼。
而自舒河進南內以來,他一直都知道舒河不但是壓力更重了,更只是被大老們利用著,可是為了他想要的自由自在不受拘束,舒河又二話不說地替他接下全部的負擔,雖然說,舒河表面是樂意得很。
舒河本身擁有才能智能並不是他的錯,會玩心機手段,也是因為想要月兌離那些大老的掌控,雖然他也知道,舒河的確是有那個心思想要競爭為皇,只是他更認為,舒河最終的目的似乎不只是在于那個皇位,舒河最大的願望,是在另一個人的身上。
效法朵湛先前明哲保身的姿態,這些年來,他站在遠處看那場戰火是夠久了,在這場如火如荼的宮斗中,站在南內、以及與舒河是至親手足的立場,他不能讓自己的姿態繼續曖昧不明下去,也不能讓舒河再繼續遭人利用,他這個皇兄,也許該完成皇弟的小小願望,讓舒河一償夙願,就當作是……回報這些年來的自由也好。
懊是做些什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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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殿上時,吭也不吭一聲,你根本就是來看戲。」
當晚在安國公的洗塵宴過後,某個私下來找霍韃閑聊話家常的人,才出現在霍韃的念雪殿里,就被一雙惱恨的眼眸瞪個正著。
樊不問笑笑地搔著發,「我看你應付安國公應付得很好啊。」
霍韃沒好氣地再瞪他一眼,在席間留了個位置給他,並親自兒他斟了盅酒。
「舒河叫我來看你。」樊不問呷了一口美酒後,轉首道出他真正的來意。
他並不意外,也知道樊不問這個大忙人,不會是單純因為公事而抽空來南蠻。
「那小子真的病了嗎?」從听聞的那一刻到現在,他始終都在懷疑舒河是不是又在玩什把戲。
樊不問嘻皮笑臉的,「是啊,他是患病了,他患了不想工作的懶病。」
「就知道他在搞鬼……」霍韃申吟地撫著額,開始懷疑自己到底該不該同情舒河了。
「王爺,我這會來這,是他特意要我來告訴你一句話的。」樊不問清了清嗓子,一臉正色地端坐著。
「什話?」
「舒河說,朵湛的事他自己會解決,他主要是希望你能幫他解決南內大老們的問題。」在朵湛重整西內後,舒河似乎已經沒有耐性再和大老們周旋,等不及的也想將南內好好改造一番,以免日後南內會被西內給打得很難看。
霍韃壓根就懶得出手幫忙,反而還很看好舒河的能耐。
「他可以自己去把他們扯下來。」這種要動腦的事,還是交給舒河好了,他只是個使蠻力的武夫。
「不行,那會弄髒了他的手。」他到現在還記得當年舒河曾對他說過的那句話。
「他會嫌弄髒手,我就不會?」就知道那個弟弟最擅長的事,就是借刀殺人,利用別人來成就自己的功名,不讓自己的雙手沾染上一絲血腥塵埃。
「以王爺多年來的惡名來看,無論王爺做了什,相信不管是聖上還是朝中大公,他們都會認搞那是理所當然的事。」
真是令人傷心呀,他做人真有那失敗嗎?他的名聲哪有那臭?
呃……好吧,他承認,他的名聲是真的很臭,而且他自己要負絕大部分的責任。
霍韃悲傷地趴在桌上,為自己已無人再有信心的名聲哀悼,可是他只有雙眼在懺悔,他的那張大嘴正樂不可支地笑著。
「那個韋弁呢?」他將一手撐在桌面上,想到方纔他好象漏了個人沒打听清楚,「他到底是什來頭?」莫名其妙地跑來這里說了朵湛一堆閑話,而這個新任左相,好象也不是舒河的人,讓他不禁又要主動認為,這個人也是大老們特意安排為相的。
「他是大老們培植的得力助手。」樊不問早就模清他的底細,並且視他為敵。「大老們會提拔他為南內左相,主要是想藉由他來牽制舒河,免得舒河在翅膀硬了後就把他們逐出他的江山外。」
「這樣啊……」又多了個人來舒河扯後腿了,不過,那不干他的事。
「韋弁來南蠻,主要是為了你的兵權。」樊不問緩緩將他拖下水。
霍韃興高采烈地張大了眼,一臉的興致勃勃。
「喔?」後腿扯到他這邊來了,想奪兵權?早說嘛,他八百年前就不想當兵了。
「大老們說服了聖上,讓聖上把你四成的兵權交給韋弁,並由定國公在你的麾下任職監軍,以防生性莽撞的你會擁兵自重做出什蠢事來。」樊不問可沒有他那樂觀。
獲?有空大家坐下來一起算算。
他漫不經心地問著︰「父皇釋出兵權的聖諭何時會下來?」事情應該不急嘛,這件會讓人頭痛的事,就等他有空,再來好好打算該怎辦。
「日前聖上還在跟其它大老磋商,該用什理由讓你交出兵權,不過據我的推測,大約在一個月後聖諭就會下來。」
話說得太快了,事情很急。
霍韃認命的拍拍後腦勺,不甘不願地轉動久未使用的大腦。
不按聖諭交出兵權好不好?不好,父皇會當他是想興兵謀反,他可不想回去與殺頭的劊子手聯絡感情。
那……稱了大老們的心意如何?更不好,舒河鐵定會擺了張晚娘臉給他看,然後舒河不是叫不戰而降的皇兄下輩子再認他是兄弟,就是由舒河動手先來斗垮他,再由他自己接管兵權。
糟糕,不管怎做好象都會兩面不是人,而且一個不留心,小命就會丟了……「王爺?」樊不問還捺著性子,等著听他說他會怎做。
「這事我再想想。他忙碌地擺著手,「你先回殿吧,免得皇叔又會疑神疑鬼的。」
「是。」
兩道急急忙忙的人影,在樊不問前腳走,便飛快自殿簾後走出,來到霍韃的面前立定站好。
「你們都听見了?」霍韃抬首看著他們一模一樣的擔心面孔。
爆罷月十分心急,「王爺,你打算照聖上的意思交出四成兵權嗎?」南內的大老擺明了就是想對他削權削勢。
「哼!」他自鼻尖用力噌出兩道不屑的冷氣,「到了我手中的東西,早就已經是肉包子打狗,要我交出去?」說交就交?他在南蠻勞心勞力了八年,哪有讓別人坐享其成的道理?
「要想不交出兵權!又不跟聖上造反,你得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鳳樓雖是明白他的心意,但還是很為他的處境擔憂。
「我想好了。」他的眼瞳貓如星子照照閃亮。
「啊?這快?」宮罷月沒料到他生銹擺著不用的腦子,居然恢復正常開始上工了。
他興奮地搓著兩掌,「你們一個月後等著看就是了。」
「霍韃。」鳳樓擔心地看著他迫不及待的臉龐,「你不會亂來吧?」通常他會出現這興奮的神情,十之八九……都不會是什好事。
「不會,我當然不會亂來。」霍韃嚴肅地搖首,一字一字慢吞吞地說著,「我會很正經的來,很正經的……讓他們後悔當來過南蠻。」
﹒﹒﹒﹒﹒﹒﹒﹒﹒﹒﹒﹒﹒﹒﹒﹒﹒﹒﹒﹒﹒﹒﹒﹒﹒
深宵未眠的霍韃,在用心思索大計整整一夜之後,在天色微微透亮的時分,才返回自己的寢宮內歇息,但他才沾上床榻陷入沉睡沒多久,一雙柔女敕的小手便搭上他的肩頭。
「霍韃,醒醒。」鳳樓坐在他的床榻邊,十萬火急地想將他搖醒。
「嗯……」他沉應一聲,翻過身繼續睡。
她一骨碌地拉他坐起,「起來,我有客人來了。」
「又有什客人……」他仍舊是渴睡得直打盹,在半閉半瞇的眼皮縫里看到來者是她後,便習慣性地伸手環上她的肩,想樓著她再睡一場清涼的覺。
鳳樓這次並沒有推開他,只是冷冷地在他的耳邊道。
「我的未婚夫來了。」她就不信他還不醒。
霍韃全身倏地僵成一塊大理石,半晌過後,他難以置信地緩緩張開眼,並撤開放在她頸後的雙手,與她稍稍拉出一段距離。
「這一定是我在作夢,不然就是你在逗我玩玩……」他邊說邊捏著自己的臉頰,然後又去捏捏她的,「你看、你看!你已經露出破綻了,每回你說謊就會皺眉頭!」
「我說,我的未婚夫來找我了。」鳳樓在他又自動自發拉著她躺下去之前,拉正他的臉龐,再正經不過地重申。
「你是什時後背著我偷人的?」驚覺事態真的嚴重,不是在作夢也不是鬧著玩後,睡不飽又惱火的他,劈頭就沖著她喝問。
她一拳轟歪他的下巴,登時就讓他神清氣爽。
「好吧,這代表你是無辜的。」霍韃揉揉發疼的下巴改口,「咱們重新再來一次。你是什時候定過親?」打從盤古開天闢地以來,他就沒有听過她定過親、有許過婚配,為什一覺醒來就人事全非?
鳳樓喪氣地坐在他的身旁,小臉上漾著淡淡的煩惱。
「我也是剛剛才曉得我有定過親。」想方纔,她的表情也跟他大受震驚時的表情差不多。
「剛剛?」他好奇地移師至她的身邊攬著她的腰坐著。
她幽然輕嘆,「你的姨娘雙城夫人,方才帶著『听說』是我未婚夫的人來到幽蘭宮。」
「等等……」換成霍韃的臉上泛滿煩惱了,「連我姨娘也來了?」怎早起的鳥兒那多?七早八早就有一堆子人來看他們?這些人都沒有時間概念的嗎?
「現在宮罷月正在招呼他們。」听說一等他起床後,雙城夫人就要來問他肯不肯放人。
其實對于這件來得突然的消息,到現在她還是不知該有什反應才好。她之所以會來找霍韃,是想听听他的說法,因尢他是她的王子,她若是要成親,最少也得听听他有什意見,並看他願不願答允讓她回京兆成親。
霍韃的大腦,有段片刻,完全陷入罷工的狀態不具任何功用。
見他不答腔,鳳樓又繼續說出下文。
「我會突然有這門婚事,听說就是雙城夫人做的媒,同時也是她去說服我大哥答應這件婚事的。」雖然她知道雙城夫人是出了名的愛做媒,可為什雙城夫人要多事到她的身上來?
等了半天仍是沒听到他的音息,鳳樓不知如何是好地望進他的眼眸,企圖尋求他的指點奧援,可望進的,卻是一雙通紅閃亮的眼瞳。
他中暑了?她看看窗外仍未升起的朝陽,馬上排除了這項疑慮,她不確定地伸手輕觸他的肩。
「霍韃?」他……不會是在生氣吧?
他動作極為緩慢地,抬起想殺人泄憤的雙眼。
鳳樓在見苗頭不對後,當下決定先逃命要緊。
只是她走得太慢,遭一雙大掌攔劫住她的腰肢,在眨眼間就被撈回原位受刑。
山河顏色劇變,肚里的火藥全數爆炸!
「我不準!不管是誰為你定的親、做的媒,我說什都不準你嫁別人!」全身蒸騰著熱騰騰怒氣,霍韃的眼底竄出兩條噴火龍,氣急敗壞地揪緊她細致的手臂撼動她的身子。
「別、別……別人?」被他搖得頭暈目眩、天搖地動,連好不容易吐出口的話,都還會不由自主的晃動顫音。
「就是別人!」他窮凶極惡地狂吼向她的面門。
先前她還有定過另一樁親事嗎?
「請問一下,我『原本』該嫁的人是誰?」鳳樓完全弄不清他的腦袋是怎運轉的,但既然他說得那理直氣壯,那他總可以告訴她﹝本尊」是誰吧?
「還問我,」霍韃完全呈現齜牙咧嘴的暴怒狀態,「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八年來我在你身上、床上下了那大的功夫,我是哪服侍得不夠周全、不夠盡心盡力?就算沒有半點功勞,好歹我也有苦勞哇,你居然還敢問我這句話!」
「住、嘴。」青筋隱隱抽動,她氣結地掩往他嚷嚷的大嘴。
「你說!你是不是想嫁那個『別人』?」他的鼻子硬是頂上她的俏鼻,足以炸翻天的火氣,差點把她給燒得體無完膚。
她委屈地大叫︰「我連『別人』的名字都還不知道!」
「意思就是你有考慮要嫁他了?」他的肚內頓時再暗暗吃進兩斤火藥。
冤枉!這簡直是非戰之罪!
「誰說我——」才想要悍衛正義伸張主權,鳳樓便兩眼一花,天旋地轉的被他放倒在軟軟的榻上。
望著位在正上方的那張噴火瞼,她下意識地往旁輕挪身子想開溜。
兩只健碩的手臂頓時壓在她的螓首兩側,阻去她所有可逃的生路,她盯著他通紅得貓如有兩簇悶火在燒的眼眸,不安地深吸了口氣。
「你想做什?」他這個人魯雖魯、蠻雖蠻,但也挺尊重她的,八年來勉強可以算是正人君子。
「先下手尢強!」霍韃猛地低下頭,狠狠地吻住她紅女敕的小嘴。
殘存的正人君子形象登時破滅……反正他也不怎在乎。
錯愣之際,鳳樓對他的舉動完全無法反應過來,只是瞪大了一雙水眸,怔怔地看著他近在眼前的面容。
雙唇的上下唇辦落入他的掌握中,不重不輕地被他吸吮著,他灼熱的氣息就近吹拂在她的眼前,令她不由自主地閉上眼,腦海里閃映著他那雙總讓她覺得迷惑懾人的眼眸,她的思緒逐漸變得蒙朧昏沉,在極熱的雙唇觸感交流下,她覺得,他的吻和他的外表完全不同,當起來像是陳年甘釀,味道溫醇又醉人。
「你……唔……」當霍韃的舌尖伸進來探路時,她總算是恢復了點神智,酡紅的雲霞在她的頰上升起,嬌愕的輕呼聲轉瞬間被含進他熾熱的唇里。
「你們兩個在做什!」門外又氣又急的驚叫聲,殺風景地傳進床榻上兩人的耳底。
听見陌生女子的叫喚大嚷,鳳樓羞窘地連忙推抵著他的胸膛想止住他的吻,但他不為所動,反而趁她張口想解釋時,成功地進佔她的唇里吻至深處,並將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她的身上,不讓她有絲毫閃躲的空間,一手圈緊她的縴腰,一手扶按著她的頭側,讓她深深地品嘗他的吻。
站在門前的雙城夫人,不敢置信地、眼珠子快掉出眼眶地看著床榻上那兩名衣衫不整的男女……正、在、做、的、動、作。
火辣辣的熱吻,無止無境得似乎沒有半點停止的跡象,看得雙城夫人頭頂發燙發麻,不知是該掩往愕然大張的嘴,還是掩上不停收看的雙眼。
瞧,上頭那個男的,披著一頭散發、光果著上半身,正發狠狂吻著身下的女子,而下頭那個被壓著親吻的女子,雖然衣著還算得體,但她因拉扯而暴露出來的春光也不勞少。不過衣著並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相濡以沫的雙唇,和親密交纏在榻上……蠕動的身軀?
當霍韃的大掌悄悄溜進鳳樓的衣衫底下,準備更進一步偷香時,雙城夫人更是覺得,她已經可以嗅到她頂上頭發的焦味。
他們兩人……就在眾人而前努力吻、繼續做,一點也不避嫌,反倒害躁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是他們這票站在門前的觀眾。
「王爺,你要不要……先暫停一下?」宮罷月雖然是看得津津有味,但看在快氣暈的雙城夫人面子上,只好不識時務地開口叫他克制一點。
「閃邊去!」他抬首蠻吼一聲,又意猶未盡地低下頭尋找鳳樓的櫻唇。
「霍韃!」雙城夫人幾乎理智盡失的放聲尖叫。
他火冒三丈地凶猛回頭,「現在我的興頭正好,眼看就快要進入狀況了,不要來打擾我辦事!」
「宮罷月!」雙城夫人怒氣沖天地轉首捉著炮灰的衣領。
炮灰含淚的應著,「小的在……」
「他們時常都是這樣的嗎?」她伸手指著床榻上糾纏成一團的兩名男女。
「每日……皆如此。」他毫無愧色地掰出謊言。
她大大震驚地倒退兩大步,一手緊按著起伏過速的胸口。
「什、?」皇室道德儀教竟在南蠻如此淪落!
另一道怯怯的男音,在此時加入熱鬧的房里。
「鳳、鳳……鳳樓?」項靜夫難掩傷心地看著未婚妻,就在他的面前,躺在別的男人的懷里玩親親。
听見有人這般喚鳳樓的名,霍韃火速地掉過頭來,陰瞇著眼狠瞪遠處那名畏畏縮縮的陌生人。
「罷月!」他陰沉地繃著一張黑鴉鴉的大黑臉,「那家伙是誰?」他該不會就是那個……「別人」?
「項靜夫,南陽太守之子,以及鳳樓剛上任的未婚夫。」不想挨轟的宮罷月立刻報上情報。
看盡了眼前香辣的情景,以及「姘夫」霍韃過于囂張的姿態,站在門口的項靜夫忽地覺得……他,「應該」也算是個男子漢,他有責任、有義務悍衛他未婚夫的權利!
「鳳……」他深吸口氣打算把未婚妻搶回來。
「鳳你媽個頭!」心情和氣氛統統被打斷,怒焰沖霄的霍韃飛快地跳下床榻,三步並作兩步地飆至他的面前。
「霍韃……」終于能夠動彈的鳳樓來不及拉住他。
霍韃掛著一張閻王臉,將項靜夫從頭看到腳,再由腳看至頭地打量一遍,而後他的上下眼瞼瞇成一條窄縫。
他亮出一只蠻拳,「這是什?」
「拳頭。」項靜夫先是看看人家比他壯碩一倍的身形,然後偷偷地咽了咽唾沫。
他再指向眾人所讓出來的方位,「那是什?」
「大門……」冷汗流下項靜夫的兩際。
霍韃閃電般地將他打出門外躺平。
「霍韃!」屋內的兩個女人同時引吭高叫。
「吵死了!」他爆躁地吼停她們刺耳高亢的音律。
「你!還有你!」氣得花容失色的雙城夫人,分別指著床上床下的男女主角命令,「穿好衣裳後馬上到殿內給我報到!」
在屋內鬧烘烘得有如菜市場時,宮罷月先一步地退出門外避風暴,並滿有同情心的蹲在剛才飛出來的受害者身邊……安慰他的處境。
「喂,別人。」他伸出一指戳戮項靜夫,「先別死啦,好歹你也先交代一下遺言,不然你是想叫我怎幫你刻墓牌?」
「你……」